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而逝的天空-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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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敢抽烟，因为抽烟会降低体能，但此刻他就是想要抽一支。他看着红色的火星一点点地燃烧，烟圈像蓝色的精灵袅袅升起，在半空中缠绕着，只留下长长的灰烬。
　　冰冷的夜风像刀子一般削过他的脸庞。几个人静静地坐在一起，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感想，没有之后，也没有明天，就像现在一样，任凭时间一直凝固，多好啊。
　　烟，似乎就是此时此刻最好的道具。
　　还是没法逃避，还是要面对，还是要面对空旷冷清的家，还是要自己把脏兮兮的校服扔进洗衣机，还是要自己找出医药箱，还是要自己打开冰冷的冰箱，然后蜷在沙发上吃着自己弄的晚饭，看着影碟，然后带着满身的药水味，烦躁地想着明天，郁闷地睡下，之前还不忘了上好闹钟。
　　谁让自己赶走了所有的佣人呢？就得自己负责，就得自己扛。
　　第二天一早闹钟响起来的时候，索嘉楠痛苦地睁开眼睛，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疼，脑袋上的神经一跳一跳的。他咬牙切齿地从床上爬起来，恨不得摔了闹钟。
　　然后站在校门口，还是没法逃避，还是要面对。
　　学校的大门就是一条界线，门里面算校内，门外面就是校外，在校外发生的一切，基本上都与学校无关。
　　总会有种种理由搪塞，那天发生那事的时候已经太晚，放学的时间已经过去太久，老师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保安权当没看见，学校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校风那么差，学生在校门口就打架斗殴，这事传出去谁还敢来这所学校念书？即使传了出去，学校官方又没承认，那只是传言而已。
　　再说，明明就是一件“黑吃黑”的事嘛，又没伤害到“无辜的学生”。
　　一切就像飘进风里的烟，化为乌有，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是，人类语言的流传是没有界线的。一传十，十传百，从“一年级的索嘉楠单枪匹马打败了全校最恶的三年级混混儿孙尚豪”，到“索嘉楠实际上是一个人打败了豪哥一伙”，到“其实他们是打群架来着，双方都带了不少手下”，再到“就连社会上的黑社会也参与了”……事情就在口口相传的流言中被一点点扭曲和夸大，不过摆在眼前的事实是，索嘉楠顶着挂了彩的脸神气活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而孙尚豪没来学校，结局昭然若揭。
　　大众传播的力量果然是巨大的，不出半日，索嘉楠就成了校园里的头号风云人物。
　　校方的平静让索嘉楠颇感意外，最让他担心的不是学校的批评，再怎么批评总有过去的时候，而那帮家伙的纠缠却是没完没了的。要是隔三差五就打一架，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他一点上课的心思都没有，不断地看表，等时间过去。他趴在桌子上，用立在桌子上的书挡住自己。他烦躁、愤怒，心里暗暗骂道，这群王八蛋！然后又愤愤不平，为什么这些倒霉的事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神啊，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改还不行吗？我干吗非得跟个革命党似的，旧伤没好又加新伤，还要装作没事人似的来上课啊！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离魂（4）
要不是正在上课，他真想狠狠地砸桌子几拳。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放学后马上回家，好好睡一觉。可是就连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居然也破灭了。
