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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行-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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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慕之情,深深如海。
但电闪雷鸣间,我猛然想起那之前从未想过的细节,悲愤难平,所有的怨怼和屈辱,骤然间涌上心头,我深吸一口气,冷冷看他,忽而轻轻一笑,弱声道:“你不该心软。”
他微微一愣,摩挲我身子的手顿了一顿。
“那一年,我落入杨华庭手中,其实是你安排的,对不对?”我轻声问。
他不语,眼神中闪过狠厉,一把钳紧我的下颌,迫使我抬头,冷冷地道:“你知道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谷主大人?”我笑了起来:“小的只是怕了您,上一回您准我喊你的名字,隔天我就落入杨华庭那老畜生手中生不如死,这一回呢?我喊了那个名字后,接下来又要卖我到哪去?敢情您的名字就如毒咒,喊一回倒霉一回……”
他随手一挥,打了我一巴掌,登时将我的头打歪一边。
脸上火辣辣痛起来,不用照镜子,定然有明显指痕。
头皮一阵剧痛,竟被他猛揪着转过来,谷主盯着我,淡淡地道:“我的名字,这么多年,也只准你叫过。”
我惨淡一笑,哑声道:“是吗?那真是太荣幸了。只是,那又如何?”
他一愣,我已闭上眼,弱声道:“谷主大人,我已是强弩之末,侍寝抑或刑罚,都定然扛不住。我不是向你求饶,只是有人死在你床上,回头败坏了你的兴致就不好了。”
他手一松,放开我的头发,我砰的一下落在枕上,他从我身上起来,淡淡地道:“一心求死?甚好,我只怀疑,你能坚持多久。”
我睁开眼,道:“你什么意思?”
他手一挥,扯过纱被盖住我的身子,起身冷然道:“把人带进来。”
外头有人应了,不多时,门扉被推开,平叔带着两名大汉,押着两人进来。
我一惊,忙挣扎着从床上支起身子,却见那两人头发蓬乱,衣裳污秽,却身段婀娜,显见是女子。
谷主点头,那两名大汉随即抬起二人的脸,两张原本漂亮的如花脸庞,此刻却写满憔悴惊惶,见到我,更是焦灼激动。
是葛九与樊姐儿。
我心下冰凉,看向谷主,咬牙一字一句地道:“你待何如?”
谷主慢条斯理着好外裳,淡淡地道:“很简单,写下魔曲之法,写好之前,不准死。”
我一阵气喘,闭上眼,又睁开,艰难地道:“我,如何能确保,她二人无事?”
“放肆,”谷主冷哼一声。
“我信不过你。”我直截了当地道。
“我能抓到一回,便能抓到无数回。”谷主傲然道:“你唯有听我吩咐。”
我顿觉四肢无力,疲倦袭来,叹息一声,道:“写好曲调,还需配以演习之法,你若言而无信,我自然,也不会倾囊相授。如今咱们半斤八两,且都爱信不信好了。”
“你!好!”谷主怒而拂袖,斥道:“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你么?”
“你舍不得的,不是杀我。”我苦笑道:“你舍不得的,是如何利用我曲中奥妙,成就绝世武功。”
“柏舟,你,你就乖乖听谷主的……”平叔忍不住在一旁插嘴。
“我早已不是叠翠谷中人,作甚听谁的?”我淡淡地回道:“谷主,咱们约法三章,各自发誓,若我不将曲调并演习之法倾囊相授,则教我在世亲朋好友,个个流离不幸,困苦不堪,若你言而无信,或出尔反尔,则叫叠翠谷夷为平地,谷主多年经营尽化乌有,如何?”
