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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池几重-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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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豹子愣了一下,然后眼睛一下就亮了:“这应该是一种车轮机关,小三爷,你说到点儿上了!”


车轮机关我还是知道的,这东西在考古界有个学名儿,但是够复杂的,我也懒得记,“车轮”是倒斗的给这种机关起的俗名儿,顾名思义,“车轮”式机关是一种周期性的机关,不同的时间会有不同的解法,比较典型的“车轮”机关一般都在山上或海里,在特定的日子利用影子或山势象形的变化来指向,包括我们之前下斗时所遇到的千年一现的“潜龙出渊”之景也是车轮式机关的一种,不过最标准的车轮式机关,还是我们眼前这一种,一天十二时辰都可以用不同的方法解开,这才是真正高明的机关。


“那可就难办了。”我道,“这机关据我了解都是与密码搭用的,推算密码的方法虽然也离不开五行八卦,可咱们刚才也看到了这地方的八卦卦象有问题,没法用推的,可咱们又不知道汪藏海当时给这机关设密码是怎么个方法,生破译肯定也不行。”


闷油瓶忽然道:“用那青铜盘。”


我一惊,赶紧把那青铜盘摸出来一看,立刻有一种欣喜若狂的感觉。


那日晷的投影杆上,有一个挺醒目挺独特的花纹,而在那青铜盘的一个位置,也可这同样的纹样,在那纹样边上还有十二个小孔,看来是代表十二地支,另外这盘上还有很多其他小孔和图案,但那并不重要了,至少眼前这个机关我们找到了解决的方法。


我说了一句:“帮我拖住它们。”便拿着那密码盘走到了日晷旁,问了一下小花现在的时间,然后开始研究那日晷。在那日晷上,奇异的纹样下方,有一个非常非常细小的点儿,几乎看不出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干脆把青铜盘与日晷的奇异纹样重合在一起,然后用现在时辰对应的小孔对准了那个小点。


那一瞬间,我以为出现了幻觉。


我看到一道光,在日晷内部以一个小角度映在小孔和纹样上,然后折射出一道手电光般的光柱打在日晷对面的墓墙上。


不可思议,我脑海里倏然蹦出来这么一个词,这有点儿像我手里的这个密码盘是个电池,一放到那日晷上,就起到开关一样的效果,可是这不可能。汪藏海他再神,他也不可能会用电,那和再鬼斧神工的机械式机关都不一样,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层面上的。


这时,就听黑眼镜忽然道:“小三爷,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东西么?”


我看了他一眼:“手电筒的话就别说了,我也想到了。”


黑眼镜摇摇头道:“是潜望镜。”


“潜望镜?”我愣了一下没听明白,黑眼镜就道:“潜望镜的原理你应该懂吧,光打过来,被镜子一反射就变了方向,很多镜子依次反射,也就能看到本来不可能看到的景象。也许这日晷后面不知什么地方会连到一个变光源,你这个青铜盘放上去,在那个角度正好能起到一面镜子的作用,把这束光反射上来,实际原理肯定还有很多复杂的细节,但我想大致就是这个样子。”


“你真是个天才。”我有点目瞪口呆的感觉,完全没有想到黑眼镜还能从这个角度琢磨问题:“你怎么能想到这些的?”


黑眼镜轻笑了一下,道:“近花爷者赤。”然后他转过头去对小花他们道,“那些东西应该马上就要追过来了,你们拖一下,没想错的话,我们应该很快。”


小花他们三个很快地到我们身后去,迎上了先头的那十几个密洛陀,黑眼镜示意我看那道光柱,那光柱打在对面的墓墙上,同样显出一个纹样奇特的暗斑,还有那个小光点,黑眼镜快步上前去,在墙上那两处光斑的位置留了个记号,对我道:“小三爷,快过来:”
我快步上前去,还是同样的方法,果然,又是一道光折射出去,看来这石缝之内,也有同样的隐藏光源,也不知道是石燧还是什么天然矿石,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对于眼下这个情况,赶紧想辄跑才是正事儿。


谁知道是我点儿背还是怎么样,我越想快一点,情况就越不妙,我们足足反了有十道光柱,绕着那回廊跑了有大半圈,却还没有一点停下的意思,我甚至开始怀疑这机关是不是又是汪藏海一个恶毒的玩笑,若真是那样,我们全都得死在这里。


我已经不敢去看闷油瓶他们的战况了,只能听到激烈的打斗声,我尽量控制着我自己,可脑海中总是难以自抑地浮现出那次在玉洞中闷油瓶浑身是血的模样。


我已经有一点机械地在跑着,黑眼镜标记位置,我跑过去,黑眼镜再按着光柱跑到下一个位置……而就在我第十三次预备跑向黑眼镜时,忽然听到他大叫了一声:“有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去,只看到黑眼镜的手边上,那个本应依旧是光圈亮斑的地方,竟是一个凸起的青铜十字形枢纽,黑眼镜道:“这里本来没有这东西,刚刚光柱打过来,突然长出来的,小三爷,按还是不按?”


