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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溪十二里 之 南柯巷-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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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豁然开朗处,他不由恍然。原来全是他自寻烦恼。谢皖回这样出挑磊落的人物,若能把他当朋友,已是万幸——这难道不正是他所求? 
想到此,陈焉的心静了,笑容渐渐明朗。谢皖回见到他忽然闭目微笑,蓦地有点儿诧异,不料陈焉双眼骤然睁开,瞬间低身捞起一把木灰,“噌”一下抄水的动作如飞燕穿雨,未等谢皖回反应,黑光骤来,一颗团子重重在他肩头炸开了花,声响极大,迸开好一股灰渣,谢皖回下意识一避,躲没躲开,倒差点摔到地上。 
“哈哈哈哈!”陈焉不由大笑。 
“好你个……!”谢皖回一阙白衫尽是灰渣,还打湿了好一块,他从震惊回过神时,喉间一紧,咬牙切齿指着陈焉,才恨声骂不到半句,陈焉居然又要去抓木灰,而那该死的水盆居然还离陈焉更近。 
谢皖回料定拦他不及,便三两步跃过去夺那盆子,谁知陈焉看见,也伸手去抢,两人几乎同时够着盆边,却因为施力不均一个趔趄,整盆水横空翻出,泼了一地,不知溅了多少水珠子在他俩脸上。 
木灰被就是些细渣,被水打湿,待谢皖回下意识用袖子一抹,本来还是痕迹,如今全抹一块儿去了,还挺刺手。谢皖回恨得直甩腕子。 
陈焉看见,忍不住“哎哟”一声,愈发笑得厉害。谢皖回被他笑得窘迫,恨不得立刻也在他脸上涂上几层灰渣,人一急,横竖也是脏了,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着地上的水往灰泥里一抓,连团子都不揉,直接朝陈焉掷去。 
陈焉虽然只有单手,可动作敏捷,闪避的功夫惊人,轻轻巧巧,居然躲过谢皖回双手好几次袭击。他一面躲,一面也学着那人抄起一团湿泥,一旦出手,毫无虚发,次次都不偏不倚逮中谢皖回。 
谢皖回一连着了他好几个团子,气得发抖,心急之下嫌脚上那对木屐碍事,索性蹬开,赤足踩进一地泥水里头,就要继续。陈焉见了不免一惊。他生怕院子内落下什么尖利的东西,若谢皖回不慎割伤脚,可怎么是好,连忙停手,正要喊住他,谢皖回哪里肯放过他这个破绽,劈头就是两三下。陈焉担心他乱跑,只好站定任凭他乱扔一气,不多时也浑身泥水,湿淋淋往衣摆下滚,长衫无一处干净,惨不忍睹。 
等谢皖回汹汹势头略减几分,陈焉抹了一把脸上的灰水,一边低呛,一边无奈地笑着告饶,站在原地好声好气赔了半日不是,谢皖回好歹解了气,方才最终歇住。 
那个人半脸灰渣,半身泥水地卷起两边袖子,湿嗒嗒还滴水,神情竟还一本正经地斥道:“姓陈的,竟敢砸我——不知道我厉害么!” 
陈焉看他活像刚从泥堆里捞出来的,神色语气居然全无戏谑,严肃非常,极为不搭调,实在撑不住嘴角上拔,幸亏手掌及时捂住,才没笑岔气,一时喘不过来,涨红了脸又是咳,又是呛,冲谢皖回不停摆手,却是说不出个字来,只顾闷笑。 
“你还不服气?”谢皖回高声喝道。恶狠狠的语调,以及和恶狠狠扯不上关系的脸。 
“服气,服气。” 陈焉瞧了一眼之后,愈发笑得连站直身子的力气都没了,胃痛不已,差点没蹲下地,“厉害,您厉害……” 
谢皖回被他笑得心烦,白了陈焉一眼,乍地抖直了衣袖,凛然一转身就要回他的医馆。走出两步才突然想起自己一身泥泞,满袖灰渣,狼藉得不成样子。 
要是就这么走出去,他谢皖回向来出落干净的模样……只怕尽毁。 
他愣住半晌,抬手将自己脸摸了一摸,火苗抑不住窜上喉头,攥紧双拳,一回身,大步趟过水赶到陈焉身前,恨恨瞪着他的眼里似有九分尴尬一分羞愧,几欲开口,到底搁不住面子。好容易牙缝里跳出几个字:“有……有梯子么?” 
