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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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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青侠神色一敛,突然伸手一招,被哑巴拖到洞口的锈剑就回到了他手中。
  「我去解决。」
  谷少华眉头一拧,又道:「很强。」
  燕青侠唇角抿起,流露出一丝不很明显的笑意,然后他握紧了锈剑,一字一顿道:「遇强越强。」
  他从来就不是会害怕退缩的人,燕青侠从出道江湖开始,这些年来,不知道面临过多少次生死之斗,他都闯过来了。
  遇强越强。
  不是吹牛,而是自信。哪怕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好,但更差、更险恶的状况他都经历过,半边身体不能动算得了什么,只要他还能挥剑,他就不畏惧任何人。
  谷少华看他一眼,突然伸手,在燕青侠的小腿处拍了一掌。
  燕青侠浑身一震,只觉得一股浑厚的内力冲入体内,在下半身里飞快的绕了一圈,不能动的那条腿瞬间有感觉了。
  经脉被硬生生冲开所带来的剧烈疼痛,即使是凭燕青侠的坚忍,也禁不住让他闷哼一声,但随着疼痛消失,他已经能不靠锈剑撑着而稳稳站住。只是上半身半边僵硬的地方,还是老样子,一动也不能动。
  「谢了。」燕青侠对着谷少华颔首致谢。他明白,谷少华是因为受伤而无法动用全部功力,否则这一掌,能将他体内堵塞的经脉完全冲开。
  不愧是镇龙阁阁主,内力之浑厚,恐怕整个江湖找不出比他更厉害的了。
  「不必力拼。」谷少华按住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内力翻腾,像潮水一波一波的冲击着五脏六腑,他几乎快要控制不住了。
  九转化神功练到第八重后期,本来就已不易控制,更何况他走火入魔一次,眼下随时都面临着再次走火入魔的可能。
  如果他能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梳理失控的内力,一举突破第八重而将九转化神功练到大成也未可知,可是成功的机率太小,从来就没有人成功过。这几日他一刻不停的到处寻找哑巴,不眠不休,继而跟西王母、燕青侠连战两场,更是伤上加伤,现在帮燕青侠冲开下半身的经脉,已是他能力的极限。
  不过谷少华虽然一向不理身外之事,但还不至于没有半点江湖常识。他到处寻找哑巴时,也没忘一路上留下黄天宫的标记,如果文星和昭华没有笨到家,这一、二天之内,应该能追上来,所以他让燕青侠不必力拼,只要拖住对方即可。
  燕青侠也不知有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道:「我去了,如果你还有体力,就尽快带着哑巴去当阳县客栈,那里绝对安全。」
  说着,他从脖子上扯下一样东西塞入了谷少华手中。
  「这是信物。」
  谷少华拿到信物,只看一眼,脸色就变了,正要说些什么,燕青侠却已迅速走了出岩洞。
  那件信物,和他挂在哑巴脖子上的那块石头一模一样,谷少华脸色罕见的变得怪异起来。
  「莫……青……」
  良久,他吐出一个记忆并不太深刻的名字。莫白有一个亲哥哥叫做莫青,当年他们兄弟俩都是谷少华父亲的继子。
  竟然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谷少华的目光落在哑巴身上,变得分外柔和。如果莫白知道自己的亲哥哥还活着,一定会很开心。
  摸摸哑巴熟睡的面孔,他把这块石头也挂在了哑巴身上。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告诉莫白真相吧。
  当阳县客栈是铸剑山庄的产业,燕青侠虽然脱离了铸剑山庄,但是情分还在,可以说没有铸剑山庄明里暗里的庇护,这些年来就是有十个燕青侠也早已经死光了。
  燕青侠走后,谷少华坐在原地调息了许久,依然无法将冲击五脏六腑的内力平抚下去,反而因为持续不断的冲击,内腑震动下又喷出了一口血。
  他软软向后倒去,正倒在哑巴身上,把睡得香甜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事的哑巴给惊醒了。
  一醒来就发现谷少华倒在自己身上,把哑巴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手忙脚乱地从谷少华身下爬出来,又把他扶起,靠墙倚着,对着谷少华又掐人中又搧风,折腾了一阵。终于,看到他睁开眼,哑巴松了一口气,对着他傻傻一笑。
