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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回首-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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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啊!”  

  “哦!兄台说的藏军不如土兵,讲的可是当年聂拉木之耻?小弟在川藏行商,略有些耳闻,不知此事是否属实?”陈儒生故作神秘地问道。

  “唉!正是那件丑事啊!乾隆五十六年,拉萨的噶伦丹增班觉子承父业,成为藏军统领,廓尔喀人入侵后藏,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咱们憋了一口恶气,见福康安率领大军增援,丹增班觉有了些底气。他想在大军到来之际博个头彩,好为自己日后升迁早作打算。顾不上属下幕僚的规劝,一意孤行地单兵深入,结果在聂拉木城被廓尔喀人包了饺子,全军覆没不说,连这位噶伦大人都被敌人活捉。哎哟!用你们汉人的话讲,叫‘丢人现眼’!奇耻大辱哟!”

  “倒也没有忘什么,”白玛怀中多了个熟睡的婴孩,她笑着对自家男人说,“喝酒唱歌跳锅庄,也是咱藏人的长处啊,吃肉呷茶拜菩萨,还是藏人永远不变的习俗啊,这点你倒是做得很好,特别是吃肉喝酒。菩萨保佑,但愿我家儿子不会像他阿爸那样,只知道吃肉不知道打猎。”

  白玛的话惹得在场的人一片哄笑。帮办大人好不羞愧,低头摇手,连忙冲着老婆媚笑示好。

  “今日有缘,听得一些藏区典故,实乃高兴啊。”陈儒生从马德文手中接过包袱,掏出一把精致的藏式腰刀,递给白玛说:“白玛妹子,古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今日偶遇实属缘分,这把小刀送给你家儿子,留个纪念。劳烦你帮我们上点热茶,再来点好酒,今日我与帮办大人好好把酒聊天,多知晓些藏区故事,也好为日后的生意做打算。”

  白玛起身谢过,转身便进房安排酒菜。帮办大人涨红着脸蛋,激动地说:“初次见面客官出手如此阔气,实乃我家孩儿的福分。别叫我帮办了,直呼我名字,我叫夏扎。”

  一阵欢笑后,大伙儿吃着酒,聊着天,气氛越发热闹起来。。 最好的txt下载网

贡布尔甲的传说
“适才你说的那位贡布尔甲是什么人啊?让你们听到就毛骨悚然的,难道是个从地狱来的魔鬼?”陈儒生放下酒杯,漫不经心地拉动折扇,轻声问道。

  没等夏扎开口,白玛抢先说开了:“客官有所不知,在西藏农奴分为三等。一种名为差巴,一种名为堆穷,另一种便是地位最低的朗生。听庙子里喇嘛说,贵族老爷是菩萨派到凡间统治农奴的,农奴们没有任何人身自由,终生依附自家的老爷,郎生可以如同牲口一样进行买卖。他们终生替老爷劳役,应付各种多如牛毛的乌拉差役,偿还数不清的祖辈债务。这可是神灵的旨意,是你上辈子犯了罪孽,用在这辈子来偿还。咱藏人有句老话说得好‘上等凡夫俗子,不如下等僧侣。’”

  白玛双手合十,叽里咕噜地念诵了段经文,继续说:“贡布尔甲是卓斯甲官寨的一个差巴,贡布尔甲的阿爸是卓斯甲官寨的第一勇士,这一荣耀的称号,自打乾隆年间便开始由贡布尔甲家族独自享有。贡布尔甲的先祖是位名叫德拉布的嘉绒勇士,当年他跟随福康安的大军远征巴勒布,孤身闯关,手刃无数廓尔喀武士,夺回了大量奇珍异宝。贡布尔甲的爷爷,在道光年间前往浙江宁波抗击英军,同两千藏家子弟一样,英勇殉国了。他的阿爸也是在江孜血战中牺牲的抗英英雄。贡布尔甲的阿妈是当年清军绿营将士的后裔,在一次锅庄舞会中相识了嘉绒第一勇士,两人在生活和劳作中,逐渐由事生情由情至爱,一次次地‘爬墙墙’便悄无声息地有了贡布尔甲。据说他武艺高强,精通汉藏语言,枪法是百发百中,刀法出神如化,有千军中取上将头颅的本领哦!对了!无论寒冬酷暑,贡布尔甲都戴着一顶做工精致的虎皮帽,他动刀杀人之时,那是不见其人只见一头猛虎下山,听人说,这家人本就是天上的罗汉,猛虎的化身,好不得了!”

