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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唐-第2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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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叹自己过于相信高适,才落入陷地。
“高伯父,韦大人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吗?”网不跳字。
铜武将士们纷纷侧目朝高适望去。
鄙夷、不屑、愤恨、讥诮,目光中蕴含的意味不一而足,高适被众人瞪的一愣,轻叹了一声垂下了脑袋。
无言便已经是说出了结果,李括嘴角微微一挑,满是悲慨无奈。
“这么说来,李某人已经没有了选择?”李括复向韦霖望去,施施然问道。
“李将军以为呢?”韦霖颇为得意的扬了扬头,倨傲的答道。
“嘿,你这个狗官高兴个鸟,老子先斩了你!”王小春这番再也忍将不住,挥起横刀便向韦霖的脖颈劈砍而去。
这次,李括没有阻拦。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既然如此就放纵自己一回吧。
横刀高高的挥下,沉沉向韦霖脖颈劈去,就在刀锋将要嵌入皮肉的那一瞬,只听得“锵”的一声脆响,王小春手中的横刀被挑飞!
高适出剑,这一剑将将从韦霖的脖颈处擦过,将王小春手中的横刀挑飞。
“贤侄,且莫一时冲动犯下大错啊!”
李括冷冷注视着高适道:“高节度可认为我有别的选择?”
高适被李括的称呼叫的一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此事,此事还有转机只要七郎你想的通,陛下那边我可以再去解释。现在裴冕裴大人和陛下走得近,我改日修书一封派人送给裴大人,请他替你向陛下进言”
高适显然对李括很是愧疚,一直不敢与他的眼神接触。
“不必了!如果高伯父真的认为此事有周旋的余地,就不会把三千甲士调到节度使府了!”李括一语点破了高适话语中的漏洞。
高适或许真的是迫不得已,或许他真的不想置自己于死地,但这些都不重要了。自从他挪用虎符,扣押自己亲人的那刻起,自己与他便再不是叔侄了。
他李括这辈子有两个缺点,一是护短,二是恩怨分明。你对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但绝不能对自己的亲人、朋友下手。高适对自己如此熟悉,肯定清楚自己的原则。
如今他同时触碰自己这两个禁忌,或许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那,七郎你想怎么做?”高适虽然已经烧的满面通红,却不得不腆着一张老脸继续发问。虽说如今节度使府邸已经被团团围住,但毕竟屋内全是李括的人。若这孩子真作出什么傻事来,唉!
“放了我的亲人,咱们两清!”李括没有丝毫的犹豫,断然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娘亲、阿甜、丽娘这些都是对自己无比重要的亲人,自己已经失去了延基,不能再失去他们!
李亨和大唐朝廷已经亏欠自己太多,他绝不容许他们再伤害自己的亲人。
“这”高适急的满头大汗,不知道该如何答复李括。
他的亲人确实被自己扣押,但那时皇帝陛下他老人家的命令,自己只能遵从,况且,况且况且自己也有难处啊。
只是这些东西他不能说,他不能和李括说啊!
ps:大家猜猜高适为啥会背叛李括吧。
第五十七章 天问(九)
第五十八章 天问(十)
人在绝境之中往往能被激发出急智。
高适本就是一个头脑灵活的人,经由李括这么一『逼』竟然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话不是这么说”高适叹了口气道:“七郎你看这样如何。老夫我将保证老夫人等人的安全,你也先放下手中的刀剑双方坐下来好好谈谈。老夫是这么想的,陛下无非是怀疑你有不臣之心,所以才会派出韦大人前来监察。但老夫知道你是万万不会起兵造反的,所以老夫愿意写一份奏疏替你作保,请求朝廷不要剥夺你的军权。”
李括听后只道:“需要李某作出何让步?”
高适道:“其实也不过是作出个姿态,既然七郎你不肯交出兵权,若想表现的有些诚意,不如将唐州、南阳等州郡交还予朝廷。”
轰!
李括知觉脑子嗡的一炸,嘴角微微扯起。
好毒辣的想法,自己只要将苦心经营多年的南阳、唐州等地交还出去,即便手中握着一万骑兵也将成为丧家之犬。现在朝廷和叛军在大战自然没有工夫收拾自己,但等到叛『乱』平定了呢?如今叛军一败再败,眼瞅着就要连邺城都守不住了。若是叛军一败,大明宫中身着九纹龙袍的那位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恐怕会迫不及待的撕毁和自己个约定,下令全天下缉拿自己吧。
哦,不自己忘了自始至终英武的陛下都没有做出承诺,做出承诺的只是高适。
哈哈,哈哈哈
李括只觉得后心被人狠狠抵上了一把尖刀,直是进退两难。
对于高适提出的这个建议,韦霖虽然心中略有不满却没有表『露』出来。毕竟如今他的小命攥在李括的手中,李括只需要动动手指,自己的脑袋就会被王小春毫不犹豫的砍下。虽然他表现的极为强势,但那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资本和李括去叫板。但凡事都有一个度,若是突破了这个度怕是会得不偿失。
韦霖并不迂腐,自然也就不会做出愚忠这样的事情。
命都是自己的,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虚名不惜以身犯死?