  谷少华一睁眼就看到哑巴在对他笑,笑得他也跟着翘起了唇角。
  两个人傻乎乎地对笑了一会儿,哑巴才突然发现燕青侠不见了,不由得一惊,对着谷少华比手划脚的询问。
  谷少华有些吃味,又不忍看哑巴着急的样子,只好道:「他出去了。」
  哑巴拍拍胸口,安心了。谷少华没说燕青侠干什么去,单纯的哑巴直接理解为他去方便了。然后一转眼,又发现谷少华衣襟上沾染了新鲜血渍,哑巴的脸色又变了,直接把谷少华按在地上,左摸摸、右看看,却没有发现有新伤口,不禁纳闷了。
  谷少华脸上迅速泛起一丝血色,只觉得被哑巴摸过的地方,又麻又痒又热,偏偏又感觉舒服之极,恨不得他永远摸下去才好。
  可哑巴只摸了一会儿,没发现新的伤口就收回了手,看着谷少华直发愣。
  谷少华这时又觉得,哑巴的目光似乎也带着温度似的,被他看着的地方一阵阵发烫,而且越来越热,像火灼一般,更糟糕的是,他突然又觉得饿了,不是肚子饿,是心里饿,饿得他想要一口吞掉面前的哑巴。
  不不不,他怎么能吃哑巴,哑巴又不是食物。
  谷少华矛盾了,拼命咽着口水。他想吃,但不能吃,那么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好呢?
  哑巴要是知道谷少华在想什么,恐怕马上就要吓得抱头逃窜,若是能开口说话,一定还会边逃边喊「我不好吃」。可惜哑巴没有看透人心的能力,他只看到谷少华面露痛苦之色,时不时摇一下头,喉咙处还传来咕噜声。
  坏了!是不是他的伤口痛,痛得他喊也喊不出声了。
  哑巴自顾自地猜测着,心里焦急得像要炸开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他突然张开双臂把谷少华抱在了怀里,紧紧搂着,似乎拼命想要分担他的痛苦。
  谷少华微微一愣,片刻后,他反手抱住哑巴,同样紧紧地,紧紧地将他按入自己的怀中。
  不放手!再也不会放手!无论发生了什么,他不会再离开半步,不会被迫生生分离。
  不知不觉,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睡去,准确的说,是谷少华沉沉睡去,哑巴才刚刚睡醒,哪里还能睡得着?但怕吵到谷少华,他也不敢乱动,只好睁着眼睛发呆。隐约中,似乎想起自己曾经梦到过什么,可是现在无论怎么回想,却也想不起来了了。只有那种迷茫、恐惧的感觉,依稀还留在心里。
  天亮以后燕青侠并没有回来,为了不让哑巴担心,谷少华就说他先一步去客栈为他们打点,哑巴居然没有怀疑。或许在他心里,仙人是不会说谎的。
  为了早点赶到客栈和燕青侠会合,哑巴大着胆子用树枝在地上写字,表示要抱着谷少华赶路。
  谷少华轻咳一声,用脚尖把哑巴的字抹去,假装没看到,领先出了岩洞,慢慢向前走去。昨天被抱那是没有办法,一来身体确实虚弱到无法走动的地步,二来在燕青侠面前,他愿意和哑巴表现得亲近。
  不过休息了一夜,伤口又经过燕青侠特制的金创药调治,已经开始收口。当时燕青侠剑下留情,伤口本来就不深,这一收口,连疼痛也减轻了不少,跟他所受的内伤比起来,这肚子上的伤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唯一的影响就是失血过多,让他全身无力,脚步也显得蹒跚。
  但为了在哑巴面前撑起一个可靠的胸膛,谷少华硬是抬起头走在前面,仅仅是想让哑巴知道,有他在,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哑巴紧紧跟在后面,想上前扶一把,又没胆子,看看天,虽然是早晨,但太阳已经热辣辣的。
  想起谷少华昨天流了不少血,实在担心他撑不住,于是哑巴一边走一边从路边摘草叶,没用多少功夫,就编了一个简陋的草环,然后小心翼翼拉拉谷少华衣袖。
  谷少华看看草环,歪了歪头,疑惑道:「给我的?」
  哑巴连连点头,把草环往头上一顶,表示可以挡太阳。
  谷少华拿着草环在头上试了试,果然要比被太阳直晒舒服一点,他弯了弯唇角,连眼睛都跟着一起弯得像月牙儿,把草环往哑巴头上一戴,道:「给你戴。」
  仙人在笑啊……真的在笑。哑巴看得眼都花了,仙人就是仙人,不笑的时候已经美得很了,一笑起来更不得了。
  猛然间,哑巴一愣。他想起来了,在梦里,他见过谷少华的笑,和刚才那个笑容一模一样,似乎还有一个少年,看上去很面熟的样子。
  他说,他叫莫白。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梦到莫白呢?他明明没有见过莫白呀。
  莫白问:「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是谁?