  “那是三国的常山赵子龙,傻婆娘,莫搞混了给人家客官乱说。”夏扎插嘴说。

  “傻了,这还不一样,那人就是藏族的赵子龙啊。客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白玛一边替周边的客人倒酒,一边冲着夏扎吼道,“就你这德行,全然一个喝酒吃肉的藏族阿斗!”白玛笑着对陈儒生等人说,“康巴人也不次,有个猛士,不晓得叫什么名字,反正是个郎生出生。听草地来的客商说,此人马上功夫好生了得,可以鞍里藏身,射得一手好箭,力气大得惊人,一把长刀耍得有声有色,有点关公关老爷的味道。你说,有这样凶猛的武士,给帕多老爷来一个双鬼拍门,这位贪生怕死的老爷能睡安稳觉吗?”

  夏扎毕竟是来自拉萨的武官,最注重自己的颜面,听了白玛的话,忍不住怒火冲天,扬着手中的牦牛肉吼道:“有什么好怕的?只当他们兄弟二人是雪山上的活菩萨不成?有古城天险在,有老爷我手下的五百强兵,外加卡伦先生新近支援的西洋快枪和几十名廓尔喀死士,难道还怕他们?帕多老爷等的就是这天,最好两个官寨的土兵倾巢出动,一起解决,省得麻烦。”

  白玛是个性子刚烈从不服输的藏家女子,听了夏扎的话语,很不服气地说:“去!去!去!喝你的酒,吃你的肉。灌点马尿就开始挥舞你的洋枪,显摆你的队伍,一副醉鬼唱藏戏的把式,和街头那些耍猴卖艺的差球不多。”白玛将孩子塞进他怀中,敲敲他的脑袋,“带你的孩子去,就你那帕多老爷,蠢得跟山里的野猪一样,只晓得吃喝玩乐。全然一个‘白天是神,黑夜是鬼’的混球,哪里能同当年‘改土归流’的赵尔丰赵大人和实行‘新政’的张荫棠张大人相比?” 

  陈儒生听了白玛的话笑了笑,他知道赵尔丰的“改土归流”巩固了边防,而张荫棠以及后面的驻藏大臣联豫搞得“联豫新政”是清朝政府在崩溃前夕对西藏主权的最后体现,无论成功与否,都毫不含糊地表明西藏是中国的一部分,中国政府无论强弱与否,都要对藏区实行主权。“新政”深入人心,藏族人把张荫棠带入西藏的花种取名“张大人花”,在西藏东南西北各地种植,成为纪念他的象征。陈儒生仔细端详了面前的这位藏家女子,见她这样能说善辩,深明大义,动不动还引用些藏族的谚语,心中很是佩服。

  “你手下的五百藏兵,对付老百姓,如一头头高原下来的野狼,见了商铺就抢,吃了酒就砸,见了女人无论老幼就奸。惹怒了一些内地茶商,上书给拉萨的噶厦地方,说不整顿军纪就停了茶路,这些畜牲才收敛了一些。就你那位洋大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其实比豺狼虎豹还要阴险,不但要你的命还惦记着你的土地。”

  夏扎接过陈儒生递来香烟,面带难堪苦笑着道:“我这婆娘,就是这样,仿佛嫁给我倒了十八代霉似的。客官别听她瞎掰。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出外放马打仗,那是男人的事情,她懂个屁!”

卡伦先生是个品位不低的英吉利高官
夏扎仰头吐了个潇洒的烟圈,得意忘形地说:“婆娘,老爷明给你说,你听的全是街巷传闻,权当放屁。在座的都不是外人,放话给你,即是再来它七八个屯子的土兵,咱察木多的藏军也不怕。想想看,帕多老爷是进过洋学堂的将领,叫什么来着,对了!‘英格利士军事培训班’,那可是洋大人在里面授课,讲得全是高深的洋学问。何况,现今拉萨掌着兵权的大人,全是我们老爷的同僚好友,这叫什么,叫义薄云天!”说到这里,夏扎冲着白玛比划了下四川袍哥的把式,威风八面傲气十足地挺起了胸脯。

