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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兵十万-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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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五十上下,一身白色汉袍,此刻整襟抚须地望着夜空,明月洒下,这老者仿似沐浴其橙黄之河,幽幽透着潇意闲洒。
分雷看得目瞪口呆,缓了一口气后,才警惕地环顾四周,这时,那老者撩袍起身,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头上一转,蓦地盯向分雷身藏的方向!
分雷一惊!刚要有所动作,却见那老者收回眼色,身子一转,负起双手悠然地迈向商会的厅堂,嘴上却吟道:“香风总飞来,和煦藏乾坤。”
分雷虽是老粗一个,却也听得出老者的意思,“香风”是相逢,“和煦”是何需,说来就是相逢总会来,何需藏乾坤呢。他心道好一个藏字歪诗,中原人就爱玩这个,他失笑地抽出带鞘的长剑,自然也要表示一番。
却听“轰”地一声巨响!
整个狼窑也为之震动!
分雷和那老者骇然望去,狼须酒楼的方向已然腾起冲天大火,烈焰直达夜空,仿似连天都给烧着了一般!
分雷愕然相望,满眼的烈火像要炸开了他的脑袋,他刹那间明白过来,舒庆东已经知会了元解礼,这把火就是冲他来的!
狼窑商会内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批批豹旗翊卫由暗处蹿了出来,团团护在那白袍老者身前,分雷心内再震,这老者定是魏尚客魏大人,他知道自己被元解礼控制了,才吟起那首藏字诗给他听,只是不知道他怎会信赖自己这个不速之客呢。
分雷见豹旗翊卫越聚越多,只好深深睹了一眼白袍老者,翻身跃过院墙,向暗处投去。
奔跑之间,他心内思电飞转,暗骂自己低估了舒庆东,这卑鄙小人定是将藏珠献给了元解礼,然后看到了他的画象,元解礼本容不下索阿,这一借口恰如其分,不仅可以端了索阿,还可以害了他分雷的性命,真可谓一箭双雕!
可怜是那宁老板,分雷想起他憨直的笑脸,不禁泛起阵阵悲戗!
分雷紧咬牙关,恨不得现在就宰了舒庆东。突在这时,一股劲气由上而下,劈头盖脸的击了下来!分雷正怒火中烧,这一击却如泼来的冷水,刹那间让他心凉了一半!他闷喝一声!狼狈的就地滚去,堪堪避过这致命一击,随后“镪”地抽出奔狼绷簧刀怒目望去!
一看下暗叫不好,来人正是那狼耳桥上的斗笠人!
透过圆月和燃烧的夜空,斗笠人一扬藏蓝色黑纹的长袍,咯咯怪笑道:“我就知道你晚上不得安稳,耗子都是晚上出来找食儿吃的。”
分雷强压下怒气,哼声道:“你这不是骂自己呢么,把自己当猫了啊!”说着横刀相向道:“这火是你放的?”
斗笠人笑道:“是我如何?不是我如何?”
分雷嘿嘿一笑,摸着秃头冷声道:“我常说你来我往,看这架势……今晚咱俩得留一个了!”
斗笠人仰天长笑,长袍撇风一抖!傲然道:“分雷!今天要你知道!草原上除了巴哈秃儿!还有另外一道能操使天地!”
分雷蓄满气势,心中却想这斗笠人一定和舒庆东有关系,不然怎会像吊靴的鬼子跟在他身边呢,可细细一想,又觉不妥,如果舒庆东知道自己出来,又何苦搞这么大动作炸了狼须酒楼哩?
还没想完,那斗笠人已鬼魅般贴了上来,长袍上下翻飞之际,道道寒芒由袍内划出,分雷早领教了他神鬼莫测的功夫,硬着头皮连挡数招,随后向后一退,身躬刀横,他本想借力反弹而去,谁知斗笠人也帖了上来,一番连消带打,紧紧压制着分雷的刀招。
分雷身形越渐用老,眼看小命不保,唯有重整旗鼓,刀锋连斩数道,瞬即转身一记横斩,一幅同归于尽的狠辣架势!斗笠人“咦”了一声,身子稍稍后仰,那蓄满刀劲的横斩帖胸而过,煞是凶险!
