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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西域少年行-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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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晟腰部发力,对着前方的身影就挥了过去。但他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所以并没有用刀锋,而是将横刀的侧面向右前方挥了过去。
只见一窜火星闪过,李晟和前面的人影已经过了一招。李晟在交手的一瞬间,发现对方居然也没有用刀锋,而是用刀背猛拍了一下自己的横刀,然后横刀顺势向前,荡开了自己的攻击。双方虽然都没有用致命的刀锋,但却都使出了全力,两柄横刀在碰撞的瞬间,居然激起几星火花。
但就是这几星光亮,顿时让李晟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在刹那间认出了和自己对刀的武士是谁了。他就是陇右节度使哥舒翰!
之前李晟在王忠嗣帐前担任牙兵的时候,本就对陇右的诸位将领甚是熟悉,而时任陇右大斗军副使的哥舒翰,又最喜欢和大帅的牙兵们聚在一起弯弓斗猎、胡吃海喝,故在对刀的一回合间,李晟就认出了哥舒翰。
李晟急忙勒住青海骢,翻身下马,跪倒在铺满西海羚尸体的哥舒翰马前:“不知哥舒节帅亲至,末将死罪!”而跪下谢罪的一瞬间,李晟刚好看见那双深黑色的眼珠,正是刚才那群西海羚的首领。
“李晟,你这混小子!是把本帅当成吐蕃人了吗?王思礼没有给你交待是本帅在后面吗!”身材高壮的哥舒翰傲然坐于马背之上,一边收刀回鞘一边责骂着李晟。
一众张弓射猎的牙兵亲卫刚从突变中反应过来,急忙拢在哥舒翰四周。
李晟尚未想好该怎么回答哥舒翰,王思礼和刘破虏已经催马赶到。
枣红马还未完全停好,王思礼就飞身从马鞍上跳下,跪倒在哥舒翰面前:“大帅,这都怪属下。某刚才只顾着和李校尉叙旧,忘了告知他大帅在后面射猎。李校尉听见弓弦声响,以为是吐蕃军来袭,故奋不顾身冲了过来。大帅,这都是因为属下办事不周造成的误会,不是李校尉的错!”
哥舒翰对王思礼的解释置之不理,而是拨开身前的牙兵,严厉地质问李晟:“李校尉,事情是王思礼所说的那样的吗?”
李晟挺起头,看着曾经十分熟稔的哥舒翰,郑重回道:“思礼兄为某脱责心切,所言不实!”
“哦!?”哥舒翰黑黢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打趣的神态:“那你给某说说,实情为何?”
李晟不顾王思礼满脸的焦急,一字一句说道:“末将奉命巡逻应龙城周边,偶遇大群西海羚和一头捕猎的雪豹。末将误伤了几头西海羚和那头雪豹,心中正在懊恼之际,思礼兄忽然出现,责备末将心肠太软。而末将正在和思礼兄叙旧之时,忽听见身后有人捕猎西海羚,故而前来阻止。不料是大帅牙兵在此射猎,因而冲撞了大帅。此皆末将之责任,甘愿受罚,不敢有所隐瞒。”
“这样啊!”哥舒翰皱了皱眉头,忽然转颜笑道:“你这小子,起来吧。倒是没有编谎话诓某!不过你若是顺着王思礼的瞎话往下胡编,某必斩了你以正军法!”
