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海征帆-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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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摇摇头。“我们身体这样衰弱，要给泻药就太轻率了。肚子痛和老想大便，是因为肚子里缺食的缘故。”
　　布莱这时也参加我们的谈话。“这话完全正确，先生，”他说道，“像我们这样的身体再吃泻药，就更加冰上加霜了。我也痛过好几次。只要我们肚子里有食，就不会再犯了。”他转身招呼水手长。“上岸来吧，科尔先生，还有你们大家。”
　　布莱派弗赖厄带人去采牡蛎，另外派了两人去采浆果。科尔和珀塞尔被派去收拾小船，万一附近有野人，这就有了防备。布莱还命我和其他三四个人好好休息一上午。我们都躺在荫凉的地方，纳尔逊在我身旁。
　　“你看科尔在干什么呢？”他议论道。
　　水手长蹚着水在小艇周围绕圈子，两眼盯着水下。过了一会儿，他愁容满面地上岸来了。布莱正在写航海日记，听到科尔招呼他，便抬起头来。
　　“靠下面的那个舵枢不见了，先生，”他说道，“一定是在进入这个海湾时脱落的。反正不在浅水沙滩上，我敢保证。”
　　布莱把手里的航海日记啪的一声合上。他站起身来。“把船舵卸下来。你能肯定它不在船底下么？”
　　“我能肯定，先生。”
　　“那就请珀塞尔先生帮忙吧。”他转身对着纳尔逊。“幸亏这没有发生在几天以前！我早在两侧的艉肋钣上固定了几个索耳，就是怕在万一不得已时还可以用桨来操舵。可是在天气恶劣时也不行，船身大概肯定会打横而倾覆。”
　　这时那木匠把船舵拿到岸上来了。
　　“它受力实在太大了，先生，”他解释道，“原先把舵枢固定在船尾柱上的螺丝钉再也咬不住，就脱落下来了。”
　　“那么，怎么补救呢？”
　　珀塞尔拿出一个很大的“U”形钉来。“这是在船底板下面发现的。有它就行了。”
　　“尽力而为吧，不过要看看它安上去结实不结实。我们今天得把船拽上岸来，好好检查一下船底下面的情况。”
　　舰长离开我们找浆果去了。珀塞尔把那“U”形钉放在岩石上着，使它的形状能与舵栓贴合。我建议那些病弱的人经常喝水，愈多愈好，并带头喝起水来。
　　“我需要的是吃的，而不是喝的！”当我递给兰姆一椰瓢水时，他做了个鬼脸。
　　“你很快就可以大吃一番啦，伙计！”我说道。
　　辛普森又爬到一边去大便，但仍解不出来。“真见鬼！”纳尔逊说，“我很快也要这样去白费气力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采牡蛎的人满载而归。纳尔逊和我已经用几块石头砌了个炉子，而且居然有力气找来不少木柴。布莱立即拿出放大镜来生火，并指导我们炖牡蛎。自从离开托弗阿岛以来，我们还是第一次尝到熟食，这差不多将近一个月了。大家在炉旁围了一个圈，都拿眼睛盯着那把铜壶，活像一群饿狼。
　　牡蛎一煮熟就张开了。连汤带水把铜壶都快装满了。布莱叫塞缪尔按每人的定量称了十八份二十五分之一磅面包，一共是四分之三磅。还取了一磅肥肉，切得细细的，连面包一起放进去炖。纳尔逊和我都坐在下风，闻着里面冒出的热气，觉得其香无此。
　　“再加一夸脱海水吧，”总管对布莱说道，“就像加盐一样，再多炖一会儿。”
　　“不用啦，弗赖厄先生。牡蛎加上咸肉，本身就够咸了。”
　　“那就加点淡水，这样可以显得多一些，要不然大家不够吃。”
　　“每人足足一品脱还不够吃？”布莱不耐烦地说，“我够了，你也会够的，先生。”