分雷借机重踏奇步,绷簧刀上下翻飞,刀刀俱是拼命的招术,斗笠人见他扳会颓势,却是暗暗一笑,双手挥舞着长袍将分雷的狠招轻松化去,并在万均之刻蹴出数脚!分雷从未和此等高手磋过招,那种神鬼难敌的速度确是史料不及,胸腹连中数脚后,他嘴上一腥,“哗”地吐出触目惊心的鲜血,身子如砣螺般卷着血雾旋飞开去,直撞上墙壁才跌跪了下来。
斗笠人咯咯嘻笑道:“怎么?名扬草原的巴哈秃儿就这两下子?真不明白她为何会看上你。”
分雷以刀拄地,又喷了口血水,哼声道:“她?她是谁?”
斗笠人耸了耸肩,一扬长袍,手中已多了一把细如柳叶的软剑,分雷看在眼里知道他要下杀手了,不然怎么亮出自己的兵刃,同时也是心头佩服,能用好这种兵刃的确是不俗的绝顶高手。
“我这人卑鄙的很,总让人死得稀里糊涂的,你说,我怎么会告诉你她是谁呢?”
分雷见他轻步而来,不由笑道:“那可真是太巧了,没几天的工夫就碰上两个小人,你说我该先杀谁呢?”
这最后一句还没说完,斗笠人已然一怔,只见分雷杀机大盛,左腿一弯猛地踹在墙上,借着冲力劈头砍来!斗笠人哪想到这秃子中了几脚还依然如此凶悍,大骇下向后急退而去,好延长化解分雷前冲的力道,谁知这秃子半途坠下身子,脚尖一点石地,身子腾空而起!倏地跃过斗笠人身后的高墙,竟那么逃了!
第十七话各有布置
第十八话 索阿成盟
火光映天,狼窑如坠梦魇,远处燃烧的狼须酒楼在缓慢坍塌,火势蔓延开去,一条整街也陷入火海之中,男男女女的哀嚎彼彼传来,似让人联想在火中奔逃的狼狈。
而与之相同的是,在狼窑另一端的暗街冷巷中,分雷似乎也被某种火焰追赶着,他嘴角不停地溢出血水,踉踉跄跄的穿梭于市井之中,那比火焰更可怕的斗笠人仍像吊靴鬼一般紧蹑在后,这两道夜色的魅影张狂的翻飞疾驰,直到四处撒来救火的人们越来越多,才心强所忤地缓下身法。
分雷挤进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大口大口地吐着血水,他双目渐白,周围的人与景开始模糊昏黑,他狠命地甩了甩头,耳畔却传来斗笠人低沉的狞笑,他只好蹒跚地推过人群,靠在一堵院墙上沉重地瘫跪在地。
身后往来奔跑的人群对他来说即陌生又惶惑,他痛苦地将头顶在墙上,本已重疮的肋间断骨复遭蹴伤,那彻骨的疼痛几乎让他昏死过去,而最致命的一脚是在小腹上,此刻,他根本再无内力可用,斗笠人这几脚仿佛废了他的功夫,所有内劲瘫散在体内,再也凝聚不起来了。
他“哗”地再吐鲜血,煞时喷得院墙腥红一片,在朦朦胧胧中,他听到身后的人群拎着水桶磕磕碰碰地往来穿梭,而在其中,传来一阵紧凑低沉的脚步声,这声音越来越近,越近越加沉重,像闷鼓敲打着他的心头。
“人常言力到穷处,不通则变,看来,这话不是对你而说的。”
斗笠人垂剑而立,深深望着分雷瘫跪的背影,叹慨地续道:“方才看你狠命击来,心中有股说不出的兴奋,那是一种即紧张又害怕的复杂感情,能让我有此等心绪的人,怕是只有你一个了,真是可惜……”
分雷轻轻咳出一道血水,堪堪挤出笑容道:“这几脚……真要命……害得老子搭进去这么多血……呵呵……你真有种……”
斗笠人闻言沉默片刻,沉声道:“你站起来吧,巴哈秃儿没有跪着死的,我也不屑杀一个像绵羊一般的草原汉子。”
分雷哼笑一声,却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勉强压下口中的腥咸之物,喃喃问道:“死也要死的明白……你究竟是谁?”
斗笠人哼了一声,刚要说话,却听分雷续问道:“你认得井桃吧!”
