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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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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惇本欲致石越于两难之地,借机挑起韩、石之间的矛盾,不料石越居然还有这一手,而且行事之间,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但人家位列九卿,是皇帝倚重的参知政事,军国决策,无不参预,自己却不过一七品御史,权虽重,位却卑,若无道理在手,自然也无法与之抗颉。只得抱拳说道:“泄密案非同小可,盼参政能秉公行事,无愧士大夫的风骨,对得起天下的人望。”说罢又一欠身,道:“下官告辞了。”
“不送。”石越淡淡抬手,不待安惇走远,便吩咐道:“回府。”
冯京待车帘放下,微微一叹,轻声道:“又会是一件倾动朝野的大事。”
石越却似乎无动于衷,笑道:“冯相不必担心。这些子阴谋小事,又能成什么气候?无非争权夺位而已。我本来以为此事是针对我的,不料竟然不这么简单……”说罢轻轻一笑,道:“富韩公的奏折已经递了进去,韩国公支持修路与军屯之事,眼下就只看王介甫的意见了,料来此事通过,已有九成。然而军屯之事,究竟由工部屯田司负责,还是由枢密院东南房负责,或者由枢院组成新的衙门来推行,依然有待商议。我特意想问问冯相的意见,不知如何更好?”
冯京微一沉吟,他自是知道由枢密院负责,事情皆由文彦博,于石越而言,远不如由工部屯田司更好施加影响。大抵尚书省诸相,这一点上都与石越利益一致。不过如此一来,工部的职位,立时就炙手可热了而已。但冯京也不愿意轻易表态,笑道:“军屯之事,不可操之过急。朝廷方针一定,依我之见,可以让枢密院职方馆、东南房,兵部职方司、驿传司,工部工部司、屯田司,以及将作监有司,各遣能员,秘密分遣各地,负责堪定修路之路线,军屯之地点,作好前期准备。”
“此议甚善。”石越微笑赞道:“其妙在‘秘密’二字,便是不许扰民。各官员司责须当明确,路线地图要测绘清楚,一切困难、预计开支,至于周边物产民情,皆要上报。待日后执行,若是一如所报,则记功奖赏;若有不实虚妄,则要追究其责任,加以严惩。每地各部司各派一人或数人,如此则不易欺瞒。此外,我欲禀告皇上,请皇上允许,派各学院博物系学生随行实习。争取年底之前,完成此事。明春就可以进行军屯,而修路则选农闲时进行。”
“修路由工部司负责,一切自有成规,只要勤于督促,便可放心。”
“虽说如此,我却每每担心小吏舞弊,使朝廷良法,反成恶政。思来想去,惟完善制度,方能杜绝此弊。”
“然而制度虽善,亦须人来执行。若人存心不正,制度再好,亦流于形式。依我之见,与其多事完善制度,不如澄化风俗,肃清吏治为上。”
“非也。夜不闭户,道不拾遗,历代以来,非上贤不能为之。然上贤不常有,故平常人家,皆有门闩与铜锁。越敢问冯相,门闩与铜锁,是用来防范何人?”
冯京不知石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笑道:“自然是防盗贼。”
“非也。此二人,防君子不防小人,防良民不防盗贼。”
“这……愿闻其详?”
“若真是盗贼,岂有门闩与铜锁能防范得住的道理?若能防住,世间便再无盗贼。门闩与铜锁,最多让盗贼稍稍麻烦一点而已。但是二物却能让君子与良民,见而止步,故曰,防君子与良民甚有用。”
冯京一时没有明白石越之意,一头雾水,只觉石越强辞夺理。
石越知他不解,又笑道:“倘若某屋,大门洞开,堂中放着黄金千两,且无人看守,敢问冯相,世间不取此黄金者,能有几个?”
冯京笑道:“此万中难觅一人。”
“正是。”石越又问道:“若是这千两黄金,大门紧闭,铁箱铜锁,试问冯相,世间不取此黄金者,又将有几人?”
