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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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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张晓军向天空打出一发信号弹,信号弹的光线透过浓雾,把那个炮兵观察哨的位置照得清清楚楚。

  打!一声令下。八个火箭炮和七支冲锋枪同时开火,炮兵观察哨土崩瓦解,不远处两个子观察哨也炸飞了。

  这时,从西南、东南两个方向冲上来了整连的越军士兵,都挺着AK47超破袭组射击。

  两个火箭炮手相继中弹,把张晓军心疼死了,大喊:撤!交互掩护!

  大刘吼:我断后!

  张晓军瞪着他,一秒钟:好!大刘断后!大家从公路撤退!

  火箭炮还在发射,炮弹炸死了不少越军。后边的越军踩着前边的尸体继续朝这边射击,扔手榴弹。

  张晓军一边开枪一边喊:都他丫撤退!

  大家都隐蔽在公路两旁一点点后撤,才撤了十米,只听得后面轰的一声,两个士兵到在了血泊里。原来在炮兵观察所的前沿还有一组越军,就隐蔽在公路的另一旁。

  张晓军的心都要裂开了:靠,当初我竟然没有发现!!

  这是张晓军领导侦察兵出任务极少见的失误,但就是这一点点失误,几乎葬送了整个破袭组。

  破袭组被越军三面包围,压制在公路一旁,火箭炮弹药有限,手榴弹很快就会扔光,冲锋枪的子弹也将消耗殆尽。原计划快打快撤的行动方案基本不能实现,只能靠拼了!

  大家伏在公路下面,被前后两边敌人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已经又有两个士兵被击中,伤势严重。

  周正嗷嗷叫着:队长!你们先撤,我掩护!拼他娘的!

  张晓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虽然公路上隐蔽的敌人突然出现,但是显然他们人数不多,在公路长时间旁边隐蔽,不可能超过一个班兵力,相对前方两个连还是比较弱的。

  他命令:小山东!带领弟兄们从后方突破,沿公路撤退,迂回到接应地点!我和周正火力掩护!

  小山东瞪着眼:俺掩护!你带着弟兄们撤!

  张晓军咬牙切齿:服从命令!

  小山东含着泪花喊:是!弟兄们,跟我冲!

  他匍匐到一块石头后面,把火箭筒加上去,对着堵截过来的越军就是一发炮弹。因为是抵近发射,炮弹在咫尺之间爆炸,越军粉身碎骨的同时,强大的冲击波把小山东也震伤了。

  他抬起头,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耳朵里只有强烈的嗡鸣声,他大喊:跟我上!他自己的声音也听不见,他使劲喊着,冲!站起来,冲到前方一段横木后方,继续卧射,后面的添炮手也跟过来,通,又是一发,他的身体感受到了那种炮弹发射的震动和热量,但是听不到任何声音。小山东看着眼前巨大的爆炸,越军的肢体血肉在空中飞舞,他一时间迷惘了,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声音?他呆了。

  他回头寻找张晓军和周正的身影,他俩正带着两个士兵对着前方的越军喷射子弹,子弹壳在半空中跳跃,枪口的火焰照亮了他们的脸庞,但是没有声音。好像是静音状态的电影,一切都象死亡那样寂静。

  这时候添炮手对着他大喊,小山东一句也听不见,他反复的问:你在说什么?

  添炮手大声喊着什么,又指指前方,小山东回头看去,原来战士们已经和对方越军拼杀在一起了!

