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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案高悬-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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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有诈。〃张知县道:〃不过,非吕旷诈死,而是那具无名尸首,从何处得来?定是你与那周四杀了人,嫁祸王生。〃
〃小的没有杀人。〃胡阿虎急急申明:〃那日夜里,是船家周四来府禀报,说吕旷死在他船上……〃
〃周四,现在何处?〃张知县打断胡阿虎。
〃卑职查过。〃段师爷说:〃那周四,早卖了渡船,今在市集上,开有一间布店。〃
〃立刻捉来。〃张知县道。
不多时,周四到了公堂,见吕旷、胡阿虎等人,都在公堂,心里明白,东窗事发,只得硬着头皮装胡涂。
〃不知县老爷,捉小民来,有何事?〃周四很无辜地问。
〃总不会是买布!〃张知县厉声问:〃你可认得吕旷?〃
周四斜眼瞟吕旷,不作声。
〃认得不认得?〃张知县加重语气问。
〃认得。〃 周四垂头答。
〃既认得,本官就不多言,你将所作恶事,一一交代,本官也不为难你。〃
周四识时务,知道抵赖是不行的,遂将敲诈王生一事,和盘拖出。
〃这些,你不招认,本官也断定是你所为。〃张知县接着问:〃本官想知道的是,吕旷既是活人,那腐烂的尸首是谁?〃
〃这、这小民就不知道了。〃
〃定是你,害了另一条人命,借机陷害王生,又行敲诈,一石二鸟。〃
〃敲诈不假,可小民绝没害人性命。〃
〃不要避轻就重。〃张知县说:〃若你没害人性命,那么,哪里来的尸首,冒充吕旷?〃
〃是一具浮尸。〃周四说:〃小的也不知是谁,只见身段模样,与吕旷相似,便借尸敲诈王生。〃
〃可有人证?〃张知县问。
〃有。〃
〃何人?〃
〃吕旷。〃
张知县很意外,掉脸看吕旷。
吕旷生闷气。当日,他与周四,一同见到江面浮尸,泡得肿涨,极其丑陋。殊不知,在周四眼里,竟与自己一个模样。自己走后,这厮捞起尸体,冒充自己,诈人钱财,难怪当日要花钱,买去自己的白绢和竹篮。
周四求吕旷作证。吕旷只是不应。
张知县急了要用刑,周四哭喊,称吕旷为爷爷,祖爷爷,太祖爷爷,大恩大德观世音菩萨。
对于突如其来的多种身份,吕旷极不适应。
周四向吕旷磕头,头都磕出了血。自己的生死,就在吕旷一言之间。
〃吕旷。〃张知县发话:〃此人命关天,你当不计私怨,实言相告。〃
吕旷为周四作证。
周四亦磕头附和:〃小的只想诈些钱财,并未害人性命,小的愿将钱财,如数奉还,望老爷恕我无罪。〃
〃无罪?〃张知县冷笑道:〃你这厮,害人非浅,诈骗钱财,是为一害;让人误吃官司,几乎家破人亡,是为二害;若不是吕旷现身,本官将妄人命案,是为三害!〃
〃还有一害,老爷……〃 吕旷说:〃害得我儿,误认我死,到得王家,险遭油烫,是为四害。〃
〃不错!〃张知县大义凛然地说:〃今日,本官就要除四害!〃
说罢,当即命衙役上来,将周四按在地上,举板痛打。
◇欢◇迎访◇问◇。◇
第29节:活尸鬼对案·人比鬼更恐怖(5)
老爷没说打多少,衙役只管打,也不计数,打到近七十板,周四昏厥,死于堂前。
