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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池几重-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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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想说我是吴邪,忽然生出了一分警惕之心,毕竟我虽然是装的,可他也没法证明他是真的,没准儿照样是西贝货,当下我狠狠清了清嗓子,用自己本来的声音道:“是我。”

我明显看到三叔的表情剧烈变化了一下,嘴唇嚅动了几下却终于没有喊出我的名字,反而问我:“去山东瓜子庙的都有谁?说全名。”

我明白他是在试探我,当下道:“吴三省,吴邪,张起灵,大奎,潘子,还有个半路冒出来的胖子。”

三叔点点头,还没说话,我反问:“去长白山的喇嘛夹了谁?向导又是谁?”

三叔笑笑道:“吴邪,潘子,陈皮阿四,王胖子,张起灵。向导是顺子。”

有种土匪对完暗号找到组织的感觉,我觉得双腿都有点儿打颤,斑斓夜色中看看三叔那张憔悴的老脸和斑白的头发,感觉他一定吃了不少苦,莫名的心里就一疼,声音也有点儿发抖:“三叔……”

三叔看着我,颤颤的叫了一声:“大侄子!”竟然扑过来就抱住了我。

虽然我经常暗骂三叔奸诈,但是毕竟是我的亲人,让他一抱我心中竟然有些激荡,抱了一会儿我放开他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三叔摆摆手苦笑:“这事儿说来话长,我也是巧合才会到这里,本来早该走了,现在最多再过一两天我也得走,就是因为看见老九门来了这么多,才猫在附近看看情况,结果还看到你这么个西贝货,开始我还吓了一跳,不过是大侄子你就无所谓了。这边看来水挺深的,哎对了,你认不认识跟着那小姑娘那个男的,我感觉他应该有两把刷子,可是死活想不起来他是谁。”

我听了一乐,本来就不存在的人你是想不起来:“实话告诉你,那是那个小哥,张起灵易容的,我都没想到。”

三叔身子微微一震:“是他?你确定。”

我点点头。

“那你怎么会在这儿?怎么没和那小哥在一块儿?”

我心里头觉得这问题有点儿奇怪,但是说真的不是很信三叔,只是道:“小哥忙完自己的事儿何必还跟咱们家扯关系,我这不是披了你的脸不由自主就被牵扯到这儿来了。”

三叔淡淡的“哦”了一声,道:“你刚才演的可不怎么样。”

我说:“废话,我还正想着怎么换回本来面目呢,正好儿你来了,陪我走个过场儿去。”

三叔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好,快点儿,不过就现在,趁天黑,咱俩现在还是有点儿细微的不一样,白天骗不过眼睛毒的。”一边说着他一边走向溪涧:“脱了你的外衣外裤给我。”顺手就把他的夹克给我扔过来。

换好以后,三叔带着我去山溪边上,让我把脸埋在水里,冷得我一个激灵,然后也不知道他做了点儿什么,居然就把那张人皮面具完整的拿了下来,只不过已经不能再使了,我就着溪水的倒影勉强看看自己的样子,觉得特别神奇,却又有点儿奇怪:“三叔,你什么时候也会易容了?”

三叔笑了笑:“让女人脱衣服可比给她买衣服容易,你懂么?易容化装事儿我好歹也是会一点儿的,怎么,要不要去和花儿爷打个照面儿先?”

我心说这猥琐比喻倒是绝对够三叔,一想还是先跟小花说一下比较好,于是点了点头,带着三叔往那边去,其实我肚子里有一堆一堆的问题想问三叔,但是又实在不知道从哪开始问,再加上三叔说的没错,我俩的相貌其实还是有一点差异,还是抓紧时间办正事的好。

看见小花以后,小花冲着我笑笑,然后看见三叔眼神一下就警惕起来,给黑眼镜使个眼色,黑眼镜就回了帐篷里,小花盯着三叔道:“这是……三爷?”