  刚才两发火箭炮炮弹已经把后面的越军炸得差不多了,自己人的伤亡严重刺激了幸存的越军,就在小山东刚才回头张望张晓军和周正的那一瞬间,一个越军突然从掩体中冲过来,对着小山东隐蔽的地方射击。但是小山东一点儿也没听见,幸亏添炮手开了枪,打伤了越军,同时敌我双方的士兵都冲出了掩体,短兵相接,用血肉之躯作最后的较量。

  小山东眼里冒着火,他扔掉火箭筒,也拔出了匕首,冲了上去。添炮手也加入了拼杀。

  在小山东的军旅生涯里,尤其是他短暂的侦察兵时期,与敌近身搏杀不是第一次,因为有大刘的启蒙教育,他在军校那半年他的捕俘拳成绩最好,他不止一次把越军置于死地。但这一次对于小山东来说,终生难忘,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他一次杀死越军最多的一次,还有那种无声的印象。

  多年后,小山东回忆当时的惨烈情景,他觉得自己之所以那么心狠手辣,因为他听不见,他听不见枪炮的声音,听不见战友的怒吼,也听不见敌人的呻吟。就在那种无声的世界里,他的眼里只有和他一样红着眼睛试图杀死自己的越军。

  他拼命去抠对方的眼睛,双手沾满鲜血,越军痛得死命哭嚎,但是小山东听不见,他毫不手软的把匕首刺进他的胸口,转动两下,再拔出来,他脸上身上溅满了敌人的鲜血。

  他回头看见一个敌人把自己的弟兄压在身下,飞身过去,把那个越军抓起来,扭断了他的脖子。

  敌人一个一个都死在了小山东和他的战友手里,而他们除了一点轻伤都没有大恙。

  他带着一身血污的战士们踏过敌人的尸体,撤到了公路对面。

  他回头大喊,队长!已经突破,赶紧撤退!其实他仍然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张晓军和周正他们交互掩护撤退,张晓军回答小山东:赶紧带领弟兄们撤退,不要管我们!

  小山东听不见,但是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说:你带领弟兄们撤退,我掩护!

  张晓军不明白小山东这个时候为什么不听指挥,只得重复命令:赶紧带领弟兄们撤退,不要管我们!

  小山东还是听不见,他喊:后方已经突破,队长赶紧撤退!

  张晓军气坏了,回身朝天射了一枪:不服从军令,杀无赦!

  小山东不明白的看着张晓军,队长,你说啥?我听不见!

  张晓军才明白了,原来小山东失聪了!

  他大声命令小山东后面的添炮手:郑方,你接替小山东,领大家继续撤退,我们随后就到!

  小山东不明白,为什么添炮手要他后撤,他反复的问:队长怎么办?还有周正!

  添炮手一边后撤一边跟他解释队长的命令,但是他也很快发现无济于事,小山东根本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只好拉着小山东带领其他弟兄翻越公路旁的小山坡,向接应预定地点集结。

  后面张晓军和周正等人看他们都撤了,才慢慢交互掩护着后撤。

  就在一名士兵从公路一侧滚翻到另一侧时,一枚手榴弹砸过来,那名士兵立刻牺牲了。

  周正咬着牙,向敌军猛烈扫射一阵,迅速的翻身到公路上,抱着弟兄的遗体,滚落到公路对面,又返身给张晓军火力掩护。

  张晓军象一只狸猫一样灵巧的穿越了公路。

  就在他们会师于公路一旁,准备朝小山东撤退的方向转移时,一枚炮弹呼啸着投在了他们附近。

  小山东迷茫而焦急的跟着他的搭档,带着七八个士兵很快撤到了山林当中。

  大雾逐渐散去,树叶不时滴落冰凉的水滴,打在士兵们滚烫的身体上,大家还没有从刚才紧张的搏杀中恢复过来。

  只要穿过这片密林,就到了接应地点,大家就安全了。

  眼看就要穿越密林了,小山东忽然说,我要回去接队长和周正!

  士兵们都站住了,沉默着看着小山东。

  其实大家都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小山东说,我要回去,你们先撤!他好像听见了自己的一点声音。士兵们都激昂的说着什么,他还是听不见。但是他能猜到大家的想法:都要回去接队长和周正。

  他大声地命令:你们必须撤退!这是命令!

  士兵们非常激动,都嚷嚷:我们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接队长和周正!要去一块去,要死死一块!

  小山东听不清楚,他吼着:我一个人去!你们谁要跟着我就把他掐死!

  大家愣了,很快又反应过来:就是掐死我也要去!