　　弗赖厄就不再说什么了。

第九章　恢　复　岛（3）
牡蛎炖好了。布莱的椰瓢恰巧能容一品脱，现在就用它来分派。我的椰瓢要此它大一倍，真希望弗赖厄能多分给我一点儿。面包、肥肉和牡蛎参和在一起，煮成一锅鲜汁，我看连英国总督也会感到馋的。我曾用碎木块削成一把小勺，现就用它尝了尝。
　　“真要命，先生！”布莱对纳尔逊说，“我在英国军舰上吃到的，往往还不如这好吃哩。”
　　“东西虽佳，往往还不如这对胃口。”纳尔逊道。
　　“有时在大船上呆了六个月也吃不到这样的东西。”弗赖厄道。
　　“不错，”舰长道，“关键是肚子饿不饿。为吃上这样的美味，饿一个月也值得……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纳尔逊先生？”
　　“什么日子？说不准了。”
　　“今天是星期五，五月二十九日，英王查理二世复位的纪念日。为纪念这个日子，我们就把这岛命名为恢复岛吧。这个名字有双关意义。我们的精神和体力在这岛上得到了恢复，上帝明鉴！”
　　我抑制着贪馋，花了足足半个小时才把自己的这份吃完。弗赖厄几口就把自己的份儿吞了下去。铜壶里还有些残羹，每人还能分上几勺。他立即把空椰瓢递了过去。珀塞尔和兰克莱特也跟他差不多。不过我不得不警告辛普森几句，他身体还很衰弱，不能狼吞虎咽。
　　午饭后，纳尔逊和我觉得有了点力气，便踉踉跄跄地向小岛的内部走去。岛上到处是岩石，土地十分贫瘠，长着一些矮树。前面提过的小棕榈倒长得不少，其中有一种，我在奥塔海特岛上曾经见过，名叫“蒲拉乌”，只是长得比较矮。还有些树，纳尔逊认为与西印度群岛的一种有毒的树相像。小岛的最高点顶多只有一百五十英尺高，丛生着浆果。数不清的鹦鹉和野鸽正在这里啄食。我们用石头砸它们，可是它们就像英国的鹧鸪那样很难令人接近。我们摘下不少浆果，专挑那好吃的一种摘，味道的确香甜。我们朝小岛的东边走去，见到两个已经倒坍的印第安棚屋，当初盖的时候就粗糙极了，我还没见过印第安人盖得这样简陋。纳尔逊用脚把牎�得漆黑的灶石翻了个个儿，捡起一个粗略成形的矛头，已在火上烤得很硬。
　　这时，我在沙地上发现一串大动物的足迹。这种足迹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纳尔逊兴致勃勃地研究起来。
　　“我倒知道这种动物的名字，”他说道，“库克舰长的副手戈尔先生曾在这座岛的南边‘努力’河畔射死过一头，跟一个人那么大，颜色像灰鼠，靠两条后腿奔跳如飞。印第安人把它叫作‘坎格鲁。”
　　“它们怎能跑到这儿来呢？”我问道，“它们会游泳吗？”
　　“不知道，也许会。要不然就是印第安人把它们弄来养大的，这样就可以随时捕杀。”
　　“它的肉能吃么？”
　　“库克认为它跟最好的羊肉差不多。听说这种动物很胆怯，跑起来疾如骏马。”
　　我们朝着小岛的东岸走去。离海岸不远的地方，纳尔逊挑了一根又宽又长的棕榈叶子，然后按印第安人的姿势，盘腿坐了下来，开始用它编筐。他的手指灵巧极了，不到十分钟就编好一个结实的筐子，还带把手，足能装一蒲式耳的东西。
　　“就拿它装贝壳动物吧！”他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噢，莱德沃德！我今天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啦！”
　　那些牡蛎就长在岩石上。我用短剑把牡蛎壳打开取肉，很快就搞到了四五十个。纳尔逊在浅水中蹚着，用他那个刚刚捡来的印第安矛头撬取了两个很大的鸟蛤。依我看，吃这么两个，就够饱的啦。直到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我们才拿起篮筐，步履艰难地往回走，途中休息了好多次。
