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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文学·第一期-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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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的,他又狞笑了。
  “给塔塔写信,是因为我们俩皂粉了,也不可能合,我不需欺骗她,讨好她,所以能很真诚地放开了讲;她还不看书,要是能让她看进去,估计挺多人能看;再就是我俩其实不熟,就像读者对我也不熟,好多事从头讲到尾都是新鲜的;太熟的没意思,一写全成暗号了。”
  “主题呢?”
  “这是什么东西?”
  他故意不答,等我第二反应。
  “希望下一次恋爱会成功。”
  “有点文学价值的。”
  “纯爱,即使我谈一百个女友,我也是理想主义者,我也在认真对待。”
  “实用价值呢?有什么可以启迪读者的吗?”
  “我自己都困惑,怎么教别人?”
  “总结出失败的原因,让读者学会处理恋爱中的问题。”
  越来越像地摊杂志专题了。
  “把问题和困惑列出来,以答疑解惑的方式来写。”
  “我又不是专家!”
  “但是,时代需要你。”

恋爱宝典·纸上情景剧(5)
你需要我吗,TATA?我们的问题出在哪?你丫太能作,大半夜叫我十四楼爬上爬下买瓶鲜橙多来证明我有多爱你,吃个饭要我打八十块钱的车堵俩小时去接你,再就是一有机会就提醒我,你不干,下面接我的男人有的是。这问题解决得了吗,我没和你谈过吗?
  “我看叫《恋爱宝典》挺不错。”他狞笑到极致。
  “为什么不叫《二十一世纪恋爱指南》?”
  “也行,”他起身要走了,”你自己拿主意。”
  怪不得我了,你不回件我没法写《TATA》, 挺好一献殷勤的机会,显得我痴心不改的样子,成《恋爱宝典》了,跟你妈给《葵花宝典》写教参似的。
  反正你们是没什么隐私,女孩不都这样吗,你一跟她们走近,就毫无节制地对你倾诉她们的爱情,哪个男友好,可以爬十四楼给你买瓶水,哪个男友差,打车接你一趟都一脸屎相。整个晚餐冗长而无趣,多少个艳遇的好日子我都是因此而提前退缩。也是,怎么能指望这帮严肃的姑娘把爱情讲得简单而有趣呢?爱情在女人身上就像那种无碱的浴液,怎么冲都滑溜溜的。
  我得列个问题单子,一章一个,这是我的工作,跟你没什么好唠的。再造几个人说事儿,名字依次是点点,小婷,石清萍,陈梦溪,一桌麻将,够了。这些走进小说里的姑娘们,她们曾存在过吗?她们还在吗?还有SASA,这算恋着的吧。再找几个男的,甘世佳和韦斌前面写过,加个小远,算是需要关照的新人,结过婚又离了婚,是出版人同学偏爱的那种典型角色。行了,就你们仨吧,差不多有意思点的事就装你们身上,要是我干的有点委琐的事也扣你们仨头上,牛逼你也写书啊。再就是一些没名字的人,一带而过,分给哪个角儿都不好,我会尽量让他们闭嘴。照顾下读者嘛,万一哪天三五成群谈论《恋爱宝典》,提起没起名的角色,那个干过什么什么的女人说过,费劲,闭嘴。是啊,还有你和我呢,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你什么样你自己知道。
  挺失败的,我以前写小说老端着,拿腔调,作者藏后面,跟我平常说话完全不是一个样。滑稽的是我还有野心,花了不少心思却没被读出来,就好像你穿一棉袄逛街,还盼着人家搭讪夸你身材真不错。这本书不要脸,把想法全抖落出来,一桌子前女友以复调方式拼贴倒叙出现在章节里,三个男的分三段讲述,再在其它章节里根据情感需要补充叙事,其中韦斌,出版人及SASA构成《恋爱宝典》外叙事,你和我游离于过去和现在两种时态,将来有没有你还不定。由我来叙事并发出情感,你负责接收,并揣测你的反映,我来判断对情感放量还是收缩。
  好像越来越扯了。翻页,开工吧。
  4.到此一游
  挺紧张的,仿佛站在讲台上,下面几十个学生无心听课,我在黑板上把题目写下来,有点猥亵的意思,胆怯地手持教棒,在每个字的下方点一遍。看明白了吧,同学们,跟我一起读——第一次真那么重要吗?
