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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金儒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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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狐媚妖妇之九 中毒
女子端详汪丽片刻,问道:“吃饱啦?”汪丽点点头,女子又问:“喝足啦?”汪丽又点点头,女子道:“既然小姐吃好喝好,你我也该分手了,我还有事,小姐保重,恕不奉陪。”牵过毛驴缰绳,就要向洞外走。汪丽见她要离去,急忙抢步拦住洞口,女子道:“你这是何意?”汪丽扑簌簌落下泪来,跪倒在女子脚前,哭哭啼啼:“恩人哪,您这一走,把奴孤零零抛弃在这寒山僻野,不是被仇人捕杀,便是冻饿而死,求求您大发慈悲,救人救到底,带奴一起走吧,奴愿给您牵驴坠镫。”伸手紧紧扯住女子的袍角不放,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泣不成声。女子颇感为难,安慰劝解道:“你刚才喝了我的琼浆玉液,足可维持十天体力,漫说走出这片山岭,就是回燕京城也没问题;你的仇家早已被我的书童引开,现在大概正赶往香炉峰呢,一个时辰之内绝对不会找到这里,你沿着山路下山,约行三里,见到一个叉路口,走右边那条,可通进香古道,再往前走,便出了山区。”不管女子怎样劝说,汪丽只管死赖活缠,非要随她同行。女子无奈地轻叹一口气,终于答应先送她去一个安全地方,并将毛驴让给她骑,自己步行。然而,汪丽却在半路患了毒症,突感心悸虚脱,头晕目眩,连连娇喘呻吟。女子见她脸色煞白,两眼翻白,随即娇躯摇摇欲坠,连忙将她扶下驴,却已昏厥不醒。原来宁氏为了增强兵器杀伤力,将拐杖末端浸泡在用毒蘑菇配制的毒液中,这种毒菌一旦从伤口融入血液,当时没有异常感觉,但一两天后,毒素扩散全身,便会危及性命。昨日宁氏将拐杖插入汪丽肛门时,造成肛肠管肌撕裂,实际上那时已经中了毒。

  当汪丽醒来时,已是三天之后的黄昏。她躺在一张雕刻着复杂的精美云朵和飞鸟图案的红木禅床上,被褥轻软洁净,温暖舒适,散发着淡淡清香。透过轻纱幔幛,看到室内陈设古朴,一尘不染。床前一盆炭火燃烧正旺,靠窗书桌上放了一张朱漆仲尼式瑶琴,琴身窄扁,白玉轸足,粉壁上挂着几幅字画,书架上整齐摆放着四书五经,古玩玉器,都是世上罕见珍品。看得出,房间主人一定是个品位高古而又十分富有的文人雅士。她感觉下身不再疼痛,身体状况基本恢复如初,思维也渐渐清晰,想起那天突然晕倒的情形,以后所发生的事,一概不知。她慢慢坐起,发现贴身亵衣,团衫,衬裙也都换了新的,她身上穿的白兔皮袄,麂革裙,以及随身物件,都整齐叠放在床头旁边的橱柜上。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莫非是梦境?好奇心和神秘感驱使她下了床,但门外的一声轻嗽,又让她吃了一惊,慌忙回到床上,盖上被,假装昏睡。一个七、八岁,猴头猴脑的青衣道童,蹑手蹑脚来到床边,踮起脚尖,舒头朝她脸上看了看,做了个鬼脸,又转身从桌上抱起瑶琴,悄声踅出了屋。约莫过了半刻,从隔壁传来琴箫合奏的音乐,她也是颇通曲牌,识得是梅花三弄,琴声清幽,箫音婉转,曲调形象地表现了梅花迎霜傲雪,恬静端庄,冰清玉洁的超然神韵,使聆听者的身心也得到了净化。汪丽听着听着,感觉被那美妙琴箫声中似乎有一种令人神往的吸引力,使她不由自主地下了床,穿上白兔皮袄,系好麂革裙,蹬上牛皮靴,来到屋外,这才看到一排房舍被一堵一人高的石墙隔开,分成两座院落,琴箫之音就传自邻院。