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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2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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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认为自己的将军过份谨慎了的将领,似乎是越来越多了。
这让符怀孝感觉到颇不自在。
快到中午的时候,前方的探马突然传来不好的消息:前方一条谷道上堆满了乱石与树木;道路上还发现布了许许多多的木钉,长达一里。但让人奇怪的是,附近并没有发现任何埋伏。
符怀孝立即停下了大军,让参军取出地图分析起来——让人很头痛,被破坏的道路算得上是必经之路,若要绕行,须得多走上三十多里。
符怀孝犹疑起来。
“你们确信不曾发觉西贼埋伏?”张继周喝问着探马。
“回大人,小的们仔细查了道旁两里,确是不曾发现西贼。”探马的回答中有掩饰得很好的不满之情,能够被派出去做探马的,都至少是锐士一阶的军士,个个都很精干。张继周明显的不信任,虽然是下位者,也会略觉不快。
“知道了。再探!”
“是。”探马朝着符怀孝与张继周行了一礼,转身策马离去。
张继周转身对符怀孝说道:“依下官看来,这不过是盐州西贼滞敌之计。否则岂会只坏道路而无伏兵?我军不必理会,着先锋开道便是。”
“若是如此,西贼迟滞吾军,又有何用?”符怀孝反问道。
“黔驴技穷罢了。总不过是能拖得一时算一时。”
符怀孝默然,转头去看身边的行军参军们,参军们也是各执一辞,但却也没有人主张绕道而行。显然,拱圣军内的将校们普遍对西夏军队持着蔑视的态度,认为不值得为了这一点点伎俩便绕道三十里。这种心态连符怀孝也不能自外,只不过他心中更加矛盾而已。
“全军姑且缓缓前行,差人去唤种朴去看看再做定夺。”符怀孝最后说道。他记得种朴是个谨慎的人。
种朴受命之后,不敢迟疑,立即带了一什人马急疾赶往探马所说的谷道。
果然,他到了那里后,便发现谷道内堆满了乱石与砍倒的树木。地处黄土高原的盐州,其北面是风沙草原,其南面则是横山山地,正处于黄土丘陵沟壑地区与鄂尔多斯风沙草原的南北交接地带,由此也形成了特殊的地貌。据种朴所知,盐州以西,是灵盐台地,起伏和缓,几乎没有任何险阻可言;北面则是适于骑兵驰骋的风沙草原;南面是形势高突、由黄土覆盖的梁状山地,山梁宽广,沟谷深陡;而东面则是无定河流域地区,既有风沙草原的千里不毛之荒凉,又有沟谷森林的土山柏林,溪谷相接。当盐州还控制在中原王朝手中之时,它是西援灵武,东接银夏,密迩延庆,护卫长安之重镇。在大唐与吐蕃争战的时代,这里便是最激烈的战场,盐州城曾经屡次被攻破,也曾经在劣势的兵力下,力抗吐蕃十五万大军达二十七日之久而屹立不动。当时游牧民族的骑兵入寇盐州之时,多是经由西面与北面的路线。而当拱圣军想要收复盐州之时,自然而然的,也选择了经由东北进攻——这实际上也是唯一的选择,因为南面的地形根本不适合骑兵运动,而拱圣军也不可能飞渡到盐州的西面去进攻。
拱圣军选择的这一条行军的路线上,实际上是风沙草原与黄土丘陵沟壑地带的结合部。这样的地区,对骑兵而言,并非是完美的作战区域。这里有山有水,因而便也有涧有谷,有些地方还颇为险恶。
不过,种朴所见的这个谷道,却既不见得多险要,亦并非伏兵的好处所。谷道两旁的山丘光秃秃的,除了一些怪石外,满目的黄土上只有一些稀稀落落的树桩,登高而眺望,方圆数里一览无疑。
种朴自是猜到符怀孝特意命令自己来观察敌情之意。故此不免加倍小心,又下令部下细细搜索,每一处有怀疑的地方,他都不敢放过。如此折腾了有两刻钟之久,却还是一无所获。
虽然种朴心里隐隐感觉到有点不平常,但也不敢拖延,又急驰而回,向符怀孝如实禀报。
符怀孝听到种朴的报告,这才终于放下心来。他怕耽误太久,一面命令全军午餐,一面又特意调了一个营去协助前锋部队开道。
将士们边吃着杂饼等干粮,边给自己的战马喂着干酪,等待道路畅通。过了半个时辰有多的时间,那条谷道才终于被清理出来。
但是那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走了不到五里路,前方又有一条道路被西夏人用同样的手段堵住了。所不同的是,这次的地形更适合伏兵,探马还发现了若隐若现的西夏军队的旗帜。
参军们的意见迅速分成两派。一派与副都指挥使张继周的观点相同,认定这不过是西夏人故弄玄虚的疑兵之计;一派则认为西夏人不可能认为树几面旗帜就可以吓跑拱圣军,这是虚之示以实,实之示以虚,故意引诱宋军进攻。
但对于符怀孝而言,无论是哪一种可能,他都没有退缩的可能性。
他想要的就是与平夏兵决战!
