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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六安州-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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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晓雅笑道:“呵呵,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奚月梅反问:“我们认识吗?”
沈晓雅哈哈大笑,击节道:“妙哇!”他唱起《红娘》中的西皮散板:“千般袅娜——”
奚月梅一下想起来那天她去茶楼找彭少石的事,眼前这人就是彭少石口中的那个“高士”,但在她心目中,他却是个轻狂的半吊子二百五。
她打断沈晓雅的陶醉,厌恶地说:“呵呵,是你啊,给我走远点。”
沈晓雅毫不生气,嬉笑着说:“遵芳命!远香近臭嘛,哈哈。”
他一笑走开,边走边接着唱:“万般艳……”
奚月梅摆脱掉沈晓雅的纠缠,来到鼓楼南一品斋文房店。
一个老店员正在整理店内文房四宝,见奚月梅走进来,便热情地问:“这位小姐想要点什么?”
奚月梅说:“我想打听一下画家半僧住在什么地方?”
老店员想了半天,问:“半僧?是古人?还是近代人?”
奚月梅笑道:“是个大活人。”
老店员说:“我们六安画画的人里面,没有听说有叫半僧的啊?”
奚月梅把画拿出来,老店员仔细看了看,说:“画子不错,但我不知道这个人。”
奚月梅很失望:“哦。”
老店员:“你去装裱店问问,他们比我见识多。”
奚月梅说声“谢谢”,离开一品斋文房店,来到装裱店。
装裱店柜台前的老掌柜和小伙计仔细地观看了这张“晓月雅梅”图后,老掌柜说:“不知道这位半僧半俗是谁,没见过他的画,也没听说这个怪名字。”
奚月梅大感失望,也很奇怪。
彭少石将彩礼准备好以后,来到刘锐襄家,想请刘锐襄为自己做大媒,送彩礼。
刘锐襄听后大笑:“哈哈!好,好,这个忙我愿意帮。不过,按我们这里的规矩,送彩礼的日子,要双方协商来定。你想在什么日子下彩礼呢?”
彭少石不好意思地说:“我看阴历七月七很好。”
刘锐襄大笑:“好好,七夕喜鹊架天桥,牛郎织女相会,正好日子也近了。好好!我明天就去沈府帮你问问。”
这样举手之劳的好事,刘锐襄自然乐于做,他第二天就来到沈公馆。
沈子儒在客厅热情接待刘锐襄:“哎呀,襄公,你可是个稀客啊!请坐,请坐。”
刘锐襄含笑坐下:“子儒先生,无事不登三宝殿嘛。哈哈,你猜都猜不到我是来做什么的?”
沈子儒为刘锐襄泡上一杯茶,老实地说:“是,我脱离地方政界多年,许多事情都不了解。请喝茶。”
刘锐襄大笑,说与那些捞杂子事不相干,自己现在是彭瘦石家的媒人,来商量定亲日子的。还说阴历七月初七是个好日子,要热热闹闹地把彭家彩礼送过来。
沈子儒思量半天,以沈仪淑还在上大学,定亲的事情要等到她大学毕业后为由,将定亲的日期推迟。
刘锐襄想一下,觉得也在理,便告辞。
刘锐襄走后,沈子儒把事情对沈夫人说了一下,又勾起沈夫人对女儿的思念和牵挂。她默然流泪坐下,呆呆看着看着沈子儒。
沈晓雅手拿一份《中央日报》走进来,没注意到母亲在伤心,只好奇地对沈子儒说:“爹,《中央日报》说刘伯承、*惨败山东,流窜到豫东皖北来啦!中原大地,现在是硝烟四起啊。”
沈子儒听后,分析说:“哦,《中央日报》一贯是报喜不报忧,它作这样的报道,那就是豫东皖北的形势严重了。”
沈晓雅:“是,一定是刘伯承、*的大部队过来,怎么也瞒不过去啦。”
沈夫人闻言大惊:“呀,那济南府不就离黄河不远吗?这一打仗,枪子不长眼,仪淑在济南多危险啊?!”
沈子儒生气地说:“你知道她就在济南吗?咱们现在连她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操心有什么用?”
沈夫人连声叹气。
沈晓雅这时才发现母亲心情不好,就劝说她:“娘,你就放心吧。仪淑又不是傻瓜,她不知道去安全的地方吗?”
沈子儒叹道:“唉!彭家请刘锐襄做媒人,刚才刘锐襄来了,催着来要下彩礼的日子,想正式定亲。我没办法,只好以仪淑没毕业的名义回绝了。可这纸里包不住火,一旦时间长了她不归家,咱们对人家怎么说啊?”
沈晓雅却不在乎:“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在说。我不相信,她就不回家了?”