　　学校的大门就是一条界线，似乎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放学后，索嘉楠没去训练，也没和阿洋他们一起走。他刚走出校门不远，那个皮夹克就从后面跟了上来，并且一上来就揽住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兄弟，一起喝酒怎么样？”
　　他的火气噌的一下就蹿上来了，他觉得自己的耐性已经到了极点。他皱着眉，瞪着皮夹克，却说不出话来。这时，另外几个人也凑了上来，索嘉楠认得他们，他们是孙尚豪的跟班，其中一个也是非常有名的混混儿——叶旭平。
　　索嘉楠无可奈何地被他们团团围住，他觉得自己太累了，既没有体力也没有心情再跟他们打架，也不想动脑子分析他们想干吗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皮夹克似乎看出了他的意思，仍旧笑着，“兄弟，别紧张嘛，我不过就是想跟你认识认识，交个朋友。”
　　就这样，索嘉楠几乎是被他们“绑”到了学校附近一家餐馆的包房里。
　　“兄弟，想喝点什么？”皮夹克热情地问。
　　索嘉楠无可奈何地坐在他们中间，瞟了一眼脏兮兮的菜单。他觉得好累好累，浑身什么力气都没有了。算了算了，有的时候姿态还是放低一点好，硬的不行就贿赂贿赂他们吧，也许是个解决问题的好机会。
　　他提了提精神，硬挤出个笑脸来，“难得大家今天这么有兴致，不如就由我来请客吧！我请大家喝点好的怎么样？”说着，他叫来服务员，抽出五百块钱，拍在桌子上，“你去对面商场的超市里多买几瓶冰纯嘉士伯，买点薯片鱿鱼丝什么的，再买几包好烟，都要最好的。量要够，别让兄弟们不够吃喝的。剩下的就留给你们做场地费吧！”
　　服务员小伙子先是一愣，看了看他们一圈人，连声道谢，然后乐呵呵地迅速拿起桌子上的钱，屁颠儿屁颠儿地跑了。
　　索嘉楠在这些人的脸上发现了明显的欣喜的神色，他瞬间将这个破旧的小包房改成酒吧了。他突然又后悔了，他请客算怎么回事呢？向他们道歉还是向他们妥协，还是给他们一种用钱摆平的感觉？
　　他越想脑子里越乱，真想索性一甩手就离开，但还是克制住了。包房里的气氛一直安静得尴尬。有两个人开始自顾自地聊了起来，然后就有人插话，气氛渐渐缓和了下来。他们有时也跟索嘉楠说两句，他就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说些杂七杂八的话题。
　　不久啤酒就上来了，索嘉楠象征性地喝了两口。他不想跟他们喝酒，就一直装模作样地拿着那个酒瓶子当挡箭牌。几口酒下肚，众人的情绪高涨，红着脸膛什么话都说，而索嘉楠一直以一个清醒旁观者的姿态看着他们说话。
　　那个皮夹克叫赵龙彪，大家都叫他阿彪，原来是这所学校的老大，现在毕业了，不过二十一二岁的样子，一个闲散在社会上的流氓。临毕业的时候他还培植了自己的接班人，所以他现在在学校的混混儿里还是相当有威信的。
　　索嘉楠觉得非常好笑，连一个中学的混混儿集团居然也搞世袭制，而这个太上皇一般的人物，正坐在他身边，对孙尚豪破口大骂。其他人也开始发起牢骚来，抱怨着对孙尚豪的不满，“装”、“*”等字眼不绝于耳，然后又开始大大赞赏索嘉楠的勇猛。他们的大概意思是早就看豪哥不顺眼了，说他太骄横，太自以为是，总是指使他们。阿彪也觉得他越来越不听话了，幸亏有索嘉楠的出现，好好教训了他，为他们出了口气。
　　这些人喝了酒就变得磨磨唧唧的，让索嘉楠觉得厌烦。如果他们看不惯豪哥，为什么不自己动手？他没有耐心听他们说些什么，只希望这个无聊的聚会赶快结束，自己好回家。
　　不过他们并不打算放过他。阿彪决定废了豪哥，拥立索嘉楠当学校的老大，小小的包间里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索嘉楠简直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拒绝，而眼前的情景容不得他不同意。他又一想，反正他们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也许自己当了他们的老大以后麻烦就少了呢。
　　在一群醉醺醺的少年中，索嘉楠清楚地看到了叶旭平闪烁着野心的眼睛，那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索嘉楠从小就被老妈带着出入各种场合，见到了太多太多的人和事，也让他很快就能在表面纷乱的事情中理出最简单的头绪，看出最关键的人物来。