话音一落,远方的狼须酒楼传来一阵巨响,燃烧怠尽的架骨终于倒塌了下去,而斗笠人却没有任何声音。
分雷借着暗处缓缓抽出绑腿中的骨刀,悄悄攥在手心问道:“你曾说过她怎会放过我这样的人……看来说的该是井桃……你和她都是薛延陀的人吧?”
斗笠人抖出浓烈的杀机道:“将死之人,还何需多言!”
分雷知道话以成左,只觉脑后生风,如激手冰寒的剑气透椎而来!他紧守一线意志,咬破舌尖激起最后的求生之望,闪电般窝着双腿倒仰而下,手中骨刀直直刺进斗笠人前冲的腹中……
轰的一声炸响!
狼须酒楼对街的酒肆也烧了起来,满天的火红将狼窑照得如同白昼。
分雷的鼻尖流着丝丝鲜血,不足半寸处的软剑悬在他脸上,斗笠人透过腹上的骨刀望着分雷,喃喃笑道:“我还以为……自己是长生天……天呢……”
分雷双眸渐失,微微晃了晃头才缓过神来,挤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道:“这回我比你快。”
斗笠人哼了一声,抓住分雷的手腕将骨刀抽了出来,向后踉跄退去,这时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哭喊着从他身前掠去,险些撞倒斗笠人,那份狼狈相倒映在分雷仰躺的眼中,他有气无力地呵呵自笑,斗笠人捂着腹部瘫坐在地,分雷很想看到他斗笠下面的脸,看去却永远是个迷了……
当分雷醒来时,正躺在一方温柔塌上,身旁站立着三人,其中二人正是索阿和梭伦,另外一人似个草原先生,手中还捧着乘药的驴皮匣子。
分雷的腹部绷着层层缠布,布内散发着沁心的草药味,嘴里还留着苦腥,显然是被喂过汤药了。他在梭伦的搀扶下坐起身子,见索阿挥退那草原先生,等房门关紧后,分雷问道:“这是何处?宁老板可是……”
索阿摆了摆手,步履维艰地走到窗前,推开窗棱后,耀目的阳光直射进来,使得索阿的身影像座雄伟的山峰,而透过他身躯吹来的微风,却带着微微的木炭味,索阿叹了口气道:“元解礼这是在警告我啊……呵呵,只是这招夜半放火,真是毒辣的紧呢!”
梭抡扶着分雷,沉声道:“昨夜火烧起来后,元解礼就亲自带兵来了,看样子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是他真是愚笨的紧,烧死那么多人,哪个能认出来你分雷呢。”
索阿负手于窗前,感慨道:“你和孔兄弟鬼使神差地躲过此劫,也是长生天的旨意,这倒使我兴起壮年时的意气。”
说着转身甩过身袍道:“人老了就会为种种事端所牵,不比年轻时敢做敢为,我已经决定了!”说罢上前半跪于分雷床前,抱拳道:“我索阿将尽用其能!愿与买天乌骑甲结成同盟!共同效命于车鼻左右!”
分雷愕然以对,忽觉身子一轻,梭伦也下床半跪在乃父身旁,拱手道:“观望昨夜火事,我与阿爹已下定决心,尽起一万环刀子帮众!听由买天头人分雷调遣!咱们就不信了!他元解礼区区五千兵马敢耐我何!”
分雷忍着剧痛起身扶起二人,攥着索阿的老拳道:“这事关大局,索爷可曾想好了,环刀子帮如要护在车鼻左右,后果可以断想,如今已不是突厥的天下了。”
索阿双眼腥红,难抑泪光地泣道:“这还用想么!元解礼昨夜放火,烧了我狼窑整整一条街,上下六百余口啊!我索阿怎么向狼窑的商人和百姓交代?横竖都要刀兵相见,不如痛快点!我们狼窑几万人口,都流着突厥的血!这逼人太甚的道理你分雷头人明白!”
梭伦抢声道:“逼死不如战死!我们狼窑反了!”
