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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_沐非-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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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缘分,恐怕自己一生都难以忘怀吧……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元旭很想让她跟自己回去,可是想到义军中龙蛇混杂,又都是男子,也就不敢贸然提起。
    “我想去找师父,正式拜入他的门下。”
    元旭松了一口气,又感到莫名失落。
    他小心翼翼的,由脖项间取下一佩古玉。
    这是一块极为罕见的龙纹玉,翠绿欲滴中,一道雪莹如同活物,正在张牙舞爪。
    天地的鬼斧神工,自然成就这奇珍。
    他以红线贯穿,打了个如意结,递给她:“这个给你,也不枉我们结识一场。”
    他没有说出这是家传宝物,从来传媳不传女。
    林宸接过,挂在颈上,雪肤晶莹,更映得它光华温润。
    “我要走了。”
    她骑上厩中牵出的良马,一跃而上,一声马嘶,远出十几丈。
    元旭转身离去——他平生最难目睹别离,却听见身后传来清冽声音:“元旭,我见你拿过一支笛子,吹一曲给我,可好?”
    她勒住马,凝望着他,问道。
    他呆住,下一刻,才傻头傻脑的不迭答应,心中欢喜无限。
    笛声在黑夜里盘旋,清婉缠绵——人生虽然风雨飘摇,且喜有一二知己。
    他心中一片平静喜乐,眉眼间温柔含笑,宛如微风轻拂。
    笛声悠扬。
    “元旭,你记住,我的名字是林宸!”
    少女的声音,遥远,然而清晰。
    “你等我三年,三年后,我会学得征伐之术,与你并肩作战……”
    ……
    你等我三年……
    我会与你并肩作战……
    晨露在床上轻颤,呓语不断,却只是嘴唇开合,发不出声响。
    无数画面,无数面容,在冥冥中飞舞,如同,时光流转……
    下一瞬,这些都化为虚无。
    她幽幽醒转,只见周围一阵惊喜——
    “尚仪大人醒了!”
第二十七章 圣眷
           “尚仪大人醒了!”
    她听见惊喜的喊声,慢慢睁开眼——
    只见四周有十数个宫女太监齐齐跪下,捧着满是药香的碗盏。见她醒来,管事宫女惊喜的喊了出来。
    晨露慢慢起身,乌黑长发垂于胸前,微风吹来,飘然若仙。
    瞿云闻讯进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仿佛要御风而去,那样不真实的虚幻迷离。
    他让众人退下,试探着唤道:
    “小宸……”
    她仍是垂着头,任飘忽发丝,把眼睛遮蔽。
    “小云……我梦见了他……”
    “我梦见,我仍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我纵马远去,对元旭说:等我三年,我要和你并肩作战……”
    宛如在梦幻中,她喃喃道:“多么希望,这只是个梦……一回身,元旭还在那里等我,我们约定,要一起驱除鞑虏,平定天下。”
    她抬起头,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他背叛了我!他终于还是背叛了我们的誓言!”
    那一颗颗眼泪,如同鲛珠一般,闪闪发光,却终于跌落尘埃,消逝不见。
    ****
    元祈听到宫人禀报,道是尚仪大人已经清醒,他心中一阵欣慰,快步走进来,却见晨露已经起身,在屏风后整理仪容,瞿云守在外面,脸带忧容。
    他心中一惊,直冲进去,和屏风背后走出的人影撞个正着——
    “啊!”
    一声轻呼,只见晨露身着对襟宫衣,被撞得直直跌倒,元祈连忙扶住她。
    她抬头,两人相对。
    元祈只见她通体幽蓝纱衫,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弱不胜衣,见了自己,也并无惊恐,只是微微眯眼,那样子,无邪而妩媚,让人怦然心动。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幸而,他并不知道这一眼的真实含义。
    他扶起晨露,却并不放手,把她抱起,在宫女的惊呼声中,轻轻放在床上。
    “听说你好些了,急着来探,结果撞了个正着——快起叫太医!“后半句,是对着惊慌的宫女说的。
    晨露连忙道:“只不过撞了一下,不妨事。”
    “你被内力震伤心脉,实在凶险非常!”