“大抵清白持家者,必不会取。若越墙破门而入,便是盗贼了。”
“正是如此。”石越笑道:“制度之设,便如门闩与铜锁,其目的,是为保护大部分人的名节。制度愈是完善,则世间君子越多。故我以为,欲使民风官风澄朴如古,一则自然还要德化,以德治天下,若处道德沦丧之时,便有严刑峻法,亦不能止人为盗贼,好的制度并不能决定一切,同样的制度,在此处是良法,在彼处则是恶政,便是道德不同所致,此所谓徒法不足以自行。所以,既便是三代的制度,也不能照搬于今日。但另一方面,仅有德化,亦不足以自恃。譬如日日有黄金千两唾手可得为诱惑,便是一日在其耳边念上《论语》三百遍,亦难使其不作贼。故此我以为,道德教化与完善制度,二者不可偏废。”
“道理自是如此……”
“人情都是趋利避害。制度之设计,便是要使众人知道,做好人便是利,做坏人便是害。对于官员,一种好的制度,可以从以下的方面来考虑,一是如果他想贪脏枉法得到一百贯钱,便要让他付出行贿二百贯钱的代价方能得到;再则是要让他贪脏枉法的,更容易被发现。如此,大部分官员都会乐意做好官,而不是贪官。”
冯京苦笑道:“子明,种种情弊,想要杜绝,绝非易事。制度过于严密,也并非好事。做宰相的,要有包容之心。要知道阴阳为天地之道,宰相之道,在于调和阴阳,而并非执其一端。否则,徒然多事,让天下不安而已。”
石越知道冯京倒也并无恶意,只是一时难以完全理解自己的想法,他摇摇头,娓娓说道:“冯相放心,我并非要制订严密的律法,我不过是想推行一些财务监督政策,避免有人趁机大肆侵吞朝廷的钱财而已。”
石越与冯京到达石府之后,二人方坐下来,便听侍剑来报,韩宗吾与竹娘已经请到。石越与冯京微微一笑,连忙吩咐侍剑将这位韩衙内与竹娘请进客厅。
韩宗吾虽然也是宰相之子,但是身份比起石越来,却也是有天渊之别。他于石越,素来是高攀不上,此时忽然接到石越的帖子,委实不知何事,心中不免惴惴不安。走进厅中,正要行礼,却又见冯京也在,更是吃了一惊,连忙拜道:“学生见过冯参政、石参政。”竹娘也盈盈跪了下来,欲要参拜。
石越却抬抬手,笑道:“韩世兄、竹娘姑娘,不必多礼。来人,看座——”
早有仆人过来,给二人上茶看座,韩宗吾见石越如此客气,稍稍放心,一面抱拳问道:“参政召学生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石越微一沉吟,笑道:“的确有事相询,不知韩世兄与竹娘姑娘,可否如实相告?”
“参政下问,焉敢不答?”
“如此便好。”石越站起身来,慢慢踱到二人面前,笑眯眯看着韩宗吾,问道:“在下便是想问问二人,那份奏折,是不是韩世兄泄露给唐坰的?”
韩宗吾被石越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愕然道:“不是,不是。”
“韩世兄,此时此刻此事,你隐瞒其实无益。你若能坦白告诉我,或者还有转寰的余地,也保住了这位竹娘姑娘一条小命。我坦白向你说罢,你可知道今日来满风楼的人是何人?此人朝中赫赫有名,乃是御史安惇。世兄今日一时冲动得罪了他,只怕明日令尊都难免要受到牵连……你若再瞒上这等大事,到时候只恐真的要祸及家门,牵连不浅呀!”石越目光炯炯地看着韩宗吾与竹娘,从容而恳切的劝说道。
冯京也温言说道:“我与石参政,与令尊,令叔皆是交好,今日之事,贤侄还是要实话实说,以免误了大事呀!”