我犹豫了一下,转过头去,就看到闷油瓶他们三个正和一群密洛陀缠斗在一起,我还清楚地看到闷油瓶的左侧脸颊上有一道血痕。不管了,刀山火海也只有孤注一掷了,我咬着牙,狠狠道:“按!快!”


黑眼镜一把拍下那青铜十字,几乎是同时,我耳边就传来一声闷响,那一声闷响好似滚滚的雷声,连正在激斗的闷油瓶他们——甚至密洛陀——都停顿了一下。


我背靠在墙上,只感觉到墙体正在极缓地上升,而那些密洛陀好像知道了什么一般,攻击的势头骤然变得更凶猛,闷油瓶他们三个竟然被逼得节节败退,我眼看着闷油瓶挥出古刀,一个劈斩“唰”地削掉一个密洛陀的大半个脑袋,下一只却立刻又疯挤了上来。


很快地我们都退到了墙边上,我们四个全都背靠着那面墙,只有闷油瓶挡在了我的身前,我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见我左面的小花倚着墙壁,把工兵铲当棍子那么使,一下下荡开他身周的密洛陀,而闷油瓶,我只看到他一次次地挥刀,却不知道他的情况究竟怎么样,可从小花那边来看,真的是不容乐观,而墙上的暗门,仍然在缓缓的上升,照这个速度下辈子都未必能升到顶。


就听黑眼镜道:“再撑十秒!十秒应该就能钻过去了!”这十秒我几乎是咬着牙数过去的,而在数到“零”的刹那,就看小花的身子一矮,整个人用力一蹬地,“哧溜”一下就向后滑进了门去,以此同时闷油瓶也转过了身来,他脚下一勾,我一下失去了重心就摔了下去,却在倒在地上的刹那感觉闷油瓶用手轻轻垫了一下我的后脑勺,然后他腰身一个发劲,我们也滚进了门内。


我们一进那道门,先进门的小花就一把按下了机簧,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门猛然一下合上。外面的喧嚣瞬间被隔绝,我们又陷入了静谧的黑暗。


黑豹子取出几支蜡烛来点上,我四下打量,才发现这地方也是条墓道,但是安谧多了,而除了我之外他们几个人或多或少都挂了彩,最要紧的还是黑眼镜的毒,不过那道象征生命线的血线只是往下走了一点,并无大碍。


我的注意力立刻便转到了闷油瓶身上,刚才大门关上的瞬间他就放开了我,现在正在看自己肩上的旧伤,我想了想,走到他身侧道:“疼吗?我帮你弄吧。”


闷油瓶也不抬头,淡淡地道:“不疼,不用。”


我看着他的侧脸,一下子哑口无言,只感觉心里闷闷地疼,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我看着他,心中乱成了一团。


他明明可以连命都不要的去救我,却又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


我不能说他喜欢我,但至少我可以保证,他那么对我绝对不会是他说的那样只是因为“我是个好人”,闷油瓶他不是这样的人,何况这么反复无常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的行为方式。


这不该也不可能,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有些做法是违心的。


看着他的侧脸,我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身上不疼,可是心里疼,不是么?”


闷油瓶的动作顿住,过了许久,才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们离的并不远,可我却读不懂那双夜色般深沉的眼睛。

【一零一】


我和闷油瓶就这么在黑暗中对视着,他靠在角落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而从他那个角度看我应该看得非常的清楚。


这就好像我们一直以来的状态一样,他把我完全看透,而我拼死拼活,也只能勉强看到他一个影子。


黑暗中闷油瓶的眼睛显得更加的黑,沉敛的好像幽深的古井,他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我,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想说什么?”


他心虚了。我在心底瞬间下了个结论,人往往会通过回问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这是本能反应,即使闷油瓶也不能例外。


我笑了一下:“我说,这样子对我并非你的本意,这样子做的时候你并没有心甘情愿,是不是?”


闷油瓶的眼神在夜色中,有一点冷酷还有一点危险,他的声音依旧森然:“不是。”


那么冷的一句“不是”几乎在瞬间就把我打垮了,刚刚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优势一下子荡然无存,刚才在脑海中酝酿好的接二连三的后招全没用了,是我想错他的心思了么?他那样只是真的习惯性的救我?我一时之间呆在那里,感觉大脑都有点发蒙,就看闷油瓶作势要站起身来。


“等一下!”我条件反射的叫了一声,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别走。”


闷油瓶已经站了起来,却在我这一声以后顿住了身形,他几乎慢动作一样的转过头来,目光俯视下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距离感。


“你还有事?”他淡淡的问我。


“告诉我为什么。”我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波动的太厉害,却还是控制不住轻微的颤抖,“告诉我为什么那么对我,为什么救我那么多次却又对我这么冷?你怎么想的?”


闷油瓶道:“能少死一个就少死一个。”


我忽然有点想笑,笑他也笑我自己,可是这种颓丧却在下一秒就被另一种心情取代,我直盯着他的眼睛,道:“可是在那青铜柱下,陈笑笑说你跳下去要不然我就死,你本来打算跳下去的,刚才那么多血蝶,你本来打算为我挡住它们的,就算为了我活下去,你要去死,你也会这么干的,是不是?你告诉我,为什么?”