  “老太婆,你也不用脑子想想,古城那座城堡,险峻无比,易守难攻,还没有等那些嘉绒康巴小子站稳脚跟,就命丧黄泉了。半山腰间,孤零零的一座城堡依山而立,同外界联系仅仅一条狭小的山道。城堡上的兵士手持洋枪,红彤彤的火把将半个山照得通明。进入大门是一块阅兵的坝子,两边埋伏着弓箭手,还有一挺马克辛‘自来火’。那家伙,一扣扳机就响个没完没了的,子弹如同下雨一般利索,杀人像割麦子那样简单。就算你人多打进来了,到了拘押土司老爷的地界儿又如何?三十几个要钱不要命的廓尔喀死士,正瞪大眼睛等着你,一条铁索桥连接着牢房,下面就是一道深深的壕沟。那下面,嘻嘻。。。。。。”夏扎说到这里,不由得阴笑起来。

  陈儒生脸色变得苍白,他笑着替夏扎点燃香烟,问:“难道是有魔鬼不成?”

  “哈。。。。。哈。。。。。。哈。。。。。。。真还被兄台你说对了!那就是魔鬼,二十头饿得两眼发绿的野狼,外加一头拽实的金钱豹。这等凶猛的畜牲,不是雪山魔鬼吗?桥面的木板也都是陈旧腐朽,稍微一个不留神,就会掉下去成为野狼和豹子的口中之食哟!”

  听了夏扎的话语,陈儒生脸色变得越发难看,马德文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手中的茶杯像冻僵了似的,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他直盯盯看着肥头大耳的帮办大人,不知道这张油腻贪吃的嘴还会说些什么可怕的东西出来。白玛搂着孩子,用钦佩的目光看着自家男人,仿佛夏扎换了个人似的。只有跟随陈儒生左右的两个藏族商人,漫不经心地喝酒吃肉,笑着对视一眼,夏扎的话语好似没有听见或许根本没有当成一回事儿。

  陈儒生问夏扎:“听兄长一言,长了许多见识,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位帕多老爷实乃一员智勇双全的猛将啊。小小的古城,可谓龙潭虎穴,机关密布,常人真难以布此阵法。”

  “嗨!你倒高看我家老爷了,这一切都是出自卡伦先生之手。这位来自印度的英国佬,听说是个品位不低的英吉利高官,他还参加过《西姆拉条约》的签订,是一个叫麦克马洪爵士的得力干将。卡伦先生在拉萨城中人缘极好,不但噶厦政府上上下下的官员给足他脸面,就连大小佛爷也对其尊崇有加。”夏扎仰头喝了一口青稞酒,醉眼惺忪地望着四周的人,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人家是个寻宝的文化人
“难道卡伦先生对嘉绒草场感兴趣?”没等陈儒生开口,白玛抢了话。

  “屁!人家是政府的高官,又不是天天放牧的小头人。他老人家,穿着咱藏家的服饰,说一口流利的藏语。不过不带刀,不唱歌,不跳舞,一天就喜欢拎着从不离身的黑雨伞,到处闲逛。这里看看山,哪里瞅瞅河,时不时拿出小本记录纪录,他是个文化人!草场?扯淡!人家是在找一个叫什么,对了,叫什么嘉绒宝藏的玩意儿。”

  夏扎的话语刚出口,马德文手中的茶杯失手落了下来。陈儒生一挥手,轻轻地接住茶杯。听到远远街面上传来的打更声,他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夏扎兄弟,听你讲了这些故事真长了见识!时侯不早了,明儿还赶早上路呢!有空再聚!”说完,“哗啦”一声,纸扇被打开,上面写着“君子重道义,小人贵功名”几个漂亮的汉字。

  夏扎两口子笑着将他们一行送了出门,看着这些人的身影消失在街面上。。。。。。。。 

  突然,听得远处有人高声吟唱道:“看那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它个干干净净。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哈。。。。。。。哈。。。。。。哈。。。。。。。。”