　　这天下午炖的海鲜简直豪华极了——牡蛎、鸟蛤和棕榈芯。棕榈芯是纳尔逊提议搁进去的，有人为此感到不满。
　　“我们不发面包了吗，先生？”木匠酸溜溜地问道。
　　“不发了，”布莱舰长答道，“我们要节约面包。纳尔逊先生说，这些棕搁芯炖起来跟生的一样好吃。”
　　弗赖厄板着脸站在一旁。“若是这样，这锅海鲜就算毁了，”他说道，“一顿正餐的关键就在面包呀。”
　　“是啊，先生，”珀塞尔插嘴道，“就给平时定量的一半吧。要没有面包，就太难吃啦。”
　　布莱不耐烦地转过身来。“该死的，不行！”他回答道，“你们在这岛上都变得像小娘儿们啦，挑三拣四的！你们如果有话要说，等尝过以后再讲嘛。”
　　这锅海鲜很快就炖好了。每人分了一个半品脱。我觉得它比我们任何一顿正餐都好吃。大家刚尝了一口，什么抱怨都没有了。
　　夕阳西落，风完全停息了。这时，我们发现两、三英里开外的大陆上有几缕炊烟袅袅上升。布莱派几个人在船上过夜，还派一个人在岸上站岗。
　　“一定要小心戒备，”他说道，“当然，这些印第安人今晚来找我们麻烦的可能性并不大。我们生的火不会有烟。他们也不可能看到我们的小船。”
　　天黑以后，布莱向海滩走去。科尔正在那里放哨。他们两人坐在沙滩上聊了很久。我们都躺下睡觉了。
　　纳尔逊几乎立刻就睡着了。可是我恢复了一些体力以后，倒反而睡不着了。我仰天躺着，长时间地凝视那灿烂的星空。珀塞尔和总管紧靠着我身边。他们也许以为我已入睡，便低声交谈起来。我离他们这么近，不可能不听到他们的谈话。谈着谈着，话题就转到“本特”号的叛乱上来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九章　恢　复　岛（4）
“忘恩负义？”那木匠正在说着，“该死的！他们有什么可感恩的呢？克里斯琴受到的待遇往往连狗都不如。你听着！我对他们一个也不原谅。把他们一个个吊死在帆桁上，我才高兴哩。可是我还得说：我们这位舰长把他的船给丢了，这才是罪有应得哩。”
　　“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不参加克里斯琴一伙呢？”弗赖厄问道。
　　“我不参加他们一伙并不是因为我爱布莱舰长，这一点我敢向你保证，”珀塞尔说道，“如果我们能侥幸回家的话，我会这样说：他自己要对这场叛乱负责。”
　　“他是有过失的，”弗赖厄说，“他对自己手下的官员执行任务是根本不放心的，什么事都要插上一脚。不过，你如果觉得他难对付，可别以为其他舰长就会好多少。有几位舰长我曾在他们手下干过。譬如那位名叫桑迪·伊万斯的老舰长吧！船上的水手，谁最后一个离开帆桁，就要挨六下鞭子。他把这叫作对水手们的‘鼓励’。”
　　“我宁可挨鞭子，也不愿当众挨骂，”珀塞尔咆哮道。“你听到他在冒险湾时当着我的副手把我叫作什么吗？在叛乱前一天，他当着大家的面，说克里斯琴什么来着？”
　　“他说话的确过于随便了，”弗赖厄道，“可是哪位舰长不这样呢？水手们懂得的只有咒骂和鞭子。”他稍稍停了停。“我也在几位脾气稍好的舰长手下呆过，”他接着说道，“布莱的确是一个脾气暴躁、不易取悦的人。可是现在如果没有他的话，我们会在哪里呢？你认为在小艇上谁指挥最合适呢？”
　　“我又不是说他没有长处。”木匠勉强地承认道。
　　当我即将睡着的时候，他们仍在低声交谈着。我一觉醒来，觉得自己身体比前些日子要好多了。纳尔逊早已起身，现正有一批人被派到海边去找牡蛎。
　　“我在这座岛屿的顶峰附近见到几棵‘蒲拉乌’树，长得很好，”布莱对珀塞尔说道，“你带上斧子去看看能不能搞一对备用的帆桁。”