“这点,韦某没有意见!不过,李将军必须保证约束手下的将士,不得对沿途百姓有所冒犯!”
思定之后韦霖深吸了一口气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李括摇了摇头道:“高伯父,我需要一个承诺!”
韦霖大『惑』:“承诺?高节度不已经给你承诺了吗,你还想要什么承诺?”
李括淡淡道:“还不够,我需要沿途通行的官府通牒,还要高伯父提供两万匹战马,供全军食用四个月的口粮。当然,每名弟兄必须配备一把横刀、一杆长槊、一只木盾、一张两石硬弓,三壶羽箭。”
李括一口气的将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直惊得韦霖高呼出了声:“你要这么多的军械作甚!”
“这韦大人便不用管了。如今李某不能回唐州,当然要将后路铺好,难不成韦大人想看着李某人『逼』不得已,投靠叛军吗?”
李括丝毫不惧,一句话便把韦霖顶了回去,气的那韦霖胸口急剧起伏却说不出李括的一句不是。
“而且我现在便要带走他们,至于高伯父所说的上奏朝廷事宜,随你,唐州、南阳的地界你们也可以取走。不过,我再强调一遍,我不会留在扬州等圣旨下来,我现在就要走。”
“这”高适十分为难的瞅了瞅韦霖,见对方闭目不语,高适便知他是想将责任全部推给自己,若是时候追究起来便把自己推出来充作替罪羊。不过这个方案是自己提出来的,自然需要由自己来承担责任!高适只叹了口气道:“老夫答应你!”
李括长舒了一口气,探向刀鞘的手也松了下来。他要的便是高适的这句话。事实上,南阳、唐州等地对他虽然重要却并非不可割舍。毕竟这两地无险可守,面对小股的游哨袭扰还好说,遇到朝廷的围搅根本不可能坚持多久。
与唐廷做这么一个交易,或许对自己才是最有利的。
“我要的东西需要在一日内备齐,另外,高伯父最好叫府门外的步卒退去,我可不想误伤到弟兄们,让某些人嚼舌根。”李括不屑的瞥了一眼身侧的韦霖,淡淡补充道。
“好说,这些事情都好说。”高适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沉沉道:“老夫人那边我立刻叫人送来。不过一万骑兵四个月需要多少粮秣老夫要计算一番,晚些时候一定准备好送到军营。”
“既如此,李某在此谢过了!”李括冲高适抱了抱拳,随后扬长而去
“这锦囊中有老夫赠你的一句话,你到了疏勒之后,再拆开看!”
“想害你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哥舒翰!老夫劝你出了玉门关便一路向西,莫要回头!”
“在这个世界上最难测的是人心。在朝廷之中权贵们杀人可从没不用刀子,此行去往疏勒切莫交恶权贵!”
城南军营中,李括独自坐靠在软榻上回想着高适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只觉的一阵唏嘘慨叹。
为什么,为什么曾经那个不惜得罪哥舒翰而回护自己的高伯父变成了眼中只有权位利益的江淮节度使,为什么那个豪迈不已的仗剑高达夫变成了如今这般委曲求全的样子?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对自己苦心叮嘱,让自己暗防人心的高伯父反倒成了算计自己的佞人。
“结束浮云骏,翩翩出从戎。且凭天子怒,复倚将军雄。万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风。日轮驻霜戈,月魄悬雕弓。青海阵云匝,黑山兵气冲。战酣太白高,战罢旄头空。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画图麒麟阁,入朝明光宫”(注1)
那个洒脱仗义的高达夫,那个豪迈释然的高书记与自己渐行渐远,取而代之的是权倾江淮的节度使,是身穿紫袍佩金鱼袋的显赫公卿。
原来,无罪说的没错,人真的是会变的
注1:此诗为高适所作的《塞下曲》。
第五十九章 天问(十一 )
有些事情终将逝去,有些人终归会转变。
时光易逝,年华易老。这都不是人力能控制的,与其强自挣扎,倒不如落的洒脱一些。
高适履行了对李括的承诺,在当日将李括的一行亲人送到了军营,李括所需的马匹、粮秣、军械等也在翌日全部凑齐。虽然淮南道采访使韦霖对高适的做法颇有微词,却并不能改变高适的决定。
因为,在这淮南道真正握有军政大权的是高适而不是他韦霖。他虽然有弹劾监察的权利,却并不能直接干预地方军政,所以即便他对李括恨得牙痒痒,也阻止不了江淮军将米粮、军械、马匹悉数收下。
而李括也履行了和高适的约定,写了一封书信交予了高适。凭借这封书信,高适可以命在唐州、南阳等地驻扎的士卒开城迎接朝廷的接管,等于李括便向将城池献给了朝廷。
事后,李括开诚布公的将自己未来的打算和江淮军的弟兄讲了明,表示去留问题他不强求,一切由将士们自己决定。江淮军中的士卒多是扬州本地人,对乡土极为眷恋,所以李括认为强行让他们离开土地十分残忍也是一种不公,索『性』将权利交到了他们自己手中。
但事情的结果却有些出乎李括的意料,这支军队总共有一万人,经过与胡虏的鏖战如今能战之人还剩下八千余人,除去三百余人选择留在扬州,剩下的将士纷纷表示将与李括共进退。
得知这个结果,李括感慨不已,当即将高适派人送来的一部分米粮分发了下去犒赏将士。至于那些选择留在扬州的将士李括也没有作苛责,反而向他们每人分配了五两银钱,希望他们能够好自为之。
青春本就是一块无可定义的泥子,每个人都有权利『揉』捏,烘焙出自己的选择。若是所有人的青春都像拓板拓印出的习字的话,其本身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有谁的青春没有犯过错误,有谁的青春没有过茫然,有谁的青春不曾兵荒马『乱』?
