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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地带-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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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回来的盐，部队上留下一些，大部分到了各村，我家分了满满一蒜臼疙瘩盐，全家三天吃一顿咸饭。二娘怀孕后反应厉害，奶奶给她一疙瘩盐，难受的时候，二娘就嘬嘬盐疙瘩。大娘生了白娃哥以后，奶水一直不好。白娃哥闹人时候，奶奶也给他一个盐疙瘩，白娃哥嘬着盐疙瘩，立马就不哭闹了。
我家院里的老柿树上，青绿色的小柿子已有指头肚一样大了。白娃哥哭闹的时候，我奶奶就盼着快点到秋天，快点到冬天，到了那时候，白娃哥就可以吸“蜜蜜罐”了。
盐刚分好，鲁政委从河北回来了，鲁政委批评葛司令、白主任不该拿粮食跟田木换盐。葛司令和白主任都作了检讨。三爷找到鲁政委说：“部队三天不吃盐，就浑身没有劲。拉不动枪栓。因为吃不上盐，好多战士黑地眼花看不清路。老百姓不吃盐，浑身没劲干不动活。吃上盐，大家浑身有劲。换盐这事咋就错了呢。”鲁政委说：“余化龙同志，你现在已经是党员了，怎么跟组织上讲话的？算了，这个事你不懂，你也没有责任。我告诉你，这是个大错误。我们八路军什么时候和日本人搞过交易？国民党的部队才那么搞。你以后要好好学习，改造非无产阶级的思想。”三爷不懂非无产阶级思想是啥意思，三爷说：“鲁政委，你说这事办得不对，你可别吃盐？别让电台发电报？”鲁政委把桌子一拍：“余化龙，你现在是共产党员，是八路军的干部，不是土大王。你怎么跟组织说话。”这时候，葛司令和白主任闻声都出来劝三爷，鲁政委批评葛司令和白主任说：“你看看你们带的啥队伍？发展的啥党员？”三爷说：“鲁政委，我这人毛病多，不怨葛司令也不怨白政委。不过，你放心，我当了共产党就不会反水，不会像你最相信的上官开基那样。”鲁政委脸都气白了。
鲁政委回来就开会，鲁政委说：“在华北、华中、华南，八路军、新四军发展很快，小日本处处挨打。伟大的抗日战争眼看就要胜利了。”高文杰说：“我经历了清朝，袁世凯、吴佩孚、老蒋，如今又经历了共产党八路军，我算看透了，因为只有共产党八路军是真心实意为老百姓的。你们今后肯定还要大发展，就是一时一地失败了，还会东山再起。天下早晚是共产党八路军的。”席老大也说：“对对对，我日他妈日本人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什么中日亲善，中日一家，都是他娘的放狗屁。国民党十五军也是属兔子的，在洛阳和日本人打了一场恶仗，吃了大亏就钻到伏牛山里再也不露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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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地带》33（3）
三爷暗地对九爷说：“不是我们把日本人坦克炸坏在他家门口，不是日本人日他闺女儿媳妇，他才不会抗日哩。这家伙的话不能信。席老大现在人枪不少，你跟手下人说，千万要提防着他。你听他那话音，狗东西可能和国民党十五军还勾连着哩。十五军是刘茂恩的部队，十五军恨日本人也恨八路军。”