谷主一言不发,挥了挥手,命人下去,顷刻间,屋内又只剩下我与他两个人。他缓步朝我走来,坐在我床头,抬起我的下颌,仿佛研读一般仔细端详,未了平板无波地道:“我从来不知,你原来如此刁钻奸猾。”
我微微一笑,道:“我也从来不知,谷主居然屑于胁迫威逼。”
他的手指默默摩挲着我的下颌,淡淡地道:“你是难得,但却不是非得不可。凡事还是须得有自知之明。柏舟,我容你一次,未必容你第二次。”
我笑了起来,喘气道:“谷主大人,何必如何委屈?你只需放任不管,不出三日,世上便再无我这个人……”
“我说过,在写完你该写的东西之前,不准死。”他淡淡地道。
“那,可由不得你我……”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瓶子,递过来给我,道:“这是那位叫葛九的藏着的,她千方百计到处找你,就想将这东西给你,我瞧了,似乎是什么药。”
我浑身一震,那个瓷瓶,正是当日我离去之时,沈墨山亲手交与我的药。
“若对你的病有益,便趁早吃了。”他冷冷说完,抛下瓶子,起身欲走。
我长叹一声,道:“谷主,你是做大事的人,何必为难两个姑娘?你要的东西,横竖趁着我还未断气,给了你便是,放了那她们吧。”
他略微一顿,却仍不改步伐,走了出去。
长歌行
作者:吴沉水
第 39 章
这个药名字古怪,叫思墨。
我记得栗亭提过,这是当年那位白衣胜雪,俊逸不凡的神医白析皓亲手配置的药。
白析皓其人,武林传说早已将之吹嘘讹传得近乎妖,肉白骨,活死人,未尝有失手误诊一例,未尝有不能救之一病。
但我却不信,世上哪有如此神乎其技的医师,医得了人身医不了人心,若一心寻死,那良药国手,又当如何?
只是这味药丸,却确乎珍贵异常,当日栗亭曾言道,此乃沈墨山家中长辈留与他的念想,对沈墨山而言,却又不只是一味圣药。但他却毫不犹豫,将瓶中余下三枚,尽数给我。
我抖着手,拔开瓶盖,到处一颗芬芳扑鼻的思墨,那药丸大如珍珠,色泽碧绿,圆润亮泽,在我掌心滴溜溜转。
耳边忽然想起,沈墨山说过的话:“拿着,我也好放心些。”
我心中一暖,张嘴含下一颗药丸,顿时,一股热流仿佛自丹田处汩汩升起,热流经过之处,那些呆滞凝固的病气,仿佛由此而被充当。
我胸中一松,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淤血。
这下耗尽全身气力,我倒在枕上,终于不支,闭上眼昏了过去。
不知又过多久,耳边闻得有人低低叹息之声,仿佛隐忍压抑甚过,我烦恼地皱起眉头,那叹息声挥之不去,令人烦恼。
渐渐地,饮泣声又远去,眼前一片光亮,我仿佛又置身京郊明德山庄,小琪儿在廊下有板有眼地比划拳脚,不一会便笑嘻嘻地仰头,娇嫩童音响彻起来:“爹爹爹爹,琪儿耍得好看不?”
我尚未答话,却听旁边一雄浑男声憋着笑答:“猴儿比划猴儿拳,当然好看。”
小琪儿不依,嘟起嘴撒娇道:“琪儿不是小猴儿,沈伯伯才是!”
我笑了起来,自然而然道:“你们一大一小,可不就是两只猴,还是野猴儿。”
骤然之间,他们皆为远去,明德山庄红墙绿瓦皆化为乌有,我骤然身处荒芜坟冢,依稀仿佛,却有熟悉二人相扶着对我微微而笑。我心中大惊,叫道:“罄央哥,景炎,你们去哪?”
“去该去之处,柏舟,从此后你要保重了。”罄央柔声应答。
“不,”我突然想起,他是已死之人,但景炎没有死,景炎好好活着的啊。我焦急万分,想扑过去,却被层层迷雾挡着,怎么也挨不近,我大叫起来:“景炎,你没死,你过来,别跟着去,景炎,景炎!”
“柏舟,你真傻。”景炎一脸嘲讽地看着我,道:“我思慕罄央哥哥多年,好容易能与他一起,是死是活,又有什么打紧?”
我急得满头大汗,反驳道:“胡说!你是没死之人,你跟他走了,我怎么办?”
“顾不了那许多了。”景炎冷漠地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回头瞧瞧,找你的不是已经来了?”