胡阿虎看得心惊肉跳,满堂找地缝,祈望自己变成一只蟑螂,跑掉。
〃胡阿虎!〃张知县大喝:〃你,背信弃义,谋害主人,比鬼更坏,可恨之极,拖下去打!〃
〃打多少?〃胡阿虎很主动地问数目。
〃痛打四十!〃
胡阿虎挨了四十板,旧创才愈,复添新伤,哪里受得了,也死于堂前。
5
周四、胡阿虎死了。
张知县命人尸亲前来领尸。王生实属冤枉,当堂释放。又派人去抄周四布店,估价换成银子,还与王生。
〃老爷,还有一具尸首,如何办?〃段师爷对张知县耳语。
〃哪儿?〃张知县愣了愣,反应过来:〃那具浮尸,叫仵作来验。〃
仵作检验,发现死者手脚指甲中,藏有泥沙,头部浮肿,断定是不慎溺水而亡。
如此尸首,已掩埋多日,面目全非,认尸也未必能认出,张知县只得命仵作将浮尸埋了。
王生出狱,家人团聚,夫妻二人,紧紧拥抱,喜极而泣。
晚间,夫妻设宴,款待吕旷,以谢救命大恩。
〃有一事,小生定要问问恩人。〃王生给吕旷斟酒:〃望恩人如实相告,切勿隐瞒。〃
〃有事明说。〃吕旷说:〃经此一劫,你我都不是外人。〃
〃我想问……〃王生小心翼翼地说:您老,到底是不是人?〃
〃你骂我。〃吕旷放下酒杯,瞪眼。
〃不、不。〃王生慌忙解释:〃我是问,您老,是不是神仙?〃
吕旷开怀大笑。
〃我不是神,也不是鬼。〃吕旷说:〃我就是一个人。你我二人,活该有这一段过节,也是不打不成交。〃
夜深。
王生躺在床头,对刘氏感慨:〃遭此一难,我算活明白了,宁可小看鬼神,千万别随便看不起人。〃
〃斗气争执,误伤性命,多是因小看人而起。〃刘氏替夫君掖了掖被角。
气是无烟火,酒是烧身焰,色是割肉刀,财是招忌损人苗。明朝另有一桩公案,即因美色,而生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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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血泪暗偷香·美色都是催命药(1)
第五卷 血泪暗偷香·美色都是催命药
1
明朝弘治年。春日。
浙江杭州府城,一束桃花粉了。不消几日,整个西湖,桃花盛开,色调温暖,情调暧昧,股股春风,熏醉游人。西湖岸上,座座楼宇,飞檐重叠,纸鸢断了线,落在高高青瓦上,没人去捡。偶然昂首,眼望酒肆茶楼,一间间木框窗扇,镂空雕花,精刻细琢,凝聚匠心;沿河妓院,门庭若市,装扮妖冶、佩饰零碎的窑姐儿,招徕过客,笑容糜烂,矫揉造作,仿佛身上每一块肉都是活的,连其中身段巨肥的妓女,亦将自身粗线条暴露无遗;公子哥儿们,没精打采,似被酒色,掏空心肠,集体疲软。惟有钱塘门后,十官子巷,古朴潮湿,民房简陋,断墙瓦砾,零落凸现,是比较坚硬的一笔。
十官子巷口,有一算命老者,瘦如毒蛇,立一旗帜,摆一方桌,替人卜算前程,据说极准。一把年纪,懂周易,会麻衣,放豪言:若卦不准,倒赔银两五十倍,任你来砸卦摊儿。当地人送雅号:小神仙。
早起,小神仙空虚半日,晌午将至,才来了主仆二人。
一个,是杭州府城富家子弟张荩,头戴纱巾,身着银袍,外套绣花白绫袄儿,非常时明朝的髦,举手投足,相当倜傥;另一个,小童清琴,眉清目秀,手拿一管蜀锦包裹的紫箫,紧随其后。
小神仙三角眼中,闪烁出午饭有着落的光芒。
〃大爷留步。〃小神仙叫住张荩。
〃怎么?〃张荩轻浮地笑:〃你要给我算卦?〃
〃正是。〃小神仙微笑答。
〃与其你算,弗如我给你算。〃张荩不怀好意地说。
