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魔女传-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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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影梦前尘
只听得“当”的一声，田贵妃的玉笛掉在了地面上。

　　她身后的丫环雪雁转身就要跑出门去喊人。

　　那摩耶夫人却已跪倒在地，向着田贵妃叩头不止。

　　田贵妃惊愕地站了起来：“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连忙上前一步，将摩耶夫人拉了起来，却见她眼中满含感激之情，不象是在说谎，更是惶惑不已。

　　殿内的几个太监和宫女都把征询的目光投向了崇祯，他们想知道皇上要如何处置眼前发生的一切。

　　崇祯很冷静地摆摆手：“大家都别慌乱，她们不是来伤害到朕的，先了解清楚了再做打算。”

　　摩耶夫人凝视着田贵妃：“太象了，真象是一个模子印出来，你吹笛子的时候，我几乎已经把你当做了杨爱。”

　　“你怎么知道我母亲的名字，你到底是谁？”

　　“怎么？你父亲没和你说起过么？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是我害死了他的夫人，他恨我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旧事重提呢？”

　　“我的父亲？你害死了我母亲？你越说我越不明白了，来，你坐着慢慢说。”说着，田贵妃命人拿了两把有靠背的椅子，示意摩耶夫人和薛可儿坐下，又唤雪雁泡两杯上好的绿杨春上来。

　　摩耶夫人呡了口茶，笑道：“还是当年的那个味道，一点没变。”

　　田贵妃问道：“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和家母曾经很熟？”

　　摩耶夫人叹道：“岂止是很熟，若不是你母亲，我早就成为地下的一堆白骨了。说来，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原来，当年摩耶夫人因为误会被逐出师门后，她的师姐玄影又趁机造谣，向各个门派散播，说那摩耶夫人下山时偷拿了师傅空空道长的《天一奥旨》，此书乃是天一派数百年来密不外传的武功密籍，江湖里原本就有人在暗中睥睨了，所以消息传出后，迅速引发了整个武林对摩耶夫人的追杀。

　　她自离开天一派的所在地茅山之后，为避开各门派的追杀，便一路向西，经安徽，河南，湖北，千里逃亡，一直逃到了甘肃境内的玉门关，又被江湖里正邪两大门派天山派和北冥派追上，经过一场激烈的廝杀后，身负重伤的她侥幸逃脱，途中伤口发作，晕倒在茫茫的戈壁上，正当她的生命危在旦夕之际，却正好碰到了田贵妃的父母，田弘遇和杨爱，那时候田弘遇还是青海的一个千总，正奉命携带家眷进京复职，见此情形，便将她救起，细心照料，终于恢复了过来。

　　后来，杨爱知道摩耶夫人的遭遇之后，内心十分同情，见她身体还未痊愈，为确保万无一失，她说服了田弘遇，改变原来的行程，让他们的车队绕了个大弯，由甘肃向西，转道新疆，多走了不少弯路，一路上对摩耶夫人悉心照料，关爱备至，一直将她送出新疆的和田地区，又送了许多盘缠和食物，才依依不舍地与她道别。

　　却没想，当时杨爱已经身怀六甲，新疆地区天气多变，寒时极寒，热时极热，一个孕妇经不起旅途如此的艰难困苦，在归来的途中，得了场大病，导致早产，因在偏僻之处，无医无药，在生下田贵妃后，终因产后大出血，不治而亡。

　　此次，摩耶夫人回到中土，本是欲报杨爱夫妇当年的救命大恩。不料，好容易找到已为扬州将军田弘遇府上，却了解到如此情形，心中哀痛不已，又因此事而不被田弘遇谅解，被他赶了出来，便来到京城找田贵妃，希望求得她的原谅，并能够有所报答。

　　田贵妃听罢，长叹一声：“难怪父亲一提起母亲当年去世的事情，总显得有些难以释怀。原来是这个缘故。”

　　崇祯在旁若有所思地说道：“好心救人，却没得到个好的结果，这世上最做不得的就是好人了。”