哥舒翰的表态让王思礼和刘破虏疑惑不解,李晟则依旧低头沉思,并没有站起来。
。。。
 ;。。。 ; ; 李晟扭头看了一眼距离自己最近的刘破虏,刘破虏立刻明白了李晟的意思,挥了挥手,带着本队的几十名兄弟,从阵列中脱离出来,向应龙城的方向疾奔了数百步后才停了下来,在骑兵团的防御阵列的斜后方,摆出了一个楔形冲锋阵。后面的骑兵队顺势向前,填补了这队骑兵的空位。
看见刘破虏默契领会了自己的战术布局之后,李晟微微松了口气。
风雪之中,视线模糊,仅凭声音,根本无法准确判断前方所来之人的规模、编制以及是敌是友。熟悉陇右地理风物的李晟甚至隐隐怀疑,这蹄声过于细碎,不太像是大队骑兵行进时发出的声音,除非是敌军做了什么特殊的处理。
不过,无论来者是谁,李晟都相信,摆好防御阵列的轻骑兵团,都不会畏惧。
更何况,李晟还得意将刘破虏带领的骑兵队摆在阵列之后,进可作为预备队突击破敌,退可提前撤离战场,向应龙城示警。
刘破虏虽然贪杯爱酒,但在战场上,则是自己绝对可以放心依靠的好兄弟。有刘破虏的骑兵队在,李晟相信自己已经首先立于不败之地了,毕竟自己骑兵团的主要任务就是巡逻应龙城周边,察看敌情。
蹄声越来越近,李晟胯下的青海骢不安地扭了扭脖子,雪花从青白夹杂的鬃毛纷纷抖落。唐军士兵则纷纷拉紧了骑弓,箭头斜指上方,随时准备将羽箭抛射出去。
“哞……哞”随着几声奇怪的兽吼,一对美丽而修长的长角,破开层层雪幕,突然出现在李晟面前。
这对挂满冰霜的长角微微内弯,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神秘的纹路,不由让人心神动荡。
李晟一愣神的功夫,身旁的唐军已经引弓张弦,朝天上抛射出一轮羽箭。
一片羽箭逆着雪流而上,爬升到最高点之后,根据箭枝的重心,在半空中调整了一下身姿,然后箭头朝下,顺着风雪的声势,迅速朝下刺去。
羽箭尚未落地之际,那对动人心魄的长角似乎听见了半空中的尖锐呼啸声,稍稍停顿了片刻。
长角下面,一双纯黑色的眼珠闪动着单纯的迷惑和不解。而长角后面,似乎还有无数的枝枝桠桠在不停地跃动。
“停!不是敌袭!”李晟大声喝道,制止了唐军再次发箭的举动。“阵列左右散开!让开中间通道!”那双眼珠深深刺激到了李晟,他鬼使神差地下达了这么个奇怪的命令。
骑兵团的士兵虽然不是太理解,但依然严格执行了李晟的命令,迅速开始向两边散开队伍。
唐军骑兵刚刚开始进行阵列调整,半空中的羽箭已经达到了最高速度,尖叫着扎进了枝枝桠桠的队伍之中,然后湖面上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摔倒声。
不少长角兽中箭之后,在湖面上滑行了很长的距离,有的一直滑到了唐军骑士的马下,惊得战马不住往后退缩。
李晟的青海骢也被满地滑行的长角兽吓坏了,一头背部中箭的长角兽更是直接滑到了青海骢的前蹄处,吓得它不住地打响鼻。
李晟轻抚着爱驹的脖子,眼睛却死死盯着第一头长角兽,望着它那如夜般深沉的眼眸。
第一头长角兽很幸运,除了一只流矢擦破了它棕褐色的皮毛外,冲在最前面的它反而避开了唐军不算密集的箭雨。流矢只是划破它的皮毛,并未伤到筋骨,因此它并未停留,而是加速奔跑,率领着身后的兽群,从唐军正在分开的阵列中迅速冲刺而过。
这时,不少唐军才看清楚,这群野兽大小似羊、毛长而密、通体棕褐。有些箭法优良的士兵还发现,并不是每一只“野羊”都有长角,尤其是兽群中间,集聚着不少没有长角的“野羊”。
