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岛之夏-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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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都随着距离变得模糊起来，就像做了一场梦。
　　随后他看到高坡处的一束白光，那是太阳迅速离开明镜般的水面时闪烁出的光芒。圣所，他想，他一直看着它直到轮渡转向码头，那所房子消失在了视线中。
　　内森从横杆旁转身走回到他的吉普车里面。当他在里面坐好时，只听到蒸汽机的嗡嗡声。他在想他是否那么渴望回来，探索这里的过去，用某种方式重复这段过去。
　　他已经离开纽约，把所有要紧的东西装进他的吉普里。但是东西却出奇的少。他对任何东西都一直没有很强的欲望。因此从他两年前离婚后，他的生活愈加简单。在他让她占有了他的西郊公寓后，莫林就把他的东西全都收拾好了，这也为他们省了很多时间，少了很多发火的机会。
　　老天知道她已经接受了他的赠与，只给他留了一点自己的衣物和毯子。
　　他的这一段生活篇章算是结束了。之后将近两年的时间，他专注于工作。建筑设计对于他来说，既是一份事业也是一份激情。由于纽约已不是他的固定居所，他四处旅游，研究各地的建筑，在任何可以架起画板和电脑的地方工作。他把时间当成老天的馈赠，专注于研究各地的建筑，探寻这些建筑的艺术美，无论是意大利和法国的大教堂，还是美国西南部沙漠流线型的房子。

欲望岛之夏　第五章（2）
他很自由，他的工作只需要他的时间和他的心。
　　但是突然之间，他失去了他的父母，无法挽回的。他也迷失了自己。他想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在欲望岛上能找到那些碎片。
　　但是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在这里至少待六个月。内森觉得他能够订到和他们那年夏天住的同一间农舍是个好兆头。他知道他会听到他们的回音，用他长大的耳朵听到他们的声音。他会用他长大的眼睛看到他们的灵魂。
　　他要回到圣所，带着一个成年男人的目标。
　　他们会记得他吗？安娜贝拉的孩子们。
　　当轮渡撞到码头时，他想，他很快就会找到答案。
　　他等待着轮到他下船，看着前面敞篷小货车的轮胎前面的障碍物被移走。一家五口，他注意到。从装备来看，他们一家人会用岛上提供的设备野营。内森摇摇头，疑惑地想着为什么有人会选择睡在地上的帐篷里，却把它看成是度假。
　　乌云遮住太阳时，天暗了下来。他皱着眉头，看到乌云很快就会从东边压过来了。他知道突如其来的雨会影响小岛的交通。他记得他以前住在那儿的时候，瓢泼大雨曾经连续下了三天。到了第二天，他和卡夫已经像小野狼一样，闹得不可开交。
　　想起这些他会心一笑，他在想为什么妈妈能够这样容忍他们。
　　他缓缓地驾着车驶出轮渡，顺着起起伏伏、颠簸不平的路面慢慢远离了码头。他把车窗打开，这样就能听到卡车的收音机中欢乐而嘈杂的摇摆舞的音乐。野营的一家人，他想，无论大雨将至与否，已经享受了他们的欢乐时光。他决定像他们一样享受一下这个早晨。
　　当然，他要面对圣所，但这次他将把它看作是一个建筑物。他记得，这所房子是殖*义风格的杰作……宽阔的门廊，庄严的柱子，高窄的窗户。甚至在他小时候，他对某些细节已经有了足够的兴趣。
　　怪兽形状的落水管，他回忆起，增加了建筑的人性化，也没有损害它华丽的风格。他记得当他告诉卡尔晚上这些怪兽会活起来四处游荡时，卡尔竟然吓得尿了出来，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还有一个塔楼，四周绕着一圈窗户。阳台向外突出，华丽的栏杆是石制或者铁制的。烟囱是用石头做成，色调柔和，这些都是从陆地开采出来的。这个房子是由柏树和橡树建成的。