　　摩耶夫人眼中含泪：“夫人当年因我而亡，使你幼年失诂，我内心是无比的愧疚，只求你能给我个报恩的机会，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田贵妃道：“母亲那时救你，何曾想过报答两字，所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听父亲说，母亲一生学佛，乐于助人，若她泉下有知，见你平安回到中土，必然十分欢喜，这就足够了。况且，因缘前定，生死无常，又岂是我们所能预料得到的？你也不必过于自责。”

　　摩耶夫人道：“贵妃如此说，更让我无地自容了。其实我也并无什么可以报答的，你如今身为贵妃，金银珠宝你一定不会稀罕，我能够为你奉献的，只有我身上的武功。不知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

　　“我用你的武功做什么？我并不曾恨过什么人，更没打算去伤害谁。”

　　“我听你方才的曲中满含幽怨，一定是有很大的委屈藏在心中，你说出来，是谁让你如此不快乐，我一定帮你杀了他。”

　　“实在没有，况且如今我在宫中，事事都有皇上为我做主，又怎会有什么委屈呢。”

　　崇祯这时开口道：“夫人如果真有绝世武功的话，大明眼下倒是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摩耶夫人冷冷地应道：“我师傅送我下山时，一直叮嘱我千万不要介入你们明朝的事务。请恕我不能从命。”

　　崇祯不悦道：“你难道不也是大明的臣民么？如今内有匪患四起，外有后金压境。大明江山已是风雨飘摇，人民的生活痛苦无比，但凡稍有血性之人，都思如何为国尽忠，舍生取义，你如何能够说出‘你们明朝’这般冷漠的话来！”

　　摩耶夫人登时大怒，直瞪着崇祯：“大明的好臣子倒有，只可惜被你们做皇帝的，杀的杀，关的关，流放的流放，充军的充军。你们大明的御史袁化中，就是我的先父，当年被那帮狗太监活活的打死在东厂。他做错什么，只不过尽了为人臣的一点责任，直言上书罢了，就硬说他是什么东林党，必要除之而后快。天启那狗皇帝还要诛我的九族，可叹我全家三百多口人，就逃出了我一人。这样的朝廷，推翻了也没什么不对！”

　　谁都没想到，摩耶夫人居然敢当着当今皇上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崇祯的贴身太监王承恩忙指着她喝道：“放肆，你这妖妇，竟敢口出如此狂妄悖谬的话来，还不快跪下认错。”

　　崇祯摆摆手道：“算了，我们朝廷以前的确有很多对不起他们的地方。”

　　又温和地对摩耶夫人说道：“你久在异邦，也许不知道如今朝廷的情形，当年设计害你父亲的魏忠贤以及他的同党，被朕全数诛灭。你父亲他们也已得到*昭雪。如今，朝廷广开言路，人人皆可畅所欲言，再不会出现因言获罪，殃及无辜的事情了。”

　　摩耶夫人听罢，仰天大笑道：“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你们大明的兴亡与我何干？人都早已经化作一堆枯骨了，今日若非我师傅交代，我是定然要取你的性命。好了，薛可儿，我们走！这儿让我有点不舒服。”

　　又对田贵妃说道：“我先告辞了，改天再来看你。你多多保重。”

　　说罢，起身拉着薛可儿要走，忽然从外面跳进几名黑衣黑裤的大汉，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为首的是大内第一高手戴临风，手持一把龙泉宝剑，指着摩耶夫人喝道：“你好大胆，竟敢私闯内宫，这里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说着，将手中的剑轻轻一斗，只见一道奇强无比的剑光，瞬间就笼罩向摩耶夫人。他本是武当派的传人，一上来就施展开三十六式太乙剑法，此剑法，行如蛟龙出水，静若灵猫捕鼠，运动之中，手分阴阳，身藏八卦　，步踏九宫，内合其气，外合其形，是武当剑中的佼佼者，自古为武当山的镇山之宝，秘传之法。戴临风凭此剑法纵横江湖十多年，从未有人能在剑下走过三招的。

