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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海巨宦-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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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蕃又问:“魏国公啊,却不知魏国公现在在何处?”
李彦直要说出这答案时,但那两个字到了喉咙里,蓦地完全明白了,登时脸颊抽筋,见到严世蕃之后,眼神之中第一次现出恐慌之色来。他瞪着严世蕃,在这独眼龙背后似乎见到了嘉靖和严嵩的身影,忽然之间李彦直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地错误!
在海盗劫持了嘉靖以后,他心里几乎已开始将破山放在敌人位列中最显眼地位置了,但现在他却发现自己错了!
破山的能耐虽然不小,但他对李彦直每每是以暗算明,打李彦直个措手不及才占了一点上风,而事后又总是被李彦直从容布置,反掌扑灭,可在面对另外两个人时,这种情况却是反了过来…………他李彦直这次在北京对付嘉靖、严嵩,其实也是以暗算明所以才大占上风。但现在双方一旦明确了敌我,让嘉靖、严嵩联起手来,将李彦直当做一个敌人来对付的话,李彦直还能取胜吗?
“或许这件事情,破山也做错了……”李彦直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这样的念头来:“他应该是想用嘉靖和严嵩来拖住我,但他可曾意识到自己放走地,有可能是一伙比我更可怕的人啊!”
第六卷 陆海巨宦 之三 公私兵
更新时间:2009…5…29 17:29:27 本章字数:3573
不知是否长途疲倦还是别的原因,回老家后身体有些不适,杂事又多,延误了更新,抱歉,抱歉。
明天可能也会比较晚。
请大伙儿见谅。
李彦直对严世蕃的权术才智素来忌惮,同样一句话在别人口中说出来李彦直可以不放在心上,但由严世蕃道将出来,李彦直却不能不加多三分审慎。
严世蕃提到了“魏国公”,为何会让李彦直有那么大的触动?想弄明白这里头的缘由,可就要从大明的整个军事制度说起了。
明朝的军制,是割裂统军权与用兵权以防武人作乱。
依制,用兵权在兵部手里,朝廷用兵派钦差御史为大将,或派文臣监临,这些大将、文臣领兵出征时权力甚重,指挥使、千户、百户都得受其节制指挥,但战事一歇兵权便解,因此无法拥兵自重。边关大将纵然统领十万大军,圣旨一下便得解甲听命,就得益于这套体制。
然则战争未起之前,战争结束之后,这统兵之权又在哪里呢?那就是以五军都督府以及下辖的卫所体系。用兵之将一般是流动官,而统兵的都督、指挥使、千户、百户则一般是世袭官,这些人从百户、千户到指挥使,大多是开国兵将的后代,都有上百年的家世背景,经历了那么多代皇帝也雷打不动,和朱明宗室是血肉相连的关系。和这些世袭的公侯将领相比,文臣们…………哪怕是内阁的大学士们也只是“临时”的官员而已,纵然是杨廷和、杨一清这样地地位,恩泽所及不过一二代。哪像这些卫所兵将,只要不造反,他们家族的铁饭碗便可与大明同寿,由此可见其根基之厚、与朱明皇室牵涉之深,那是李彦直这样的骤起之臣所不能比拟的。
卫所制度不但是大明皇朝的根基,而且也是一股真正名副其实的封建势力,而这股顽固势力的领衔人物,在当代便是开国第一名将徐达的子孙…………魏国公徐鹏举。徐鹏举是世袭国公,是军方的第二首脑(第一首脑就是皇帝),朱、徐两家一体。是一个徐阶也动不得的人物,别说徐阶,甚至就是历代朱明皇帝,只要徐鹏举没有谋反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不过徐鹏举这位军方领袖本人却不在北京。而是在南京为统兵守备,掌管南京地防守事务,管理南京地区各卫所。徐阶掌握政权之后在南京安插了很多人,对徐鹏举却没办法。这段时间徐阶没动徐鹏举。不是因为失策,而是因为力所不及。
而且徐阶和李彦直之前认为嘉靖若到南京,必是由王直挟持,那样的话徐鹏举恪于礼制,也势必将他们拒之门外,不想这次破山竟然把嘉靖给放了,一个被挟持的嘉靖和一个自由的嘉靖,对徐鹏举来说绝不会是一回事。虽然徐鹏举魏国公地地位是世袭的,但“太子太保”等加衔却是嘉靖封的。在中年的嘉靖、近在咫尺地皇帝和少年的隆庆、尚无能力亲政的朱载之间,徐鹏举会怎么选择呢?