巷子内恰巧路过的行人忽然听见陈木匠家中一阵放声大笑。 
路人皆不明所以,面面相睽。都说这陈师傅平日是个木讷沉默的人物,不知竟有什么喜事,叫他笑成那样。巷人难免窃窃私语,凑足了几日的嚼头,犹有滋味。众说纷纭,各自猜测。 
可没有一个人猜中——回春草堂的谢大夫,当日是翻墙回到家的。 
陈焉含笑睡了一夜。 
唯一让他睡不着的,是右臂的伤。倒不因为患处生疼。谢皖回下了药,扎了针,日复一日下来,他的旧伤居然已经不怎么发作了。 
谢皖回的医术的确不凡。 
可他依然没有睡得安稳。 
当他熟悉了那个人过门的时辰,每日快到时候,他便会提早一时半刻收了工序,搬一张竹青小椅,坐在院落中望住院门,静静等人过来。那时,他会突然想,如果手臂的痛一直痊愈不了,也未尝不可。 
万一好了。他想。也许,以后再也不能天天相见了。
 
【南柯巷】? 
回春医馆的内院有一株木樨。重九那天,陈焉从树下走过,肩头捎了一枚淡黄白的花骨朵儿,涩涩地打着颤。 
归溪大市中有南州商贾经营水族鱼鳖。这天,他取了一贯铜钱,买回两尾新鲜的黑鲈鱼,多付了小贩十五文,代为剔骨去鳞,另购回莼菜,鱼酱,豉汁,桔皮,苦酒,青葱等物,待东西齐全,日头不过隅中,他离开七里,回到二里南柯巷。 
入了医馆便有一阵桂花香。他行至庭院,遥遥望见牖下炊烟袅绕,隔着绳纹,窗后的谢皖回正卷了半臂高的袖子用细绢筛白面。门半敞,陈焉仍旧轻轻叩了两下。里头的人懒懒地应了声,他才迈进屋,将手中的鲈鱼等物摆上灶台,一边拿眼细看谢皖回的动作。 
见他筛匀了面,倾入铜钵中加了水和蜜汁拨成糊状,成型后分作数块,抓了一把旁边盛着的桃脯,青果,乌枣,核桃等各色果脯撒开一层,另用澄金的玉米面盖住,涂上薄油,卷入竹箬放进蒸笼。动作相当熟练,想是平日做小点出了心得。陈焉微微一笑,也动手洗了葱,刀落间如碎白的雪花洒开,随后一边将鱼下酱料腌制,一边问谢皖回:“今天重九,大夫怎么没出郭去登高?” 
“往年曾跟师兄和嫂子去,”谢皖回低眼添着柴火,“其实也腻了,不过图个热闹,聚一聚。” 
他略略停住手里的动作,轻声问:“那今年怎么不聚了?” 
“把那边的碗递过来!”谢皖回突然抬高声调命令了一句,头也不抬,伸手一副不耐烦的模样等着他递。陈焉收回视线,心头有些暖,依言递了碗过去,不再问起。 
两个人都没说话。偶尔谢皖回吆喝他拿这拿那,而大多时候都只闻炊具响动,蒸气轻拍。阳光往西偏了几度,一丝木樨香搭上窗台,偷得半日闲,倒也安谧惬意。 
陈焉炖鱼的那会儿功夫,谢皖回走出庭院,在桂树根下挖出去年埋下的两坛菊花酒,刮去坛子上的泥,又将院内石桌上的细碎桂花扫干净,摆开碗筷,放了两只青釉杯。少时,菜色皆齐,重阳糕也新鲜出炉,案上排出好几碟小菜,等陈焉收拾好庖房中的杂物出来,谢皖回已斟满了酒,两人入座。 
刚坐下,谢皖回突然一扬手,陈焉只觉自己胸口“啪嗒”一敲,潜意识伸手去接,却是一只沉甸甸的柳青色锦袋。谢皖回淡淡说:“今早出城采回的茱萸枝,留着吧。” 
陈焉低低道了谢,小心翼翼收了佩好。 
秋阳煦日,他心中微暖,先动手将一尾鲈鱼的白肉剔了最鲜嫩的一块下来,夹到谢皖回碗中,有些腼腆地微微一笑:“尝尝,南州的黑鲈,平时总不舍得买这样矜贵的东西,今日重九天,我试着依照家乡口味炖了两尾。不知好不好,大夫您莫嫌弃。” 
谢皖回没说话,动箸把那块鱼肉送入口中,咬下去,满齿生香,鲜美滑爽。浓浓的南乡味。 
“挺好吃。”他意犹未尽吮了吮筷子尖。陈焉松了口气,见他喜欢,唇角不由露出一丝笑容。可谢皖回手中食箸轻轻往碗边一落,覆掌按定,口吻不着痕迹,“泗州的鱼,也是差不多的做法吧。” 
陈焉一僵,声音尽失。 