彭少石的家虽然在六安城内,但全家人都随他父亲彭瘦石去了南京,他一个人在家里住,在县政府食堂吃饭。
这天他草草在食堂吃过晚饭,来到县党部自己办公室,点燃起煤油灯,摊开信笺,关上门给沈仪淑写信:
仪淑妹:
暑假匆匆一别,悠忽数月,思念之情,终日萦怀。你我青梅竹马,今又结连理,乃少石三生有幸!望妹起居冷暖,饮食凉热,俱应一一注意。寂然一身在外,生活不必克俭,更应保重身体。妹实习多长时间?盼来信告知,少石想去济南接你。此心殷殷,词不达意……
沈仪淑在他的心目中是一个圣洁的女神,虽然沈仪淑对他各种表示爱情的方式没有回应,但也没表现出拒绝,这使他信心大增。加上两家家长都赞成,彭少石觉得,他和沈仪淑理想的婚姻只是水到渠成的时间问题。
信没写完,门外传来敲门声,彭少石急忙把信放进抽屉。说:“请进!”
奚月梅推开门,走进来:“彭书记,这么忙?晚上还在加班啊?”
彭少石:“不是加班,奚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奚月梅满脸不悦:“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彭少石意识到自己的冷淡,解释说:“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以为你来找我有什么公事。”
奚月梅心事重重地说:“共产党刘伯承、*的队伍已经打到河南和安徽交界一带了,根据动向,他们有可能会进大别山。”
彭少石:“大别山是个穷地方,他们到大别山做什么?”
奚月梅笑道:“你这个党部书记啊,我怎么说你呢?共产党要是占领了大别山,武汉、安庆长江一线的安全就不能保证,并直接威胁首都南京。而且,因为没有公路,我们的大部队既开不进去,又不能离开,那就难受啦!你要知道,大别山虽然穷,但它是战略要地啊。”
她觉得彭少石这方面的低能很可爱。
彭少石不好意思地说:“军事上的事情,我是外行。”
奚月梅对彭少石说,她下午听刘司令说,刘司令到沈子儒家去给彭少石要下彩礼的日子,但沈子儒说对刘司令说,要等到沈仪淑大学毕业后才给你们定亲,彭少石听后大为失落。
奚月梅关心地问:“是不是沈家有悔婚的意思?”
彭少石:“不知道。不会吧?”
奚月梅感到非常奇怪:“啊!你怎么会不知道呢?难道你和沈仪淑的婚事,不是你们自己谈的?”
彭少石说:“也是,也不是。”
奚月梅很感兴趣:“这话是什么意思?”
彭少石老实地告诉她说,自己在追求沈仪淑,但沈仪淑的态度一直不明确。这次是他父亲去沈家求的亲,沈家的上人也爽快同意了。
奚月梅问:“沈仪淑自己什么态度?”
彭少石说:“我还不知道。”
奚月梅:“呵呵,这不是包办婚姻吗?那这事就有点玄了!”
彭少石哑然。
奚月梅突然想起那张画字的事情,她在彭少石对面坐下,问:“彭书记,你对字画是内行,你知道六安有个叫半僧的画家吗?”
彭少石:“半僧?不知道。”
奚月梅哑然失笑:“有意思。”
彭少石问:“怎么了?”
奚月梅说:“有个人匿名给我寄了一幅画。”
彭少石:“哦,什么画?”
奚月梅:“国画,是幅月梅图,落款是半僧。”
彭少石也来了兴致:“哦,月梅图?这不就是你的名字吗?”
奚月梅:“是啊,画的也很好,我很喜欢。可我既不知道是谁送我的,也不知道作者是谁?”
彭少石判断说:“可这人一定认识你。”
奚月梅:“谁知道呢?按说这人书画有一定功力,容易辨别,可我请教了六安搞书画的许多人,他们都不知道这个人。你说奇怪不奇怪?”
彭少石大感兴趣:“画子呢?我看看。”
奚月梅:“在我房间里。”
彭少石锁上抽屉:“走,我正好要回家,顺便去去鉴赏鉴赏。”
他两人来到保安司令部机要室,奚月梅开锁进门,打开使用电瓶的电灯。
奚月梅:“请进!你就在外面我的报房坐坐吧,我住在里面。房子太小,客人没法坐。”
彭少石问:“为什么不找个大一点的房子住?”
奚月梅说:“唉,电灯用惯了,实在不习惯煤油灯。再说,发报机就在身边,工作方便。”
彭少石感叹说:“我们六安的火力发电,只能供应工厂和医院。要想用上民用照明电,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画子呢,拿出来我看看。”
奚月梅走进里屋,拿出那幅折叠着的画,递给彭少石。
彭少石走到办公桌旁边,展开画一看,“扑哧”一声笑起来:“哈哈哈……”
奚月梅感到莫名其妙:“怎么了?”
彭少石:“哈哈,这是沈晓雅的大作啊!”
奚月梅莫名其妙:“沈晓雅?谁是沈晓雅?”
彭少石:“就是沈仪淑的哥哥啊。”
奚月梅:“沈仪淑的哥哥?我不认识啊!?”
彭少石:“你认识。”
奚月梅:“我不认识他。”
彭少石:“你见过他,他也见过你。”
奚月梅:“在什么地方?我怎么没一点印象?”
彭少石:“在茶楼。”
奚月梅:“茶楼?什么时候?”
“妙哇!”彭少石学唱起沈晓雅唱的唱词:“千般袅娜——”
奚月梅十分惊讶:“是他?你怎么知道是他画的?”
