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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行-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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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面打闹,一面叫:“看我幌金绳……”
  “紫金葫芦!”
  “收魂伞”
  ……
  我们玩得忘乎所以,突然之间,一种奇异的寒意涌上来,我不自觉停下,转过头去,赫然发现谷主站在身后不远处,正冷冷地打量着我们。
  那一瞬间,仿佛有人拿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我吓得不知所措,立即跪下头贴着地板,不知过了多久,四周静得几乎可以听见自己急如擂鼓的心跳,身边传来一阵战栗地压抑着的啜泣,景炎已经吓得哭了起来。
  他再胆大妄为,却也知道谷中谷主犹如神明,入了叠翠谷习艺,便是将命交到谷主手上,便是在此丢了性命,家里人也不得过问一句。
  也就是说,谷主若是想让他死,他来头再大,也没人救得了。
  我立即想明白这点,猛然真的恐慌起来。景炎犯规,说到底是我同谋,他这么捣蛋,定然在家中受宠异常,若因此丧命,家中父母不定伤心到何种程度?电闪雷鸣之间,我立即爬前两步,拼命磕头道:“谷主,都是我的错,是柏舟拐着景炎到此禁地,是柏舟一人犯错,与景炎无关,求谷主惩罚我一人便是,求谷主……”
  景炎大概吓懵了,只知道抽泣,我猛地一拉他胳膊,大声道:“还不快求谷主恕罪。”
  他被我一推,才有些清醒,哭得淅沥哗啦,磕头哽咽着道:“求,求谷主……”
  也不知磕了多久,仿佛额头都破皮流血,谷主仍然不为所动。我愈加惶恐不安,又往前爬几步,忍着哭声道:“求谷主开恩啊——”
  低头间,却见一双纤尘不染的锦云攒团花靴停在眼前,再往上是谷主喜爱的青缎常服,袖口绣着些许雅致的墨绿兰叶,我又怕又急,心里却也有些许说不清的期待。终于,两根冰凉的手指头勾起我的下巴,我对上谷主波澜不兴的一对眼眸。
  “谷,谷主……”我磕磕绊绊地唤道。
  他不答,只是轻轻摩挲我的下巴,眼中渐渐沾染上些许情绪,似乎有些困惑,又有些压抑的兴奋,随后,我听见他的声音,同样冷淡:“你替他求情?”
  我立即点头。
  “很好。”谷主冷冷地道:“两个人都该罚。”
  我大惊失色,却听他略微提高嗓门:“来人。”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进来一人垂手而立,却是适才被我灌醉的平叔叔。
  “把小的带下去,教他点规矩。”谷主捏住我下巴的手猛然收紧,“教得彻底些,别下回又来犯事。”
  “是。”平叔叔屏息答应,跨步稳健,哪里有一点醉意?
  我便是再懵懂,却也明白过来,原来自我们偷溜进来那一刻算起,谷主就已经知晓。我背上冷汗涔涔,却仍想尽最后一点努力,嗫嚅道:“谷,谷主,都是我……”
  谷主冷冷的眼神扫过,我心中一突,自动咽下那半句话,他不再多话,挥挥手,平叔叔立即上前,将哭爹喊娘的景炎挟在腋下,快步退出。
  我惊呼出声:“不要,放开景炎——”
  谷主轻轻按住我的肩膀,令我半身不得动弹,淡淡地道:“不会死。”
  我松了口气,知道这已然是法外开恩,忙挣扎着于跪谢。谷主却一把托住我,冷冷道:“且慢,他欠下的刑罚,由你来替。”
  我恐惧地睁大眼。
  “怎么,怕了?”他似乎有些好笑,竟然摸着我的肩膀道:“你适才的勇猛,莫非都是装出来的?”