　　他又转身朝着水手长。“科尔先生，你看看木桶装满了没有，要是装满的话就搬上船去。”
　　我同纳尔逊一起去采牡蛎，我们两人现在都能走得不错了。我们回来的时候，看到大家正在做一顿正餐。布莱先生手里拿着我们仅剩的一块两磅重的五花三层的猪肉。他把它递给霍尔，示意他把它切碎后放进去炖。
　　“我们要吃饱了肚子航行，”他说道，“由于有个坏蛋偷吃大家的猪肉，我们再也不能让他那下流的勾当得逞啦。”
　　他说话的时候紧紧盯着兰姆。兰姆垂着脑袋，似乎有些内疚的样子。
　　我们每人分到许多牡蛎，再加上二盎司猪肉和定量的面包，这简直是豪华的盛宴了。要是有胡椒来调味的话，无论在哪一方面都算得上绝顶的美味啦。大家还没有吃完，舰长就说起话来：
　　“日落前两个小时，我们就要出发了。我们尽可能地在夜间航行，月亮不久也将升起，这样我们就能躲开独木舟再追逐的危险。纳尔逊先生和我在这里看守小船，你们全去采牡蛎，以便贮存在船上。”
　　总管刚刚舒展手脚想午睡一下，听到这话便坐起身来，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今天下午就不能休息一下么，先生？”他问道，“大家都还没有充分恢复体力哩。反正别的岛上还能找得到牡蛎嘛，何必非在这儿采不可呢？”
　　“是啊，”珀塞尔咆哮道，“你答应过我们在驶出‘努力’海峡前要在许多岛屿登岸的。”
　　“我是答应过，”舰长说道，“可是你能保证我们在这些岛屿上都能找到牡蛎吗？我们知道的是：这儿的牡蛎很多。”他竭力忍住不发脾气，但已满脸通红。“现在我们除了面包以外，已经一无所有啦，而且面包也不足。要么采牡蛎，要么两手空空！你那该死的牢骚，我已经听够了！”他转过身子就走开了，似乎怕他自己压不住自己的怒气。弗赖厄和那木匠满脸羞辱地默认他言之有理，就跟着别人一起沿着海岸出发了。
　　那位书记员挎着一只篮子信步朝南走去。因为纳尔逊留守小船，我就与他同行。
　　“《圣经》上写得明白，莱德沃德先生，”塞缪尔眼见别人已听不到我们的谈话，便对我议论道，“你还记得耶书仑的事情吗？”
　　“记得，而且在恢复岛上又重演了！”
　　塞缪尔微笑起来。“要是没有布莱舰长，他们如今会在哪儿呢？我们大家会在哪儿呢？可是他们肚子一饱，就发牢骚！我对这种人实在不耐烦。”
　　“我也一样。”眼瞧着这位书记员原先胖胖的身躯变成这副皮包骨的模样。我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即使我们忘恩负义，”我说道，“但谁也不能说我们任何人养得肥肥的呀。”
　　将近下午四点的时候，我们把采到的牡蛎带了回来，发现大家已经整装待发了。我们跨上小艇坐好，小锚也收了上来。我们挂起船帆，这时突然发现二十几个印第安人出现在对岸的大陆，正大声朝我们叫着。他们身后的山冈上还有许多人头在攒动。令人放心的是他们没有独木舟。因此我们就顺着东南东方向的劲风，在他们眼皮底下驶了过去。他们右手拿着又长又细的长矛，左手拿着什么武器或是什么工具，形状卵圆，约有二英尺长。
　　这些印第安人与我们在南太平洋上看到的所有的印第安人都不相似。他们皮肤漆黑，身材又高又瘦。两条腿又长又细。有两人倚着长矛站在那里，一腿弯着，把脚底板贴在另一条大腿的内侧，模样又粗鲁又滑稽。虽然距离尚远，看不清他们的面貌，但我觉得他们就像“范·第门岛”的土著那样丑陋。
　　当我们驶离下风的时候，风力加大起来。小艇轻快地向北驶去。于是那些野人的吆喝声渐渐远去，终于完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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