第十八话索阿成盟
第十九话 遗忘的契丹松克部
分雷想起宁老板和初入狼窑时的无辜商侣,仰天一阵长叹,他本想结识魏尚客将卢乃海临终之托解说一番,一来可以借魏大人之口上书大唐,退去这长城内外之战,二来可孤立薛延陀,使得内外交困不战而败。
但是这一切,都随着元解礼的一把火,烧得灰飞烟灭了。
分雷瘫坐在塌上,思忖后喃喃道:“现在实不易大行其事,元解礼敢烧狼须酒楼,必然留着后手,他是不怕你们反的。”
索阿一整衣袖,沉声道:“分雷头人所言不假,他姓元的人虽卑鄙,却也是带兵的行家,今天一早,我们的探子就飞鹞来报,一支两万余的大军由武威而来,显然是元敬焱给他儿子增派的,看来元解礼是孤注一掷了!”
分雷闻言大吃一惊,一拳捶在大腿上,痛苦道:“我还没与元解礼打过照面呢,这混蛋就求老子发兵了!玳轲岩城兵力悬殊,这不是落井下石么!”
梭伦道:“所以我们再不能等了,我们突厥以狼养性,可现在呢!竟然被羊占了先机!我们再不能犹豫了!”
分雷听罢若有所悟,皱眉道:“狼窑本是城池,先不说尽起一万人的兵马,单单增援玳轲岩城就是个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撤出狼窑。”
索阿一拍分雷的肩头,肃然道:“分雷头人无须担心,我索阿自有办法!”
分雷见他信志满怀,不由间望向窗外,透过层层街巷,依稀看到了狼窑南端的黄河。忽然间,他想起斗笠人,随即问道:“昨夜被我刺死的人怎么处理的?”
“什么人?”
索阿和梭伦面面相觑,均不知分雷在问什么。
分雷从他二人的表情上看去也是一愣,不解道:“昨夜我险些死在这人手里,他戴着遮巾斗笠,一身藏蓝色黑纹的长袍,你们没看见?”
索阿摇头道:“梭伦在废墟中没有发现你的佩刀,知道你不在火场,这才在狼窑内四处寻你,发现你时已经奄奄一息了,此外再无一人躺在地上,更没有你所描述的人。”
分雷听得直蹙眉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喃喃道:“这不可能,我明明扎死了他,莫非他的同伙将他抬走了?”
梭伦若有所思地说道:“分雷头人所说的这个人是不是狼耳桥上的那个?”
分雷急声道:“没错,就是那个人!”
梭伦道:“狼窑这地界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过当初小弟隔远望去时,发现他的斗笠和袍子很独特,似曾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索阿疑道:“究竟是怎样的?”
梭伦捏着敦实的下巴,皱眉道:“遮巾斗笠,只隐隐露着口鼻,那件连襟的藏蓝色黑纹长袍……嗯……”
分雷接道:“我和他交过两次手了,那藏蓝色长袍的黑纹像是狼的脑袋,而且他似乎认识井桃!”
索阿听罢脸上色变道:“井桃?你是说他认识井桃?”
分雷苦笑道:“这也是我的猜测,当时我提到井桃时,这家伙像是很犹豫的样子,所以才这么断定的。”
索阿捋着胡须,在房中踱去,隔了许久问道:“头人可肯定那黑纹似狼的脑袋?”
分雷点首道:“肯定,我们突厥人对狼再熟悉不过了。”
索阿摇了摇头,叹道:“这回或许是分雷头人看走眼了,那不是狼头,应该是豺狗的纹示。”
“豺狗?”分雷微微一怔。
这时梭伦却似想起了什么,蓦地惊道:“阿爹!这人莫非是契丹的杀手?”
分雷头大了几倍,摸着光光的脑袋愕道:“杀手?如果真是杀手为何不去行刺车鼻可汗?又为何偏偏找我这个部落小头目的麻烦哩!”
梭伦怔道:“小头目?分雷头人也有所耳闻吧?”
“什么传闻?”
梭伦苦笑道:“突厥使者求助于买天老头人苦雅拉的时候,各部落之间就已经形成默契,均猜想到买天部落会支持车鼻可汗,那个时候薛延陀也曾暗中派使者来过狼窑,苦其心术威逼利诱我家阿爹,阿爹心系突厥正宗血脉,只应承做为中立派不参与此事,不然,昨天你还没进狼窑呢,就会遇上我们环刀子帮的精锐杀手了,如今买天乌骑甲已然在草原上四处受敌,不仅想灭之后快,还要争抢买天部作为草原第一巴哈秃儿的名号,小弟想,除了德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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