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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尽天下乱世繁华-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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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淡淡一句:“胸襟。”
方水华面色惨变!身子犹如筛糠般不住颤抖起来。
一针见血。
有时候,无双的话简单直白到伤人。
见她这般模样,肖倾宇的语气也不由柔和下来:“少帅曾对肖某说过,他幼年丧母,您对他视如己出,疼爱他到无以复加。您是他姑姑,却同时也是他的母亲与姐姐,甚至连您的亲生儿子都没他这般被您视若珍宝。”
他的表情弥漫着真挚的忧伤与细腻的情感。
方水华反问:“那你呢?肖参谋长在此事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白衣少年静静望着她。
神情如夜风袭俩,幽吟浅唱。
怅然情殇。
“现在是少帅最虚弱、最需要帮助的时刻。”
“肖倾宇会一直站在他身边,因为他需要我。”
“大家也看到了,东北王尸骨未寒,方君乾身为人子却始终未曾露面,光这一点就触犯了方家祖训。”
“我建议,召开方家长老会议,剥夺方君乾家主继承权!”
话音刚落,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便悠然响起。
“肖某不同意。”
齐章国一下子变了脸:“肖参谋长为何不同意?”
其实齐章国想问的是:你凭什么不同意?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的资格嘛!
雪衣公子好整以暇道:“没有理由,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肖参谋长,”齐国章怒极反笑,“我方家敬您是贵客,礼让三分。但客人终究是客人,还是需要有一点身为外人的自知之明的。”
“也就是说,不是方家人就没资格对方家家事指手画脚了?”
齐国章皮笑肉不笑:“话虽不能这样说,但方家家事的确不好让外人置喙。”
哼,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原来如此呀……”无双公子低低说了句,仿佛自言自语。
忽的展颜一笑,灿若夭桃,灼灼其华——
“很不巧,就在几星期前东北王收了肖某做义子。”白衣少年展开当初东北王寄给自己的那份契约,白纸黑字,指纹签名,分分明明,“齐先生,让您失望了。”
齐国章完全没料到肖倾宇还有这手!
这样一来,无双不但不是外人,反而算是方洞廖半个儿子,也算半个方家人!
齐章国一时竟无法反应,过了半响,才记得要拍案而起:“这是假的,一定是伪造!”
白衣少年淡淡一笑,满目讥诮:“齐先生如若不信,可找专业人士来验明契约真假。”
齐章国一下子失了言语:以无双的周全缜密,既然敢拿出这张纸来,就不怕别人质疑检验。
可是……
齐章国哭丧着脸:他们是什么时候做了结拜父子的呀,为什么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怪只怪方洞廖与肖倾宇都是低调之人,平素不喜张扬。
原本东北王是想等无双到达东北后再大肆操办酒宴,告知天下自己喜收义子,不想天人永隔,再也没有了机会。
所以此事除了方君乾,没有第四个人知晓。
无双长身而起,森冷剑芒在他眼中狠戾划过,刺痛了宵小者的敏感神经。
“肖某身为东北王义子,方少帅义弟,从现在起,少帅在方家的事由肖某全权做主!”
第九十五章
此刻,方家最德高望重的方亭匀长老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开口道:
“君乾是方家几百年不世出的奇才,将担起振兴我方氏一族的重任。若是因此一蹶不振,未免可惜。”
方长老是从小看着方君乾长大的,终是于心不忍:“这样,我们等到东北王‘头七’之日,如果到那时方少帅还不出现,就算主动放弃方家家主之位。”
一锤定音。
头七,便是亡者去世七天之日。
夜深,
人静。
东北王的灵堂中,有一个少年跪在蒲团中。
无双伸出素手,将一顶精美的帽子放入火盆中。
火苗噌的一下窜上来,吞噬了帽子。
这是无双原本打算送与东北王的帽子,准备在拜干爹的仪式上亲手送与方洞廖的礼物。
而今,再也没有机会送出去了。
这顶帽子,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捎给黄泉之下的方洞廖。
火苗吞吐着、席卷着,看着帽子在一团火光中软化、焚烧、最终燃成一地灰烬,化作袅袅青烟。
义父,您一世英明,可曾料到方家会落得今天这般四分五裂的地步?
可曾料到,正是您的亲人,给了君乾致命一击?
义父,您说人这一生,究竟什么最重要?
是不是只要他幸福,怎样都好?
没有人回答他心中的疑问。
影壁上东北王那戎装英武的遗像,淡淡的笑着。
风过无痕。
睚眦队队长刘楚飞侍立在侧,向无双汇报情况:“齐章国最近大肆联络东北权贵,蠢蠢欲动。若是明天少帅还不出现,那么等齐章国把持了方家大权,少帅怕是……”
无双拍了拍手,站起来,飘舞的灰烬如有灵性般避开他的如雪白衣:“怕是什么?”
刘楚飞窥见无双面目沉静,竟无一丝担忧之意,不由心下纳罕。
只得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回答道:“怕是……凶多吉少。”
无双点点头:“楚飞是在担忧我等无法安全离开黑河?”