〃大爷也会算?〃小神仙很意外:〃那,你算算老夫之命。〃
〃你的命,就是终生替人算命。〃张荩开怀大乐。小童清琴,跟着偷笑。
〃粗俗。〃小神仙鼻孔喷射出两团气,胡子都湿了,愠怒道:〃我观大爷面相、气色,百日之内,必遭桃花劫,丧掉性命!〃
〃你说大爷什么?〃清琴追问。
〃百日之内,丧掉性命。〃小神仙毫不客气地重复:〃如若不准,我倒赔纹银五十倍。〃
〃百日为限!〃张荩拍二两碎银在桌上,气咻咻道:〃你,就等着我来砸卦摊儿吧!〃
张荩,历来快活,出生富家,父母早亡,无人管束,自由自在,不受四书五经荼毒,未经寒窗之苦,单好吹拉弹奏,唱吟淫词艳曲,交些浮浪子弟,风月场中裸奔,英俊富有,窑中女子,怎不心花怒放。
张荩妻子,倒也贤惠,屡劝夫君,循规蹈矩,务些正业。张荩充耳不闻,一如继往。上月,妻子病故,张荩更是风流无羁,颓废无边,终日烟花阵中缠绵。
今日,小神仙一言,极是恼人,张荩满面晦气,引小童清琴,疾步而行,拐弯抹角,抹角拐弯,穿越十官子巷。刚要出巷,几滴残水,落在头上。
〃下雨了?〃张荩抬头一望,天空晴朗,只见临街一户楼上,一个少女,手揭帘儿,倚窗愣神。想是梳妆完毕,泼下化妆残水,没曾想,湿到路人,一时慌了,忘记下帘,恰与张荩,四目相觑。
一瞬间,张荩魂不附体……少女似画中美人,五官精致,脸似橄榄,玲珑剔透,唇红齿白,竟又长了一双狐狸眼;眸勾魂,人清纯,淡淡羞态,暗含娇艳。世俗女子,岂可相比。
杭州城内,陋巷之中,竟有此美人。安上弹弓,张荩眼珠即可射向阁楼。
少女见张荩痴望,不觉微笑。
仅此一笑,张荩骨肉酥透,忍不住,咳嗽一嗓,少女凝眸流盼,粲然露齿笑,露一口粉白好牙,牙好,胃口就好。
偏巧此时,几个路人,由打对面,结伴走来,张荩悻悻让路,须臾复又抬头,少女已放下帘子,不在窗前。
张荩怅然若失,昂头痴望,半晌无语。
〃大爷。〃小童扯张荩袍角,轻声唤:〃脖子酸。〃
〃哎。〃张荩叹息道:〃脖子不酸,心里……酸。〃
〃走吧,大爷。〃小童催促。
张荩暗自记了门面,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出了十官子巷。
不多时,主仆二人,行至西湖岸,一班浮浪子弟,已邀约了青楼妓女,备船等候,正值春意融融,一同游湖,吃喝饮酒,吟诗狎妓,不亦乐乎。
张荩懒洋洋,随狐朋狗友登船。
船舱内,几名妓女,春春、宝宝、娜娜;莺莺燕燕,粉香熏人。单听名儿,恍惚进了当代宠物市场。一见张荩出现,女子们围拥上来,调笑打闹,张荩兴味索然,冷淡逢迎,愁眉紧蹙,那副模样,不像春日踏青,倒似苦命女子兀自悲秋。
游船开启,两岸景致流动,桃花艳丽,朵朵璀璨,似佳人含笑;柳叶轻薄,随风摇曳,有事没事,翩翩起舞,踏青人等,摩肩接踵,缓缓挪步,小货郎手摇拨浪鼓,脆声叫卖,顽童嬉戏,相互追逐,一溜烟儿,跑没了影;笑歌欢声,沿河飘飞,渐行渐远,终无痕迹。游船行至湖中,大家劝酒,张荩心不在焉,勉强酬酢,饮过几盏,无心吹箫,也不吟诗,闷闷不乐,枯坐船舷,观景不语。众友人,见其一反常态,又问不出个究竟,颇觉扫兴,捱到黄昏,张荩推说身体不适,要船靠岸,叫上清琴,告辞而去。
夕阳猩红,西湖岸楼宇房舍,形成凹凸厚重的金色剪影。
小童清琴,随主人张荩,沿路返家,复经十官子巷,寻常人家,烟火饭香,隐约入鼻。行至少女家门,张荩抬头观望,阁楼无人,窗帘低垂。
张荩咳嗽一声,不见动静,左顾右盼,再咳几声,仍无效果,还不甘心,引领清琴,由巷口走到巷尾,复又踅回,往返数次。
