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几重-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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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蝴蝶，就在这种香味散发出来以后，也有了很奇怪的反应。


本来围绕着我们的大群的蝴蝶就好像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危险一样，“哗”的一下散开，几乎很快的就全数振翅飞走，只剩下呆呆的我和沉默的闷油瓶还有漫天的红色光点。


还是闷油瓶先回过神来，抱着我就地一滚，闪开了那红色的光点笼罩的范围，然后他很快的站起身来，我还有些发呆，一时之间没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血色蝴蝶本来就有一种梦一般的美感，突然间来而又突然间消散，实在是让我有那么一点迷糊，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闷油瓶看我还愣愣的躺在地上，对我道：“快点，等它们飞回来就来不及了。”


我心下一凛，知道他说的没错，那些蝴蝶十有八九还会回到这里，急忙一撑地跳起来，闷油瓶在前面，我在后面，大致是他小跑着我气喘吁吁的跟着那个样子，我们总算是跑到了那宫墙下。


回忆起来有一点飘飘忽忽的像梦，到现在我都觉得那么不真实，直到小花拉了我一把，把我拉到断虫道的边上，我才醒过神来。


这宫城的四周，果不其然挖了一圈的壕沟，说是壕沟，其实就是所谓的“断虫道”，虫蚁一般都不会逾越这条边界，不过那些蝴蝶也未必会怕“断虫道”，再一想这是汪藏海的设计，肯定有些不同寻常之处，我也就可以理解了。


这边小花已经道：“我还以为你死定了，看那些蝴蝶那么爱你，怎么最后突然把你放了？”


“它们可别爱我。”我回了一句，然后我也陷入了疑惑，说实在的，我也很奇怪那些蝴蝶怎么会突然消失，便简单的给他们讲了一下那个场景，也想问问他们知不知道类似的情况。


“小三爷，我觉得是不是那香味是一种信号？”一片沉默之后，黑眼镜沉吟道，“西北那边的斗里爱放一种黑虫子，就是趋热而飞，我觉得那香味之于血蝶是不是就类似于热源之于那种黑色的飞虫，有一些特殊的作用？”


他这么一说，我一下就明白了：“信息素。”我说，“那应该是一种类似信息素的东西。”


黑眼镜轻笑：“小三爷，你这就是欺负我们没文化，信息素是什么？”


我自己也知道我这话说的学术了，也说不准我说这个名词出来就是想显摆显摆，也不知道我是想显摆给谁，闷油瓶么？别说信息素了，我脱光了在他面前跳草裙舞他都未必稀罕，不过反正这词儿我都说了，解释解释也不错。


“信息素就是一种化学物质，是动物之间互相交流沟通的一种重要媒介，主要分为聚集信息素，告警信息素，失踪信息素和标识信息素，我估计刚才那些香气就是血蝶种群所分泌的信息素的类似物，十有八九是告警信息素一类的，它们感觉到那东西之后，本能的就四散逃命，我们也才能逃出来。”


小花耸耸肩道：“真高档。”说着他就走到我面前一笑，“我说，想过出书么，到时候给你说的这些话印本书怎么样，就叫《倒斗心理学博士大课堂》，保证卖得好。”


“你还搞这个。”我知道他肯定开玩笑的，也就随口回了一句。


“副业而已，能赚钱的事谁不做。”小花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这块儿应该差不多安全了吧，歇会儿。瞎子现在身体状况好像不是特好。”


啊？插科打诨什么的都是小事儿，我赶忙看向黑眼镜，只见他就坐在小花边上，脸色有一点苍白，其实整体来说还是挺健康的，不过比起他平时那欢蹦乱跳的样儿是蔫儿了一点儿，让我比较惊奇的倒是小花的态度，我本来以为他得急的撞墙，没想到他反倒有心思开起玩笑来。
小花看着我的眼神笑了笑：“瞎子说我急也没有用，他说的没错，再说跟他在一起就挺好的了，你说呢？”


看着这样的小花我心里一阵释然，至少小花终于摆脱了黑眼镜的毒带给他的心结，而那样的心结在这里无疑是致命的，我也笑笑：“没错，挺好的，而且他也不会死。”


“嗯……他不会死。”小花的声音顿了一下，还刻意冲我一笑，“我知道，他不会死。”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再说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了，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向了闷油瓶。


现在的情况好像一下比刚才好起来，这边的宫城修筑的很是富丽堂皇，而且有断虫道拦着也不用怕血蝶了，暂时的还算是一个既安全又安谧的所在，可以休息休息。


之前闷油瓶给我的距离感和陌生感，因为方才他的所作所为一下就丧失殆尽，心一旦安顿下来，我脑海里不争气的一遍遍过的就是他那双映着血光又映着我的模样的眼睛，本来应该那么淡然那么波澜不惊的一双眼睛在那一刻却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埋藏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没有说，不知道是我多想了还是怎么样。