　　还有一个熏制室，还在使用。奴隶的住所即将倒塌，他记得在那边一个黑黑的角落里，他和卡尔曾经发现了一条响尾蛇。
　　森林中有鹿，沼泽中有鳄鱼。空气中隐约有海盗和鬼魂的窃窃私语。这是小男孩探险的最佳去处。他们可以去那里寻找黑暗而危险的秘密。
　　他经过了西边的沼泽地时，那里的泥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喧闹，细长的岛上生长着各种各样的树木。风渐起，米草随风起伏。沿着沼泽边缘，两只白鹭正在巡逻，它们长长的腿在浅浅的水中好像两根高跷。
　　然后森林出现了，郁郁葱葱，充满了别样的风情。内森减速，让前面的卡车咔嚓咔嚓地消失在他的视线中。这里充满了静谧，还有那些黑暗中的秘密。他的心开始不安地跳动，他的手握紧了方向盘。有些事情他要来面对、剖析以至于最终理解。
　　森林的阴影密密层层，树上垂下的苔藓就像巨型蜘蛛编织的网。他熄灭引擎，审视着自己。除了他自己的心跳和瑟瑟风声，他什么也听不见。
　　鬼，他想。他会去那里找它们。当他发现它们的时候，会怎样？他会任由它们在那里夜夜徘徊？还是它们会继续缠着他，在他的睡梦中阴郁地跟他说话？

欲望岛之夏　第五章（3）
他会看到妈妈的脸吗？还是会看到安娜贝拉的脸？哪一个会哭得更大声？
　　他长吁一口气，发现自己在找香烟，他一年前已经戒烟了。他恼火地打着点火钮，却只听到无力的隆隆声。他加了点油，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狗屁。”他抱怨着，〃还真是完美。〃
　　他坐下来，手指不安地敲打着方向盘。他要做的当然是下车检查一下车盖下面。他知道他应该检查什么。引擎、线路、管道和皮带。内森明白他对引擎、线路、管道的了解不比他对脑外科手术的了解多多少。在一条废弃的道路上车出了问题，是他被游说之后买了朋友的二手吉普的结果，他是咎由自取。
　　怀着听天由命的心情，他从车上跳下来，打开车盖。是的，他想，果然跟他怀疑的一样，是引擎出问题了。他斜着身子进去，仔细地检查，正在这时他感到一大滴雨打在了他的背上。
　　〃这下更完美了。〃他的手插在牛仔裤前面的口袋里，一脸的阴沉。当雨滴答地打在他头上时，他依旧一脸的阴沉。
　　当朋友把一箱工具仔细地塞进他的吉普时，他就应该想到会发生什么事情。内森想要把工具拉出来，找个扳手敲打一下引擎。也许没什么用，但起码会让心理平衡。
　　突然他后退了几步，身体刹那间凝固了，因为他看到鬼魂从森林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正望着他。
　　安娜贝拉。
　　这个名字从他脑海里跳了出来。他本能地防御着。她站在雨中，静如雌鹿。她烟熏般的红发湿漉漉地拧在一起。蓝色的大眼睛安静而忧伤。他的双膝不由自主地瘫软，他把手支撑在挡泥板上。
　　她动弹了，把她淋湿的头发捋到脑后，凝然注视着他。这时他才意识到这不是鬼，而是一个女人。她不是安娜贝拉，但他可以确定这是安娜贝拉的女儿。
　　直到他的心跳平静下来，他才把屏住的气呼了出来。
　　〃车出问题了吗？〃乔尽量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柔。他盯着她的样子反而让她愿意待在树林里，看着他自己处理问题，〃我想你不是要站在雨中欣赏景色吧？〃
　　〃不是。〃他的声音很正常，这让他很安慰。如果他语中带锋，那现在的这种情形就足以解释这一切，〃车发动不了。〃
　　〃噢，那是个问题。〃她觉得这个人似乎有点面熟。周正的脸，强壮的身材，骨骼突出，男人味十足。如果她想要拍一幅人物照，那他一定是个不错的模特，〃你找出是什么问题了吗？〃