兽群从唐军骑兵让开的通道中奔腾而过,矫健的四肢不断敲落在厚实的冰面上,发出了细密的击打声,和沉稳有力的马蹄声浑然不同。
“李校尉,属下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西海羚。那双大长角,嘿,错不了,就是西海羚。这个时节,西海羚一般不走这边的道路啊……”一个在西海附近戍守多年的老兵在李晟左耳边闲言碎语念叨着:“……校尉,西海羚的皮毛可暖和了,我们应该再猎上几头。”
李晟回想着那双像黑宝石一样深沉的眼睛,对老兵的碎碎念根本没怎么听进耳,因为他知道这老兵是有名的碎嘴子,十句话里也就半句有用。
不过李晟还是听明白了老兵的用意,他轻轻摇了摇头:“某听闻西海羚乃雪原上的瑞兽,不可妄加伤害!再说,我们已经射伤了数十头,就不必再为了贪念多造杀孽。”
“李校尉,不过是几头野兽而已……”老兵并未放弃,还在不懈地劝说。
“闪开!”李晟忽然怒喝道,左手猛击老兵的战马,惊得战马连退了两步。
老兵还在惶然不解之时,李晟的右手已经拔出横刀,朝左前方挥了过去。
“头儿,某不过多说几句,你也不必发这么大的火吧!”老兵不由有些生气,论资历,自己可比李校尉年长得多,只是自己没有当过牙兵,立功表现得机会太少……
“大胆的畜生,居然敢伤人!”李晟对老兵的埋怨置若罔闻,挥出去的横刀一击不中之后,迅速化刀为棍,向前平推过去。
横刀一闪而过,李晟刀尖上迅即鲜血横飞,和雪花混在一起,顿时洒了左后方老兵一脸,把他嘴里没有说完的话完全堵了回去。
这时,老兵才发现,一头通体灰白、瘦可见骨的雪豹带着半截鲜血直流的尾巴,在自己马前嗷嗷直叫,爪子却牢牢抓住一头西海羚的尸体不放松。
老兵急忙摘下马槊,准备将受伤的雪豹一槊攮死。
李晟用横刀压住老兵的马槊,“某错怪它了,其实它只是想叼走这头西海羚的尸体而已,并无意伤人。众生平等,皆有缘法,某已错伤了它,就饶它一条性命吧。”
老兵愣了愣神,对满嘴佛经的李校尉哭笑不得。他觉得自己这个年轻的上司实在有点魔怔,好好一个武士,整天抱着佛经和诗书看,难不成还要考明经、中进士啊!真是不文不武、不伦不类。
不过,不管怎么说,李晟是他的上司,也刚刚在雪豹爪下救了他一命,他还是按照李晟的要求,放回了马槊。
李晟对老兵的腹诽毫无察觉,右手提着横刀,心里却只是不断想起那双深黑色的眼眸,并暗暗念道:“大帅,某也不知道自己处置得对不对,只是觉得如果是您的话,应该也不愿意妄造杀孽吧!若非如此的话,您早就毫不犹豫地接受圣人的旨意,以将士的血肉之躯铸就新的战功了吧!也不至于现在虎落平阳啊!”
大帅离开陇右之后,李晟反复思索大帅的用心,朦胧间似乎有点能够理解大帅的心境了。
地上的断尾雪豹,因为受伤的缘故,哼哧哼哧地闷哼不止,但两只前爪依然深深嵌在西海羚的腹部。
雪豹的利齿外露,在西海羚的脖子上不断扭动,试图寻找最佳的咬合点。
李晟看得出来,这头雪豹应该在风雪中饿了许久,故而对即将到手的猎物很贪婪,居然不太顾及骑兵的威胁,一心只想着赶快把西海羚拖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可李晟马头前这头西海羚尸体十分肥硕,躯体比雪豹要大上不少,雪豹费了半天劲,却总是无法将西海羚拖走。
看着雪豹的焦灼和执着,李晟望着雪豹身上跃动的斑点默默出神:“人兽殊途,却都沉沦于生存的重压之下,故曰众生皆苦啊!”