这个小院并列两间房,院中一株参天古松,盘根错节,枝繁叶茂,像一只巨伞,遮盖住庭院,即使在晴天,这里也显得有点阴暗。人生地不熟,不敢乱走,只在院子里遛达。却又发现隔壁房门半掩。敲了敲门,没人回应。四顾无人,轻轻推门走入。她闻到一股淡淡幽香,屋里的摆设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只有三件家具,榻上被褥铺叠得一丝不苟,床头柜上放着长条包袱,木椅靠背上搭着一套白色帷帽罗衫,正是救她的女子穿戴携带之物,“原来她住在这里。”心里想着,眼光落在枕边一只式样和图案都很别致的荷包上,拿在手里捏了捏,感觉包着一个圆形硬物。她很想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忍不住打开一看,之中还有一个小香袋,再打开,原来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龙凤玉环,且不说雕刻工艺多么精湛,单是这块翡翠玉,就称得上稀世珍宝。她在中都时,达官、富商为了讨好她,不知送了多少上等玉器,其中不乏价值千金,但若跟这块宝玉相比,无论是成色,还是雕琢,都相差甚远。她寻思:“这等宝货,尘世如何得见?”把玩良久,爱不释手。联想到那女子的超凡气质,神奇来历,慈悲心肠,以及高深武功,越琢磨越觉得她八成就是菩萨下凡。忽转念一想:“这件宝贝必有灵通,不如偷偷掉包,藏在身边吸取精华,保佑我吉祥如意。”遂将装有玉佩的香袋揣在怀里,解下裙带上穿缀的一块雕花玉玦,放入随身携带的一只小香囊之内,一并装入荷包,放回枕旁,然后溜回自己房间,坐在床沿上,心中祷告:“菩萨恕罪啊,我只是暂时借用您的宝物滋养福分,来日定当奉还。”琴箫之声已停,院门口传来轻微脚步声,须叟,有人轻轻叩门,汪丽整理了一下云鬟,走过去,徐徐将门打开,向外一看,却见女菩萨和小道童站在门口。

第五十六回 狐媚妖妇之十 猴儿
女子问:“身体好些了么?”汪丽蹲安施礼:“托菩萨的福,好多啦。”道童翻了她一眼:“这算甚么礼数?一点规矩不懂!俺师傅救你性命,最少也得磕三个响头。”汪丽被他数落得脸红,但一想,也是这理,就要跪倒叩谢,却被女子扶起:“小姐休这般。”瞪了道童一眼,低声斥责:“这猴儿,刁性难改。难道忘记我平日怎么教你?”猴儿嘻皮笑脸道:“师傅莫怪,弟子跟她闹着玩呢。”女子道:“有你这么闹着玩吗?没大没小。去,到饭堂,把熬好的八宝粥取来。”猴儿撅起嘴,不情愿道:“师傅呵,俺都劈了一天柴,累坏了,不想去。”女子轻轻拍了他小脑瓜一下:“小懒猴。”转身自去饭堂。猴儿见师傅走远,忽板起小脸,一本正经道:“俺师傅的磕头礼虽然免了,但俺的磕头礼却马虎不得,趁现在没人,你赶紧给俺磕头谢恩。”汪丽觉得这孩子古怪,笑了笑:“我给你师傅磕头,是因为她救了我。给你磕头,却是为啥?”猴儿道:“那天要不是俺将雪地上的驴蹄印掩盖,又去山沟里砍下死马马蹄绑在脚下,把追杀你的仇家引开,你还能活到今天?还有,这几天俺帮助师傅给你治疗,没功劳还有苦劳呢。”汪丽吃惊道:“原来我已昏睡多日,你们一直在救治我。”猴儿道:“你以为呢。山寨没人愿意帮忙,害得俺只好给师傅打下手。你当时昏迷不醒,自然不会知道从你*里掏出毒屎有多恶心。你说说,该不该给俺磕头?”汪丽听了,羞臊得粉面通红,对女菩萨和猴儿感恩戴德,同时又想:“他虽是孩童,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何况又是菩萨的书童,一定来历非凡,即便拜了他,也不辱没了我。”遂忸怩道:“让我给你磕头也成,不过你先得告诉我你师傅姓啥?是啥样人?家住哪旮?”猴儿挠了挠头:“这俺也说不好,她有时姓真,有时又姓贾,还有时姓吴。