　　她的声音好似奶油上的蜜糖，动听的南部口音。他放松下来。
　　〃是引擎的问题。”他笑着回答，〃和我猜想的一样，是引擎出了问题。〃
　　〃啊哈，那现在怎么办呢？〃
　　〃我正在想在我能够回到车上之前，我到底要检查它多久，而且要假装知道我在检查什么。〃
　　〃你不会修车吗？〃她问道。她的声音带着很明显的惊讶，这让他极为恼怒。
　　〃是啊，我不会修车。就如我也有鞋子，但我不会硝皮一样。〃他准备把车盖拉下来，但是她伸出手不让他把车盖关上。
　　〃我看看。〃
　　〃你是做什么的？机修工吗？〃
　　〃不是，但我知道修车的原理。〃她用手肘把他推开，先检查了一下电池连接器，〃这个看起来没有问题。不过如果你想在欲望岛开车的话，还是要注意一下，不要让它们被腐蚀。〃
　　〃我要待六个月左右。〃他侧着靠近她，〃我应该注意什么？〃
　　〃这些。潮湿对引擎的损害很大。你挡着我了。〃

欲望岛之夏　第五章（4）
〃对不起。〃他挪了一下位置。很明显她已经不记得他了，所以他决定假装也不记得她，〃你住在这个岛上？〃
　　〃以后不会了。〃为了不让相机在吉普车上受到撞击，乔把挂在脖子上的相机移到了背后。
　　内森盯着这部相机，感受着它低低的晃动。这是一部高端的尼康相机。非常精巧，比一般的型号更安静和粗犷。它一般是专业人士的选择。他父亲有一部。他自己也有一部。
　　〃你是在雨中出来拍照的吗？〃
　　〃我出来的时候还没有下雨。”她漫不经心地回答，〃你的风扇皮带不久就需要更换了。不过这个不是你现在的问题。〃她直起身子抬头远望，虽然天空辽阔无垠，但很显然，倾盆大雨将至，〃上车试一下，这样我可以听一下声音。〃
　　〃听你的。〃
　　在他转身钻进吉普时，她的双唇抽搐了一下。毫无疑问，他男人的自负被破坏了。当引擎开始呻吟时，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她撅着嘴，身子又探到了车盖下，〃再来一次。”她冲着他说，“是汽化器的问题。”她小声嘀咕。
　　〃什么？〃
　　〃是汽化器。”她重复着，用拇指把金属小门打开，〃把它转过来。〃
　　这次引擎点着了。她满意地点点头，合上车盖，绕到驾驶室的侧窗，〃它粘的太紧了，就是这样。你要请人看一下。从声音来看，你需要调一调发动机了。你上次调整是什么时候？〃
　　〃我几个星期前才买的，从一个老朋友那里买的。〃
　　〃啊，从来都是个错误。好了，现在你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了。〃
　　当她往后退的时候，他的手伸到车窗外和她握手。他发现她的手细长、优雅而灵巧，〃听着，我载你一程，这是我力所能及的。〃
　　〃不必了，我可以……〃
　　〃我的车可能还会出问题。〃他投给她一个微笑，迷人、轻松而富有感染力，〃谁来修理我的汽化器呢？〃
　　拒绝他不是明智的事，她明白。被他握着，却像是被他俘虏了，这种感觉更是愚蠢。她耸耸肩。〃那么，好的。〃她抽着手，他随即放开，这让她放松了下来。她推了一下吉普，然后跳到了乘客座上。
　　〃噢，里面还不错。〃
　　〃我的老朋友太了解我了。〃内森打开雨刷，看着乔，〃去哪里？〃
　　〃一直往前走，在第一个分岔口右转。圣所不远了……除了圣所，欲望岛上也没有什么可看的了。〃
　　〃很方便，我自己也是要去圣所。〃
　　〃哦？〃车里的空气变得凝重了起来。外面的大雨似乎切断了他们和外界的一切。树木变得模糊，所有的声音也变得微弱。足以令人感到不自在，她告诉自己。当她斜着头直视他的眼睛时，她对自己这样的反应更加恼火。
　　〃你住在那个大房子里吗？〃
　　〃不是，我只是去那里拿我租住的农舍的钥匙。〃
　　〃你说你要住六个月？〃当他开始开车时，他那热情的灰色眼睛从她身上移开，专心致志地看着道路，这让她如释重负，〃那可是个不短的假期。〃