    元祈皱起眉头,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你当日实在太过妄为,那使者言语挑衅,朕自有法子治他,给你出了这口气——你也忒烈性了!”
    晨露轻笑宛然:“我不是为了自己,只是,我赫赫天朝,岂是这等人可以作践的!”
    最后一句,语意刚决,飒飒之气可见。
    元祈双眉一振,重新凝视着她大起知己之感——他素日里只听得莺莺呖呖,女子们娇柔作态,不过是为了求得宠幸,哪里能听见这等金石之音?
    世上竟有这等女子!
    每一次,她都让他感到惊奇……
    他笑得爽朗,年方二十的年轻皇帝,英姿勃发。
    “你这一场大胜,可真是让朕扬眉吐气,他们以为朕外无大将,内无高手……笑话!”
    元祈想起那日鞑靼使者的惊骇羞愧,心中只觉得畅快无比。
    他即位仅有十岁,朝中名将凋零,靠着几位藩王的私兵,以及周浚的异军突起才堪堪让鞑靼退兵——和谈之时,还要走数目惊人的金银丝帛,这让年仅十岁的天子感到奇耻大辱。
    “也只有你,敢公然与鞑靼人抗衡,那些文武将领,听到鞑靼两字,就如同鼠见猫一般。”
    他讽刺的叹道。
    “也有大臣不是如此呢,那天,那位兵部尚书黄大人,不是说的慷慨激昂,要把那大可汗的首级‘传之天下’呢!”
    “你相信他说的?”
    元祈不敢置信的低喊,待看到晨露笑得轻颤,才发现自己被捉弄了。
    “皇上恕罪,这位黄大人志气可嘉,不过打仗这回事,文人还是不要搀和的好!”
    晨露笑过之后,很爽利的说道。
    元祈觉得新奇,不要说本朝,历朝历代以来,文人地位都居于武将之上,很多文人讲究出将入相,认为自己的一番指点,就能让战局起死回生,本朝更有人拿着周浚的例子来说事,认为这班武将不通圣人大义,无人压制,才弄得今日这等骄悍。
    这样一边倒的舆论之下,晨露居然认为文人“不要搀和打仗”?
    他心中惊奇,一番询问之下,晨露只是微笑,再不肯说什么了。
    问得急了,她居然来一句:“我不过是个女子,怎能妄自议论朝政呢!刚才的话,不过胡乱说笑,能博您一笑,也就算我的功劳了。”
    这样奇异的女子,元祈也拿她无法,顾念她身体虚弱,他告辞离开了。
    晨露打量着周围环境,见寝殿中器物上乘,三班宫人轮流伺候,问过才知道,这是闲置的碧月宫,皇帝怕小院中人手不够,特地把她移到了这里。
    小宫女滔滔不绝的说完,艳羡道:“皇上对尚仪大人真好,您昏迷了一日一夜,他几次三番前来探视,看样子都没睡觉呢!”
    晨露笑而不语,待众人退下后,才轻声道:“好?元旭当年,又何曾不是视我如唯一珍宝……”
    空对着华丽宫阙,她笑得忧伤哀婉——
    “这世上,真心,假心,我已分不清,也累得不愿去分……”
    “我只知道,宁可负尽天下,也不让一人伤我!”
    ****
    晨露身体未愈,就有各色礼品,以及前来慰问的后宫嫔妃,络绎不绝。
    这样门庭若市的盛景,在太医搬出皇帝口谕后,才稍稍减退。
    有几人,却实在无法挡驾。
    首先不顾劝阻冲入室内的,是已经晋一级的梅贵嫔,她亲自提着上好补品,哭得梨花带雨——姐姐前次救我于水火,这次有个万一,小妹真是要肝肠寸断……
    她殷勤在旁服侍,不顾自己小产不久,身体也很是虚弱。
    好不容易让宫人劝走她,第二位出现的,是被禁足一月,罚俸三月的齐妃。梅嫔小产,惹得谣言重重,虽不能说凶手是她,却也不无嫌疑,元祈以“协理后宫不力”的罪名,给了她小小惩戒,却也让她颜面尽失,加上梅贵嫔如今复宠,她第一宠妃的位置,岌岌可危。
    她这次是有备而来,一进门就朝晨露福身一礼。
    “尚仪,我知道,之前我得罪你太甚,你恐怕对我没什么好印象。”
    素来娇纵的她,这次倒是意外的诚恳。
    “并非如此,其实,娘娘的真性情,我也很是倾慕呢!”