  我浑身颤抖,却禁不住挺起胸膛,努力克服嗓音中的战抖,道:“请,谷主责罚。”
  “放心,该你的,一样也跑不了。”他轻声地说,双手却渐渐往下,随手一撂,揭开我的衣襟,淡淡地道:“本想待你再大些,现下看来,也无需怜惜了。”
  气氛很奇怪,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却万分羞涩,又有些莫名的期待,站立着,任由他将我身上的衣裳一件件解开。
  白色儒服若花瓣委地,裸 露的皮肤接触到空气,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如把玩一件古玩器皿那般仔细看过我身子的各个部位,待分开我的双腿时,曾经惨痛的记忆募地涌上脑来,我猛地一下推开他,尖叫一声:“不要——”
  “这是你的惩罚,”他平淡地陈述着,却将我一下抓了回来,迫使我双膝跪在衣裳上,跷起臀部,他的呼吸终于有些变粗,抚摸的力度终于激烈起来,在我耳边轻声道:“你是我的人,这是你的荣耀,明白了吗?”
  我哭着摇头又点头。
  他冰凉的手缓缓抚摸过大腿内侧,探向身后容纳之处,缓缓揉捏着,扩张着,极有耐性地等待我放松肌肉,等待我那处能伸入两根手指,才缓缓地,解开自己的衣裳,露出巨物,插入。
  整个过程,我因为哭泣,因为痛和羞涩而没法抬头看他,因为被他占有而莫名激动,因为崇敬他,爱慕他,而没有感到一丝可耻和屈辱。
  到得后来,也不知他碰到哪,我竟然浑身软如棉絮,口中发出轻喘和娇嫩的呻吟。
  这是我与他之间第一次情事,那一次他似乎有些忘情,不顾我身形未足,却做了许久。久到照入书库的光线越来越柔和昏黄,久到时至今日,我闭上眼,仍然能清晰描绘出,地上被我们弄湿的地砖纹路及样式。
  但若是那时,我能在那般激烈的频率中回头看他一眼,若能在那样炙热的呼吸中观察他的脸,我定能发现,他从头至尾,眼神均深沉无波。
  即使是欢好,仍不能撼动他分毫,即使他与我欢好,仍如屈尊降贵,赏赐恩典一般。
  如果早早发现这一点,我是否能及时明白一些事,
  是否能,不那么投入,犹如飞蛾扑火般爱这个男人。
  我到目前为止,唯一的,耗费全副心神精力活命的勇气的爱,是否能不像一个笑话。
  景炎睡着的侧脸仍与少年时代一样,长且直的睫毛垂下,挺秀的鼻翼微微鼓起,嘴角向上,似乎梦到什么美梦。
  我摸摸他的头发,在罄央墓前,他大概梦见的,是那位向来在他面前温润如玉,柔和如水的男子。
  我一早在酒中掺入助眠药物,再佐以曲调弹奏,景炎这一觉,当睡到第二日早晨。
  而且,《山居吟》如今已被我改得面目全非,除了主调旋律类同外,我更加入对往昔美好情怀的回忆和怀想。
  因此景炎的梦,大概只会见到罄央韶华盛极,白衣翩然的美态,大概只会遇见那人,含笑宠溺地倾听他说也说不出的情怀。
  在他的睡梦中,永远不会知道,他苦苦思慕的罄央哥哥,其实也有深沉狠心的一面。
  我站了起来,抖抖衣裳,对着罄央的墓碑,再度深深行礼。是的,他是深沉心狠,他原就知道谷主筹谋的一切,他看着我一步步跌入深渊,他忍心任我陷入痛苦而无望的爱,忍心任我按着谷主的安排,出色完成一枚棋子的角色。
  他一言不发,看着我遍体鳞伤,却不伸出援手。
  但是,我又知道,他温柔待我,他耐心教导我,他操心我一日三餐有无好好用饭,有无好好吃药;他关怀我秋风乍起,有无添加衣裳;他爱的那个人罔顾他的心意,日日当着他的面,对我百般亲昵狎玩,他看向我的眼神,却从未嫉恨,只有哀伤,永远都只有浓到化不开的哀伤。
  是为自己,也为我的哀伤。
  是的,我们俩,都同样爱上那个若天神般高高在上的男子,他待我们,从来只有漠然的神色,他的眼眸,即便是在激烈的情事中,也永远蒙有一层薄冰。
  现在想来,罄央的境遇,其实比不上我。我那时到底年少无知,只知勇往直前,况且那人当时待我,即便出于通盘考虑,却也有些门面上的温存,有些做给外人看的宠溺。我少年贫瘠的心底,其实只需一点点好,便足以雀跃欢欣,犹如攀登极乐,只觉四下俱是阳光普照,春暖花开。
  虽然后来揭晓的不堪,令我直接从年幼无知,走向心如死灰。
  但罄央却需苦苦压抑一切,还要笑看我,还要待我一如既往的好。
  他真的,不容易。
  便是袖手旁观又如何?人之一生,总也有说不出道不明的苦楚,总也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磨难,罄央罄央,你可知我,其实也在求你的宽宥,求你在天之灵原谅当年那个一头热的柏舟,那个一无所知,单纯得可恨的柏舟。
  我闭上眼,吁出一口长气,拍拍罄央的墓碑,轻声道:“哥,替我看着景炎,”我顿了顿,道:“咱们仨,总得有一个过上好日子不是?”