李彦直在海州与严世蕃交涉之际。风启已经逐出城外。而正要去福建地蒋逸凡更已进入扬州府境内。到了这儿后他发现驿站地官员见到他地关防后有疑忌之意。但他赶着往福建。就没停蹄。直到他接近高邮之后才听说嘉靖已进入南京地消息!而且魏国公徐鹏举、内阁“首辅”严嵩以及南京六部官员已在应天府护驾听命。扬州府州县这时也已收到南京快马传来地公文。所以才会对北来官吏心存疑忌。
蒋逸凡吃了一惊。忙派了人往海州报信。他却不知李彦直这时已从严世蕃口中知道了这个消息。并对局势进行了重新地评估与预判。
“徐鹏举地话。还是有可能会选择老皇帝地。”李彦直清楚。眼下地局势。并不是拥立哪个皇帝这么简单。徐阶和李彦直背后实有一股企图进行改革地力量。这股力量锋芒所向。不但要扫荡一切行政层面地积弊。而这是那些因循地守旧派所不愿意看见地。
在那些老旧功臣心中。朱载其实是被徐阶所组成地这个暴发户内阁所控制。其合法性或许会比嘉靖这个三十年江山地皇帝弱些。
“李都督。”严世蕃似乎能透过李彦直镇定地面容看破他心中地犹豫迟疑:“魏国公地身份地位。别人不清楚。但你应该明白。只要他拥护皇上。登城一呼。不但南京所有将官都马上会执戈听命。就是普天之下地卫所官兵也都会听南京兵部节制。”
“东楼所言。太夸张了。”李彦直这时还有些摸不透对方地底细。却耐着心好像在和严世蕃认真讨论一般。“如果魏国公真地拥护太上皇。南方数省或者会响应。北方就难说了。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天下势必分裂为南北。若靖难之事再起。只怕天下就要大乱。难道太上皇就忍心父子相残、神州涂炭?更何况打到后来。究竟是夺门之变地结局。还是玄武门之变地结局。还很难说啊。”
其实天下一旦分裂,那不单是南北分裂,而且势必是新旧政治势力的分裂,更是新旧两种军事力量地正面对决。
李彦直通过京畿之变发展起来的水陆兵马,已是一支游离于卫所体制之外的军队,甚至具有相当程度的私兵性质(部分兵将非李彦直指挥不动),而海军都督衙门为一统兵衙门,李彦直以右都督身份出征,已是统兵权与用兵权合一,就大明体制来说这已经冲到体制允许的边缘了。
嘉靖中期以后私兵本来就有抬头之势,只是这些私兵要么就是分散各地,不成气候,要么就没法跳进体制之内,如王直所率领东海的海盗。在不就是虽然进入体制之内却被迅速消化,没有对卫所体制形成冲击,如广西的土狼兵等。但李彦直的出现却加速了私兵地合法化,并使之成为保护新政治力量的武装。
李彦直可不认为嘉靖会为了不忍父子相残、神州涂炭就放弃权力,他只是要告诉严世蕃你们的胜算其实不大。
但严世蕃竟然长长叹息了一声,说:“是啊,陛下也不愿意看到这个局面。”他言语中竟有几分悲天悯人的语调,但这让李彦直十分不适应,“所以陛下希望裕王、徐阁老和李总督能以大局为重,以天下苍生为重。不要为了一时利欲,误了国家大事。”
这番话若是夏言海瑞之流说出来,李彦直或者还觉得能听听,但从严世蕃口里说出来。却叫李彦直大起鸡皮疙瘩,但他随即隐隐想到了一个关键:“严世蕃也是不世出的人才!老皇帝把儿子留在这里做诱饵也就算了,但严嵩竟也儿子留在这里,这是为什么?只是为了传个话么?”