闷油瓶一动不动的盯了我好久好久,才终于折回到我身边,坐了下来,目光却又凝固在了偏远的墓墙上:“这种事,你为什么那么想知道?”


我心中暗道这种事不想知道的,应该也就只有你了,可是心里还是沉着一口气挺难受,只是道:“没有为什么,就是想而已。”


闷油瓶道:“你不该知道的。”


我一瞬间想抽本宪法翻到公民基本权利那页砸他脸上,他娘的又来这一套,我忍着心中突然冲上来的火气道:“这是我的事,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闷油瓶摇了摇头,道:“你知道了心里不会好受的,还是不知道对你比较好。”


我感觉我的心忽然就抽紧了一下,不自觉的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告诉我吧,你不告诉我我会更难受的。因为你从来不需要通过其他人来知道什么东西,所以你不会明白这种感觉。那时候我也觉得不参与这件事对你比较好,才扮成三叔想把你骗走,可是你不还是掺合进了巴乃的事么?我觉得我是为了你好,可是你并不愿意。而你现在呢?你觉得不知道对我比较好,才什么也不跟我说,可是我想知道啊,你这样子我都快疯了,你替我做了决定,可是你想过一点我的感受么?”


闷油瓶看了看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却也没有回应我的话的意思,我一下子就觉得有些尴尬,可是又不想冷场下去,只有硬着头皮道:“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这么做到底怎么想的?”


闷油瓶沉默了一下,道:“你相信我么?”


我用力点了一下头:“无条件相信。”


闷油瓶又一次陷入了沉默,那是一种让我开始忐忑不安然后急躁最后怀疑他是不是睡过去了的长久的沉默,到我都有点不耐烦了,他才淡淡道:“你只要知道,我这样全部都是为了你好,就足够了。”
我的心里热了一下,但还是有点失望,毕竟这和没说也没有太大区别,干脆一横心,道:“为了我好是怎么个好法?朋友?兄弟?还是……?”


闷油瓶这次回答的出乎意料的快:“出去之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快一点,我们没有时间了。”


说着,他反握住我握着他手腕的手,一把将我拉起来,等我站稳后走向了小花他们,我犹豫了一下,叫道:“等一下。”


闷油瓶站住,头也没有回,我道:“你保证么?”


闷油瓶淡淡的“嗯”了一声,便走向了小花他们,我站在后面,有一点释然,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的感觉,还有几分淡淡的喜悦,但是也有不少的忐忑,毕竟闷油瓶并没有说什么实际的内容,而且他最后那句话,也可以做两个解释。


一个是他觉得这些事应该出了斗安全了再告诉我,一个是他觉得我在斗内应该保持情绪的稳定所以不好意思说的太残忍。


但不管怎样,他也算给我吃了一剂定心丸,总算知道他不会一直瞒下去,在我也算一个安慰。当下我也跟着走向小花他们。我们刚才的对话他们似乎都没听到,当然也没准是听到了不愿意掺和,总而言之他们三个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收拾装备,然后黑豹子看了我们一眼,道:“走吧。”


过了那道密洛陀围墙之后的路还算是比较平静,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又是一段儿半螺旋状的墓道,这么走上几个往复的话,那中心墓室应该算是比较小了,不过一路上,我们遇到很多岔路,小心的走进去之后,只看到里面是十几平米的小耳室,里头放着一些玉器之类的陪葬品。


说起来这里绝对算是个油斗儿,仅在某一间墓室里头我就看见了三个元青花的双耳壶,随便拎出去一个都够卖个七位数,还有宋代烧的瓷器,冰裂纹什么的,唐三彩这些也有的是,而且这样的小墓室足足有七八间,我感觉汪藏海一辈子的收藏是不是都在这儿了,从中原的碗碟儿到西域的配饰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绝对超越任何一个博物馆,这座天寿山的价值这么看来没准儿比整个十三陵风景区都大,说实在话,控制住自己不去碰那些东西实在是有一些难度,尤其是在知道它们的价值以后,比如在某一间墓室里,我看着一个笔洗几乎挪不动步子,他娘的太漂亮了,不过我也知道,汪藏海留在这里的东西,还是不碰为好,很有可能有着极大的危险。要是胖子在的话没准儿我们只好绑着他走了,而就算是我们自己,想要战胜这种与生俱来的贪念也有一些难度,只有闷油瓶一脸淡然的走开,后来我们干脆很有默契的不进那些耳室,我估计要再看见一个那种笔洗我肯定把持不住。


又走了一段儿以后,笔直的墓道终于通到一个门洞,这应该就是第二进的主墓室了,这边早就没有长明灯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第二进主墓室里隐隐的透出一些光来,我们几个关了手电,那光却更加的明显。


小花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我先去探探路。”接着便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洞里,却半天没有一点儿回应,就在我们以为他是出事了的时候,却忽然传来了小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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