谢皖回淡然挪开手,将一盏与黍米合酿的菊花酒推到他面前,自己则端起另一只釉杯,喝了大半,才缓缓道:“陈焉,其实你不仅去过泗州,以前还从过军。苏合之役,你也曾亲身经历吧。你认为我真的犯傻,见到那般光景还猜不出七、八分来?——我没说破罢了。” 
千百般掩饰,到头来却是薄如笺纸,抵不过这一句话单刀直入,正破其心。他张了张嘴唇,终于默认,只一口饮干那酒,双眉微颦。 
“我们也不生分了,对我,你没必要瞒什么。”谢皖回不温不火携了袖,动筷在桌上拣了几样菜肴,先放在陈焉碗里一些,随后也往自己那儿撂了两块。他神情平静,眼睛有一两点微光漾动,沉默之后,开口时鼻音稍重,“往事这种东西,说多了,心里头自然也就坦然下来,其实除了自己,谁在乎。就像那年我师傅突然病发,师兄刚入宫不久,抽不开身,他第二天晚上便辞世了,后事都是由我一手打点的。入柩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咬破了嘴唇,师兄说我满口的血,吓人极了,好多天都是枕着坟头睡的。这些事,我不提起,有谁会记得。” 
陈焉脸色微微苍白,手掌握拳桌上,抵着石头,却是犹豫了,没能握住那个近在手边的腕子。谢皖回倒是一脸不在乎,默默吃了一会儿菜,又说:“丢人吧。要是几年前,我死也不愿告诉人,现在心境已经冷静许多。不怕你笑话。” 
“不,大夫,我,我不会。不会笑话您。”陈焉嗓子有些疼,声音略颤,眉间锁住一丝痛苦之色,良久才低着睫毛望向空空酒盏,长叹了一口气。他低声道,“我……确实在泗州服过役。这手,也是战乱时被敌军斩断的。” 
谢皖回把目光停住在他脸上。 
陈焉默然摇了摇头,将酒杯重新斟满,再喝一盅,神色黯淡:“……我家世代聚族村落中,族人大多目不识丁,只因老父迁居城中做木匠,筹了一点微薄积蓄,恰又结识一位私塾先生,将我托给他,我才有幸读书认字。之后徭役征兵,我被发配泗、浛两州,戍营数年……后来在一场激战中右臂残疾,自此退出军籍,回到老家乡下。本想安分地种田耕地,可老家的叔伯兄弟往来生疏,何况乡里人极其忌讳残疾,虽然嘴上不说,可明里暗里总在提我右手的事情。先父原已迁出村子,没有居所,我只能寄人篱下,整日听着冷嘲热讽,凡是有喜庆之事,更要隔屋闭门,免得给别人添晦气。我不愿做人累赘,就辞了乡里,北上聿京谋生。” 
“原也觉得你这般个性,不像是做生意的出身。肠子都不会略略弯一弯,更不懂油嘴滑舌。倒有几分像行伍中人。”谢皖回静静听完,期间已饮了一两盏,把手续斟。酒味似苦,他眉头始终未展。 
陈焉将心中藏匿之事道出一半,微微畅快,果然轻松不少。他自嘲地一笑,也陪了几盅。 
两人有一小会没再说话。席间唯有细微的碗筷响动,杯中酒满酒落,几巡过去,桌面又落了好些鲜嫩淡黄的桂花苞子,娇俏生香。谢皖回喉间似有一丝薄薄的火沿着线儿烧了上来,直入额头,却是油料不足,只得七八分火候,缓慢燎烤,他眉梢眼角渐渐起了一两分桃花般的颜色。 
他看陈焉低头自饮,眼睛稍有不满地微微眯了一下,端起青釉杯子,冷不丁就着陈焉的杯一撞,“锵”地一响,未等那人吃惊抬头,谢皖回已昂首喝了。陈焉见他似乎有点醉了,忙轻轻搀住,谢皖回却反手抓住他的左臂,沉声说:“陈焉,你若早将话讲明白,那多痛快。以前你总是避之不谈,我看着不舒服。从今往后,你我之间若有话,直说便是,少给我绕弯子。” 
陈焉听他这样说,脸色却是凝重起来,迟疑片刻,终于轻轻坐直身子,直视着那对乌黑透彻的眼眸,语调庄重:“谢大夫,既然您要我把话直说,那我就借今日重九,将一直想讲的,全坦白讲了吧。” 
“讲。”谢皖回分毫未觉他眼中的执着,还在持杯喝酒。 