严世蕃见他犹豫。又道:“李都督,其实陛下在海上巡狩时,曾说起于谦的事,我在旁边听说,也留心记住了,不知李都督可想听听陛下的评价?”
他这句话说的虽然是“于谦”,李彦直却一听就知道说的是自己,便道:“愿闻其详。”小说整理发布于ωωω.ㄧбk.cn
严世蕃道:“陛下曾说,土木堡之役。国家有颠覆之危,于谦临危应变,实有匡扶社稷之功,实际上并无不忠之处,后来英宗皇帝虽然重掌大宝,但在处置于谦一事上。却做错了。”
李彦直心里一呆:“难道老皇帝留严世蕃在这里,除了要他打点震慑海州官员之外,还有让他来笼络我?”在这样险恶的局势下,若只留个太监在这里传话,无论嘉靖许下什么诺言,都无法取信于李彦直地。“难道老皇帝到现在还弄不清楚我们的立场?我对他来说乃是不赦之叛臣啊!还是说……他没有多少其它的选择了?”想到这一点,李彦直心中为之一宽:“或许老皇帝手中的牌,没我方才想到地那么多。”
“那么……”他问:“陛下的意思,是应该赦免于谦的罪过了?”
“不但是赦免。”严世蕃道:“而且还要大大的表彰。”
李彦直心想:“老皇帝要给我甜头了。看来还真有笼络我地意思。”忽然想起了蒙古犯京之时嘉靖严嵩的仓皇无策:“是了!老皇帝和严嵩虽然厉害,但他们长于权谋。而短于实务…………这几个人说到在朝堂上玩弄权谋,或许我也不是对手。但他们内不擅治国,外不擅用兵。我慑于他们往日的权谋能力,刚才又被独眼龙误导,可把老皇帝和严嵩他们高估了!”又想:“海上大军,总得两三日才能到。此次随我来的陆上部队不多,京畿大部队要开动调到这里来,那也不是十天半月的事情,南京方面卫所官兵当有五万到八万人,如果老皇帝已在南京站稳,我眼下这点兵马,未必能够取胜。万一一战不胜,天下人心浮动,那我等就大势去矣!若是陷入纠缠,就算最后我能占据上风,但破山、王直在浙江、福建从容布局,那对我们也将大大不利………至少会留下极大后患。此事要么速战速决,要么调整先后缓急的顺序,避免两线作战才好!”
这时见严世蕃正等着他接腔,心想:“且顺他的话说以说,若老皇帝给我的好处越多,就说明他的心越虚!”口中便叹道:“可是陛下这也是事后论事,若放在当年,在夺门之变成功之前,纵然英宗皇帝信任于谦,于尚书也未必能信任英宗皇帝啊。”这句话,竟是在向严世蕃要条件了。
严世蕃眉毛一扬,笑道:“关于这一点,李都督可多虑了。”便伸手往袖袋里一掏,似乎要摸出什么东西来。
李彦直见了他这神情、这动作,反而心下大定。
第六卷 陆海巨宦 之四 三奇策
更新时间:2009…6…4 21:32:23 本章字数:4587
走出刘府大门,李彦直忽然有一个感觉:严世蕃好像变得有些愚蠢。
但很快地他又自己否定了这个看法:不是严世蕃变愚蠢了,而是时局变了,而严世蕃却还没跟上了,所以他的一些奇谋就变成了笑话。
“我似乎在北京呆得太久,以至于某方面的思维有些僵化了。”
“我心中所忌惮的严世蕃,是大明体制与权威还很完整时的严世蕃啊,现在局势已经大变,我内心却还留存着对他、对老皇帝、对这整个体制和权威的畏惧感。”
“可是这个体制已经被我打坏了一角了啊,权威也被削弱了,现在反而是打破这个体制、削弱这个权威的我还没适应。”
“我也许该调适一下自己了,这里已经不是北京了,严世蕃能用武的时代,也已经过去了。”李彦直想。
风启回来了,向李彦直报告没找到嘉靖的消息,李彦直也将方才与严世蕃的谈论说了,风启顿足道:“早知如此,当初我们就该早些南下!”