也许是他刚才的目光给了我胆量，我就这么坐到了闷油瓶的身边，闷油瓶此时也坐了下来，拿出点水来喝，他喝了两口水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就又回过头去继续喝水，我本来还有些忐忑他会不会闪开，看他没有，胆气也就越发的壮了起来。


“小哥……你到底怎么想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闷油瓶转过头来又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没有任何答复。我一下子就有点气短，还是道：“你跟我说说不行么，什么事儿都瞒着我，跟瞎子他们也说，就不肯告诉我么？”


闷油瓶沉默了一下，才冷冷道：“跟你没有关系。”


“那跟他们就有关系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疼了一下，我却莫名的笑了笑，“你怎么想的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的嗓音有一些高了，小花他们本来没有注意我们这边，现在却也看了过来，闷油瓶又淡淡的扫了我一眼，竟然什么也没有回答，却站起身来走到了一边去。


我一下子就傻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对过我，就算是不理我，闷油瓶也没有说这样躲着我过，我没那么多曲里拐弯的心思，但我只能说我非常的难受，特别，特别的难受。


黑豹子在这时候打了个圆场道：“哑巴，咱们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吧。”闷油瓶倒也配合他，就跟着他走，两个人拐过弯拐到了墙的后面比较隐蔽的地方。


我也没心情去管那么多了，颓然的靠在墙边，无力的闭上了眼睛，感觉一切好像一场噩梦，噩梦的重点就是闷油瓶冷漠转身的背影。


却在这时候，因为我的耳朵贴在墙上，我竟然听到墙那边黑豹子刻意压低了，却明显是怒气冲冲的声音：“哑巴张，你这样子对人时冷时热的很不是东西你知道么，小三爷对你的心思很清楚，你想对他怎么着，你也给个准话，你他妈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九十三】


我感觉我一下子就呆住了，我没想到黑豹子竟然会问闷油瓶这样的话，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样的话，我忽然之间就想起了之前他看闷油瓶的那个明显不满的眼神，而且很快的将这两件事情联系了起来，也就是说，黑豹子一早就对闷油瓶有所不满，而这种不满，很可能就是因为闷油瓶对待我的态度。


我一时之间有点晕，可以说我脑子里面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干他什么事？他吃饱了撑的要来横插一杠子么？这时就听那边闷油瓶冷冷道：“怎么想的与你无关。”


黑豹子道：“我知道这与我无关，可是这和小三爷有关。”


闷油瓶沉默了一下，才道：“你不用管。”


黑豹子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不用管，可是我想管。如果不是说小三爷的事，你根本理都不会理我不是么，你俩之间不能这么下去，这对小三爷不公平对你也不公平。”


闷油瓶又沉默了半天，才道：“为什么？”


这也是我心里的问题，黑豹子这么做是为什么。当他问出那些话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心都跟着一阵震颤，因为他确实问出了我想说的话，可是我想知道为什么，他何必要知道这些，知道了这些对他有什么帮助么？


黑豹子这次也沉默了半天，才道：“我想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需要知道。”


闷油瓶那边便不再回话，说实在的，我已经觉得很讶异了，刚才闷油瓶他竟然在跟人对话，以前的他不是自己一个人说所有人听着，就是一个人木然的听着，而现在他跟黑豹子的对话虽然字数很不对等，但是那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对话，针锋相对的对话。这也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和人交谈，或许只能称得上交谈而不是交流，但我想这也或许能够让我窥得他内心的一点看法，哪怕就是一点。


黑豹子看他半天不说话，终于苦笑道：“服了你了，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我的感情之所以是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我对花爷有感情，可是他对我没感情，所以我要被他吊着为他紧张担忧伤心难受，为他痛苦，这也是我心甘情愿的，可是我觉得你和小三爷不一样，他对你有感情，我觉得你对他也有感情，如果两个人明明互相在乎，又为什么要这样遮遮掩掩，什么都说不清楚。你让小三爷心里不好过，你自己也应该清楚，而你自己心里呢？也未必好受吧。”


黑豹子的这番话再一次让我呆住了，我不明白面对感情他为什么可以这么细腻，就好像本来长着一张冷峻的面容却有着一把江南人糯雅清秀的嗓音一样，一个出生入死满身伤疤的男人竟然在感情上这么细致入微，有点怪异但也挺神的。


“我就是不想让你们互相折磨成这样，我不想再看到你，或者小三爷变成我现在这样，这样子真的挺苦的，虽然能跟着花爷也挺好的，但是……”黑豹子似乎是摇了摇头，又低低的苦笑了一下，“远远不够。”


又过了令人窒息的几秒钟，闷油瓶才道：“这是他的选择，也是我的选择。”


黑豹子道：“这不是他的选择，你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你不觉得么？”


闷油瓶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道：“我和你不一样。”


黑豹子道：“哪里不一样？”


闷油瓶道：“有些东西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却是注定要去承受的。我身上有一种使命感，即使我自己都不知道这种使命感从何而来。”


黑豹子沉默了一下，道：“你不是都答应过小三爷，不会去做祭品了么？”