睚眦队队长刘楚飞恭谨地说出内心忧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既如此……”幽幽火光在火盆里跳跃,映得绝美的面庞明明灭灭,捉摸不透:“都杀了吧。”
“什么!?”刘楚飞惊呼一声!
“不能掌控的力量,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暴力的人,往往胆小怯懦。
因为他们缺乏自信,只能凭拳打脚踢让人听命于自己,顺便掩盖自己的本质。
真正自信的人,他们什么都不缺,根本不会担心自己的话不被人所接受。所以他们表现得温文儒雅,彬彬有礼。
温雅才是最高层次的暴力。
明天,便是东北王的“头七”之日了。
无双侧身而卧,躺在床上。
却是辗转反侧、心绪不宁:他呢?
他此刻又身处何方?
无双闭着明眸,心下却是一片清醒:不知他现在可好……
残月升,骤起寒夜风。
无双顿觉凉意满衾,不由拉了拉盖在身上的锦被——不知不觉中,天已转凉了。
忽然听到咯吱一声,房门被拉开。
一个修长的黑影立于门外。
霜白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如斧砍刀劈般鲜明的轮廓,竟是方君乾。
他不说话,径直走到无双睡着的床榻边,静静背对着他躺下。
无双素来浅眠,怎能不知?只是任由他在自己身旁睡下,彼此心照不宣。
他的身上带有仆仆的风尘,霜夜的冰冷。
“倾宇,”那个男人背对着自己,轻轻道了句,“好冷呀……”
心在霎时被刺痛。
下意识地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却宛如被烫着一般缩回手。
肖倾宇的体温,向来低得吓人。手是冰的,身子是冷的,眼神是利的,甚至连呼出的气息也像清晨寒冬的空气。
非但不能暖人,反而会冻人、刺人、伤人。
无双简直痛恨起自己来:为何在他最需要温暖的时候,自己竟连最后的温存都无法给予……
“倾宇,我说了你不许笑哦。”方君乾平静一叹,“我发现天下虽大,却并没有方君乾的容身之所。所以只好回来了。”
无处栖身,无家可归。
无双温柔回答:“肖倾宇不是一直在这里等你吗?”
除却你,何处是我的归程?
“嗯,是呀。”低沉磁性的声音透着一股撒娇的意味:“还是倾宇身边……最温暖……”
肖倾宇只觉一个石轮在心里狠狠碾过:温暖……吗?
都说公子无双是一块融化不了的千年玄冰,有时连自己都会自我厌恶……方君乾为何你还会觉得温暖?
“在外面游荡了几天,好累呀。”那个男子不曾回头,只倦倦地笑着,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惫懒,“倾宇,我要睡了。”
“睡吧……等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无双躺在床上,感觉到他正安然无恙地睡在自己身边,心便不由自主地被填满。
白衣少年悄然阖上眼。
小轩窗外,悬挂的不是幽月,而是情人的眼泪。
一阵压抑的低泣,携卷着铺天盖地的哀伤,叩醒了无双荒凉的梦境。
肖倾宇悄悄转了个身。。
那个背对着他的男人,在哭……
时断时续的饮泣,痛失至亲的哀鸣。
往昔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南统军少帅把自己的身子蜷成一团,像个孩子般在睡梦中哭出了声。
“不要看。”
无双柔声答应:“嗯,我不看。”
“我哭起来的样子一定很难看……”他哽咽着,泣不成声,“男儿流血不流泪,我以前从来不哭的……倾宇,就这次,就这次让我哭一下……”
蓦然回首,这两个绝世少年竟已都是父母双亡,孑然一身。
无双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紧紧环住方君乾的肩膀。
手背忽然一热,是他的眼泪滴落在手上,烫得灼人。
那天夜里,少年放任了自己的泪水,发泄了心头的绝望与悲伤。
那天夜里,他默默陪在他身边,一夜缱绻相拥。
爱到极致,放弃一切,最终投降。
无双将脸紧贴着他浓密柔软的黑发旁,轻轻搂紧了他:
“方君乾,
“等事情结束了,我们便回玉亘……
“东北军、方家财产、家主之位……不要了,我们都不要了……
“只要你开心就好……”
第九十六章
翌日清晨,无双悄然睁开眼睛。
被褥余温犹存,然而睡在身旁的男子已不见踪影。
仿佛那个午夜潜入,压抑泣泪的男子,只是自己的黄粱一梦……
见到公子时,刘楚飞东张西望:奇怪,怎么不见少帅?昨晚明明看见少帅回来了呀!
无双负手遥望着方府大厅。
大厅中人员进进出出,方家有头有脸的人物汇聚一堂。毕竟今天的会议是决定方家未来盛衰的大事,无论嫡系还是外戚,谁都不敢缺席。
“都已布置妥当了?”
