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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之流光飞舞  作者:f浮云y-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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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陛下莫再忧心了。”
  皇后跪地服侍病中的皇帝,鹣鲽情深。“先前一阵妖风,摧折了些草木,现今已经没事的了。”
  “爱,爱卿。”赵煦抓住皇后。“你,暂退。朕要与宰相继续议完六部之事”
  “皇上!”
  “朕命数无多了,自己清楚。国家大政,千头万绪,叫朕如何,如何放得下?”赵煦挣开刘后,“先前说到春闱。开科取士乃国家之本,众卿不必再劝了。三日之后开闱,朕,朕要亲自主持本科文武大举”
  刘后默默行礼,退了出去。
  “有空议论春闱,却不能议一议太子之事么?狠心的官家!”
  她茫然垂泪片刻,终于咬牙。“传穆王妃入延宁宫觐见。请她带上穆王世子,以及世子生母。”
  “是,娘娘——先前宫中妖风之事,要不要启奏太后娘娘定夺?”
  “启奏她们?”刘后冷笑。“此事若不是她们弄出来的,倒叫人惊讶。这后宫生涯,真是愈来愈难捱了。对了,替本宫备下笔墨,我要修书给兄长,替我遍寻天下奇人异士”
  “太后娘娘,延宁宫果然召了穆王妃与穆王世子入宫觐见。”
  耳目悄悄启奏。
  朱圣瑞长出口气。
  “国师,那我们便依计而行罢。”
  朝会散去。群臣怕事,各自四散而去,并无片刻寒暄交集。
  赵佖被家人迎走,赵似直奔圣瑞宫。赵佶一人,孤零零离宫而去。
  身为天皇贵胄,偏又如何?
  如此一地残花,正如此刻心境。
  本是自己想要的,偏偏早知道无分占有。
  原已经安于天命,一瞬间却将机缘乱写,晃至眼前。
  逼虎上山,虎如何能不伤人?
  虎不上山,难道如皇家禁苑之中那样懒散苟延,度此终年?
  但既归了山林,一个不好,山中大王被人剥皮来卖,亦怨不得人。
  什么皇宫?分明就是如此丛林,尔生我死,不共双存。
  闷闷地出了宫门。
  上了轿子。
  大轿安稳,暗黄龙纹,盘得赵佶眼晕。
  于是闭目养神。
  先前宫廷惊变,提心吊胆,又旁听了半日春闱春闱不春闱的,赵佶也许心累,也许身疲,沉沉睡了过去。
  变生肘腋。
  一名黑衣死士,自长空中扑下,如鹰隼猎食,长刀潋滟,劈向赵佶座轿!
  原来善财与涂九歌斗法半日,不过是为此刻。
  真正的杀着,是在涂九歌斗法之后穆王世子入宫之前防备最弱之时,在禁宫与王府之间的路途之上,由绝顶高手,夺命一击!
  涂九歌纵使心思再细,巧算再精,又怎来得及在此四面楚歌的情形之下,再顾得上出手援救赵佶生死?
  刀破蓝空。
  轿夫浑然未觉。
  昏睡过去的赵佶福至心灵,在万分危急之下竟险险醒来,圆睁双目,本能地侧身避过了第一刀。
  刀气在他肩上划出存许深的伤口。
  若此刀劈正,必定身躯两裂。
  一刀不中,刺客并未远扬。
  第二刀从玄奇角度回手,向着赵佶腰际平斩。
  如摘瓜切菜,却劲气雄浑。
  轿顶被劈断,轿子四围却犹存。
  赵佶无处可避。
  直到此刻,轿夫和路人的惊叫才从喉咙中传了出来。
  轿夫奔逃。随扈侍卫拔出刀剑。
  座轿重重落地。
  第二刀割破蟒袍。
  赵佶惊呼出声。
  眼看血溅当场。
  一声虎喝。
  兜头一棍,挟着巨大风声,扫向黑衣刺客后脑。
  人之本能,遇袭回护。
  刀稍偏。
  嘶啦一声,轿幕被从外割断。
  ——端王府中门客高俅赶到,割破轿幕,赵佶顺势跌了出来。
  第二刀落空。
  同一时间,刺客身后的风声落下。
  情急之间,生死不过肢体运转,理智远不及赶到。
  第三刀回身,猛砍身后突袭之人。
  刀砍入突袭者肩膊,距脖颈毫厘之差而已。
  同一时刻,棍砸正刺客天灵。
  ——原来突袭的武器,不过是路旁一根竹竿而已。
  竹竿寸寸断裂。
  刺客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早知不过一根竹竿,而非铁棍狼牙棒之类的,又何必放过正主一刀?