  我是谁?
  我是……是……是莫白?
  哑巴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给惊呆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可冥冥中,就是这样觉得。梦里的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就是自己。
  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愣,清醒过来时,就见谷少华已经走出十几步远,他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两只手也没停下来,不停地摘着适合的草叶,不多会儿就又编出一个草环,再次给谷少华送了过去。
  这次谷少华什么都没有说,又冲哑巴露出一个眉眼弯弯的笑容,然后就将草环戴到了头上。
  不用想,哑巴又被迷得七晕八素,跟在谷少华后面一边走一边想,谷少华似乎有点变了。少了仙气,多了人气,变得可亲可近,变得……让他的心怦怦跳,好像有只小老鼠窜进了胸膛里一样。
  五十里地对谷少华来说,并不算遥远,尤其是和哑巴一起走的时候,千里之途,也嫌弃它太过短暂,只盼着脚下的路途,永远都走不完才是最好的。
  走了三天,路边已有人迹,哑巴找了一个人,比划了半天,终于问清楚当阳县就在前方不远,最多一个时辰就能抵达。
  路边有个瓜棚,里面没有人,但却堆了不少西瓜,旁边还放着一个钱罐,知道是瓜棚主人好心放了瓜在这里给路人解渴,钱多钱少全凭自愿。
  哑巴看看天,天气炎热,他早已汗流浃背,谷少华的额际也隐约有汗水流下。他瞧着心疼,摸了摸了怀里,倒还有些钱,连忙跑着过去买了一个瓜。
  谷少华心里极欢喜,手刀一切,那瓜就被他分成了两半,一人拿着一半,你一口我一口,啃得不亦乐乎。
  凉凉甜甜的西瓜进入口中,哑巴精神一振。这两天他跟谷少华越发地亲近了,看谷少华唇边沾了瓜子,好不滑稽的模样,禁不住咧嘴笑了开来,不由自主就用袖子帮他擦嘴角。
  谷少华心里一动,忍不住抓住哑巴的手,眼神也紧紧黏在哑巴脸上,久久不愿移开。
  哑巴吓了一跳,连忙用瓜挡住自己的脸。不要看!他的脸……好难看,全都是伤疤……
  「别挡,让我……好好看看你……」谷少华声音低哑的道。
  哑巴顿觉难堪,他的脸有什么好看的,自己平时走路都是低着头,就怕别人盯着他看。
  谷少华松开哑巴的手,但下一刻,他的手却轻轻抚上哑巴的面颊慢慢摩搓着,低低道:「痛吗?」
  哑巴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吸了吸气,微微摇头,只是遍布伤痛的皮肤下,渐渐渗出一抹红晕。
  「你骗我。」谷少华眼底微微发红,「一定很痛的……」
  他不知道莫白当年终究是怎么从火里逃生的,可是这么多的伤疤,明显全是被火灼伤的,怎么可能不疼?