韩宗吾万万料想不到自己打的,竟然是当朝的御史,尤其安惇的名字,他其实也是听说过的,当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起后果,不由得后怕,竟然瘫在椅子上浑身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那竹娘被卷入这样的大事当中,早已经目瞪口呆,只是垂头屏气,连喘息都不敢稍大一些儿。
石越静静的望着韩宗吾,柔声说道:“那份奏折,是令尊带了抄本回家,所以被你看到了吗?”
“不是,不是。”韩宗吾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复过来,听了石越的问话,条件反射似的一颤,便即慌忙否认。
“那你是如何得来的?”
“我……”韩宗吾望了石越与冯京一眼,一咬牙,说道:“我是拣来的。”
“拣来的?”石越与冯京不可思议的望着韩宗吾,齐声反问道。
韩宗吾见二人似有不信之意,急道:“家父为相多年,岂会如此不慎,私带奏折抄本回家?实是那日我约了唐坰去满风楼喝酒,在楼外的街上与人发生口角,那人伤了我两个家人,逃跑之时,不慎遗下这个包袱,学生想查知此人是谁,便打开了这个包袱,只见里面除了一些铜钱外,便是这封奏折。学生当时也不知是真是假,便和唐坰炫耀……”韩宗吾在此处,却是撒了点小谎——他以为既是捡来的东西,无论真假,告诉唐坰也不会与他韩宗吾有关,这才没有顾忌。
石越见他神色惶急不似撒谎,不由得苦笑问道:“你看到这个包裹,也不觉得可疑吗?”
“学生以为那或是个盗贼……”
“没脑子!”石越一边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一边却在口里安慰道:“既是如此,奏折还在吗?当时必有家人为证。”
不料韩宗吾低垂着头,低说声道:“那奏折,学生在唐坰入狱时烧掉了,但做证的家人倒是有。”
“没脑子!”石越再次在心中暗骂了一句,他望着韩宗吾,心中颇有些哭笑不得。当真是龙生九子,子子皆有不同,韩家也并非没有英杰之士,否则那能在宋代盛极一时?但韩宗吾此人,却的的确确是既无心机又无胆色,十足的一个纨绔子弟。如今还亲手毁掉了物证,纵是韩绛只怕也要百口莫辩了。
“世兄现在即刻回府,快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令尊。以令尊之明,自然能猜到事情真相如何。只是事已至此,只怕也没什么更多的办法。单单只今日满风楼之事,便已足够令尊麻烦不已了!”石越几乎是叹息着的说道,想道以韩绛的厉害,竟然会有这么一个草包儿子,他的心中对韩绛,但也有些同情。
“我若回去,会被家法活活打死的。”韩宗吾脸上露出极之恐惧之色,一边哀求的看着石越与冯京,似乎想恳求些什么。
“事到如今,只怕令尊已经没有空来打你了。”石越又叹了口气,一边高声唤道:“石安,送韩衙内回府。”
待石安将韩宗吾与竹娘送走,石越与冯京相顾一叹,二人心中皆是雪亮:韩绛在尚书省政事堂的日子,只怕已经是屈指可数了!