  他自然是不能作答,我想了想,道:“如果可以,也替我看着我儿子,小名琪儿,很可爱的孩儿呢,你若见了定会喜欢。”我抬头望着远处,自嘲一笑道:“也罢,放在沈墨山处,我倒放心,总不至短了他吃喝就是。”
  我挺起脊梁,微微一笑,就如多年前每次蹦蹦跳跳走出他的房间那般,笑了一笑,轻快地道:“我走了,罄央哥。”
  前路漫漫,但我却知道,该走向何方。
  或许,一切事情,均要有个了结,让死者安息,令生者有勇气前行。
  我包好七弦琴,背在背上,快步往前走,树下停着来时的马车。我解出其中一匹马,套上马鞍,翻身而上,再回头看了一眼,手腕一抖,双腿一夹,轻叱一声:“驾——”
  春风得意马蹄疾,说的是一种心情,年轻飞扬,肆意果敢,然这些于我,并无太多关联。
  我心情平静,一件期盼了太久的事情,事到临头,反倒生不出多少激动人心的感觉。
  我熟练地驾着马奔出此地,前往榆阳城最大最繁华的烟花胜地,景炎并不知道,早在半年前,我临去京师,其实在此地藏匿了数月,这一片大街小巷,我早已熟络。
  我直接奔去城中有名的青楼玉衡楼后院小门,下马按约好的信号叩门,自有龟奴跑来开门,见是我,立即满脸堆笑,道:“哎呦易公子,您可算来了。樊姐儿见天念叨您,这不,今儿早上还说着,这榆阳城的蝴蝶兰都开过一遍了,易公子怎的还不来……”
  我微微一笑,道:“葛娘子可在?”
  “在,姑娘的牌子早摘下来,这些时日天天练舞,就等着公子一到,与那神仙乐曲相配,在咱万花会上压倒群芳。”
  我颔首道:“前面带路,通报去吧。”
  “是嘞。”
  那龟奴一溜小跑,早早地奔上玉衡楼后院一座精细独立小楼,尚未进去,已听得里面一阵女子斥骂之声。我闻言一笑,认得是葛九贴身丫鬟樊姐儿的声音。尚未拾阶而上,却听得楼上一阵摔珠帘声,抬头一见,却见一名俏生生的女子冲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丫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榆阳城有通衢大道,直达南北,过往旅人商客不知多少,本地青楼多有异族绝色妓女,妖娆之处远胜天启朝女子,且南疆异族不以卖身为耻,反觉着有酒喝、有乐子耍,还能挣银子,是桩好差事,是以性情憨直率真,也颇为动人。
  南疆女子有一舞,名曰悬腰,乃女子身着半截紧身上裳,下着五彩斑斓的花色筒裙,腰佩红色蛮鼓,随鼓点翩然起舞,其姿态甚为窈窕销魂,在榆阳城内大大有名。其间的佼佼者,便是眼前这位葛九娘子,她此刻穿着天启朝女子时新薄纱上衫,下面却配着一条桃红撒花金边扎腿蛮裤,赤着一双洁白莹润的天足,身上叮叮当当挂了许多饰品,瞧着倒别致得紧,一双妙目紧紧盯着我,露出惊喜,却偏偏嘟起嘴巴,啐骂道:“呸,你还知道回来?路上的野狼怎的不叼了你?”
  我垂头一笑,道:“肉太酸,野狼也嫌弃。”
  她眼珠子一转,嗔怪道:“怕叼的不是野狼,是别处的狐狸精吧?”