　　他隐约感到这个老大不是那么好当的，但是回到家里泡个热水澡，躺在舒适床上的诱惑占据了他的大脑，他太累了，也不想想那么多，以后会怎么样，就随他们去吧。
　　

斗鱼
夕阳血红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越来越小的身影显得愈加悲壮。观众久久没有离去，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就算是宾利，在这样拥堵的路况下也只能以乌龟的速度爬行，索嘉楠几乎要睡着了，而坐在他身边的妈妈已经睡着了。
　　有时候，他不得不去履行一些义务，就像今天这样，换上高级、正式的衣服，别别扭扭地坐在老妈豪华的车里，跟着她去参加她的画廊举办的酒会。他从来不让家里的车出现在校门口，宁可走出去一段路再上车，也从来不跟别人提起家里的事，让大家觉得他就是一个零花钱多点的普通孩子就行了。
　　他迷迷糊糊地瞥了一眼窗外，这不是学校附近吗？车窗外一团嘈杂，以学生为主的人群围成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圈儿。
　　人群呼的一下被冲开了，一个少年慌慌张张地从人堆里跑了出来，后面有三个高中生穷追不舍，紧接着一个女生又跑了出来。
　　索嘉楠一下子坐了起来，按下了贴着黑膜的车窗，杂乱的声音轰然涌进了原本隔音很好的车厢。
　　这不是樊梦雨和她的白马王子吗？
　　“王子殿下”很快就被追上了，三个人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樊梦雨勇敢地冲上前去，恳求道：“别打了，求你们了！别打了！”她刚要护住他，就被其中一个人粗暴地拽到一边。
　　当然，围观的人群怎会放过这么精彩的情节？一个不少地尾随上去，迅速又结成了一个圈。
　　王子找了个机会再次挣脱出来，逃跑；后面跟着樊梦雨，然后还是那三个人，追；最后是锲而不舍的观众呼呼啦啦一个不少地跟了上去。
　　王子又被揍，又逃跑，再追，众人再尾随围观。
　　王子再逃跑，被逼到狗急跳墙，居然想要翻越路边的栅栏逃到对面去，但刚爬了一半就被拽了下来，换来更猛烈的报复。王子的身影已经淹没在人堆里看不见了，唯有樊梦雨单薄的身影醒目地存在于人群当中，她焦急、担忧、愤怒而又绝望地呼喊着，希望他们能放过自己的王子，颤抖的身影显得那么无助。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人群出现了一个豁口，三个施暴者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樊梦雨急忙扶起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王子。人群散开来，阵形由“O”字变成了“一”字。
　　樊梦雨将王子的手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一瘸一拐的他，向远处走去。夕阳血红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越来越小的身影显得愈加悲壮。观众久久没有离去，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一出闹剧结束，观众就此散场。
　　走走停停的汽车，也成了一个不自觉的尾随者。樊梦雨绝对想不到，就在身边不远的汽车上，正有一双眼睛关注着她。
　　看着樊梦雨逐渐远去，索嘉楠这才关上车窗。
　　“怎么，你认识他们？”司机老吴问道。
　　“不认识。”索嘉楠撒了个谎。
　　“哎，现在的社会可真乱啊，连中学生都这个样子。你们学校还好吧？”
　　“嗯，挺好的。”
　　“真让人操心呀！”老吴叹了口气，似乎在忧虑地自言自语，“我的女儿也跟刚才那个小姑娘那么大，要是她也跟不三不四的男孩子混上了，我该怎么办呦！”
　　索嘉楠看了看忧心忡忡地抹了一把脸的老吴，又看了看在身旁熟睡的妈妈，妈妈精致的妆容下是一张疲惫的脸。樊梦雨在人群中颤抖无助的身影在他眼前忽然闪过。
　　“我该怎么办呦！”“我该怎么办呦！”老吴的话像一句咒语一般不断地在他脑海中回荡着。
　　

反骨（1）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不在于你自己，而是别人怎么认为的，你本来不是，大家都说你是，那么你就是了。