“我们可以么?”李彦直道:“我在北京时,虽然未曾直接干政,但大臣言官们会顾虑到我的存在,想到只有徐师能压得住我,朝议决断之时,会把这个也算计在内,所以徐师能这么顺利,和我在北京是有关的。若当时北京未定我就走,少了军方的无声支持,以徐师的年资地位,只怕短时间内压不住北京,那反而会在北京留下后患的。不过这些都过去了,现在……”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你看看这是什么。”便取出一份东西来。
风启打开一看,脸上浮现出惊诧之色:“这……这……这算是丹书铁券、免死金牌么?”
“哈哈,哈哈,大概算吧。”此刻李彦直脸上已经尽扫初闻嘉靖奔南京时的抑郁,露出欣然的笑容来:“不止如此,老皇帝可是给了我许多承诺了。不过他这样做,反而坐实了我的猜测…………老皇帝就算已经控制了南京。现在应该也还有极大的隐患!所以才不得不试着来拉拢我…………哪怕是希望渺茫。”
风启沉吟片刻,说道:“他手里没有精兵,钱粮。”
李彦直微微颔首。说明他和风启想到一处去了。
这两年李彦直任职兵部。深知大明卫所官兵地堕落并不局限于京畿附近。南方卫所地腐败程度与北方不相上下。这次北京遭劫暴露了北京没有精兵强将。是果不是因。不过是把窗户纸捅破罢了。北京既然没有精兵。南京自然也就很可能没有。所以徐鹏举纵然能够号召来数万卫所大军。但兵多而不精。临战之际能起多大地作用却也难说。
又因秋税已经北运。所以南京此刻不但没精兵。而且没钱粮。李彦直道:“江南虽然富得流油。但老皇帝现在急需收买人心。他若要税外加饷。农民就会对他离心。他若要富家拿出钱来。士商就会离心。他若纵容军队劫掠。天下都会离心。所以老皇帝地处境其实也蛮艰难地。”
风启道:“既然如此。不如等南下大军集结完毕。我们就直接挥师攻取南京吧。”
李彦直却道:“不。那样做是对小皇上最有利。对徐恩师次有利。对我们却有利有弊。卫所官兵虽弱。却是本地作战。打防守。有长江天险与石头城地地利可依。江南士大夫地人心向背暂时又还不清楚。在这样地情况下我们贸贸然攻过去。也不能保证必胜。而且我们一把精力放在南京这边。就没法处理海上地事情了!那样岂不就落入破山地圈套中去了?我们当前更要做地。第一是利用种种混乱练兵。把我们地各种部队整合成大明最强地精兵。第二是设法控制东南地金钱命脉。接下来几个月北京和南京会有一轮名分上地大吵。咱们且不管他。且把上海天津抓在手里。练兵、敛财。等他们吵到要动手了。咱们再出手。戚继光来了吗?”
嘉靖前往南京地消息是以六百里加急火速传往北京。徐阶接到消息后大吃一惊。马上去了徐鹏举海军左都督衔。迁李彦直为左都督。又增益他地兵权。甚至密令他赶紧下南京…………当然。这份密令不是正式公文。然而李彦直接到密令之后却没有冒险南下进攻南京。反而在海州好整以暇地统合海陆军队。
戚继光和他所率领的后续部队,要到第四日才进入海州城,第一拨海路先锋也到达了。这时嘉靖入南京的消息已经传开,海盗们听到消息跃跃欲试,都想打完了北京城,再到南京去逛逛也不错,戚继光这一派将领却颇怀隐忧。李彦直让他们去打俺答、打海贼,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奉命,但要让他们去打嘉靖这个“太上皇”,他们未必会抗命,但心里难保没有疙瘩了。风启察觉到他们这样的想法,心道:“都督所谋甚当,若是真驱遣他们去攻打南京,只怕我军亦有隐忧。”
李彦直就在海州升帐,诸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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