所以这次他没有命令全军停止前进,反而下令做好作战准备,而他自己则与张继周亲自领兵前去察看形势。
那的确称得上是一条险道。
符怀孝领兵策马立在道口远望,发现这是一条只能容两骑并排通过的道路。而且还是必须按《马军操典》,在险要处可以左右两骑之间间距缩至两步才有可能。
此时路当中到处都是推落的乱石,砍倒的树木,凌乱难行。
而道路两侧的山丘连绵,一片黑黝黝的柏树林中,不知道潜藏着多少危机。
符怀孝在心里骂了句娘,皱眉向主管情报的参军问道:“西贼的旗帜在何处?”
“当是又藏匿起来了。”参军肯定的说道:“当时有几拨探马都见着了旗帜,虽远了些,但这些人素来精细,不会看错。”
“能否蹑至西贼之后……”符怀孝对地形还不是太熟。
参军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说道:“太远了,且军中亦没有这许多熟悉地形之人。”
符怀孝不悦地转过头,却发现张继周嘴角之间似有不屑之意,他心下更加不喜,板着脸对张继周道:“使副可有何良策?”当时军中也习惯将副都指挥使简称为“使副”。
张继周不以为意地笑道:“若依下官看来,这不过又是西贼智竭计穷,故弄玄虚。”
“从何见得?”
“下官方才见到一飞鸟入林中,却并未被惊飞,是以知道。”
符怀孝素知张继周勇猛而少心机——他能与张继周和衷共事,亦是取他这一点,能官拜拱圣军副都指挥使的人,不可能完全没有心机谋术,但是张继周的那些机心,对于符怀孝而言,都是一眼便可看破的,因此便不易成为威胁,而他勇猛过人,则可以成符怀孝很重要的助力——但他却未料到张继周也有粗中有细的一面,当下不由刮目相看。他抬头向山丘上的柏树林望去,果然,未过多久,便见到有飞鸟入林,又有飞鸟怡然自得的从林中盘旋而出。
但他心下还是不踏实,踌躇了一阵,又命令募两个敢死之士,去前先探马所见有西夏军旗之处探个究竟。
死士们很快平安回来,林中果然没有伏兵。他们带回来了西夏人插在林中的旗帜,并发现那个位置十分巧妙,当有风过之时,从道口便可以隐约见到旗帜,一旦风停,便会被树林遮住。盐州这个季节正是风多的时候,绝不用担心旗帜会不被宋军发现,西夏人将疑兵之计,发挥到了极致。
符怀孝心中泛起一种被人戏弄、羞辱的恼怒。他脸上火辣辣的,似乎感觉到张继周在对着他笑,但他却不愿去看张继周的表情。只是刻意板着脸,重重地哼了一声。
主管情报的参军却似乎没有注意上司们的情绪,他的注意力被那些军旗吸引了,他仔细翻检着每面旗帜,若有所思。
“大人,这些旗帜全是属于盐州贼军的。”
“唔?”符怀孝眼睛一亮,听出了背后的含义。
“大人请看,旗杆上全部刻有夏国文字标记。”参军抓起一面旗帜送到符怀孝面前,指着旗杆给他看,果然杆上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文字。“旗鼓颁赐,乃军中大事。故所有旗鼓颁赐之前,必都刻有铭文。这些夏国字,便标着贼盐州知州景德秀的官讳。”
换句话说,梁永能可能并没有来此,所有这些伎俩都是盐州守军弄出来的。这也可以顺理成章地解释为什么西夏人没有设伏——因为没有足够的兵力。根据战争以前的情报,因为宋军对盐州的威胁有限,所以城中只有八千多的守军,这点兵力,显然是不足以出城太远与拱圣军对阵的。
他们想延缓拱圣军的脚步!