  刀势本可斜砍入突袭者胸腔,但刺客急于求成,回手拔刀,带着血雨一跃而起,欲再追杀赵佶。
  第四刀追斩——
  高俅拔刀护主,两刀交接。
  刺客腾挪闪移,死咬目标不放。
  高俅不是对手,刀被震飞脱手。
  刺客正要砍下第五刀,陡然脚步一滞!
  先前被竹竿敲在脑上之处,细小破皮伤口,竟在无端延伸扩展,整个头面,都被鲜血覆满!
  一根竹竿,竟有如此力气?
  是何人拥此雄豪之力,助赵佶逃过生天?
  刺客未来得及想出答案,横刺里窜出一人,正是端王门下食客蔡京。
  他无声无息,淬着毒药泛着蓝光的匕首,狠狠探入了刺客背心。
  第五刀再砍不下去。
  叮地一声,长刀落地。
  赵佶本被护着奔逃出去,见状挣脱高俅,三步跑了回来。
  “戚壮士,戚壮士!”
  ——以竹竿为武器,骗得刺客回刀,电光火石之间救下赵佶的,正是戚宝山。
  但他吃刺客一刀,脖颈胸膛,一片血肉翻卷,已是直挺挺向后倒在地上,气息微弱。
  赵佶疯了似的大喊。“禁军呢?御医,御医!——”
  “好消息。”
  许仕林在客店中呆得有些急躁,恰逢吴媚回转。
  “什么消息?”
  “三日后便开春闱,圣上亲自主考。算不算好消息?”
  许仕林皱眉,无意义地应了一声。
  “我说,”吴媚笑道,“你若不想多惹麻烦,故意考不上不就结了?”
  许仕林苦笑了笑。“媚娘你真是冰雪聪明。”
  吴媚一愣。“讥刺我呢啊?”
  “小生不敢。”许仕林一揖。“敢问姑娘,可曾见我宝山兄去了哪里?”
  “他啊,难道不是跟碧莲姑娘在一起的么?”
  “没有啊。”碧莲从隔邻房中进来。“他说有朋友找他吃饭饮酒——他在东京能有什么朋友?估计又是那个什么王府派员来游说了吧。”
  许仕林忽然紧紧皱眉,“我忽觉心慌不已,你们都在此地,唯独宝山兄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吴媚和碧莲对视一眼。
  吴媚干脆利落地起身。“我去看看。”
  “要去一起去。”许仕林止住她。“我已痊愈,虽你身怀武功,但毕竟是女子,岂能凡事都让你冲锋陷阵在前?”
  李碧莲娇笑一声。“说得好。一起去吧,估计就在天街某处,别的地儿,他也不认得。”

  第二十九章 兄弟•;夫妇(1)

  这边厢端王天街遇刺。
  那边延宁宫中,新晋皇后正拉着穆王妃及侧妃闲话家常。
  八岁的穆王世子一脸蠢笨之相,木讷地站在一边,瞌睡走神。
  “去瑶华宫,请华阳女冠过来。”刘后寒暄了片刻家常,遣侍女去找孟氏前来壮胆。
  ——前任孟皇后,为给新皇后让出位子,生生就摇身一变,成了什么“华阳女冠”。但瑶华宫仍称宫而不称观,保留原有仪仗,算是昭告天下,帝后夫妇并非无情之人。
  然而原本孟氏居瑶华正宫,诸妃朝谒;如今刘后一朝登位,成了天子正妻,即吩咐从人传召,待遇即刻颠倒。穆王妃在侧,思及自己亦是嫡妻身份,颇有些唏嘘之意,又不敢为刘后所觉。
  “弟妹莫要心急,”刘后面上春风,心中谋略,均不露分寸。“待到华阳女冠到了,我有重要事情同弟妹商量。”她颇含深意,望了世子一眼。
  侍立在后的侧妃赶忙狠狠掐了世子大腿一把,世子猛然惊醒,睡眼迷蒙。
  刘后只是笑笑。
  却听外面有人来报。
  “娘娘,朝会早已散了,穆王殿下在宫外久候多时,说是想要与王妃世子同车回府,如今来问问,王妃几时能走?”