刘楚飞沉声道:“就等公子一声令下了。”
以摔杯为号。
睚眦队员早已潜伏于门外,严阵以待,只待暗号响起便破门而入,大开杀戒。
杯破,意味着人亡。
“公子!”刘楚飞忍不住抬头,“您这样做,少帅说不定会恨您。”
无双头也不回,淡淡回了句:“恨我总比在这儿丢了性命强。”
说完,云袖轻甩,径直走向大厅。
仿佛是走向自己的宿命。
直到,黑压压的屋檐慢慢吞噬了阳光中的无瑕素影。
那么此时此刻,方君乾又在何处呢?
答案是:他在墓园中。
这是方氏子孙的私人墓园,凡方氏族人,死后皆要葬于此处,供后世子孙吊念瞻仰。
这里葬着方君乾的母亲。
小时候,每当父亲带自己前来拜祭母亲时,就会指着母亲墓旁一处提前建好的墓穴说:“小宝,等我死后就会埋在这里哦,跟你妈妈住在一起。”
生同寝,死同穴。
方君乾知道,父亲的英灵此刻定然在这里,跟母亲在一起。
少年元帅将半瓶烈酒倾洒于地:“爸,这是你最爱喝的‘烈血’,孩儿今天给您带来了。”
男儿饮酒如饮血,如刀割,如火烈,赤胆忠心杀破狼,笑谈渴饮敌雠血,酒名“烈血”。
“孩儿不孝,在您生前没尽过几次孝心,直到您过世了才记得把酒带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
——人世间最遗憾悔痛的事莫过于此。
内心哀痛,方君乾仰头灌了一口“烈血”!
酒入愁肠,如钢刀刮着五脏六腑,火辣辣的感觉让人一凌!
豪气激起,剑气上涌。
少年忽然扬声高歌起来——
“苌弘化碧玉,烈血照丹心,
“一身铁骨志凌云,万人丛中敌。
“天狼啸圆月,三军陨将星,
“万里河山同一哭,日月共悲鸣。
“古今功过惘,转身白头稀,
“勇决信义流百世,策吾慷慨行。”(随口胡诌之)
歌毕,陵园内青松柏木霎时沉静,停止了沙沙的悲鸣。
愀然无声,万籁俱寂。
“您一生谨慎小心,派飞机接我回家又是您临时起意,极度机密。若非有内鬼出卖,倭桑怎么可能得知您在机场接机?”
方君乾面色铁青,沉声道:“那些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还有一件事——”少年忽然有些扭捏起来,“爸,如果我说我爱上了倾宇,你会不会打我啊?”
自然,没有人回答他。
他的嘴角再度勾起那邪邪的笑意,自说自话:“喏,你不说话就是默许了呀!”
风轻轻地刮过树梢,吹走了慈父的音容笑貌。
方君乾就在父母合葬的墓前,讲述着自己的离合悲喜。
当他说完“幸而今生有他相伴,也不枉来这人世走一遭。”这句后,便陷入了沉默
不知不觉中,已过了一个时辰。
“爸,我要走了。”
有些责任,不得不担负。有些事,不得不去做。
伤心过后,重拾心情,便要振作,便要起航,便要继续前行。
这是人逢乱世的身不由己,也是绝世双骄的宿命。
无数人等着看他跌倒,看他落败,看他一蹶不振。
这般敏感的时刻,他更不能授人以柄。
“方君乾是不会就这么倒下的……谁想击垮我,我就先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谁想加害我,方君乾必将让他们付出惨痛毕生的代价!”
方家大院内。
一干人正为是否剥夺方少帅的继承权而争论不休。
其中立场最坚定、表现最活跃的当数齐章国同志。
“今天是方大哥头七的大日子,方君乾居然连看都不来看一眼,不忠不孝,枉为人子!”斜眼看着无双,“如果肖参谋长还要替他说话,那么齐某也就无话可说了。”
“子时未过,尚未定论。”
无双公子眉目含笑,温雅优柔。
却不尽然,因为那笑容有杀气,像藏在剑鞘中的绝世神兵,韬光养晦下自蕴锋芒凌厉。
此刻方亭匀长老注意到一个细节——
齐章国虽占尽优势咄咄逼人,仿佛不把人逼到绝境死地便誓不罢休的模样,实则双手紧握成拳,额头青筋暴跳,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公子无双。
过度关注别人的反应便是一种难以掩饰的紧张。
反观这个彬彬有礼惹人好感的白衣少年,淡然谈笑间,拿在手中的茶盏一直很稳,杯中的水竟连一丝波纹也无。
这少年——了不得!
方亭匀忽然升起一种感觉:五年之后,华夏国便是这个年轻人的天下!
有些人目光远大,有些人鼠目寸光。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方亭匀这般阅人多矣、见多识广。
齐章国此刻心中快意无法言表:一旦方君乾放弃了家主之位,自己与方水华所生的儿子最有可能被挑中作为下任家主,儿子年纪尚幼需要父母照顾,到时“挟天子以令诸侯”,独揽方家大权指日可待!
齐章国笃定道:“还用得着等到子时吗?方君乾不会来了!”
无双蓦然一叹,盯着手中的茶盏,冷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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