分区司令部还设在石泉，专署和县政府都设在东莲池。东莲池和附近各村的人枪都编入了石泉独立团，独立团一个中队驻在东莲池负责专署和县政府的警卫，中队长就是九爷。席老大当了莲池区区干队的队长，他带着主要由西莲池人组成的区干队吃住在本村。区长是原来老一团特务连的张连长。三爷一再提醒张区长警惕席老大，张区长总不以为然。
《拉锯地带》34（1）
过些日子，电池又用完了，盐也吃完了。被俘虏的日本人青木这时候已成为八路军的电台兵。青木提出由他出面再和田木做回交易，换回一些电池和盐。白主任拍拍青木肩膀说：“田木见了你，会把你扣下送上军事法庭。”青木说：“我和田木是老乡又是亲戚。他不会送我上法庭。”白主任不能向青木说出他曾经为换盐换电池受过批评作过检讨，就撂下这事问青木是不是又想家了？青木说，是的。黑夜一做梦就回到了老家。白主任说梦见过媳妇没有？青木这个日本人相当老实，一听这话脸就红了。
鲁政委不让换盐换电池，可抗日军民不吃盐不用电池又不中。三爷让人到石门找到田掌柜，用高价偷偷买回一些盐和电池。田掌柜说，炮楼里的盐和电池也不多了。鬼子现在也是两天吃一顿咸饭，三天吃一顿干饭。洛阳的敌人最近几天可能要给石门炮楼里送粮送盐送电池和其他军用物资。得到这个消息，葛司令带着老一团的特务连和三爷的独立团赶紧到洛阳到石门之间的道路两旁活动，想再打鬼子一个伏击。可是这次鬼子学精了，他们用坦克开路，后边有步兵有骑兵，前头有尖兵搜索，两侧还有掩护部队，可能设伏的危险地段，都是先搜索再通过。我们眼睁睁看着敌人把物资运进石门的炮楼，却不敢轻举妄动。这批物资运进炮楼后，有一部分食盐给了田掌柜，让田掌柜卖给石门的人家。三爷派人悄悄又去找田掌柜弄了一些。可是杯水车薪，根本不中。葛司令一咬牙，又带着特务连活动到陕州边上，再次偷袭了日本人设在南关的军用仓库，日本人上次吃了亏，加强了警戒，这次我们虽然得了手，弄到一些盐和电池，却被日本人咬着不放。葛司令急中生智，率队跑向国民党三十八军的防区。三十八军让葛司令和老一团进入防区，他们堵住日本人打了一家伙，才把日本人打了回去。三十八军三十五师师长孔从周将军会见了葛司令，葛司令向孔将军表示感谢。葛司令说：“我们用了你们一些弹药。这次又得到你们支援，太感谢你们了。”孔将军说：“那批武器弹药，你们用了好。我们三十八军现在由胡宗南指挥，胡宗南这个人###坚决，抗日也很坚决。前些时候，日本人进攻我们，胡宗南补济我们军火，并派飞机助战，我们消灭一千多鬼子，把他们又打回了陕州。”葛司令说：“我们前些时候反‘扫荡’，也消灭了一些日本人和伪军，但根据地损失太大，现在没盐没纸没电池……”孔师长说：“我们的盐都是西安用飞机运来的。我们有盐。”孔师长又给葛司令一布袋盐和一些纸张、电池。
为进入三十八军防区、接受三十八军的东西，葛司令回来又受到鲁政委的批评。这次葛司令却不认错，鲁政委就用葛司令带回来的电池向延安告葛司令的状。延安回电说，三十八军是我们党控制的部队，里边许多军官都是地下党员。鲁政委这才不吭声了。
一九四五年夏天是个丰收年。老人们说，一九四四年、一九四五年都是丰收年。一九四四年因为跑日本，好多麦子没有收回来焦炸到了地里，一九四五年，日本人不敢出来了，麦子都收到了囤里。有地的人家不说了，收多少都是自家的。种别人地里的人家，民主政府规定，按二五租制（一百斤给地主交二十五斤）交地租，并且不准地主收以前的地租。多数地主经历了战乱，感到能活下来就算不赖，都能遵守政府法令，但也还有个别地主还逼着佃户按五五交租（一百斤交五十斤），我大姑奶奶家就是其中之一。他家是大表伯当家，大表伯被逮到莲池，高文杰判他破坏政府法令，由我爷我奶奶做保，让他承诺一定把多收的租子退回去，才被放出来。