她有时是公子,有时是小姐,有时是老婆婆,有时又变成老爷爷。家住哪里就更不知道了,反正天南地北,天上地下,俺师傅都去过。”汪丽一听,就算不是菩萨,也是神仙,又问:“这旮是何地?”猴儿道:“听师傅说,这里是宋家寨,不过这里的人都挺奇怪的。”汪丽追问:“怎么个怪法?”猴儿不耐烦道:“你这人可真罗嗦,只管问个没完没了,你到底磕不磕头呀?说话不算数是小狗哦!”汪丽没办法,只好倒身下拜:“谢谢你,小弟弟,救命之恩,姐姐永生不忘。”给猴儿磕了三个头。猴儿站在那里不但不谦让,还觉得不过瘾:“就磕三个呀,再多磕几个。”猴儿听觉甚灵敏,已听到院外极其细微的衣袂挂风之声,慌忙道:“好了,好了,三个就三个,你快点起来,让师傅看见了,不是耍子,剩下的以后补上。”但为时已晚,眨眼工夫,白衣女子已来到近前。见汪丽跪在地上,沉下脸来,猴儿害怕,双膝跪倒在师傅面前,从背后丝绦间抽出一条铁戒尺,双手举过头顶,毕恭毕敬,呈给师傅。女子骂道:“屡教不改的皮猴!这是你自找,休怪为师手重。”抓过戒尺,揪起猴儿,照屁股就揍。汪丽连忙上前劝阻:“菩萨息怒,打不得。”猴儿乘机躲到她身后,女子道:“我这徒儿刁顽恶劣,最爱调皮捣蛋,片刻疏忽看管,他定会闹出事来,今天又逼小姐下跪,实属可恶,不打一百戒尺,难正门规。”汪丽急忙道:“不关猴儿事,是奴心甘情愿拜谢猴儿救命之恩,要责罚,就责罚奴吧。”猴儿叫道:“师傅错怪弟子了,是她非要给俺磕头,俺想拦都拦不住。”女子听了更生气:“违反戒律在先,又当面撒谎,加打五十尺!”猴儿道:“弟子冤枉!俺没有说谎,师傅若不信,可以问这位大姐姐。”汪丽赶紧帮腔:“是啊,猴儿说的都是实话,菩萨慈悲,宽恕他吧。”女子冷笑道:“你休替他遮掩。猴儿,还不过来跪好!”猴儿倒也听话,战战兢兢挪动脚步,规规矩矩跪在师傅面前。女子道:“猴儿,这顿打你是逃不掉了。但我也要让你心服口服。我问你,她为何给你下跪?”“因为俺也救过她。”“你不说,她又怎知你救了她?”猴儿无话。“你说你不让她拜,她非要拜,是也不是?”“是。”“但为师刚才却分明看见你得意洋洋站在那里,任凭她给你磕头,这又作何解释?”猴儿语塞。女子问:“门规第三条是什么?”“施恩不图报。”女子追问:“还有呢?”“违规重打二十。”“第十条是什么?”“欺骗师傅,重责四十。”“第十三条呢?”“狡辩抵赖,重打四十。”“亏你还都记得,今天该不该打你一百尺?”猴儿用小黑手爪擦了一把眼泪,低头不语。汪丽实在看不下去,连连求情:“佛门最讲慈悲,求菩萨开恩,即便猴儿有错,念他只是一个孩童,教育教育也就是了,这铁尺打在身上,别说一百下,就是一下,也打坏了。”女子道:“别看他小小年纪,天生一副坚硬筋骨,又懂得邪门忍术,却也十分抗打,若只打几下,恰似给他搔痒,玉不琢不成器,树不修长不直,特别是猴儿这样野性难驯,屡教不改的泼皮顽童,惩罚他也是一种强制教育,否则长大了,必是无法无天的凶徒。”汪丽屈膝跪倒,央求道:“说到底,这事也是因奴而起,若猴儿挨打,奴心何安?奴情愿替猴儿受一百尺,也算报答他救助之恩。”说着,掉下泪来。她明知女子不会打她,才这样说。女子道:“怎么又下跪?快起来。”汪丽道:“菩萨不饶猴儿,奴就不起来。”女子道:“既然小姐求情,我且饶他这次,下不为例。猴儿,还不叩谢小姐。”猴儿听说饶了他,喜出望外,跳在汪丽面前,崩崩崩,磕了三个响头,把地砸了个坑,汪丽赶忙止住他。女子道:“这皮猴却又作怪。让你谢恩,你却破坏地面。”汪丽对女子千恩万谢,女菩萨长女菩萨短只管没口子叫,女子道:“小姐莫要老是菩萨菩萨的,叫得我心虚,也罢,告诉你吧,我叫瞿仙,淮阴人。”

第五十七回 狐媚妖妇之十一 交友