  是这样的,TATA,当你在各种场合问了这个问题,你会发现所有的答案都是这不废话吗,然而略一迟疑,你奇怪对这个观点正反两派的都是这么回答。不同于大多数未解的命题,这一命题几乎没有中间态度,就像是一个城市被一条大河分成了两半,两岸的人永远处于对立面,却没有人会居住在河流之上。

恋爱宝典·纸上情景剧(6)
可能是2003年,我刚写完第一本书还没出版,也没退学,赶上非典放假去上海玩,住在小远宿舍,他也写东西。我们当时都非常有名,在同一家杂志发表过文章,按照发行量计算,全国至少有六十人读过我的作品,比一个班的同学还多。吉野家是其中一个,她没告诉我真名,本来是有网名的,不过也不好听,还不如这个顺口。别激动,吉野家国贸分店的前经理,这事跟你没关系,即使你跟我饶有兴趣地讲你当年怎么管理店面,开业时怎么跟其他的分店讨老汤,老汤坏了要加多少洋葱去臭味,我也没打断过你的话接这茬是不是?
  吉野家在QQ上提出请我吃饭。我认为作为一个有才华的作家接受读者的邀请是分内责任。我问她要不要带上其他作者,我们是同一期发表的。不,她说别人的东西她读不下去。可见那六十个读者也是根据个人喜好分流的,折算下来最多有五个人完整地读过我的作品,我自然倍加珍惜。
  地点定在梅龙镇广场,说是离她学校近些。如此豪华的场所。我猜想这顿饭得接受多大的致意啊。
  她来的时候问我等多久了,我说没多久,最多俩小时,但不怪她,她只迟到了一个半钟头。我那时坐在门外长椅上,右手边是果皮箱,那些不讲文明的上海人像投标一样远远地朝这儿扔,有一些还溅到了我怀里。
  她问我为什么不进里面去等。我说里面没有坐的地方,我又不想逛,只能站着,要是给我一套保安服,站那儿还能自在点。她一定发现我不单有才,还极富幽默感,于是带我去了梅龙镇广场最豪华的饭店——吉野家。
  TATA,你当经理那会儿跟上海部的人有联系吗?说真的,那儿的饭真难吃,我不停地喝橙汁以弥补我浪费掉的一百二十分钟。她说在这儿经常能见到名人。我不知道她指的是梅龙镇广场还是吉野家,然而这样的开场真好,我可以迅速回一句”是嘛?”。几年后我去那儿出差真的是为一个名人做事——阿玛尼。公关小姐提醒我还有机会跟他合影。多荣幸啊!我做了充分的准备,但是最后还是成为不受欢迎的客人,因为我当时只是试图在他手臂上刻上”老子到此一游”。
  “我不喜欢你的小说。”她说。
  我又可以迅速回句,”是嘛?”那你他妈请我吃吉野家干吗?
  “他们的小说我也不喜欢。”
  “我明白了,你花钱买这杂志,翻一遍发现上当了,找个不那么烂的,替你给他们传个话。”
  “不用那么好心,他们没救了。至少你以后可以教别人怎么写小说。”
  “是嘛?”
  后来就是她讲话,我喝橙汁。她说她不是上海人,假期来这学英语,不过她爸爸在上海有公司,好像还有个女人,她妈妈不同意。她觉得妈妈真傻。”我爸少给我妈钱了吗?”
  “没有。”我他妈怎么知道?
  “就是嘛,况且我们还是苏北人,没有钱会更让人瞧不起。”
  “江苏北部?”
  “上海人瞧不起苏北人的,苏南人也是,他们也把自己当上海人了。”
  我是来这玩的,不是跟你们评理的。”是嘛?”
  饭后她就拉我去她喜爱的一个牌子——Esprit专卖店。她说一个作家的内心应该是贵族式的,但是如果没有华丽的衣着他的自信会撑不住的。好生动的一堂课,但是我爸不在上海开公司,我所有的钱要自己来赚。我被迫挑了一件五百多的T恤,悄悄问导购有没有打折的款式。有个七折的,可原价一千三。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恋爱宝典·纸上情景剧(7)
“穿上这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走在街上她评价道。
  “是嘛?像个内心高贵的作家嘛?”
  自从她放过我后,我就觉得作为内心高贵的作家是不应该再去接受读者的敬意。可是两天后她又找我了,还提醒我穿上新衣服。我陪她在长风公园散步。她想到或许我可以写一部教别人怎么写小说的小说。TATA,《恋爱宝典》这样的吗?
  “你都出汗了。”坐在长椅上她突然把手伸进我的新衣服里。
  “是嘛?”我转头看她,这时她抓着我的头发吻起来。
  TATA,我本来想用一大段描写的,比如微风拂面,发丝过耳,这东西对我来说虽不是那么重要,可是毕竟以前没碰过。我刚才试了几次,每次就逃不掉最后一个镜头——我从她的双臂中挣脱出来。
  “你干吗?”
  “没事,”我说,我把新衣服扯平。
  我是不是因为太傻了她才笑的:”初吻?”