我一回头,却见黑影朦胧,一人缓慢走近,竟然是谷主的脸,他嘿嘿冷笑,伸出冰冷手指,一下掐住我的咽喉,咬牙切齿道:“我早说过,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一人的!”
我奋力挣扎,却渐渐窒息,只拼命摇头着,想说,不,我不是你的,不是。
水深火热,不知煎熬多久,我呻吟一声,终于缓缓睁开眼睛。这一觉睡得甚为奇特,醒来时,却觉五脏六腑都被重新洗涤过再拼装过一般,四肢仍旧乏力,却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我尚未来得及转动手指,却听旁边一女子高兴地尖叫声:“祭司大人,您终于醒了吗?神明庇护,您可算醒了!”
我转动头,却看到娜迦形容憔悴,一双妙目里便是红丝,此刻却聚满泪水,欢喜得连连双手合十,跪在我床头祷告:“神明开眼了,祭司大人平安无事,神明开眼了!”
她是真心实意为我高兴。
我微笑起来,吃力地伸出手,娜迦忙双手捧起我的手掌,又哭又笑道:“太好了,祭司大人,这可真是太好了……”
“娜迦……”我开口,却发现嗓子嘶哑难当。
娜迦骤然醒悟,忙胡乱擦去脸上泪水,强笑道:“瞧我,高兴得都忘了形,您要什么?哦,对了,您先等等,待我服侍您洁面净手。”
“等一下。”我抓紧她的手,勉力道:“葛九……”
“葛九姐姐还被他们关着呢,”娜迦眼中又蒙上泪,却狠狠地啐道:“那帮黑心大坏人,个个都该被豺狼撕,被毒蛇咬。祭司大人,您病好了,就请神明降罪他们身上,让他们个个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我心里狐疑,微声道:“那,你为何在此……”
娜迦睁大眼睛,道:“我也不知,早几日本与葛九姐姐关在一处,但前日被坏人押了出来,扔到您这,说是您病重,我一见您叫也叫不醒,摇也摇不醒,还以为,还以为祭司大人,再也好不了……”她说着,又哽咽起来。
我伸直手掌,娜迦天真地问:“祭司大人,您要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娜迦,你为何,会与葛九一道被抓?”
娜迦垂下头,嗫嚅地道:“那一日,跳舞完毕散了之后,我们个个得了银子,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欢喜,但我心里惦记着您,想着偷偷回去再看您一眼。就,就撞见葛九姐姐,姐姐仿佛很焦急,我问她怎么啦?她说您被大坏人抓了,我一听也急了,便与她一道找。找了大半个月,才被姐姐寻到蛛丝马迹,我们便想继续跟着,想瞧瞧带走您的大坏人落足何处,能不能将您救回。哪曾想,稀里糊涂的,就被抓了来。”
我脸上一冷,淡淡地道:“你扶我起来。”
娜迦十分柔顺,道:“祭司大人,您不多歇息吗?”
我垂头不语,她无法,只得将我扶起歪在垫子上,我闭眼休息了一会,哑声道:“你是谁?”
娜迦惊奇地瞪大眼,道:“祭司大人不认得我了么?我是娜迦啊。”
我慢慢转过头看她,讥讽一笑,道:“你难道不知道,娜迦是跳悬腰舞的舞姬,这些女子最是讲究腰肢柔韧有力。你这样的身段,也敢假扮?”