  就在这时,炮声从公路那边传来。

  小山东的听力就在那一瞬间恢复了,他听见了炮声,并准确地判断出那是敌人的榴弹炮,正在轰炸刚才他们突围的地方,也是张晓军和周正死命掩护他们的地方。

  小山东立刻回身向炮火轰炸的方向跑去。

  士兵们都跟着他。

  张晓军、周正和大刘隐蔽的地方一片火海,周正的一条胳膊炸飞了,大刘脸上血肉模糊,一个眼球挂在眼眶外面,另一只眼睛伤势不明,而张晓军浑身是血,一时昏迷。

  炮弹还在他们周围不断投下,爆炸连连。

  队长!周正扑到张晓军身边,摸他的颈动脉,还好,只是昏迷。大刘!周正又察看大刘,大刘血污的脸笑了笑。周正的心比他的伤口还疼。他吃力用一条胳膊把张晓军拉到自己背上:大刘! 你抓着这个!他把张晓军的手放在大刘手里,大刘摸索着抓着张晓军的手:周正,目标太大了!别管我了!周正吼:你再啰嗦我毙了你!他背起张晓军,滑进一个刚刚形成的炮弹坑,大刘也跟着翻滚进来,滚烫的焦土烫得他们的皮肉吱吱作响。

  只要跑到公路旁边的土坡,再往上去,就是茂密的丛林,就是安全地带。他忍着疼痛想。

  又一枚炮弹在前方爆炸,把那个土坡炸成了平地。

  周正背起张晓军向那里匍匐前进,他不知道,他的后面,大刘悄悄松开了抓着张晓军的手。。。。。。

  大刘停留原来的弹坑里,常常吁了一口气:周正,你老小子,好走。他把脸上挂着的眼球使劲的拽掉了,难以忍受的疼痛使他昏迷在弹坑里。。。。。。

  而周正丝毫不知,他自顾背着张晓军往前匍匐着,念叨着:大刘,你别担心,等队长醒了,回家我们再找老赵阿列他们喝酒,喝三蛇酒,喝死,喝它个昏天黑夜。。。。。。。。。。

  小山东正往回奔跑的时候,忽然前方炮声停了。队长,周正,大刘你们一定要等着我!小山东心里喊着。

  树枝不停的划破他的皮肤,他好像没有感觉。

  他已经不是他自己了,他的心里只有他亲爱的战友们。

  周正背着张晓军刚刚起身爬到那块平地,才发现大刘没跟在他后面。他把张晓军放下,往回找:大刘!大刘!你他妈的别装死,快过来!

  突然后面一阵汉语的“缴枪不杀”!他慢慢回过头来,笑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别人对他说,缴枪不杀。而且腔调象极了小时候看的电影中我解放军战士对着敌人喊的声音。连这个都学得这么惟妙惟肖啊!他笑着想。

  他转过身来,把张晓军放下,眼前是将近一个班的越军手持冲锋枪对着他,他笑着说:靠,还挺隆重。

  越军好像没听明白——也许他们也和中国士兵学越语那样只学了几句战场必用常用语,把周正的话当作了挑衅,都齐刷刷把枪往前挺了挺,继续喊:缴枪不杀!

  其实,周正的子弹早打光了,枪已经成了摆设。他笑着,一只手把枪从脖子里摘下来,咔嚓一下往旁边的石头上砸去,冲锋枪立刻成了废铁。

  越军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知道周正的危险指数小了,都大着胆子持枪往前靠去。

  周正笑着,也举起那只好手,向他们前去,好像准备投降了。

  就在这时候,小山东赶到了,他远远看到这个情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心里怒吼:周正,你在干什么?

