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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霜寒1-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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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享受自己亲兄弟的伺候。”
萧然听大哥语声温和，不禁心头一热，抬起眼帘，注视着自己的兄长，双眸中又流露出幼时那种崇拜、孺慕之色：“小弟对大哥的敬爱超过父皇母后，孝顺大哥是小弟天经地义之事，保护大哥的安全更是小弟份内之事。”
萧潼看着弟弟那双纯净得不染纤尘的眼睛，只觉得现在的他比几天前略有不同，仔细打量着，渐渐明白过来。不是易容的问题，是他周身那种气息。似乎比以前更加内敛、更加含蓄、更加沉稳了。分明是不同的眉眼，可是仿佛从他眼角眉梢看到了沧桑的痕迹。
是自己那番教训影响了他么？这样的结果是否是自己想要的？萧潼忽然觉得有些迷芒。
但他没有细想，拿起桌上的奏折一一阅读起来，顺手拿了几本递给身后的萧然：“与朕一同看吧。”
“不，皇上，属下不敢。”萧然觉得有些别扭。自己现在是侍卫打扮，却为皇上批阅奏折？
“别拿乔了，此处没有别人。”萧潼瞪兄弟一眼，“坐到这边来，帮朕一起看。”
萧然无奈，只得低声称是。坐到萧潼旁边，与他一起批阅起奏折来。
“皇上……请问你什么时候接见塔尔萨兄弟？”萧然一直放不下心里这件事，忍不住再次向萧潼提道。
没有听到回音，萧然瞟了大哥一眼，却吃惊地发现萧潼双眉紧皱，脸上的神情十分不悦。
“皇上，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事？”他有些不安。
“啪”的一声，萧潼将一张纸甩到他面前。萧然吓了一跳，拿起来一看，那不是一封奏折，却是普通的信笺纸。上面摘了几首词，萧然一看更是吃惊，竟然都是自己写的词。
“丈夫未肯因人热，且趁闲，五湖料理，扁舟一叶。”萧潼缓缓吟出来，眸子中却不可遏制地流露出怒意，“然儿，你的出世之念还真是强啊！”
萧然腾地站起来：“大哥，我……”大哥记性真好啊，简直过目成诵。
“‘百感都随流水去，一生还被浮名束’，‘可学得，海鸥无事，闲飞闲宿’，‘此生着几两屐，谁识卧游心’，然儿，朕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萧潼向他看过来，满脸质疑与迷茫之色，“你一面在为国尽忠，一面又想翩然归去；一面入世，一面出世。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朕让你为难了么？是不是朕强将你羁绊在这红尘之中，扰了你归隐之梦？”
“大哥……”萧然脸色发白，不知道该如何向萧潼解释。出世入世，是每个人心中都在矛盾彷徨的吧？为国尽忠、为大哥尽孝，以及退隐林泉、与鸥鹭为盟之间，何去何从，自己根本无法取舍。
也许归隐只是一个遥远的梦，若干年后，当自己为大哥做了一切该做的事，尽了臣子与兄弟的本分与职责之后，自己一定会“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可不是现在。现在他还没有这个权力……
是谁将自己写的这些词句传到大哥这里？分明故意要挑起大哥对自己的误解。这个问题恐怕是大哥最敏感的，当初为“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的感慨，大哥拿了板子掌自己的嘴。再之前因为“恨青锋染尽苍生血”，大哥喝了自己掌嘴，想不到今日，竟有人故意搜罗了自己写的词来挑拨离间。
萧然觉得心冷如冰，这个人，恐怕是二哥吧？除了他，谁能知道兄弟间的软肋？胸口一阵阵刺痛，好象有利器在扎进来。
惶然地看着大哥渐渐眯起的眼睛，萧然脑子里飞快地转动起来。
“怎么，无话可说么？”萧潼气极。是自己做得不好么？是自己寒了他的心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身世之感，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过隐居的生活？
“不是，大哥。”萧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吸一口气，平静下心绪，“小弟是故意写这些词来配合辞官的行为的，只是想让消息传到赵昶耳朵里，让他真正相信小弟已经心灰意冷。”
萧潼松一口气，轻轻笑起来：“朕紧张过度了……这浑蛋，为什么要让朕看到这些词，他想表示什么？”
“谁？”萧然小心地问道，“大哥是说……？”
“你二哥。”萧潼冷声道。
“哦。”尽管已是预料中的，萧然的心还是微微一沉，继而勉强笑道，“想必……二哥是想让大哥看到小弟的颓废，引起大哥的怜惜。”
萧潼想了想，有些释然，微微一笑：“难为他现在开始为你着想了，也跟朕走得比较近，看来，他真是想通了。”
萧然见大哥宽慰的样子，心中越发酸楚，却不能说什么。大哥，对不起，为了不让你生气，我只好这样解释，我不想欺骗你，可还是不得不这么做。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更了凤凰吟，所以有点晚了~~~
第九十六章 最重的惩罚