    齐妃以为她在说客套话,却不料晨露接着说道:“皇上喜欢您的真性情,所以,一些娇纵做派,您千万别改。”
    “尚仪在消遣我吧?!”
    齐妃面上恼火:“如今皇上对我失望已极,一直宿在梅贵嫔那里。本宫要是继续胡来,绝对会惹得雷霆大怒!”
    晨露笑了,那笑容清美如同云曦初露,她的声音清甜,带着诱惑的诡秘——
    “皇上要的,就是您的胡来啊,那样,他才能平衡整个后宫……”
    “他宿在梅贵嫔那里,不过是想看看,这个新发掘的棋子,好不好用……”
    “您不想,以妃位终老吧!”
    齐妃觉得少女的眼眸迷离,勾引起了人心中最隐秘的野心和欲望。
    “本宫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起身一拜:“请尚仪大人指点一二。”
    “您可照旧为难任何人,特别是皇后,但,不要去动周贵妃。”
    “另外,请转告令尊——”
    齐妃的瞳孔收缩起来,她再愚笨,也知道这说的已不是后宫的事了。
    “和不如战,急不如缓。”少女说得斩钉截铁。
    看着她告辞的身影,晨露回身对着瞿云说道:
    “瞧着吧,小云,风起于青萍之末……马上,就要有天崩地裂的大事了!”
    少女的声音带着居高而瞰的轻松睿智,只是那眼神深处,那清冷糅合着的,最后一抹暖色,已经消失殆尽。
第二十八章 王族
           元祈第二日再来探望时,晨露已经能起身了,谢过了皇帝关心,她笑着问:“皇上,后来那鞑靼使者如何了?”
    “他们还在使馆之中,那年轻人成天流连于青楼楚馆,前日还为了一只花舫中的姑娘而大打出手……”元祈咬牙怒道:“中原的花花江山让他们乐不思蜀,下次索要,定是更加的敲骨吸髓!”
    晨露笑道:“皇上,我记得,另一个使者,称年轻人为穆那大人。”
    “这又如何?”
    “皇上,我对鞑靼人的的习俗,也略知一二,他们在郑重场合,亦是称呼对方的姓氏,‘穆那’在鞑靼语中只是个名字——此人究竟是谁?”
    元祈剑眉一扬:“你是说……”
    “光凭这一点,我还不会怀疑他,只是那天,我以剑相指,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
    晨露拿起着上的飞凤镶琥珀玉簪,做了一个斜抽剑的动作。
    “一般武者起势,一般都是舞个剑花,若对方是长辈,最多第一招以礼化入,他这样斜斜抽剑,如果拔出,则落势在最上方——这是鞑靼王族特有的手势,它表示的意思是:与我交手,我恕你一切损伤。”
    元祈猛的站了起来:“你是说,那人是鞑靼王族?”
    “十有八九。”
    “欺人太甚,他们认为我天朝上下都是傻子瞎子吗?!这番朕要让他来得去不得。”
    元祈冷笑道,转过头,少年天子凝望着塌上佳人,眼神温存而又倾慕:“这次又多亏了你!”
    晨露微笑摇头:“皇上这么说,真是折杀我了,不过鞑靼王族也就那么几个,朝中就没有他们的画像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元祈立刻意识到了其中蹊跷,他起身欲回乾清宫,临走,他一把握住了晨露的纤纤柔荑——
    “你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再来。”
    他凝望着少女,手中握得炽热,坚决。
    半晌,他才说了这样两句,仿佛有什么在追赶他,他匆匆而去。
    真有趣……
    晨露不禁莞尔,那样城府深重的人,居然这样窘迫——
    真是个傻子!