“……我,”陈焉略微一顿,抿紧了嘴唇,放低声音慢慢叹道,“其实我也早知道,大夫您在糕点里放了药材,为我止疼。那‘药罐’、‘试药’一说,也不过是个借口。您是不想收我报酬,又免得我面子上难堪,才编出那样的理由,给我……治手臂的伤,对吧。” 
谢皖回手中的酒停了。酒色微晃,醇香生光。他沉默须臾,依然尽数喝了干净。 
陈焉见他没否认,长叹一声:“谢大夫,我若再对您说什么‘知恩图报’、‘结草衔环’之类的话,只怕您会觉得我只有嘴上功夫,没有真心诚意。这么长时间蒙您照料,我是木匠,却不是木头,何曾不知您用心良苦,也不过一直没有说破罢了。我是个没了一边手的人,但我也感恩,也希望可以报答您。既然,今天您说我们可以把话都讲明了,我不妨如实相告——我从来没有真正为您做过什么实实在在的事,请您务必给我一个这样的机会。陈焉定然尽心竭力,义不容辞。” 
那个人缄默不语。陈焉这时缓缓一动,手心里一点温暖结实地按住谢皖回的手。手背微凉。 
“无论您想要我做什么,”他声音恳切地说,“请一定,告诉我。” 
秋日的徐风下,那一对略含醉意的眼睛回眸望他,眉角桃花的颜色褪了三分,尚有清凛之态,像初剪的一朵烛花,一刹那冉冉有光。他没有挣开陈焉的手,只斜着一挑眉,嘴唇微启:“当真?” 
陈焉怔了怔,下意识点点头。 
一绺乌丝垂下眉梢,显得颊边酡红有了画意。谢皖回双眼犹醒,凝神看住陈焉,似醉而非醉。 
“那么,”他淡然开口,“我想看你舞剑——” 
【南柯巷】? 
木樨院,菊花酒,暖阳午后。一段白刃脱鞘,锐色如昔。 
只是多了个看剑人。 
他端平长剑,剑刃上捎了一片桂花,细薄轻巧,可他仍是觉得重量下压,左手有些紧张:“大夫,我的左手……只怕舞不好。” 
谢皖回第三次用同样的话拨了回去:“无妨。” 
陈焉轻轻叹了口气。只字片语,自己也不忍拒绝推却,最后果真取了那把剑过来,褪鞘试手,一点惶惶然重若千钧。左边原就比右边逊色。太久没弄这剑,愈发生疏了几分。他再一次侧目望向桌旁斟酒自饮的人,那人似乎少了一分醉意,眼睛清冽,对视中神色笃定。他微微窘迫,低头看剑。 
起势以点成圆,纵横归一。 
细细斜风中一响弹破之音,点到为止,止处忽地直落七尺,花荫下赫然丢出一朵清亮的剑花!谢皖回略微一怔,手中酒色涟漪之时,陈焉纵剑的一点反白却应声入酒。酒润剑光。 
人常道,南柔北刚。 
那脱空洒开的剑路虏了南边的形,攫了北边的魂。陈焉的动作起初稍嫌生涩,招式收敛,时有停顿,如泉眼初开,水过乱石,磕磕碰碰四壁撞击,一路坎坷逶迤。然而渐渐左手腕劲蓄足,他甩了几圈,仿佛一枚佩钩绷到极处,骤然迸脱蹀躞,临空强劲地放了一鞭,收展自如。那山泉也像聚齐了数道分流,汇为一脉湍急大水,好比悬崖尽头直落万丈,竟成飞瀑!--令人叫绝。 
剑非剑,已与出剑之人连作一线,全然不见金属兵械之形,而不过是他肩头一绺飞扬黑发,于长庭院落,走起凛凛劲风。难得一身潇洒。 
谢皖回不懂得剑。 
但他偏偏离不了眼,似明白,又似不明白,迷惘地用目光追逐陈焉的动作。 
剑道,心诀,武学。全无领悟。他只觉得好看。 
微火在两颊打了一层慢热的底子,看了陈焉的剑不过一盏茶的光景,那底子烧破了口,浓浓溢出一股烫意,淌过眉角,不动声色地酝酿。他下意识抬起手背探了下温,没多留心,又提了酒坛再斟,边看舞剑,边喝到现底。 
嗓子燥热干渴,仿佛那酒越入,剑越快,他越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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