为什么?
一个个念头在符怀孝脑海中闪现,终于,所有的念头都指向一个终点:景德秀想拖延时间,等待梁永能的驰援!也就是说,梁永能还没有到盐州。
符怀孝从来都没有真正相信过在他放出这样的狠话之后,梁永能还敢弃盐州不顾。再怎么样坚壁清野,也应当有个底线,梁永能还能放任拱圣军毁坏盐池,直趋灵兴?所以,他才如此谨慎,生怕着梁永能的道。
但是,另一种可能是存在的。
梁永能出于某种原因,可能是因为天气,可能是因为信息的传递出现问题,可能是因为他的犹豫……总之,他还没有来得及赶到盐州。所以,景德秀要想方设法,迟滞拱圣军的行军,这样他才可能凭借着那点可怜的兵力坚守盐州,等待到援军的到来。
仔细考虑良久,符怀孝对自己的这个判断不仅没有动摇,反而更加坚信。
紧接着,另一个具有诱惑力的念头也跟着冒了出来。
如若赶在梁永能到来之前,攻破盐州,然后再以逸待劳,凭借盐州城与梁永能周旋,又当如何?
早一刻到达盐州城下,便可能占据着后面战斗的主动权。
“调两个营来帮着开道!”符怀孝果断的下达了命令。
通过这条道路之后,拱圣军加快了行军的速度,对于行军的队列要求也随之放松。时间已经被耽误了不少,很可能在太阳下山之前,已经赶不到杨柳墩了。雪上加霜的是,又走了不到十里路,西夏人再次堵断了一条道路。
这次符怀孝没有了迟疑,听到探马的报告后,便果断地派出两个营的兵力协助前锋开路。虽然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特意叮嘱了派出去的部队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没有任何意外。
终于,符怀孝完完全全放下心来。
但是既便识破了景德秀的计谋,失去的时间却无法挽回。因为西夏人阻塞道路,加上符怀孝的迟疑,让拱圣军在行军的路上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当似血一般鲜红的夕阳快要完全沉入西方的地平线时,拱圣军离他们的目的地杨柳墩还有十几里的路程。更加糟糕的是,他们所处的位置,没有足以供给大军的水源。所以,无论是出于对接下来的战斗的考虑,还是出于现实的考量,拱圣军都只有一个选择。他们必须赶到杨柳墩。
将领们很容易地达成了共识。没有人愿意在一个没有水的地方过夜,别说人受不了,连马也会受不了。而且对于拱圣军的大部分将领来说,他们并不害怕打仗流血,但是却并不喜欢住在帐篷里忍受来自风沙草原的寒冷夜风。在杨柳墩,至少还有一些土房。而且,无论如何,住在村庄的感觉总要好过住在野外。
于是,拱圣军开始了在黄土高原上的第一次夜行军。
很快,拱圣军便知道了实战中的夜晚行军与平时的训练与演习相差究竟有多大。没有准备充分的火炬,没有事先探测清楚的道路,黄土丘陵沟壑地区的地形始终是陌生的,凭借着模糊的月光,举着简易的火把,在蜿蜒崎岖的道路上行进着。这个时候若还指望着队形,简直就是海外奇谈。因为有战马不小心失蹄受伤,所有的人都不得不下马牵着战马步行前进。而更大的挑战是给辎重部队的,骡马一不小心就会将车辆拉到道外,或者陷在道路当中的坑洼内,事故接连不断的发生,把辎重部队所有的人都累得满头大汗。