大表伯先到家，吃了一大碗糊涂面条。我爷向来好人物，趁机又把大表伯教训了一通。我爷说：“你家人就是不识时务，也不看看啥年月？光知道见财亲。这年月，钱财它不是福，它是灾。你爹在时候就是光知道见钱亲，结果呢。连着叫人拉票，是你姥爷领着石泉你舅们去把你妈要回来。这些年外边的强人不找你家事，都是看着你石泉舅家的势力。”大表伯说：“我也说按二五收租吧。可我妈非叫按五五收。”我爷说：“你妈从小就财迷。出嫁时候哭哭闹闹，只嫌娘家陪送的少。你回去跟他说，她想按五五收租，谁不想？我也想，可是那不中。共产党不是国民党，共产党不讲情面。别想着咱们攀上了八路的葛司令，就可以胡作非为，共产党不兴这一套。你家再犯事，你舅我可不管了。”大表伯说：“共产党他们也管得宽，五五收租也不是现在定下的，一家愿打，一家愿挨，碍他们蛋事了。穷八路总是想着法给穷人办好事儿。”我奶奶跟大表伯说：“你回去跟他大姑说，以后可不敢和民主政府拗着干了。因为老二家的事，欠你家的钱，黑蛋他爹一回来就给你家送去。”我爷说：“两清了，你要回了我家人，我保回了你家人，谁也不欠谁的。”大表伯说：“舅舅，你找八路又没有花钱？”我爷说：“没花钱，花面子了，这年月面子比钱还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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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地带》34（2）
高文杰和席老大家地都不少，高文杰在灾年也放了舍饭，救济过佃户，有些佃户感激他，情愿还按五五地租交，他坚决不肯。席老大往年收租时候挎着盒子炮，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背枪的护院到各村转悠催交租子，今年他猫在家里门都不出，佃户们交多少他收多少。交二五的，他收下了。交五五的，他也收下了。收下了，又报告给民主政府，说是人家倒下粮食就走，拉也拉不住，他情愿将这多收的粮食交给八路军。鲁政委问高文杰：“他说的真不真？”高说：“这种事情确实有。”鲁政委问葛司令：“你觉得席老大这个人咋样？”葛司令说：“我和他接触不多。”鲁政委转而又问白主任：“你和席清泉接触多，你说这个人咋样？”白主任说：“这人比较滑头。有人报告说，我在石泉养伤、高专员要和我们联合抗日，是他派人向田木报的信。可他说没有那回事。不过，田木打我们时候，他确实没有参战。他和田木签了防共协定，可日本人侮辱了他的家人后，他下老鼠药毒死日本人砍杀日本人也是事实。日本人和叛匪第二次进攻石泉他也打了日本人。他恨日本人，抗日没有问题，至于和顽方（国民党）的关系有多深，我们还不清楚。”三爷说：“席老大这个人不会死心塌地跟谁走的。哪边在这儿势力大，他就跟哪边走。哪边叫他发财，他就跟谁好。现在你们八路势力大，又不共他的产，他跟你们走，明天国民党的势力大了，他也会跟国民党走。他就是这种人，不信，你们走着瞧。”鲁政委小眼眨巴着说：“余团长看人很毒，余团长的意见值得我们重视。抗战胜利后，形势将会有大的变化，我们要早有思想准备。”
收罢麦子，村里掀起了重建家园的高潮。村中间的河沟两边垒起了两排砖瓦窑，村里不少人都会烧制砖瓦。部队上也有不少能工巧匠。一部分军民做砖烧瓦打土坏，高文杰专员让人到洛河上游的洛宁西山和卢氏山里砍伐木头，扎成木排丢到洛河里放下来。到了这一块，再捞上来，用牛车拉回来。洛宁西山和卢氏那一带都是三十八军的防区，趁着弄木头，还捎带弄回来一些盐、电池和药品。日本人伪军都蔫了，远远看着我们运木头的车队也不敢出来。砖瓦烧好了，木头也运回来了，人们先帮着三爷家盖了三间房。让三爷和三奶奶住了进去。三爷当年在长城上和日本人打仗时让日本人刺了一刺刀，住窑洞潮湿，伤口疼得相当厉害。鲁政委、葛司令、白主任都还住在他们在沟沿上打的窑洞里。