“来者何人!”刘破虏的高喝打断了李晟的遐思。
李晟一惊,急忙下令:“结圆阵!”西海羚至前方奔涌而来,刘破虏的高喝却说明背后有异动。
紧急之间,李晟赶忙让轻骑兵团拢成一个首尾相衔、快速转动的圆阵,这样的话,无论敌人从哪个方向过来偷袭,骑兵团都可以有所防备,并迅速根据敌情进行相应调整。
此时,西海羚群已经完全从骑兵团让开的通道中穿过了,湖面上只剩下横七竖八西海羚尸体和迟迟叼不走猎物的雪豹。
骑兵团结阵的动静吓得雪豹急忙向外逃窜,但它却也没有走远,饿的发绿的双眼仍然紧盯着湖面上的西海羚尸体。
可圆阵尚未完全结成,李晟就听见后方传来了羽箭的破空声,骑兵们赶忙用左手举起小圆盾,护在脸前。
李晟却并没有着急拿圆盾,只是将横刀掩于胸前,双目圆睁,专注于捕捉羽箭的轨迹。
“奇怪!这轨迹?”李晟一扣青海骢,准备奋力向前的功夫,就听到湖面上传来“啊呜”一声惨叫,断尾的雪豹脖间已然中了一箭,鲜血汩汩直冒,并在冰冷的湖面上迅速凝结在暗红色的固体。
。。。
 ;。。。 ; ; 元日陇右,西海龙驹岛附近,呼啸的北风席卷着铺天盖地的雪花,从万里冰封的湖面上咆哮而过,仿佛是来自黑暗深渊的亘古巨兽,嘶吼着要将这天地万物吞噬于腹中。
驻守应龙城的神威军轻骑兵团校尉李晟,骑在高骏的青海骢上,望着漫天的风雪不觉有些出神。
他习惯性地伸手从马鞍右侧抓起羊皮酒囊,就着寒风,咕咚咚喝了一大口。
冰冷的酒水顺着咽喉而下,流到胃中方才缓缓化解开来,变成了一线热火,将五脏六腑烫得暖暖的。这一刻,李晟才觉得自己微微舒缓了过来。
“四郎,让某也来一口吧!”李晟回头一看,自己麾下的队正刘破虏满脸堆笑地凑了过来。
两人身后的百余名骑兵也都停了下来,纷纷开始从马鞍上寻摸酒水和吃食。
“你自己带的酒呢?”李晟看着一脸馋相的刘破虏,气不打一处来。
“头儿,刘队正的酒,还没出应龙城就被他喝光了。不信你摸摸,他的酒囊早就空了。”后面的骑兵美美喝了一口之后,开始起哄。
“小兔崽子,滚一边去!本队正和李校尉说话,哪里有你们插嘴的份儿!”刘破虏恬不知耻,挥手要把多嘴的小崽子们赶走。
“记得给某留一口,风雪这么大,不喝一口真不行啊!”李晟对自己这个乡党无可奈何,只好将满满的酒囊扔了过去。
刘破虏接过酒袋,拔开塞子就鼓咚、鼓咚咚、鼓咚咚咚地来了超级大的一口。
“刘破虏,你给某留点,别一口都喝完了!”李晟作势要踢刘破虏。
刘破虏一夹胯下的黄骠马,马儿在滑溜溜的冰面上轻轻一跃,就远离了李晟的青海骢。
黄骠马跳跃而起的时候,刘破虏的双手也不舍得离开酒囊,只见他胯下用力,牢牢粘在黄骠马上,仿佛和战马长成了一体。
李晟苦笑了一下,知道自己的一袋酒肯定保不住了,不过他也早司空见惯了。
刘破虏和自己都来自于陇右洮州,天宝初年一起来河西节度使投军,因弓马娴熟、作战勇猛,都被分到了大帅王忠嗣身边当亲卫牙兵。
刘破虏因为贪恋杯中之物,错过了几次立功的机会,故比性格严谨的李晟提升慢了几步。
不过刘破虏心粗如斗,对职务的高低浑不在意。对他而言,只要有好酒喝、有良驹骑、有敌虏杀,那生活就美满了。
想起大帅,李晟的双眼不由迷糊了起来,面前的风雪也变得似乎更加密集了。
那个时候,十七八岁的李晟浑不知天地之间还有“苦闷”二字,竟日只知道跟着大帅飘扬的大纛,和弟兄们一起撞阵冲军、屡摧狂寇。
他的战马冲破过后突厥汗国附离军的骑阵、他的弯弓射落过髡发左衽的契丹勇士、他的马槊刺穿过吐蕃武士的牛皮甲……
离家从军之前,李晟本不会喝酒。和兄弟们在一起后,也喜欢上这冲锋陷阵、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日子。
李晟从小喜弄刀枪,不爱诗文。可常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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