  他悄悄伏在树丛中,透过掩映的枝叶观察着,心想,如果周正要投降,我第一个杀死他。

  每次想到广西凭祥烈士墓,小山东都心痛不已,他去不了,他更不敢去,他怕自己去了就不再回来。

  那里躺着他的战友,躺着周正,躺着他最后的悔恨。他曾经想杀死周正。

  周正笑着,走向了越军,忽然抓住了最前面越军的枪,枪开火了,打中了他,他同时拉响了胸前的手雷,他与那个越军同归于尽了。

  周正——小山东大喊着跳出掩体,冲着越军狂射,越军还没从周正的震惊中反醒过来,就被小山东的冲锋枪射倒了。

  小山东朝每个越军尸体开枪,直到把枪打爆。

  他回身看着两个他生命中最亲爱的战友,一个血肉模糊,一个身子上炸了一个大窟窿,还有大刘呢?怎么不见了?

  他又听不见了。

  他甚至都要看不见了。

  他觉得自己仿佛走在梦里,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他每走一步都好像走在虚幻里,那是队长? 为什么一动不动?还有周正,是他吗?身上为什么有个巨大的窟窿?他仿佛又走进刚才那种死亡的寂静中。一切都是无声电影吧?都是噩梦吧?可是我的心呢,怎么好象也没有了,怎么连痛都没有了。。。。。。。。。

  他慢慢跪在周正跟前,抱着周正的头,迷茫的看着他的身上那个巨大的窟窿,他呆了。他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在周正身上,血很快渗透了那层薄薄的布,深深的凹了下去,还是一个窟窿的形状。

  小山东左右四顾,捧起身旁的焦土往那个血坑里填,那些焦土沙沙落进血坑里很快消失了。小山东愣愣的,又捧起更多的焦土往那个窟窿里填。焦土落进去,他继续填,好像要把那个窟窿填满似的。

  跟上来的士兵看见了,都留着泪过来拉他:别填了,你填不上啊。

  小山东听了,呆呆的望着周正,他还是继续往那个窟窿里捧土。但是当他填满了,他满意的八周正扶起来,周正的身子软软的趴在他身上,焦土从胸前哗哗落下,那个大洞赫然再次出现在小山东的视野里。小山东看着看着,终于发出一声哀嚎,那是周正曾经发出的哀嚎,此时它从小山东的喉咙深处发出,穿越了整个山坳。

  
  这时士兵们发现了一旁的张晓军只是昏迷,都惊喜不已,大喊:队长,队长!

  正在哀痛万分的小山东连忙放下周正扑过来,泪眼涟涟的,摸摸张晓军的脉搏,翻看他的眼皮,挂着眼泪笑了:没死!队长没死!他呵呵傻笑起来,队长没死!他告诉身边的战士,队长没死啊!!他笑着笑着,忽然又哭了:队长!周正身上有个大窟窿阿,怎么办啊!怎么给他治治?你快醒醒,你有办法,给他治治吧!

  士兵们都落泪不止,但是这不是久留之地,他们相互使眼色,有一个上来把小山东扛起来就向丛里深处跑去,小山东在他背上大喊:队长,快醒醒啊!给周正看看!给他治治!。。。。。。背他的战士一边跑,一边流泪,一边骂他,傻子二百五白痴傻瓜。。。。。。。。。

  后边除了张晓军是活的,其他士兵扛的都自己兄弟的遗体。

  这次拔点行动,十五人去,七人归。

插播7
张晓军慢慢的睁开眼睛,雪白的墙,雪白的床,雪白的窗帘,一道微弱的阳光从窗帘后面斜射进来。从光线的明暗上他依稀判断出这是黄昏了。

  小山东?他伸手向床边摸去,空的。

  小山东呢?他意识模糊的记得,仿佛一直有小山东的哭声,仿佛小山东就在他的身边,他那种一边含混其辞的诉说一边象孩子般毫不掩饰的哭泣。

  张晓军想坐起来,但浑身无力。

  一个护士打开房门,还没有进来,看见他醒了,回头就喊:明姐!他醒了!然后又过来摸张晓军的额头,微笑着对张晓军说:你可醒了,都睡了三天了。

  张晓军看着她,怎么那么眼熟呢?

  房门又打开了,前面是一个穿这军装的女人和一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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