闷油瓶不语，但我估计他是点了一下头，因为之后黑豹子道：“那就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顿了一下，黑豹子道：“也许我跟你的生活方式不一样，但是感情是一样的，不会因为生活方式就有所不同。你如果对小三爷有感情，那感情应该就像我对花爷，花爷……对瞎子那样，不会有任何的不同，所以你的做法也不该有不同。你不是答应过他不会做祭品么？不是答应他你不回去为了那个所谓的‘使命’死，那你们不就一样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闷油瓶并不曾说别的，只是淡淡的道：“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黑豹子好像也有点拿他没脾气了，苦笑道：“那你倒是说哪里不一样啊？”


闷油瓶却又不言语，好像要把那些想法带到棺材里那样，黑豹子无奈的道：“既然这样，那你至少总该告诉我，你对小三爷的感觉吧？”


闷油瓶沉默，我只感觉我的心跳在这一刻急促到了顶点，呼吸也几乎有些不顺畅，我不知道闷油瓶会不会回答黑豹子，但我知道这个问题我也许一辈子都不敢问出口，也只有卑微的期许着这一次闷油瓶所给出的答案，我紧张到就连手指都在无意识的轻轻敲击着墙壁，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赶忙克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那边的闷油瓶猛然陷入了沉默，在我感觉几乎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以后，闷油瓶才终于开了口，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却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刻意放缓了速度，一字一顿的道：“没感觉，他人不错。”


我的心“轰”的一下子，只感觉到自己近乎无意义的绽放开一个笑容，空白又苍白的笑容，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就好像我不知道为什么黑豹子会那么的惊讶，有那么值得惊讶吗？闷油瓶对我没感觉这个事实有那么值得惊讶吗？


只听到黑豹子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那么对他，用命去保护他，还不止一次，刚才如果不是误打误撞开启了机关，你显然是心甘情愿去为小三爷死的，你告诉我为什么，别说因为你觉得他是个好人，不可能。”


闷油瓶道：“你想知道的太多了。”


“就算多，我也要知道。”黑豹子的声音很坚决，那一瞬间我忽然找回了他在巴乃的山林里，还不认识我的时候，拿枪指着我的那种冰冷残酷的感觉，在发现他喜欢小花之后，本来黑豹子在我心中的气场没那么强烈了，此时此刻那劲儿却一下上来，那两句话的针锋相对，黑豹子的气势实在不在闷油瓶之下。


我真不知道黑豹子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这个真相，或许真如他所说的，是为了我——不是为了喜欢我，而是为了那个不该和他同病相怜却和他同病相怜的我，或许黑豹子是真的受够了单恋的痛苦，可是又不能不爱，却还不舍得放手，他只能默默的守护着小花却不想看到我，或着闷油瓶走到同样的结局，这也可以理解。


但是可惜的是，看样子是真的要走到这个结局了。


闷油瓶沉默了很久，才道：“因为我失忆的时候，他帮过我。”


真他妈的是个好理由，吴邪原来你是这么一个大好人，行善积德，你看，连一贯冰山一样的闷油瓶张起灵都会对你报恩，这人真是做到家了，我死死的咬着牙，近乎恶狠狠的这样想着。心里已经是一团乱，为什么要让我听到这些，哪怕再猜一会儿不也好么。


就听黑豹子笑了一下道：“我不信。这不是你会说的话，哑巴，我知道你不想说，你在顾虑着我也在顾虑着小三爷，你总是有一些东西不想让他知道，不然也不会这样，可是这儿又没外人，你就告诉我也没什么不可以。”


闷油瓶再一次给出了一个相当长时间的沉默，然后我听到他站起身，语气有一点淡淡的无奈：“你真的要知道？”


我感觉我的心“唰”的一下子就抽紧了，这一句话也许推翻了他之前说的所有，也或许只是重新佐证了一遍，我不知道会是哪一种，但我想接下来闷油瓶要说的才是最重要的，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听到。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之间的，宫殿深处传来了一声猫叫。


说是猫叫，却凄惨异常，像猫叫，更像猫哭。

【九十四】


那一声猫叫实在很有恐怖片的感觉，可是在我听到那猫叫的瞬间，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想骂人，觉得这一声怎么出现的这么不是时候。


不过立刻我就意识到我一定是疯了，现在是在斗里，现在很危险，而我居然还念念不忘着闷油瓶对我的感觉，真是要命。


这时候闷油瓶已经很快地转过了墙出来，我还在刚才靠着的地方，闷油瓶走过来伸手拉我起来，他拉住我的手的刹那，我的心里忽然很隐秘的疼了一下，说不上来那是怎么样一种感觉，而我还是尽量自然的笑笑，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闷油瓶看着我的表情，忽然道：“别想那么多，出去再说。”


我愣了一下，他拽着我就往小花他们那边走，没再说什么。


黑豹子也跟了出来，他也是一脸的自如，但我能感觉到他刻意的眯起眼睛盯了我们一会儿，我知道他并不相信闷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