彭少石自豪地说:“别说这幅画,你就是从这画上面扣出任何一个字,我也认能认出来是他写的字啊。我们在一起长,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同学,我能认不出他的字吗?”
奚月梅:“啊!他就是沈仪淑的哥哥?”
奚月梅怎么也难以把那个轻狂的二百五,与眼前这张笔力雄健高雅的国画作者联系到一起。
彭少石笑着说:“晓月雅梅,哈哈,有意思!沈晓雅,奚月梅,嵌着你们两人的名字呢!哈哈!”
奚月梅大怒:“他不要脸!”
彭少石:“说话别这么难听,好不好?”
奚月梅:“我说他不要脸已经是看你的面子了!什么人啊!?”
奚月梅气得一把抓过画子,把画撕成几片。
彭少石连呼可惜:“可惜,可惜,你不要,送我啊。”
奚月梅把彭少石往外推:“走,走。我要休息了。”
彭少石大笑:“好好,我走,我走。”
奚月梅:“你告诉你那个未婚的大舅子,叫他改个名,别叫什么半僧半俗了,就叫半生半熟最合适!”
彭少石走出门:“哈哈,笑死我了!”
奚月梅追到门口,对着彭少石的背影说:“告诉他,叫二百五也行!”
说罢,她气得“砰”的一声关上门。
但在她内心深处,对沈晓雅的看法却改变了,有种好奇与好感,甚至还有点想征服与占有的欲望。
4
方辰田在城东淠河春旅社,包有一间客房。
夜晚,他躺在雕花大床上,常艳春睡在他身边。
方辰田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胳臂,看见她脖子上还在戴着那个小石猴。
他问她:“艳春,为什么不戴我送给你的那个玉坠子?”
常艳春伤感地说:“我跟你说过,这是我小时候我哥哥给我刻的,它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方辰田:“我知道,可你哥哥廖老五也许早死了。”
常艳春没好气地问:“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方辰田说:“我专门在你家乡那一带打听过,没人知道他下落。”
常艳春气恼地说:“那也不一定就是死了啊?你说的什么话啊?”
方辰田只好赔罪:“好好,我说错了,行了吧?”
常艳春匆匆穿上衣服。
方辰田拉住她的手,央求说:“别走,好吗?”
常艳春冷冷拒绝了:“不,我不能在这过夜。”
方辰田说:“艳春,我是真心要娶你的,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相信我,嫁给我,好吗?”
常艳春叹口气:“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我不能嫁给你。”
方辰田问:“是嫌弃我吗?”
常艳春说:“你是我救命恩人,我怎么能嫌弃你呢。”
方辰田又问:“那你是怀疑我的人品?还是怕我对你不是真心?”
常艳春:“都不是。”
方辰田:“那是为什么?”
常艳春:“不为什么。”
方辰田从床头柜中摸出两根金条:“好吧,我也不勉强你,嫁不嫁我们以后再说,你先去买座房子吧。你租房子我住店,你我都不方便。”
常艳春推开金条,幽怨地说:“不,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你飘零,我流落,要房子有什么意思?”
常艳春穿好衣服,掀开蚊帐,起来在镜子前略微梳理一下头发,凄然离去。
常艳春经常哀叹红颜薄命的伤感,让方辰田感觉她和以前不一样。以前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从不主动跟他亲热,但一直很开心,也很乐观。可现在,常艳春时常油然就流露出心事重重。
常艳春走后,方辰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也穿上衣服,起来走出门。方辰田来到三眼井韩西楼住处,拉上他来到一家小酒肆,要了一盘花生米和一碗臭豆腐对饮。
方辰田有意买醉,频频举杯,不一会已有醉意。
韩西楼劝道:“你不能再喝了。”
方辰田叹道:“唉,我心里憋气啊。”
韩西楼说:“你没必要为这样的事情憋气,常艳春毕竟是没出阁的女人,名声对她很重要。这么多年她对你始终如一,人家也是一个成名的人物,这多不容易!”
他劝他要体谅她。
方辰田突然问:“你实话告诉我,常艳春是不是看上那个沈晓雅了?她是不是跟沈晓雅好上了?”
韩西楼对方辰田无端怀疑常艳春的忠贞很不满,他对方辰田说,常艳春不愿意嫁给你,是你的生活不安定,今后祸福难料,没别的原因。他还告诉方辰田,说沈晓雅家的门第观念极重,家规甚严,他们家决不会要一个戏子做媳妇。而且,沈晓雅本人十分高傲,念过大学,喜欢知识女性。常艳春虽然戏演的好,但她没什么文化。沈晓雅可能喜欢和她在一起演出,说笑逗乐,但决不会有娶她做媳妇的想法,劝方辰田把心放宽。
听韩西楼这样一说,方辰田才觉得安心。
韩西楼说:“走吧,你喝的够多的了,我送你回去。”
六安农校校长,七十岁的冯书亭曾经就任过县长,是当地政界的老资格。这天,他受六安部分名流委托,来到县党部彭少石办公室,要他去找沈子儒,请沈子儒出山参加竞选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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