三叔不再看我,越过我站到小花面前:“花爷,好久不见。我知道你怀疑我,但是现在我没这个时间等你证实,大侄子刚才已经验过我了,你也没必要再验了,快点儿带我去那边重新引见一下,你们瞒不过明天一白天。”

小花盯着他,微微皱着眉头,思索了大约半分钟,我在一旁看着两个人对视心里异常忐忑,终于小花点了点头道:“好,快点。”

三叔答应了一句,我们就又走向了营盘。

可以想见当小花和三叔再次出现,身边还跟着一个我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场景,我看到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霍家老大瞥了我一眼,看了看三叔,眼光便刀子一样的剜向了小花,小花直接当他不存在,对三叔道:“三爷,您说吧。”

三叔点点头,淡淡道:“盘口出了点急事,我必须回去,我大侄子过来替我照应着这边儿的事儿,我今晚就要赶回去了,麻烦各位多照应着他点儿。”

他说话时,我打量了一下众人的反应,霍家老大是一直狠狠的盯着小花,黑豹子则默然的看看我又看看三叔,晚香玉似乎对这事儿没什么太大兴趣,倒是那个陈笑笑,一直兴趣盎然的看着我,眼波流动,笑的又纯洁又妩媚,和刚才对“我”的表情又有所不同。

小花一一重新给我引见了一遍,这一次引见到陈笑笑的时候,她甜甜的笑着握了我的手,我感觉她的手软软的滑滑的,整个人也带着股淡淡的香味儿,按理说应该立马变身不靠谱状态,却忽然想到闷油瓶整天就是跟这么个一肚子坏水儿的小狐狸呆在一起,别扭的感觉立马上来了。

陈笑笑冲着我甜甜的笑:“吴邪哥哥,以前只是听说过你,却从来没见过,今天终于见到了,三叔和我文锦姨当年的故事你应该也知道,我……”说到这儿,她垂了头不再说下去,脸却有点红了。

我靠?这什么意思?很明显她是在勾引我,怎么着?觉得我天真无邪还是觉得我傻想从我下手报复吴家?说实在的,假如我之前不认识她,没准儿还真叫她唬住了,可是正是因为刚才以三叔的身份面对过她,才越发觉得她可恶。

可是……面对闷油瓶的时候陈笑笑应该一直是这样的姿态吧,客观的说,很勾人,闷油瓶会不会……当时在蛇诏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和陈文锦有点儿,而这个陈笑笑明显比陈文锦更多了几分迷人……

意识到陈笑笑还拉着我的手,我几乎是甩开她站到三叔边儿上,然后我注意到三叔一直看着她,脸色沉沉的,显然对她很是不爽,也对,之前三叔既然说看到我假扮他,估计也知道这边的情况吧。

三叔看引见完了之后,淡淡道:“那就算交接完了?麻烦花儿爷照顾我大侄子了,我吴三省先告退了。”

我看着三叔一点儿也不打怵的模样,心说正品和西贝货果然不同,气场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儿,只见三叔对小花说了一句“走”,就转过身去,我连忙跟上,谁知道刚走出去没两步,三叔突然又转了回来,径直走到了陈笑笑面前。

我愣愣的看着,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难道是打听陈文锦的消息?

却见三叔冷冷的盯着陈笑笑,陈笑笑脸上的笑都有些勉强了,刚要发话,三叔就冷冷的道:“闭上你的嘴,谅你也说不出一个字儿的实话。我就是警告你,我一把老骨头了,也上不了你的当,你他妈别打我大侄子和吴家的主意。你那双眼珠子爱瞟谁瞟谁,就是别瞟我大侄子,你不配。我吴三省可能不如当年风光了,收拾你还没问题,你给我小心着点儿,在这儿给我玩儿花样儿耍心眼儿,以为我看不出来么?再让我瞧见一次你那恶心的假笑,我让你连长沙城都进不去。我说到做到。”

冷冷的说完这段话,三叔扭头就走,陈笑笑显然是被骂傻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呆站着不知道怎么着才好。

太他娘的爽了!我简直恨不得拍案叫绝冲到三叔面前抱着他的脑袋亲一口,以前一直觉得三叔一副猥琐大叔相儿,原来爆发了这么强力,眼看着陈笑笑都被骂楞了,我觉得我心里的火气一下儿都小了不少,真想拍案叫绝。