  我没想到刚才的行为居然有这么粉的名儿,”也不是,就是没吻过。”
  “干脆一起来了吧。”
  “什么?”
  “初夜,你不是处男吗?”
  “是嘛?”
  TATA,你好像不用这么粉的称呼,你称这个为”雏儿”,跟老鸨似的,受不了的是你还总拿这个词儿说事。
  当我是雏儿呐,这也诳我?
  丫装什么纯,真以为自己是雏儿。
  您跟一雏儿过什么气啊?
  “我刚才还行吧?”
  “还行,至少知道伸舌头。”
  “我猜的,主要除了舌头没哪儿能用的了,我估计牙齿应该用不上。”
  “有喜欢的,但得轻点,”她在床边*服,每脱一件就报一下原价多少钱,她是几折买的。
  “*也是Esprit吗?”
  “他们不做内衣,这是CK的。”
  “为什么你身上不纹个Esprit?”
  “那不成A货了?你怎么还抽烟,过来呀。”
  “抽完这支的。”
  “别紧张,第一次跟我也算不亏了。”
  “是嘛?”
  我把事情跟小远说了,我要他保证不许写进小说里。我的口气既不兴奋也不萎靡,就像我的双腿一样酸软的腔调。他听后沉思很久,跟他缜密地作品一般他一针见血地指出我遗漏的重要环节:”在哪开的房?”
  “金沙江大酒店,司机带的。”
  “多少钱?”
  “钟点房,六十。”
  “这么便宜?环境怎么样?”
  吉野家第三次找我的时候我正在洗新衣服。她电话里问我在干吗。我说我还在试着清醒过来。
  “出来吧,”她说。
  我们坐在湖边的长椅上,这一次又是微风拂面,发丝过耳。我没挣脱,还挺主动地问她要不要再开房。
  湖上一小船,正慢慢朝这边划。我盯了他们半天,原来他们只是面对我们倒着划。太阳隐去又从云中现出来。
  看到了吧,TATA,说三岁看老,似乎从一开始我注定扮演一个功能型的男人。她走了,留我在湖边看船上的人们。那对恋人吵架了,女的先走了,我知道,我知道。
  然而她并没跟我掰,不过这事算完了。一年后她来上海过生日我们见过一次。她是慕上海狂。有慕足狂,慕Esprit狂,但真的还有慕上海狂。她觉得除了认识假小远,任何有意义的事都应该来上海做。
  派对结束她来我家,掏出剩下的面包请我吃,还是那样:”我喜欢的一个牌子,面包物语。”
  “搞到真小远了吗?我想起来了,他是上海人。”
  “我现在对这些都没兴趣了。”
  “对了,生日快乐。”
  那一天她十九岁,过去的一年里她两次堕胎而弄不清孩子的父亲是谁。有些人装不知道躲开,有些人三天两头往她家送花送水果。逃避或殷勤都让她难以接受,躺在床上冷漠地看一拨人来一拨人去,对于花瓶里怎么有这么多花这种傻问题她概不回答。
  爱情,因为与点点分开,我刚从广州来上海两个月,与石清萍短暂相恋却又离我远去。我把两个女孩全部讲给她听,我告诉她失去这些实际上是比没有拥有过更难受的一件事。
  婚姻,在冬天她的妈妈终于提出离婚了,在没劝动母亲之后,她跑到上海给了他父亲的女人一巴掌。于是她又被放逐回苏北。而这一次她再也讨不来买很多很多Esprit的钱。
  那一夜我们就着面包物语喝了不少酒,一百二十分钟里她哭个不停,直到睡下她还嚷着抱抱我我好冷。这恰恰是我给不了她的。天一亮我把她叫醒去车站,在轻轨她还神志不清地说以纯这牌子不错。没钱的时候穿穿也成。上车之前她回头吻了我。微风拂风,发丝过耳。
  “其实你小说不错。”
  “是嘛?”
  “你要好好的。我走了。”
  我总会持着怀疑精神审视自己的初次与她是不是真的不亏。当我还是雏儿时我没期待过这种事,但之后我没觉得这有什么好懊悔的,我像是那个河面上的打鱼人,看着互不来往的两岸生活。
  五天后,小远和女友以掷币问天的方式步行去了金沙大酒店,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两个新手的惨叫甚至震亮了预警灯。那年冬天甘世佳以拍片的名义终于把女友从上海带到北京前门菜市口,午时斩首的邀请令其刚脱下衣服就寒毛耸立。
  或许我该追着火车喊真的值得,他们哪一个得到过你要好好的这么简洁而真诚的祝福?
  留我在站台看远行的人们。那对恋人分离了,女的上车了。我知道,我知道。
  此后再无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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