  为什么?为什么这几年来,莫白一直没有来找他?为什么重逢之后,莫白看他的眼神是那么陌生?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莫白在生气自己没有保护好他,才不愿意相认?
  三天来,谷少华这一路上,一直都思考这个问题,他几次想要亲口问一问莫白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他问不出口。是他没有保护好莫白,是他让莫白吃了这么多苦,每次看到莫白比手划脚的模样,他的心口就一阵阵抽痛,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弥补。
  哑巴被谷少华的眼神给震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谷少华好像想哭,那隐约透着痛苦的眼神,让他也想哭了。
  不要哭啊,我不痛,一点也不痛了……他主动抓住谷少华的手,在掌心里一笔一划的写着,写着写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为什么会哭啊?明明不想哭的……哑巴一边手忙脚乱的擦眼泪,一边纳闷为什么自己会哭。
  一看到哑巴哭,谷少华的嗓子眼都堵住了,一时半会儿,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想安慰都没办法,只好用手捂住肚子上的伤口,作痛苦状。
  哑巴当即张了张嘴,发出无声的惊呼,连忙扶住谷少华,左右看看,只瞧见那个瓜棚可供遮凉休息,就扶着谷少华在里头坐了下来。
  『痛吗?』哑巴在地上写道,这回轮到他问谷少华痛不痛了。
  谷少华摇摇头,拉着哑巴在身边坐下,又摸他的脸。
  这一次,哑巴没敢闪躲,怕再害谷少华牵动伤口,只好任由他摸来摸去,脸色也越来越红,等到红得几乎快要滴血的时候,谷少华收回了手。
  「莫……白……莫白……」他轻轻唤着,心里充满了温暖。活着,真好。
  哑巴怔了怔,突然意识到谷少华口中唤的是莫白并不是哑巴,心中顿时一沉,无端地失落起来。咬咬牙,他一笔一划的在地上写了两个字:『哑巴』,写完了想想还不对,在前面又加了一个周字,他叫周哑巴,不叫莫白。虽然他作梦梦到了莫白、虽然他打从心里觉得那个莫白就是自己,可是,现在他是周哑巴,不是莫白。
  谷少华仔细看了看哑巴,除去脸上的伤疤,那秀气的面孔,分明就是莫白,一模一样,半点不差。他想了想,突然眉眼又弯了起来,道:「好,哑巴,你就是哑巴。」
  不管是叫莫白,还是叫哑巴,他就是他,那个从自己还没有懂事起就在心底中想要依赖、想要保护的人。不会错的,别说只是烧了脸、哑了声音,哪怕是化成了灰,他也一定会认得出来。
  哑巴的脸色好看了许多,莫名的就觉得好开心,非常开心,开心到忍不住就咧开嘴想笑出声来。我是周哑巴,是梦里的莫白;你是仙人,是梦里的贤弟,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哑巴越想越高兴,忍不住就抓起一根树枝,比划来比划去,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跟谷少华说,可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想来想去,也只是胡乱写了点自己过去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家人,是义父救了我,给我起名叫周哑巴……还有一只大黄狗……后来义父给我治病,教我做面条……』
  哑巴只有最近五年的记忆,所以把他能记得的都写了出来,甚至有些颠三倒四的。
  谷少华的眼底又红了:「对不起,害你吃苦……」
  原来,莫白不是不认他,而是不记得了,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不苦不苦……』哑巴害怕谷少华哭,那比他自己哭还要让他感到心痛,连忙想了个问题转移他的注意,『我……我们以前认识吗?我真的叫莫白吗?你会不会认错了?』
  他的脸都变得这么丑了,就算是以前认识的人,现在还能认得出他吗?对于自己梦中的记忆,哑巴还是有一点怀疑。他怕梦只是梦,都不是真的,好像吹出来的泡泡,一戳就破了。
  谷少华点点头突然又是一笑,眉眼弯弯,说不出的好看。
  「我记得你,一辈子都记得。无论你在什么地方,我也一定会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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