我跟着冷冷的看了一眼陈笑笑,随着三叔的脚步出去,小花冲众人说了声抱歉也跟着走了,转过脸去我就已经抑制不住我脸上的笑意,小花在我耳边悄悄说:“三叔真不是盖的。”

到了营盘,三叔又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跟我说明天晚上在今天见面的地方等我,再跟我交代点儿事儿,今天来不及了必须先走了,我答应之后就又和小花他们俩喝起酒来。

心情舒畅就也就越发的能喝,我,小花,黑眼镜三个人看着星星喝啤酒,聊大天儿,聊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我都有点醉眼朦胧了,想要睡觉,站起身顺便瞟了一眼陈笑笑那边的帐篷,才发现陈笑笑竟然拉着闷油瓶指着我这边。

我一愣,陈笑笑发现我在看她,又一次冲我笑了笑,然后毫不掩饰的指了指我这边的营地,对着闷油瓶说了几句,比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我的酒一下就醒了一半。

闷油瓶朝着我们这边看过来,看到变回本来面目的我目光停顿一下又淡淡扫了过去,望着我身后树林的方向,淡淡点了点头。

陈笑笑转过头来,冲着已经呆住的我,嫣然一笑。



【十七】

闷油瓶他竟然点了头?

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可是又不由得我不相信。

我自我安慰说是我眼花了,可是我心里又清楚的知道不是。

闷油瓶带来的死亡威胁远比黑豹子,陈笑笑什么的直观得多,我心里清楚地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只要闷油瓶下了决心要杀我,我都没有半点儿活路。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闷油瓶点头的刹那,我感觉的不是任何恐惧,而是深深的心寒。

我闭起眼睛,眼前全是闷油瓶微微点头那一刻的样子,明明带了人皮面具的面孔,却因为那淡淡渺远的眼神与他本来的面貌无限的重合。

从几个月前那个淡淡的微笑,那句“还好我没有害死你“,到方才的点头。

他还是从前的那个他么?

还是……他真的变了。

明明倒在柔软的草地上,我整个人却仿佛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急速下坠,没有终点。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本能的抗拒去想这件事,怎么对付闷油瓶?从我们正式认识以后,我设想过我们关系的无数种可能,朋友,兄弟,甚至……路人。

唯独没有敌人,唯独不可能是敌人。

这固然有实力上的差距,更因为一种莫名的信赖,这种信赖让我没法与他为敌。

我不知道是否要告诉小花和黑眼镜闷油瓶易容改扮的事,说实在的,我很没底儿他们会是什么反应,更别提告诉他们“张起灵可能要杀我们”,我估计我这句话还没说完那两位就直接抡起枪要去崩了闷油瓶了。

越是强大的人越痛恨被欺骗,何况他们对闷油瓶不可能有我这样的感情。

如果告诉他们,陈笑笑和“林念真”要杀他们呢?

算了,这更不可能,我心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连我都知道,记得当时为了阻挡裘德考的人比我们先下湖,我,闷油瓶和胖子闪电行动抢了他们所有水肺,更别提黑眼镜和小花了——面对这种情况,我相信在雷厉风行的行动力这方面他们的行动力丝毫不会比我们差——用脚趾我都能想到他们会怎么做——在闷油瓶对我们下手之前对他下手。黑眼镜的枪法我可是见识过的。

一秒钟我就否决了这个念头,闷油瓶,小花和瞎子两边火并起来,谁死谁伤都绝对不会是我想要看到的结果。

可是真的什么也不说么?如果万一……我是说最坏的可能,那岂不是等于我间接害死了小花和黑眼镜?