　　索嘉楠再次领教了大众传播的力量，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不在于你自己，而是别人怎么认为的，就像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同理，你本来不是，大家都说你是，那么你就是了。这个道理用在他的身上，大家都认为他已经是全校最厉害的混混儿了，而且已经成功取代了豪哥的地位。众人的舌头将索嘉楠推上了风口浪尖，也将孙尚豪贬得毫无是处，再没人怕他了，可怜的家伙又被篡了权，就像去了势的公牛，再也威风不起来。
　　老师也觉得索嘉楠已经不可救药，一入学便在学校里打架滋事，之后又跟小混混儿搅在一起，然后又在校门口打了传说中惊天动地的一架，现在居然成了什么什么老大，索性也不再管他，只要他不出什么乱子就好。
　　索嘉楠就像羊群里的一匹狼，让整个羊群都处于惴惴不安的气氛中。
　　当然羊群有羊群的办法，他在班里变成了汪洋大海中的一座孤岛，大家在他身边划出清晰深刻的界线，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样。上课的时候老师也不叫他回答问题了，班级有什么活动绝不找他参加，也不必征求他的意见，他也没有了发言权。这一切都来得太直接太猛烈太迅速，孤立、轻蔑、挖苦、恐惧、批评、陷害、流言……像海啸的巨浪一般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压到了索嘉楠的胸口上。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
　　从前的他是学校里的super　star，是大家的宠儿，他不担任任何职位，却在同学中非常有威信，他就像风一样自由的风云人物。只是那时的风云并非现在的风云，他来这里只想做个普通人，即使这样小小的愿望也实现不了。
　　他也曾经失望过，也曾经感到无助和委屈过，但是那一点小小的情绪立刻就被淹没了。
　　当一个人被逼上绝境的时候，有时就会出现相反的后果，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
　　索嘉楠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做什么好学生了，他再怎么努力漂白自己也是徒劳的。我就是个混混儿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要我低眉顺眼地听你们的话，被你们使唤来博得大家的欢心？那是不可能的！我讨厌你们！
　　当老大又怎么了？大不了以比当初接纳李洋他们更宽广的胸怀去接纳更多的人罢了。你们不理我，自然有愿意理我的人！
　　没想到当初那么让他厌恶、鄙弃的校园混混儿团伙，最后由老师和同学们把他彻底推向了他们的怀抱。
　　从此以后，出现在校内校外的索嘉楠总是一副前呼后拥、众星捧月的架势。他开始享受这种生活，有人陪着，有人唯他马首是瞻，听他的命令，再也没人敢得罪他了，有什么不好的？
　　他也不再隐藏耳洞，也许他的身体里就流淌着叛逆的血，没必要再装乖孩子了，去他的吧！出现在他左耳上的五枚耳钉，闪耀着挑衅的光。
　　转眼间秋风渐凉。天空随着时间的风渐渐失去了明朗的色彩，变得阴沉、灰暗、潮湿，一如深秋的心情。
　　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一如打再多的耳洞，也会慢慢长好，不会再流血，也不会再疼，就像周星星的名言，吐啊吐啊就习惯了。
　　“你这个贱货！不要脸的东西！”
　　“以后离他远点！”
　　课间，在操场上转悠的索嘉楠一伙被尖厉的女声吸引了，那是从一个月亮门里传出来的。。　最好的txt下载网

反骨（2）
学校的室外女厕所专门建有一个小院子，月亮门就是那个院子的门。从圆圆的月亮门里面，露出一个女生的身影，她身上的校服已经被撕破了，头发也乱七八糟的。她的身影刚一出现在圆形的空缺里，就迅速被一只手抓着头发拽了进去，消失在浅粉色的墙后面。
　　女生再次挣脱出来，这回出现在月亮门里的还有两个女生，一个拉住她的胳膊，另一个上前来啪啪就是两个嘴巴，“就凭你，也敢跟我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