汪丽很想跟瞿仙套近乎,轻声道:“恩人难道不想问奴的名字么?”不等瞿仙回答,猴儿抢着道:“俺们早就知道啦,你叫汪丽,艺名金凤,家住中都胭脂巷凝香楼,对不对?”汪丽非常惊诧:“你们从哪里得知?”猴儿嘻笑道:“休问,保密,俺们还知你是青楼花魁,别人都说你是狐狸精,可俺却不信。”瞿仙瞪了猴儿一眼:“又来了,休胡说!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什么都有你的事。”又向汪丽歉意一笑:“小孩口无遮拦,汪小姐莫怪。”汪丽道:“没关系,猴儿说话童趣,奴喜欢。”瞿仙递过食盒:“这是八宝粥,趁热吃了吧,我就住在你隔壁,需要什么只管说。记住,休出院门,很危险的。”说罢自去了房间,猴儿乖乖跟在她身后,不时回头看汪丽。汪丽也回了房,兴许是几天未进食,很快便将两只咸鸭蛋和一大碗粥吃喝干净。不一刻,猴儿敲门进屋,左手拎一桶热水,头顶两只木盆,右手托着手巾、胰皂、牙刷、牙粉,将这些洗漱用具放在屋中,擦净桌子,收拾碗碟,从始至终规规矩矩,一点没有顽皮样子,也没看汪丽一眼。她主动和他搭讪也没反应,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汪丽仔细一看,原来他的嘴上贴着封条,耳朵里塞着软木塞,难怪什么也说不出,听不见,样子十分滑稽,忍不住笑出声来,但看见猴儿那可怜巴巴的窘态,不由止住笑,向他招招手,示意让他过来,猴儿却爱答不理,汪丽道:“过来呀,姐姐这里有好玩的东西给你看。”说着象变戏法一样从白兔皮袄袖筒里掏出一只红眼睛小白鼠,托在掌上,毛茸茸的十分可爱,猴儿眼睛一亮,显然发生了兴趣,但很快又暗淡下来,低着头走出屋。汪丽觉得非常奇怪,悄悄遛出屋,在树荫暗影的掩蔽下,偷偷扒在隔壁窗上,透过窗棂缝隙,向里面窥视。 

  瞿仙闭目趺坐在床上,猴儿蹲在一旁,嘴上封条和耳朵上木塞业已去掉,一双圆溜溜猴眼东张西望,不时抓耳挠腮。她想敲门,又怕搅扰她静修,正在犹豫,忽听瞿仙道:“是汪小姐吗?外面冷,当心受寒,请进吧。”汪丽应了一声,推门走入。瞿仙淡然一笑:“请坐吧,找我何事?”汪丽在床边椅子坐下,支吾道:“没啥事,想和您唠嗑唠嗑。”瞿仙道:“唠嗑唠嗑是何意?”猴儿道:“就是聊聊。”瞿仙道:“猴儿能否闭嘴,才揭去封条,又来多话。”汪丽笑道:“原来在猴儿嘴上贴封条是怕他和我说话。”瞿仙解释道:“你误会了,因猴儿天生顽皮,难以管束,为练他耐性,每日特设止语课,封闭口耳,半时辰内不许说话,今日猴儿没通过,明日课时加倍。”猴儿一听,叫苦不迭。汪丽看着瞿仙,想说什么,却又找不到话题。说来也怪,她乃娼门花魁,极会逢场作戏,却不知怎的,自打她一进这屋,情绪似被某种凝重氛围抑制住,眼神愣怔,思维麻木。瞿仙将手上诀印解除,又将盘腿换成自然坐姿,场内空气随之流畅起来,汪丽恢复常态,惊异道:“恩人所练何功?”瞿仙微微一笑,反问:“汪小姐欲聊何事?”汪丽道:“奴幸蒙恩人救治,方得保全贱命,真不知该怎样报答您,恩人若不嫌弃,奴愿同恩人结拜姐妹。”瞿仙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积德行善乃为人之道,无须报答。这也是你命好,天意眷顾。结拜之说,似乎没必要。”汪丽依然赔着笑脸,但笑容已显得尴尬,用小小的声音说:“奴就猜您不会同意,象奴这样卑贱出身,根本不配高攀得上,是奴妄想了。”沮丧之情露于言表。瞿仙不忍看她伤心,遂道:“无关出身,只因你我不同道。不过呢,你若愿意,我们可以做朋友。”汪丽立刻来了情绪,高兴道:“当然愿意啦,说真的,打我遇见您呀,老想跟您亲近,既然是朋友,您不介意我着坐您身边吧?”不等对方表态,她已将屁股挪过去,紧挨着瞿仙坐下,拉过她的手,笑盈盈道:“好啦,我俩现在已是好朋友啦。”瞿仙红着脸把手抽缩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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