又一次陷入了进退两难的抉择,换句话说就是一个绝境,我简直能够看到我站在一个独木桥上,面前是闷油瓶手握黑金古刀眼神冰冷,身后是黑眼镜单手持枪笑容邪魅。

这画面想着挺唯美的,有点高手决斗的感觉,但是仔细一想去他娘的唯美吧,这事儿要是真发生了我干脆让他俩一刀把我捅穿再一枪把我爆头算了。

我心说我是多么奇葩啊,总是能够把自己纠结在举步维艰的境地。

举棋不定了很久,我最终的决定是,守口如瓶。

没错,我心里还存着几分希望——甚至可以说是信念——那就是闷油瓶他不会真的动我和我身边的人,他只是缓兵之计,我不知道我现在还有没有这样想的资格,尤其是在我对他说过那样绝情的话之后——说实在的,由出生入死的兄弟口中听到这么冷漠的话,换做是我,我也不能原谅。

可是我现在必须这么想,我感觉我就好像一个人漂浮在最无尽的虚空黑暗,身后仅有的一道可以依靠的砖墙就是闷油瓶,假如他……假如他真的要杀我,假如他真的有心杀我,我不知道我会怎样。

又是这种莫名的信任,虽然是敌人。

我长长地出了口气,扭过头去看小花和黑瞎子,他俩也没有再喝了,身边倒了一地易拉罐,两人都有了几分酒意,论理在这么好的夜色下不喝个酩酊大醉都对不住那人间仙境一样的月光星影,可是现在确实不是个正常情况,强敌环饲,命悬一线,却又对酒当歌。

说实在的我觉得土夫子们一直处在一种极其微妙的生活状态中,除了真正有仇的,基本都是昨天火并今天一桌喝酒,真心朋友却也少。

不过我们应该算。

我起身走到他俩边上,小花正歪靠在一块大石头边,仰着脸儿往上看,黑眼镜则侧躺在那石头上面,胳膊肘撑着头,噙着笑往下瞧。

“哎。“我吆喝了一声,”你俩搁这儿深情对视呢?“

小花瞥了我一眼,笑笑:“怎么的,你寂寞了?”

我在他俩边上坐下,一点儿也不愿意想闷油瓶,一点儿也不,这一夜也许是最后的轻松的夜晚,明天晚香玉就要带人下斗了,让我先放松一下吧。

我没答小花的话却道:“花儿爷,来一段儿?”

小花笑:“我喝酒了嗓子不行,你要想听让瞎子给你唱。”

我一愣,黑眼镜还会唱歌?却见黑眼镜笑睨了小花一眼:“真要听?”

小花点头,黑眼镜竟然就真的唱了起来。

他唱的旋律很怪也很好听,时而低回,时而高亢,却又带着一点苍凉的缠绵,仿佛夜空中低低回旋的亘古悠长的风。

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语言,但是这样原始恣肆的调子,这样的夜风,配上他略略有一点哑的嗓音,却异常的动人。

像是草原清冷月色下一匹孤独的狼。

“好听么?”小花在我耳边问,“这是关外的草原长调,算是瞎子家乡的歌。”

黑眼镜的……家乡?我闭了眼睛听:“很好听。这是满语?唱的是什么?”

小花道:“没错。唱的是狼。”他微微顿了一下,合着黑眼镜的旋律,指节敲着地面低声吟唱:“暮春三月,江南草长,人皆饲羊,问谁饲狼?世人怜羊,谁复怜狼?天地苍茫,狼独悲怆……”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终究化作一声轻叹,“很像瞎子,他从关外一个人漂泊过来,混出头之前,很苦……”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段让我甚至有点心疼的歌词,看着小花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怅惘。有一点苍凉,但是又很美,联想到之前在巴乃避难的那夜,我忽然觉得黑眼镜去做个歌手也不错,艺术气质很足。

小花和黑眼镜且唱且和,在这样的夜歌中,我渐渐的入梦。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我被他俩整到了帐篷里,出去一看他俩正在优哉游哉的聊大天看风景,看我出来给我让个地方儿,我们三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夕阳西下月上柳梢头。

我忽然想起三叔约我在林子里等他,跟他俩说了一声就走了,临走小花给我揣了把枪。

我在树林里呆着,心想等三叔来了要好好问清楚心里那一大堆问题,可是手表从十点走到十二点,还是没看到他那张老脸。我觉得有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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