　　事发突然，崇祯和田贵妃想要阻止也已来不及，只听得一声惨叫过后，薛可儿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她不敢再看下去了。

　　就见那把寒光凌厉，坚硬无比的龙泉宝剑竟然断成两截，一截掉落在地，另一截掉转方向直刺入戴临风的头颅，戴临风没得及哼一声，就跌倒在尘埃中，鲜血飞溅到身后的板壁上，斑斑点点，令人心生怖畏。

　　其他大内高手都被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戴临风是何等高手，居然一招之内被人取了性命，连对手如何出招都没看清，可见此人武功高到了何种出神入化的程度。他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崇祯喝道：“是谁让你们擅自过来的？”

　　一人嗫嚅着说道：“是周皇后，她听说你这儿来了两个不速之客，就命我们前来护驾。”

　　“她倒是很会献殷勤，你们回去告诉她，朕没事，让她早些安歇吧，明日朕就会去慈宁宫看她，不必太劳神了。”

　　几人慌忙将戴临风的尸体抬了，告退而下。

　　崇祯见到摩耶夫人人长得美貌，又有这么好的功夫，虽然她杀了自己的第一高手，心中却不怒反喜，念念想着如何使她能为已所用，帮大明朝廷度过当前难关。便又开口道：“刚才朕的建议希望你能再好考虑。你是忠臣之后，朕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田贵妃也从旁说道：“你留下来吧，皇上现在求贤若渴，你要是能帮他一把，也就等于是帮我了。”

　　摩耶夫人笑道：“我知道你心疼他，看得出他也的确对你很好，可谁让他是皇上，我这个忙便不能帮你了。请别见怪才好。”

　　田贵妃忙说道：“哪里，我并没有勉强的意思。”忽然见到薛可儿在摩耶夫人身边发着抖，关切地上前，摸着薛可儿的脑袋，问道：“小女孩，你有哪儿不舒服吗？”

　　薛可儿方才一直在思索自己目前的处境，在摩耶夫人和皇上他们谈话的过程中，她几次都要脱口而出，说出自己的身世，从而摆脱摩耶夫人的控制。但她又是何等冰雪聪明的人，知道这么做，不仅救不自己，还会惹来杀身之祸，凭摩耶夫人的武功，取她性命是件易如反掌的事情。因此，她便让自己冷静了下来。这时，一者是因为见到杀人的场面有些害怕，二者是因为实在太饿了，再加上京城的寒冷，身上不由地发起抖来。

　　她仰起脑袋，被冷风冻僵的脸在灯下有些苍白：“我很好，只是有些饿了。”

　　田贵妃连忙抱歉地说：“你看我，真是疏忽了，夫人，来和你女儿一起留下吃个饭吧。”

　　摩耶夫人摆手道：“她不是我女儿，是我新收的一个徒弟。好了，我们不逗留了，后会有期。”

　　接着，她拉着薛可儿走到殿外，一顿足，便破空而去。田贵妃和崇祯赶出门外，哪里还有她们的踪影，只见几点疏星，闪耀在清寂的夜空中。

第三章　　秘密据点
摩耶夫人一边带着薛可儿飞檐走壁，一边笑着说道：“你刚才的表现真是不错，我还担心你会趁机跑了呢，恩，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重要吗？你连我的家人都杀光了，还关心我的名字？！”

　　“当然，我不仅关心的名字，将来有时间，我还要教你功夫呢。你方才也见到我的手段了，感觉如何？愿意做我的弟子吗？”

　　“武功好有什么用？杀人如麻也算不得英雄。我可不想成为你这样嗜杀成性的人。”

　　“呵呵，以后你会明白武功的用处的，而且，你将来还要找我报仇的，不是吗？我可是很盼望那一天呢。”

　　薛可儿疑惑地问道：“你真的很盼望？”