  夏扎听了这话,不由得心里发慎,厚厚的黑云,在察木多城头翻滚盘旋,让夜色更加诡异。一阵寒风袭来,夏扎惊得打了个冷战!酒醒了一半。

帕多老爷
帕多家族为西藏的贵族,家中的子嗣不但在拉萨噶厦地方政府的担任要职,还肩负着察木多县城的防备任务,在藏区是举足轻重的名门望族。帕多索登继任了其父的职务,在拉萨学习了军事知识后,回到察木多城中担任防务主官一职。

  清晨,帕多索登与卡伦率领着两百余人的马队,向着古城缓缓前行。 

  帕多四十岁左右,头戴一顶藏式官帽,宽脸盘,眉毛和胡子都很浓密,五短身材裹着件貂皮长袍。浑身上下显出桀骜不驯的贵族气质,美丽的头饰让他在众人面前格外显眼。帕多的算盘打得很精细,在古城中看守土司的队伍,并不是自己的精锐部队,只有不到三百多人的藏军。他早就听说有叫什么“嘉绒三杰”的人,在卓斯甲官寨和次仁官寨徘徊,据说领头的是一个被唤作“陈先生”的白衣书生。自打两位土司被捕下狱后,打听消息的探子回来禀报,说这位手拿一把折扇的陈先生,游离在两家官寨之间,做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事,身边一直跟随着一位放鹰的回族茶商。

  “这位陈先生到底是一个什么来头?他到嘉绒康巴官寨去究竟为了什么?难道真的要起兵营救两位土司?或是联络各地茶商,断了察木多的茶路?还是打通关系,去拉萨鸣冤叫屈?”帕多索登感到后背一阵阴冷。他并不惧怕这位汉族书生,而是对官寨的嘉绒康巴土兵畏惧有加,特别是名叫贡布尔甲和土登达杰的嘉绒康巴好汉。思量到这里,帕多索登不停地捻动着手中的念珠,口中念着“六字真言”,心中默默地念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信徒帕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假如菩萨显灵,如了帕多所愿,他日返回拉萨后定当为我佛重塑金身!

  “夏扎,”帕多索登大声喊道。

  “哦呀!夏扎在此,老爷有何吩咐!”

  “古城防守的人马都安置好了?”

  “回老爷的话,一切都按老爷的意思布置好了。城外有站岗放哨的兵士,城墙上的哨兵也比平时添加了一倍,手中的武器都更换为卡伦先生提供的洋枪。城中空地两边,有一百多弓箭手侯着哩。那挺卡伦先生带来的‘自来火’,也用沙袋和岩石围得严严实实。牢房外的兵士,都换成了廓尔喀军士。老爷您放心好了,万无一失。”

  “城头的火把都点燃的吗?”

  “哦呀,按老爷的意思,叫当班的军官无论白天黑夜,都要点燃松脂火把。”

  “混账!大白天的点火把干什么!废物,老爷我叫的是黑夜才点火把,谁让他们白天也点着啊。蠢货!”帕多索登恨了夏扎一眼,“壕沟中的畜牲情况如何啊?”

  “按老爷您的吩咐,前几天就没有往壕沟里喂肉了,只扔些骨头下去给它们解馋。听报信的士兵讲,那些野狼们饿得两眼直发绿光,嗷嗷地发叫。更别说那头豹子了,老爷您大可放心,谁掉了下去,谁倒霉!嘻嘻。。。。。。”夏扎讨好地笑了笑。

  “别他娘的嘉绒土兵没有打来,倒把老爷我好不容易弄到手的猛兽给饿死了。真若如此,就把你小子发配充军,自个儿身披豹皮,到壕沟里去乖乖地呆着。敢情这人饿个十天半月的,也同野兽没啥区别!”

  “夏扎先生,这里离那处隐秘之地还有多远呢?”说话之人是个名叫麦克。卡伦的英国人,他三十岁上下,一头金黄色的短发,胖嘟嘟的脸蛋上布满了雀斑,身套一件红色的藏袍,手腕上始终都挎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卡伦先生用黑色雨伞指着远方的雪山,若有所思地用藏语问。

  “不远了,卡伦先生,从察木多城沿着驿道向东走,翻过前面那座大雪山,越过金沙江,便到了古城。要是按咱们现在行军的速度,深夜就可到达古城。”

  听了这话,卡伦冲着帕多索登叽里咕噜地耳语了几句,两人仰天大笑起来。帕多挥着马鞭,对一旁侯命的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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