在我家原来的厦房地基上，新盖的三间房也已快盖好了。曹改友在房坡上捺瓦，二娘不听我奶奶的话，非要立在板凳上给他掂泥送瓦。二娘的肚子已经显形。二娘说曹改友：“咱村人都是因为跟着你们八路军抗日，才弄成这。你们八路军应该把日本人烧掉的房子全给我们盖起来。”曹改友说：“你等着，等着我们八路军得了天下。我一定给你们盖一砖到顶的出檐大上房。”我奶奶说二娘：“你让八路军跟咱盖房，八路军为咱把命都送了，馒头山上躺着那些八路军哪一个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哪个没有爹没有娘，你叫谁赔他们的儿？”我奶奶说曹改友：“你现在是八路军，不是我家的长工了。你也到别人家帮帮忙吧。”我二伯说：“老曹说还要帮咱家锄玉米哩。”我爷骂二伯：“好好和你的泥，不说话谁当你是哑巴，大寻囚一个。”
二娘在板登山上没有立稳，摔到地下，两腿中间流出血水。二娘躺在床上杀猪一样叫唤，曹改友从房坡上跳下来，飞跑着叫来八路军的医生，八路军的女医生给二娘打了针吃了药。二娘才不叫唤了。二娘流产了。大娘生了白娃哥以后奶水不好，奶奶天天早上和半下午给白娃哥搅白面汤喝。二娘流产后，奶奶又要给二娘搅白面汤喝。大娘一见我奶奶给二娘搅白面汤，就把黑蛋哥支我奶奶跟前，我奶奶见黑蛋哥来了，就从小黑罐里再捏一捻白面，再添一小碗水。白面汤做好后，先给二娘端一大碗，再给黑蛋哥舀一小碗，接着才喂白娃哥。我爷看得眼馋，哄着也喝了黑蛋哥一些白面汤。家里人正顿饭主要吃野菜糊糊，那年雨水好，地里的野菜不少。因为有盐，野菜糊糊吃着也不赖。
《拉锯地带》34（3）
二娘流产，二伯并不难过，二伯说，她若生个娃娃不像我，咋叫我往人前站？我奶奶却十分难过。我奶奶盼着二娘生个娃，把二娘留在我家。我奶奶早看出来二娘不想跟二伯过，不想要肚里的娃。二娘很可能是故意从板凳上摔下来。但是当大娘指出这一点时，奶奶却说：“不说她了。看她流了恁多血。遭了恁大罪。”
二娘流产的小娃都成形了，是男的，两腿间的小鸡鸡都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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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地带》35（1）
黑虎山上下来的人说，中央军马上要打回来了，不过，刘茂恩只让上官开基当防共司令，不让上官开基当县长了，上官开基在山上气病了。鲁政委召集葛司令、白主任、三爷等开会。鲁政委小眼眨巴着说：“全国形势发展很快，豫北的八路军发起了林县战役，半个月拔掉敌伪据点三十九个，消灭敌人九千多。我们也要反攻，首先消灭黑虎山的上官开基叛匪。”葛司令说：“虎头寨地势险要，又是石砌寨墙。我们打了两次虽然没有打上去，但把敌人围了这么久，这一阵不断有人跑下来，说明敌人的士气低落，我们应该想办法把虎头寨打下来。消灭了这股敌人，解除了后顾之忧，我们才能向东向南发展。”白主任说：“我也同意打虎头寨。不消灭上官开基，群众心有余悸，可是敌人的寨墙和炮楼都太坚固，我们没有大炮和炸药，想打下来也不容易。”三爷说：“打虎头寨，我们石泉打头阵，没有炮，我们去借。我到三十八军借两门山炮轰他狗日的！” 葛司令说：“这是个办法，三十八军帮我们打下黑虎山，也便于我们和他们之间的联络。”高文杰说：“打虎头寨，把莲池区干队也拉上去，让席老大的手上也沾沾血。让他跟国民党也结上仇。”鲁政委说：“可以，日本投降后，胡宗南、刘茂恩肯定要向我们进攻，抢夺胜利果实。形势变化了，人心可能也会起变化，打下虎头寨，让一些怀有二心的人看看，我们八路军说话算话，叛变没有好下场。”
葛司令给三十八军孔从周将军写了信，三爷拿上信去洛宁长水见到了孔师长，三爷曾帮过三十八军，加上又有葛司令的信，孔师长说：“不用借炮了，让炮兵连去和你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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