〃大爷,来回走动,没个终结,恐人生疑。〃清琴忍不住劝解:〃再说,也不知那女子来历,不如待小的,探听详实,隔日再来。〃
天色愈来愈晚,张荩实无良策,只得依言归去。
转过天来,小童清琴,独往十官子巷探访。得了消息,回禀张荩:少女潘寿儿,芳龄十六。与父母同住。其父潘用,人称潘杀星,为人歹毒,与当地官宦,地痞流氓,皆有瓜葛,既认识卖元宵的,又认识卖煤球的,黑白两道都熟,依仗势力,欺行霸市,强买强卖,惹人痛恨。
◇欢◇迎◇访◇问◇BOOK。◇
第31节:血泪暗偷香·美色都是催命药(2)
凶神恶煞的爹,何以养了个玲珑娇羞的小美女?张荩琢磨玩味,愈发思慕潘寿儿,日夜冥想。
2
月色醇厚。
十官子巷阒无人迹,像条被人遗忘的街。
张荩骑一头小驴,到十官子巷口,翻身下来,将驴拴在树上。然后,蹑手蹑脚,走到潘家门首,抬起头,痴痴望阁楼。站立良久,一无所获,垂头丧气,转身欲走,又不甘心,再仰脖一探,阁楼窗帘撩开,潘寿儿倚窗望月,一手托腮,若有所思。
张荩只恨没长翅膀,只得轻声咳嗽。
潘寿儿身子,不禁一抖,借着月光,向下望去,眼见张荩,知是当日那人,不觉脸颊绯红。
相互观望,却遥不可及。张荩嘴巴,张了又张,欲言又止,潘寿儿手心渗出汗,与张荩默然对视,良久。
张荩伸手,袖中摸出一条红绫汗巾,结成一团,掷向阁楼。潘寿儿双手来接,恰巧握住,拿来细看;俄顷,飞一媚眼,十分热辣。旋即,脱下自己一只绣鞋儿,投下。
张荩接过,捧在心口,细细摩挲,抬眼再看潘寿儿,已然热泪盈眼。
潘寿儿足不出户,哪里见过这等痴心郎,不由也红了眼,酸了鼻,眼眶泪珠,欲落未落,楼下父母,蓦然呼唤,潘寿儿惊慌失措,急忙关窗,疾步下楼。与此同时,潘家楼下,门户打开,张荩拔腿便跑,头也不回,跑到巷口,翻身上驴,鞭抽小驴,连抽十余下,小驴死活不动……拴树上的缰绳尚未解开。
潘寿儿的小绣鞋,张荩把玩不休。终日捏着,摸来摸去,都摸小了。小童清琴,好心劝说:〃大爷,如此不成,眉来眼去,眼饱肚肌,终不成事。〃
张荩左思右想,想那寿儿,对自己也有几分爱慕,只叹无人牵线,于是问清琴:〃十官子巷附近,可有保媒拉线的婆子?〃
〃倒有一个,原以做媒为生,现卖花粉渡日。清琴想了片刻,说:〃只是不知,那婆子,如今还愿操旧业么?〃
〃可是卖花粉的陆婆?〃张荩来了精神。
〃正是。〃
〃那婆子,我认得。〃张荩兴奋地搓手:〃春宵楼玩乐时,我曾买过她的花粉。〃
翌日清晨,张荩早起,揣了银子,去寻陆婆。四处打听,方才知晓,陆婆就住十官子巷口。
平日,陆婆手端花粉盒,走街串巷,兜售花粉。今日未出门,全因昨日六十大寿,儿子陆五汉孝敬,送给老娘一顿拳脚。陆婆老脸带伤,皱纹鲜艳。
陆五汉是有个性的汉子,开一小店,杀猪卖肉,业余生活极丰富,吃喝嫖赌,花插着来。输了银子,只管向老娘要,如若不给,开口就骂,举拳便打。昨日陆婆,得些寿礼,陆五汉生抢,陆婆闪躲,孝子急了,武力镇压。
陆婆欲哭无泪,想是当年,保媒拉线,蹉跎岁月,当马泊六,干下不少亏心事。今时今日,得此报应。
马泊六,宋元时代市井隐语:即从中拉拢不正当男女关系的人,就称作:马泊六。延用至明代。
张荩算聘到专业对口的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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