　　〃我把工作带了过来。我想换一下环境。〃
　　〃欲望岛离家很远噢。”她说。当他注视着她时，她款款一笑，〃佐治亚州的任何人一眼就能认出谁是北方人。即使你不开口说话，你的举止也和他们不同。〃她把她淋湿的头发拢到脑后。乔想，如果她步行的话，她就不用和他说话了。但是谈话总比独自一个人被大雨淋湿要好。〃你在河边订了欲望小农舍。〃
　　〃你怎么知道？〃
　　〃哦，这里的每个人都对这里的事都了如指掌。不过我的家人出租管理这些农舍，还有这里的小旅馆和饭店。就在昨天，我被派到欲望小农舍，准备一些亚麻布之类的东西，要招待一个要在这里住六个月的北方人。〃　。。

欲望岛之夏　第五章（5）
〃那么你是我的修车工、房东和管家。我真是个幸运的人。如果我的水池堵塞，我究竟应该找谁呢？〃
　　〃你打开柜子，取出*。如果你需要使用说明，我可以写下来给你。这里就是分岔路口了。〃
　　内森左转向前开车，“我们再试一遍。如果我想要烤好牛排、冰镇好红酒，邀请你共进晚餐。我应该叫谁？〃
　　乔转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最好可以试一下邀请我妹妹。她叫蕾西。〃
　　〃她会修汽化器吗？〃
　　乔差点笑出声，她摇摇头，〃她不会。但她很会打扮自己，喜欢接受男人的邀请。〃
　　〃你不喜欢吗？〃
　　〃我只能说我比蕾西更挑剔。〃
　　〃哎哟。”内森吹着口哨，摩挲着胸口，〃很直接。〃
　　〃这样你我都省时间。圣所到了。〃她小声说道。
　　他看到了，他看到圣所在雨帘中，薄雾缭绕在圣所的地基上。它还是那么古老、壮观、优雅，就像〃南方的贝拉〃，为迎接客人优雅地装扮着自己。的确充满了阴柔之感，内森想，洁白无瑕的流畅线条。拱形的窗檐让高高的窗户变得柔和。漂亮的铁艺装饰着阳台，鲜花在淡红色的陶盆中绽放。
　　她的花园姹紫嫣红。由于下雨花朵重重地耷拉下来，就像在她脚下鞠躬的仙女。
　　〃太漂亮了。”内森说，其实基本是在喃喃自语，〃这些新的添加物与原始的结构完美地融为一体，为这个建筑锦上添花，而不是让它被现代的风格同化。各种风格巧妙和谐地融合，经典的南方建筑，却没有流于俗套。如果这个岛是为它而生，而不是它是为了这个岛而生，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内森在车道末端停了下来，这时他发现乔正盯着他。在她的眼睛里第一次闪现出好奇的光芒。
　　〃我是个建筑师。”他解释道，〃这样的建筑总是非常吸引我。〃
　　〃哦，那么你可能想去里面参观一下吧？〃
　　〃我很想去。如果可以的话，我至少欠你一顿牛排大餐。〃
　　〃你会希望我的凯特表姐带你四处转转。她是潘德顿家族的后裔。〃当她打开门时，乔补充道，〃圣所是从潘德顿家族传下来的。她最了解这里了。进来吧。你可以把身上弄干，顺便拿上钥匙。〃
　　她匆匆地走上楼梯，在走廊处停了下来。她摇着头把雨水从头上甩下。她等着他走到自己身边。
　　〃天哪，看看这个门。〃他恭敬地摩挲着这精雕细琢的木料。他想，很奇怪。他居然已经把它给忘了。那时，他经常在带纱窗的凉房和厨房间跑来跑去。
　　〃洪都拉斯的桃花心木。”她告诉他，〃是十八世纪早期进口过来的，那个时候人们还没有开始担忧热带雨林的消亡。但是它的确很漂亮。〃她转动着厚重的铜制把手，和他一起走进圣所。
　　〃地板是松树心做的。”她开始说道，努力封锁着脑海中跳出来的妈妈细心涂蜡时的情景，〃主楼梯也是松木的。扶栏用的是橡木，是在欲望岛雕刻和制作的，那是一片森林，是用海岛的棉花交换的。枝形吊灯比较晚一些，是斯图尔特·潘德顿的妻子从法国购置的。斯图尔特·潘德顿是船运大亨，他建造了主房间，后来又增加了厢房。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