她脸色一变,却随即一笑,道:“祭司大人,您在说笑么?娜迦一句也听不懂。”
“行了,”我倦怠地闭上眼:“再装就过了。娜迦从未见过我的脸,南疆女子视祭司为神,怎会在不确定的状况下对一位陌生男子口呼祭司大人?你的措辞漏洞百出倒也罢了,最可笑的是,你要假扮南疆女子,却不知祭司伸出手掌,是何用意。”
眼前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却仍旧微微一笑,道:“祭司大人,您病糊涂了,都满嘴胡话了。”
我叹了口气,摇头道:“南疆女子,断不会如此不敬与祭祀讲话。更加不会,在祭司欲抚掌祝福时,无动于衷。”我睁开眼,定定地看她,一字一句道:“原本我配合你玩玩也无妨,但如今我朝不保夕,没那闲工夫耽搁。无论你是谁,请回去禀报谷主大人,曲谱我会写,但人他得放,大家都别玩花招,不然,这买卖谁亏谁盈,可说不定。”
那女子脸色铁青,哈哈大笑,从脸上揭下面具,长发一甩,却原来是一位俊俏少年,那少年冷冷瞅着我,眼里流露狠毒之色,笑道:“不愧曾做过谷主亲传弟子,果然有两手。不过很可惜,本来你乖乖与我演戏,写下曲谱,我交给谷主大人,你也能得个痛快,大家欢喜。如今你这么不识相,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从袖子中抖出一柄锋利小刀,比划着贴近我的脸,狠声道:“好一个我见犹怜的病美人,只是不知,没了这张脸,你还拿什么来让人怜惜?”
我心里一跳,冷笑道:“尽管下刀,相信我,我比你更痛恨这张脸。只是我有些许怀疑,你这刀下去了,下一刀,只怕就该落到你身上。”
“你尽管做白日梦。”少年满怀嫌恶憎恨地道:“谷主知道了,最多责罚我一顿,断不会为了你个该死之人,而开罪于我。”
“是吗?”我笑了笑,问:“如若这样,那你为何等不及要来动刀子?为何不能等我死?反正如你所说,我不过是该死之人,谷主不会为我,开罪任何人。”
第 40 章
少年被我说得一愣,随即目露凶光,冷笑一声,手中刀光,利刃便朝我脸上划下。
我坦然看他。
千钧一发之际,一物飞来,哐当一声将他手中匕首打落,少年吃痛,闷哼一声,捂住手腕,脸上终于显出惊惧神色。
打落他手中匕首的,是一件半月形玉炔,我们都认得上面的雷纹,那是谷主悬在腰间的配饰。
少年大惊,转过身去微微颤抖,目光所至之处,谷主正缓步走进。
他没带人皮面具,此刻一张俊脸上满布严霜,少年此时已将惊惧神色收起,取而代之的,却是豁出去的骄横倔强,他昂起头,咬着唇,一声不响。
谷主看也不看他,一掌挥去,啪的一声,他白净的脸上,登时浮起半个掌印。
我笑了起来,喘气道:“谷主大人,您若晚来半步,柏舟可就得顶着一张丑脸了。”
谷主冷冷瞅我,却转过头,对那少年道:“自去平康那领罚。”
“为什么!”那少年捂着脸,含泪大声道:“我擅自行动,是该受罚,但这个人算什么?他屡屡冲撞谷主,又是咱们叠翠谷的叛逃之徒,谷主为何要留着他?还要寻那等金贵药物吊他的性命?不就是会谱曲吗?我也会,我不比他差……”
我听得暗暗摇头,真是少年心性,就如我当年,对着罄央也是满心不服气,非觉得自己是那人心中不一样的所在。但殊不知,这等计较,本就可笑万分,那人心里从不留人,便是你当真如珍似宝,对他而言,也只是有用和无用两种区别罢了。
但这个明显不过的事实,少年人不撞到头破血流,又怎会明白?
果然,谷主眼中冷意愈甚,长袖一甩,袖风所至,直如排山倒海的力道,那少年如何抵挡得住,只听噗通一声,已被摔到地上。
谷主却只看向我,目光复杂,忽而缓了口吻,道:“出去。”
这二字简短威仪,那少年一脸不甘,却终究不敢再多说一句,爬起来胡乱擦擦泪,朝谷主行了礼,又狠狠瞪了我一眼,气哼哼地走了。
谷主看着我,忽而道:“当年,你比他还小。”
我垂下头,有些恍惚,弱声道:“谷主如今待学生们可好得紧,当年,我们谁敢当面顶撞于你?”
谷主面无表情,道:“他家世显赫。”
我一愣,谷主这是在解释么?这种感觉太过怪异,我立即摇头抛掉,微笑道:“难怪。”
谷主盯着我,淡淡地道:“叠翠谷,需要这些。”
心中的怪异扩大,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却见谷主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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