    这本该是娇嗔着说的一句,在她脑海中,如噩梦一般回响——
    真是个傻子……
    许多年前,是谁,也是如此羞窘,连一句情话,也讷讷不能?
    元旭……
    她眯起了眼。
    元祈没有看见身后佳人的复杂眼光——就算见了,也多半认为这是别样的妩媚清新,他匆匆回驾乾清宫,取出军中搜集的鞑靼显贵画像,一一对照。
    毫无所获,无论是哪张,都与这英俊过份的使者大相径庭。
    他心中一阵恼火,唤来瞿云手下得力侍卫,道:“去京营传令,把鞑靼使者的馆舍给我围了!”
    一盏茶后,那侍卫就回到殿中,不过脸色青白,眼神躲闪。
    “怎么了,这便传令回来了?”皇帝抬头看着他,心知有异,他皱了皱眉,正要询问,只听见外间有人淡淡说道:“是我让他回来的!”
    “母后?!”
    元祈诧异回身,只见殿门大开,宫女侍婢云绕,太后由左右搀扶着,款款而入。
    她身着淡银镂福字绸衣,外罩坎肩,顾盼之间,威仪自现。
    “母后,您怎么来了?”
    “我今日要是不来,他年社稷宗庙里,还能有我的一席之地?!”太后冷笑,扫了一眼殿中诸人,顿时跪倒一片。
    “母后何出此言?”
    “我问你,你让他们包围使者的馆舍,意欲何为?”
    “母后容禀,使者中,可能混有鞑靼王族——他们乔装入境,分明是来探我天朝虚实,以待后动。”
    “有这等事!”
    太后眼中波光一闪,元祈只觉得,刹那间,那眸子晶莹五彩——母后当年,定是个了不得的美人!
    这念头在他脑中一闪即逝,冥冥中,另一双欺霜赛雪,清冽无双的眼眸,在心中隐隐浮现。
    他摇了摇头,屏去这些胡思乱想,对太后讲了其中疑点。
    太后思索了片刻,叹息一声,道:“皇儿,你还是罢手吧!”
    “母后!”
    元祈心中一阵光火,知道她又要老生常谈。
    果然,太后道:“即使是王族乔装使者,我们也只能忍了。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若是伤了他一丝一毫,天下人会如何看你?”
    元祈挑眉:“母后,两国遣使,所重者,惟诚信二字耳!若是一方首脑视对方以无物,隐瞒名姓,又乔装潜入,这就先有了不轨之心,这时候还要一味讲仁恕吗?!”
    太后愠怒,打断他道:“这么说,皇帝是下了决心要和使者撕破脸了?你可要想清楚,一旦惹怒了鞑靼,天下又要陷入战火兵灾之中!”
    “朕希望天下能休养止戈,可豺狼的品性是养不熟的!”
    元祈无复平日的恭谨守礼,眼光锐不可当——
    “母后最好看看忽律可汗的来信,他索要年轻女子二十万名,金银各二百万两,还有绸缎铁器,并烧瓷造船等诸般匠人……朕要是答应了他,才真是为天下耻笑!”
    “忽律这胡蛮素来无礼,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皇帝这样贸然行事,万一真是起了战事,我天朝拿什么对抗衡那十万铁骑?”
    太后端坐正中,扳着手指数给元祈:“你也不想想,论军力,论将帅,论士气,我们哪一点可以比得上?更何况江南今岁水患连连,山阴又是蝗灾——”
    “母后勿要担忧这些朝政!”元祈一出口,斩钉截铁。
    他冷笑着,眼中杀意大现,如同长剑出鞘,扫视着太后身边众人
    “太后长居后宫,有人把这些朝中之事肆意传入,使得慈驾不安,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诛杀?”
    一句话,吓得众人魂不附体,只有叶姑姑安之若怡。
    太后气得脸色苍白:“皇帝的意思,是让我不要过问国事?!”
    元祈亲自接过宫人手中的香茗,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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