果然,次日早朝,安惇便即当廷弹劾尚书左仆射韩绛教子无方,纵子行凶,殴打朝廷命官,且事涉泄露朝廷军机。顿时令得满朝惊骇,韩绛自韩宗吾回家,便已知悉此事,早已准备了谢罪的表章递上,自请引咎辞职。安惇一个七品御史,仅凭一己之力,扳倒宰相,一日之内,便名噪天下。
接下来数日之内,赵顼接连降诏,罢韩绛相位,夺韩宗吾勋品,以安惇为殿中侍御史,韩绛这个尚书左仆射屁股还没有坐稳,短短几个月就被罢相,尚书省暂时便形成了以尚书右仆射吕惠卿为首的新格局。
而唐坰亦在交纳巨额罚金之后释放出狱,但是《谏闻报》在经济上受到重大打击,无力复刊,只得暂时停刊。唐坰出狱之后,因为一贫如洗,不得已远赴杭州,加盟《海事商报》。
但是这一切,对时局产生的影响,其实相当有限。韩绛本身是个没有特别坚定政治信念的相公,他在政事堂的作用,甚至连石越都认为几乎是可有可无——无非是用来盖印而已。而《谏闻报》也并非是有影响力的大报,虽然这可以看成是报业发展的一个小小的挫折,但是无论是石越,还是三大报的编辑们,都没有夸大这件事的负面影响的意图。
总之,大宋前进的车轮依然没有停止,并且一直停留在石越所希望的轨道上。
附:枢密院、兵部、三衙主要机构设置
枢密院
知枢密院事一人正二品位在左右仆射后掌枢密院事,军国大事,得列席政事堂会议
同知院事若干从二品掌副枢密院事
属官:
都承旨一人正五品上掌承宣旨命,通领院务。用士人,文武参用。
副都承旨一至二人从五品上
各司、各房知事一人正六品上掌各房事务
各司、各房同知事若干从六品上
检详官二人正七品上为慎政官员
计议官四人正八品上为慎政官员
编修官若干,正八品下宋制本不入衔,兹现,编修官之职掌,为专门编修如《武经总要》等军事书籍,以及颁布之军政令,条例等等……
……
属司:
仅列枢院所属之较重要司、房,于宋制多有增减
沿海制置使司掌沿海防务,海军军政
北面房掌临辽国诸路之防务、军政
河西房掌临西夏诸路之防务、军政
在京房掌京师诸路之防务、军政,兼理四川
广西房掌沿交趾、大理诸路之防务、军政
东南房掌其余东南诸路之防务、军政
编修所编修官所居……
审官司掌武职人事,兵籍与士兵,至六品武官,权归兵部武选司,枢密院备案而已;六品以上至三品以下之武职任命、迁补,则由枢密院建议,政事堂最后决定;三品以上之武官任命,由皇帝决定。凡六品以上武职之考绩,磨堪,请假等等,皆归枢密院审官司。
职方馆掌地图测绘,军机档案等,同时亦为对外情报机构
检阅司掌督察三衙训练,发布演习命令等
侍卫司掌侍卫事务
知杂房掌诸杂事……
独立属司
枢密会议
凡军国战和攻守之策,由皇帝、政事堂最终决策。决策之前,枢密会议提供战和攻守之建议,交皇帝、政事堂参考;决策之后,枢密会议决定作战之方案建议,供皇帝决策。
枢密会议之成员,由枢密使、副,三品以上功勋武官,元老重臣,三衙都指挥使等组成。
武经阁废枢密学士等称呼,建武经阁。有大学士、学士、侍读学士、直学士、待制、侍讲、侍读、修撰等职名。为储材之所,凡三品以上武官,无实任且未退役者,从三品拜武经阁待制;正三品拜直学士;从二品拜侍读学士;正二品拜学士;从一品拜大学士。凡侍讲、侍读、修撰,为三品以下武官之加衔。待制以上,入阁则拜,出阁实任即去职。
兵部
尚书,一人,正三品;
侍郎,一人,从三品;
属官:
郎中各司各一人,正五品下;
员外郎各司各一人,从六品下;
主事若干,随司而设,从七品下……
属司:
武选司掌六品及以下武官品级,补选和升调转迁等等人事,及武举事宜。
兵籍司掌士兵征募、迁补、退役、抚恤等人事
职方司掌国内地图之测绘,烽侯,督察城隍要寨之修筑等事,同时为对内之情报机构。各军、营皆有掌地图测绘之军官,随军测绘地图,上报职方司以及枢院职方馆。
驿传司掌传驿之事。
库部司掌军资料账。凡各军所需军资,报三衙审核批准,由库部司复核发出。军器监则为纯粹之研发生产机构。
讲武学堂山长例由兵部侍郎兼,设在京师。培训军使以上,指挥使以下军官。
三衙
军队建制组成由下至上为:伍、什、大什、都、指挥、营、军。最高常设建制单位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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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军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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