夜晚不仅仅让行军变得加倍艰难,也是探马们诅咒的对象。按照《马军操典》,他们不仅必须冒着生命危险,高举着火把,向同伴与向敌人昭示自己的存在,希望在万一之时用自己的生命来给部队赢得时间;同时,他们的视线也受到极大的限制——发现敌人变得更加困难。要搜索的地区是如此广泛,而人手却始终是有限的。面对着夜晚这个敌人,这些军中的精干兵士,也第一次丧失了信心——他们不仅仅人手少,而且每个地方也不可能有充足的时间让他们停留,同时他们也一样需要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坐骑,但是在夜晚当中,可疑的地方却实在太多了:夜风吹拂着深草的摇动,凌乱的土石,都能让人疑神疑鬼。但你却无法一一去检验,更多的时候,他们也只能凭借着自己的经验来判断。
然而,最让人难堪的是,整体来说,拱圣军什么都不缺,最缺的便是经验。
但是无论如何,每个拱圣军的将士,都相信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的前进。
既便他们走得磕磕碰碰,但是却没有人想过要停止前进。
在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后,杨柳墩终于在望了。
前锋部队离主力差不多有两里之遥,此时已经进驻村中,并且开始了警戒。探马们也没有发现异常——这似乎已经只是例行公事了,没有人相信会有敌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期盼着好好休息一个晚上。经历一整天的劳累,几乎人人都显得疲惫不堪。只不过恪于军纪,没有人敢窃窃私语,更不用说大声喧哗,否则早就欢呼起来——按宋军的军法,夜晚行军时喧哗私语,都是立斩不赦之罪。
士兵们自觉加快了脚步,希望快点赶到杨柳墩。
但便在拱圣军所有将士最放松的时刻,突然间祸从天降。
便听到四面忽然鼓角齐鸣,从弓弩射出的箭,在黑夜便如同一片遮蔽天地的铁云,飞向拱圣军的队伍,化为箭雨落下。在一瞬间,许许多多的战士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死于非命。符怀孝的中军因为他的帅旗既便在黑夜中也过于引人注目,遭受了最猛烈的打击,尽管亲兵们拼死用自己的身体来替他们的将军来挡住致命的攻击,但是符怀孝的左肩还是中了一箭。他一刀砍断箭杆,忍着疼痛不断的下达着命令,试图将部队结成阵形。
但在西夏人连续不断的箭雨打击下,拱圣军已经乱成一团。只有少数将领有能力将自己的部队组织起来,用一条条生命为代价,依靠着盾牌、战马与辎重车辆,艰难的构成一个个小小的方阵防御圈。便依靠着这些中坚力量,拱圣军在这样的突然打击下,竟奇迹般的没有溃散。
没有人知道究竟有多少西夏军队,只见从山坡上,树林中,西夏潮水般的涌出来,在弓箭的掩护下冲向拱圣军。素来占据着远程火力优势的拱圣军,此次却完全被敌人所压制,任由着西夏人不受阻挡地冲向自己的阵地。
“投弹!投弹!”副都指挥使张继周凶神恶煞般的怒吼着,一面挥刀砍倒两个被吓得到处乱窜的士兵,一面指挥着士兵构建阵形。几十个士兵在他的指挥下,朝着进攻的西夏人扔出了几十枚霹雳投弹,“呯”!“呯!”数声巨响,炸翻了数十名西夏士兵,但是西夏人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又冲了上来。
“直娘贼!”张继周狠狠地啐了一口,大声吼道:“不怕死的随我来!”提着马刀便迎着西夏人冲了出去,数百名战士紧紧跟在他身后,也大喊着冲上前去,与西夏人混战在一起。
但西夏人的人数实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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