  内侍递上穆王的请安帖,刘后瞥了一眼上面的“皇嫂”二字,唇边升起一抹笑容。
  穆王妃赶紧起身,“回去禀告王爷,请他先行回府,我陪嫂嫂多说会儿话。”
  “不必了。”刘后扬手,“请穆王来延宁殿。”
  “这”
  “怕什么?之后我还要请官家亲临哩。去。”
  穆王妃心中已知大概,心情复杂地望了一眼背后的世子。
  皇帝大病无后,长弟为继,原本以为占定了便宜,他日这内宫中或是自己的天下。
  如今丈夫莫名其妙地瞎了眼,都以为时不予我,却不料内宫自有内宫的想法,转机随时而来。
  只是世子乃是庶出,这样一来,又是向朱、孟刘之争的复刻,后宫一团浑水,也许永无宁日。
  正神思恍惚间,忽听宫门外一声惊呼。
  穆王妃哎呀一声立起,“那,莫非不是皇华阳女冠的声音么?”
  刘后亦听出端倪,不及遣宫女去看,已见门外内侍奔了入来。
  “不好啦,不好啦!”
  “究竟何事?”
  “孟,孟,不是,”内侍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华阳娘娘在宫门口撞上了穆王殿下,同殿下说了几句话,然后忽然,不知道怎的,穆王殿下就,就甩了华阳娘娘一巴掌,还骂说‘贱人’,华阳娘娘就瘫倒在地上”
  “竟有此事?”刘后急怒攻心,顾不上摇摇欲坠的穆王妃等人,“快将人都请进来,封锁消息,不许让两宫太后和皇上知道——”
  “来,来不及啦万,万岁爷恰经此地,听闻动静过来,刚巧看到孟娘娘倒在地上哭,气得转身就回驾御书房去了!”
  刘后颓然跌坐在凤凰椅上。
  “怎会如此的,”穆王妃面色煞白,“我,我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顾刘后,径直冲了出去。
  刘后望了一眼跪伏地上抖如筛糠的穆王侧妃与世子,悠悠一叹。“走吧,咱也出去瞧瞧。”
  “两妻四弟,好福祉。”涂九歌好整以暇地坐在慈寿宫中,享用整桌御膳,却只对一盘全鸡上下其手,兴趣高昂。“——不过,从前我有个朋友叫李隆基,他有子三十,福气更佳。”
  被早晨风花乱战吓了个半死的向氏陪坐在侧,难得闷葫芦似的涂九歌肯主动开口说话,赶紧强颜欢笑着附和。“神人说得是,说得是。”
  向氏不知为何,浑身阵阵发冷。
  若不是有此神助出现,是否自己早已不知道曝尸何处?
  想开国时候,烛声斧影;而今后宫人各有志,朝臣莫衷一是。
  人心,都好调控。礼法当前,谋略在后。
  但如此□裸的搏杀斗法,真真已出乎向氏预料,令人不寒而栗,生活在恐惧之中。
  “若是,”向氏禁不住将心中想法脱口而出,“若是官家早早去了,反而没那么多事。如今拖得一日,便是一日的凶险烦恼”
  说着说着,又将口一掩,畏缩地看了涂九歌一眼。
  涂九歌手中把玩鸡骨,意态悠然地将骨上残渣碎肉剔了个干净如洗,才肯看向氏一眼。
  “三日后或有机会。”
  “三日后?”向氏一惊。“三日后是什么日子?”
  涂九歌再无一语。
  隔邻穆王一家,被客气地送了出宫,坐上自家的堂皇马车。
  穆王与王妃求见圣上太后,欲求解释,将头磕破了,亦只得到一句“请先回府”。
  马车摇晃,似将谋求大位的最后一线希望亦摇晃了个精光。
  “究竟发生了何事?”穆王妃目光呆滞,喃喃似是自语。“冲撞了谁不好,偏偏是她”
  穆王低垂着头,咬定牙关,仍是不出一语。
  ——先前之事,说是冲突,不如说是妖邪附体,穆王自己,亦不知道究竟怎会如此。
  明明听见有个女人自称是长春殿中肖婕妤,爱慕他已多年,愿为他谋刺皇帝,而后双宿双飞。
  赵佖听此大逆不道之言,一怒之下,掌掴过去。
  谁料到旁人竟告诉他,被他掌掴之人乃是刚被废的孟皇后。
  他质问“肖婕妤”其人,却猛然醒觉,兄长后宫之中,并无肖姓嫔妃!