　　“当然，我曾经就是一个渴望报仇的人，我明白你的心境，更明白和一个仇人朝夕相处而却报不了仇是什么感觉。本教的菩提神功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有机会练成呢。等你练成了神功，将我们明教的振衰起弊，发扬光大，我个人的生死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我薛可儿才不关心什么明教呢，你别指望利用我为你做什么事！”

　　“呵呵，你终于把你的名字说出来了，可儿？人如其名，人也长的很可人意。不过脸色很苍白，饿坏了吧，我马上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说话间，两人已落在一处庭院里。

　　院子不大，四四方方的，四周是白色的石灰墙，当中有一张石桌，几棵说不出名的小树在暗夜里摇曳着。一间小屋里烛光透过窗纸，照亮了她们落脚的地方。

　　薛可儿说道：“这又是你哪位大恩人的家？”

　　“我哪有那么多恩人，这里是我们明教在京城的秘密联络点。”

　　原来，明教自从元朝末年在前辈教主张无忌的领导下帮助朱元璋打出了个大明江山后，就一直遭到朝廷的严密控制。正因为朱元璋是靠着明教起家的，深知明教力量的强大，这股力量，可以用来灭元，但也难保不会有人用来鼓动百姓和政府对抗，所以他取得大权后，便采纳李善长的建议，先是采取分化瓦解，挑拨离间的办法削弱明教，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就下诏严禁明教，将民间各处的明教的书籍和器物全部摧毁殆尽，对于不服从的明教弟子就联合武林其他门派加以围剿。这样，大明开国之后不到十年，明教在中原就基本绝迹，正是应了那句老话“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侥幸逃脱围剿的明教弟子，在明教五散人之一的周颠的率领下，先是隐藏在庐山竹林寺，后又在波斯总教主派来的圣女使的协助下，历经艰险到达印度，开始了在印度传法的过程。

　　周颠在明教中原本只是个二流角色，到了印度之后，却因为得到圣女使带来的明教七部原始大经，武功突飞猛进，没几年的时间就将经上记载的神功全部学会，结合在中原的各派武功，融会贯通而自成一家，称之为菩提神功。

　　学成后，周颠在印度广收徒众，建立明教印度总坛于雪域山城达兰萨拉，他虽人在异邦，却时时不忘恢复中原的明教，多次派人潜回内地，利用传播道教做掩护，积极建立明教分坛，以求得东山再起。无奈，有明一代，官府对明教控制甚严，凡百姓加入明教，便要面临杀头，连坐的风险。因此，付出的努力虽大，却没什么成果。直到天启年间，由于努尔哈赤的后金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明朝政府将关内精锐悉数掉到关外，再加上农民起义不断，自顾尚且不暇，更谈不上*民间教会。　　　　　　　　　　　　于是，周颠的后代，现任明教教主周昆，便趁势而上，在中国各地建立分坛，原先被捣毁的明教组织又纷纷死灰复燃，形成燎原之势。

　　摩耶夫人和薛可儿来到的这座看似不起眼的小庭院，正是明教的京城分坛。

　　摩耶夫人站立庭院，口诵一偈：“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有病无是处。

　　未及念完，就见房门*，有一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只见其人剑眉星目，器宇轩昂，身着淡青色长衫，手中握一纸扇，接着便念到：“如有得住彼国者，究竟普会无忧愁；处所庄严皆清净，诸恶不净彼元无；快乐充遍常宽泰，言有相陵无是处。”

　　这是明教经典“叹明界文”中的两句，如今成了明教弟子们的接头暗语。

　　念罢，男子哈哈一笑：“夫人这么快就来了，也不事先通知在下一声，不曾远迎，真是失礼了。弟兄们都在里面，请进来说话。”

　　于是，三人进了东边的大厢房，里面早有几人等候，见摩耶夫人来到，俱是一拱手：“夫人好，我等恭请教诲！”

　　摩耶夫人笑笑：“不忙着教诲，你们去弄点吃的来，我的徒弟快饿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