青春本就是用来挥霍的,待到翻过那一页,沉淀了下来再回首看自己曾做过的往事,不也是一种别样的享受吗?
李括并不惧怕作出选择,也不怕选择错误。在他看来,不论于公于私他都无法再在那个所谓的无限光明的大唐朝廷中待下去了。光明的背面本身就是黑暗,越是光明的存在越会忽视自己的背面,认为凡事都是理所应当,也就顺其自然的滋长了黑暗。
黑暗本身并不恐怖,恐怖的是黑暗假以光明的名义行龌龊之事。
光明的长安,光明的大唐,光明的大唐皇帝陛下。
亦或是黑暗的长安,黑暗的大唐,黑暗的大唐皇帝陛下。这本身并没有探讨的必要,不同人看到不同的侧面,自然也就得出了不同的结论。
在李括看来,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有的大唐男儿会为了守卫家园而不惜毁家纾难,流干最后一滴血。当然也会有人毫不犹豫的投入叛军的怀抱,转而向自己的族人举起屠刀。
这是信仰的时期,也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自然也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亦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却也一无所有。
就如同小张探花坚守睢阳的行为,不同的人读来会有不同的看法。有的人口诛笔伐,有的人大加赞颂,无非是站的角度不同罢了。
再如长安城的收复之战,皇帝陛下不还是向回鹘人借兵十万了吗?若不是广平王和郭子仪的竭力阻拦,回鹘人怕是要将长安城洗劫一空吧?网不少字钱帛、女子皆归回鹘所有,多么疯狂的承诺和选择。这种事情又如何说的清道的明呢?真要究根问底,那圣明英武的皇帝陛下不成了与安禄山一样的窃国大盗了吗?
时至如今他已经不再痛恨高适的做法,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每个人都有权利作出自己的选择。而他相信,高适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难言苦衷。
既然他现在已经满足了自己的要求并把亲人送还,便是两不亏欠了。
李括庆幸的是,他能够看到光明的背面。只是光明不是铜镜,它的背面并不像所有人想象的那么完美。但这并不重要,因为自己看到了大唐文明的弱点。
知道了弱点便清晓了改变的方向,就有改变的希望。而希望这种东西,是多么的美妙啊。也许总有一天,大唐会变得更加强大
黄昏。
扬州城外,高适等一干文武在为李括送行。
旌旗招展,鼓角峥嵘。
只是这不是相聚而是离别,甚至分别的还不那么心情舒畅。
高适望着横刀立马的那个将领,知道无论自己如何补救都无法再弥补二人之间的裂痕,但他不后悔,因为他作出的这个选择,无愧于心。
毕竟,人活一世有太多的牵挂,七郎有亲人他高达夫又何尝没有?
也许这种分别便是最好的结果吧。
“七郎,一路顺风,到了那边记得回个信。”
高适端起一碗烈酒遥遥敬向李括。
他并不奢求对方能够原谅自己,只希望他能够一路平安。
李括环住身侧的阿甜,紧了紧马缰道:“伯父放心,到了那边后我一定托人告知于您。倒是您,若是在这儿过的不如意了,不如仗剑纵马来寻我。到时山珍海味不敢说,一壶浊酒一盆羊肉某还是舍得供的。”
高适的喉结微微涌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你还会回来吗?”网不跳字。良久,高适沉沉问道。
“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好呢?或许出走本就是一种开始!”
李括轻磕马腹,清风随之而起,带起飒飒风响。
近万铁骑扬尘起势,遥遥追随着那个黑盔黑甲弯弓直发的将领。
日落,风起。
卷卷黄尘之中隐约传来一个声音:“旭日升处,即为大唐!”
ps:旭日升出,即为大唐!
全书正文完,开放式结尾。不过我会写尾声,大概两个吧。
第五十九章 天问(十一 )
第六十章 尾声一(正剧版)
《太平长安》
黄昏时分,清风徐徐。
天穹上飘『荡』着各式流云,随风而逐,随风而息。日头渐落,七彩霞光伴着耀眼的赤芒一齐镀在了水天相接的白线上,恍如天界神迹。李亨身着便服背负着双手伫立在大明宫北苑的湖心岛中,遥遥的望着太『液』池中潋滟的水波。(注1)
“要起风了,陛下添一件衣服吧。”太子太师、右仆『射』韦见素不知何时走到了李亨的身后,将一件薄衫搭在了大唐天子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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