  他眼不能视,无法自证清白,身边从人,亦全数反戈,纷纷指称,当时孟氏与赵佖相遇,只是淡淡问他眼疾可好,邀请穆王妃有空可来瑶华宫中论道,穆王却忽然大怒,挥掌怒掴。
  “你可知道,宫中有哪位嫔妃,声线暗哑温柔,软软的,带着些江南口音?”
  穆王忽然问王妃。
  王妃皱眉细想了想。“并无如此之人对了,前朝好像有位婕妤,随居在林太妃宫中的,是苏州人,嗓子虽哑,一口方言却甜如糯米一般。”
  “婕妤?姓什么?”
  “她是早夭的九公主的娘亲,好似是姓不知是草头萧还是小月肖?”
  穆王霍然站起,几乎撞到车顶才跌坐下来。“肖婕妤!就是她!”
  王妃一脸迷茫。“是她什么?她去岁上已经病死了呀。”
  穆王紧握的拳微微发抖,松开,又捏紧。
  “难道,难道真是撞鬼”
  圣瑞宫后殿密室。
  林灵素念出咒决。
  青烟中,一位女子向着朱圣瑞娉婷而拜,又向着林灵素倾身。
  “肖妹妹,多谢你相助了。”朱圣瑞眸中莹动,“此去泉台,愿多保重。”
  “无妨。那孟氏是修道之人,附身与她体内,妾身觉得十分舒服,几乎不愿离去了哩。”她一口吴侬软语,幽幽哑哑,十分动人。
  “妹妹放心,你与衮国公主的灵前,我都会常驻香火,愿妹妹转生路上,得一殷实人家,长享富贵。”
  “多谢姐姐。”
  “那便请国师送肖妹妹一程吧。”朱圣瑞掩衽颔首。
  青烟中,鬼差狰狞面容浮现。
  肖婕妤身影缓缓淡去。
  鬼门关开,奈何桥远。黄泉路上,帝妃风姿仍旧婉然。
  至于她又是为了何事逗留至今,也许亦是另一个故事了。
  “皇上。”
  刘后匍匐在地。
  赵煦扶起她,见她已是满面泪痕。
  “去瑶华宫看过了么?”
  “看过了。孟姐姐原本身子便不好,现今更是染了风寒迷症,辗转榻上,时昏时醒。”刘后擦一擦泪,“都是臣妾的过错”
  “爱卿莫要自责了。”赵煦拉她回了榻上,长出一口气。“怨只怨,你我的孩儿命薄,早我们而去”
  “皇上!”刘后痛哭出来,赵煦心中也是狠狠一痛。
  一阵嗟伤。
  “爱卿,事既如此,你便也知道,过继之事并非你所想的那样简单。后宫毕竟都是温和的女子,但这皇亲外臣,却比你所想的要可怕数倍。”赵煦在灯下细细劝慰。“若我能再多活十年,甚或只要五年,爱卿你半生当可无忧”
  “官家莫说这些丧气话!”刘后跪拜下来,“臣妾,臣妾这就伺候皇上”
  赵煦握住妻子手掌,止住她哭泣。
  “你我一世夫妻,虽不能白头,到了终能相守片刻,也算福分。答应我,立嗣之事莫再插手了,让两宫母后自去争斗吧”赵煦倦然长叹,“那么多荣华富贵,位登极至,又如何?大好江山,换不来三五寿数你若听我一句,便跟随你孟姐姐修心学道,强身健体。你膝下还有我们的女儿在,未必能有多寂寞的。”
  刘后狠狠咬住下唇,忍住泪水。
  天下帝王,能将话说至这份上的,又有几人?
  “臣妾只痛悔那夜玉皇阁”刘后喃喃自语。
  “莫再提了。”赵煦微微色变。
  刘后惨笑。“皇上。臣妾忽然不怕了。”
  “嗯?”
  “这世上只有皇上真爱我惜我,一世夫妻,臣妾知道惜福了。”她跪在赵煦身前,却紧紧抓住赵煦双手。“但臣妾是个贪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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