  我叹了口气道:“狐狸精怎比得上你这样的兰花仙子,仙子姐姐,瞧着我马不停蹄,赶来为你奏曲的份上,快赏个热炕头热水,我快累死了。”
  她一阵娇笑,下来亲亲热热领我进房,又赶丫鬟小子为我准备洗漱等物,又亲自捧了铜盆,绞了热毛巾递给我,我道谢接过,净了脸手,放下端起樊姐儿送上来的红枣茶,啜饮一口,喟叹道:“九儿,还是你这好。”
  “公子既知道好,这回就歇多几日,省得我们九姑娘整日惦念,这舞也没跳好,饭也没吃好,倒为着您连推了好几位贵客。”樊姐儿笑嘻嘻地上来撤下我的巾帕,又问:“赶巧了,今儿个有炖的蛇羹,公子用一碗?”
  我摆摆手道:“不用了,我病了一场,医师说忌口这些。”
  葛九闻言,瞪大眼睛道:“你们天启男人,甚多娇弱,出趟远门就能病一场。我瞧瞧,可真个瘦了,哎呦冤家,你这么着,姐姐我可心疼坏了。别管你们那些不着调的郎中,我告诉你,蛇羹可是好东西,补身子最要紧了,我着他们往里面放了田七花,拿上好鸡汤煨着的,一碗下去,元气精气神都提上来了。樊姐儿,甭理他,你正经舀一碗过来,我看他敢不用。”
  我扑哧一笑,道:“怎的几月不见,你连冤家这等话也学了?樊姐儿,你也不看着她,叫她混学这些话。”
  樊姐儿偷笑道:“我一个丫鬟,哪里管得住。”
  葛九诧异道:“我瞧着前边院里你们那边的小姑娘陪酒,要叫几声冤家,那客人便会高兴,给的赏钱也多,怎么,这不是好话?”
  我笑道:“这相当于你们那讲的情哥哥,你称我这句,我可受不住。”
  我还没说完,葛九已经啐了一口,站起来叉腰道:“呸,就你这中看不中用的小模样,老娘我还得倒贴着,要叫情哥哥,甭想!樊姐儿,快舀蛇羹去。”
  樊姐儿笑着答应,不一会,果然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闻着倒是喷香,只是我自来对蛇之类敬谢不敏,忙道:“姐姐,不带这么罚我的,不来不来。”
  葛九薄怒道:“我们寨子里,敬酒敬饭,若是不受便是瞧不起主人家。如今我好意请你吃东西,你却推三阻四,莫不是瞧不起我?”
  我没有办法,只得苦着脸端起碗,好容易吃完,立即道:“樊姐儿,给口茶漱漱,快。”
  樊姐儿忍笑上来伺候我漱口,我又喝了好几口热菜,方压下这等恶心感,一抬头,却见葛九亮晶晶的眼睛探究似的看我。我被她看得发毛,笑道:“瞧什么?可是瞧出我好来,想招了进寨子里做女婿?”
  她笑嘻嘻地道:“那不中,女子不能嫁长得太好的男人。我是觉着,若你是女孩儿,别说整个寨子,怕是整个南疆的男子,都要追着你想娶你做老婆。”
  我横了她一眼,道:“有这等闲工夫,不如说说你的悬腰舞练得如何。”
  她胸有成竹地道:“那自然好了,三日后便是英雄会,按着惯例,明日盟主府选悬腰舞女,咱们今儿个晚上好好歇息,明日等着入府打败她们便是。”
  我点点头,沉吟一会,道:“你确定,那人会来?”
  葛九点头,道:“定然会到。”
  我双目微眯,冷声道:“那就好。”我抬头,放柔口气,对葛九道:“明日出来后,你立即带着樊姐儿走,有多远走多远,记住了吗?”
  葛九微笑道:“你都嘱咐百八十遍了,莫非我会忘了不成?”
  我欣然一笑,柔声道:“对不住。”
  葛九摆摆手,道:“莫提这些,我有今日,皆是得你所助,如今银子也赚够了,也该回寨子里找个好男子嫁了生娃儿。”
  我微笑道:“你定会有好日子过。”

  长歌行
  作者:吴沉水

  第 28 章

  翌日,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我坐于妆镜前,葛九伫立身后,正慢条斯理,替我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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