萧然以为将此事顺利揭过去了，接下来萧潼批阅奏折，接受群臣面奏，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他暗暗想着，等大哥忙完，他便可以再跟他提塔尔萨的事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梁王萧翔来求见萧潼。萧然心中咯噔一下，二哥此时此刻过来，不知所为何事？他会认出自己的真面目么？暗暗将自己所有的气息都收敛起来，低眉顺目，侍立在萧潼身后，无论姿势还是态度都跟普通侍卫毫无两样。
萧翔拜过大哥，起身坐下。萧潼蔼然道：“朕正要找你，今日你向朕呈上三弟的几首词，是想告诉朕什么？”
萧翔似乎没有料到萧潼看过那几首词后还能保持如此淡定，犹豫了一下，道：“小弟只是无意中在凤凰街的书画店里看到三弟的词集，佩服三弟的才气，买了一本回去看。见其中有几首词文采斐然，便摘录了下来。可是，小弟觉得三弟的词表达出一种消极的出世思想，不知道三弟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大哥虽是我们的兄长，在我们心目中却如同父亲一般，小弟觉得应该让大哥知道三弟的情况，所以才将它们呈给大哥。”
萧潼一愣，剑眉微敛：“你是说——这几首词是从三弟的词集上摘录来的？”
“正是。”
“你有带着这本词集么？”
“没有。”萧翔似乎有些困惑，“大哥想看？若是如此，小弟明日带来便是。”
“这本词集叫什么名字？”
“回大哥，三弟写过好几本词集，他的那些文友专门为他收集他写的词，汇编成册。据小弟所知，三弟有过《红尘录》、《干戈集》、《凤凰吟》等几本词集，这几首是从他的《红尘录》中摘抄下来的。”
萧潼目光一沉：“这本词集作于何时？”
“元丰八年。”
萧然的冷汗刷的一下从背上冒了出来。刚刚自己骗大哥是为了迷惑赵昶所以才写的这些词，转眼二哥来揭了他的底，告诉大哥这是他去年写的词。大哥已经知道自己欺骗他了，这会儿必定已经怒火中烧了吧？
他站在萧潼身后，看不到萧潼的表情，只是听到萧潼的声音，语气有些晦涩：“哦。原来如此。只是，他如今已经不在朝廷，朕对他也放手不管了，随便他变成什么样子，都跟朕无关了。”
萧翔神情一动，眸子中掠过将信将疑之色，看着萧潼道：“大哥真的对三弟绝望了么？三弟毕竟为国为民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大哥就不能原谅他么？”
萧潼恨铁不成钢地挥手：“这畜生，朕只当没有他这个兄弟！从此随便他变成什么样子，他吃喝嫖赌也罢、混迹青楼也罢、流落江湖也罢、归隐林泉也罢，总之都跟朕无关了。所以，你也不用告诉朕他写的什么词，朕不感兴趣了。”
萧翔的眼睛亮了一下，有惊喜之色从脸上一闪而过，马上恢复凝重与黯然：“大哥，毕竟是自家兄弟，虽然三弟做错事，但请大哥念在他年少无知的份上，饶恕了他吧。”
萧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认真地看着萧翔的表情，可是从萧翔脸上看不出半点虚假的样子。他微微皱眉，这两个兄弟……真是一个都让自己看不透啊！
点点头：“朕再看他的表现吧，但至少现在，朕没办法原谅他。你也不用管他了，随他去吧。”
“是，小弟遵命。”萧翔站起来，“既然如此，小弟便告辞了。”
“你不会只为了此事过来见朕吧？”萧潼奇怪地问道。
“这……”萧翔顿了顿，“小弟听说三弟借酒买醉，十分消沉，本来是想为他求情的。既然大哥心意已决，小弟也不敢强求。请大哥容小弟告退。”
萧潼呆了呆，挥手：“你去吧。”
萧翔躬身退出，到门口转身的刹那，他的眼里掠过一丝如愿的笑意。
萧然呆呆地站在那儿，被二哥这番举动搞得晕晕乎乎。二哥他究竟想干什么？真的是来求情的？怎么可能？泽悦不是亲耳听到他与赵昶商量，对自己辞官一事十分幸灾乐祸么？那么他到大哥面前这番表现是为什么？只是为了打探大哥对自己的态度？若是大哥对自己不好，他就满意了么？二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讨厌我？
正在恍惚出神，忽然听到萧潼一声怒喝：“萧然，你给朕滚过来！”
萧然如梦方醒，骤然想到自己的谎言被拆穿了，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不敢迟疑地走到萧潼面前跪下：“大哥……”
“抬起头来！”萧潼的声音中带着金属的冷硬。萧然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大哥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认命地抬起头来，刚刚看清大哥的面容，萧潼就一巴掌掴了上来。
“偷奸耍滑！欺瞒长辈！是朕教的你么？”萧潼一巴掌打完，五指聚拢，死死捏紧，唇边露出一丝冷笑，“不管你做错多少事，朕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诚实。可朕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变得如此狡猾，编的理由如此天衣无缝。看来朕真该对你刮目相看了，然儿，你长大了。朕几天前还在想，你要什么时候学会有心机。想不到……朕当真盼来了。你那么快便对朕耍心机，朕该高兴，是不是？”萧潼失声笑出来，那笑声仿佛从齿缝中硬挤出来，带着极度愤懑，近乎阴冷。
“大哥，小弟错了，请大哥责罚。”萧然欲哭无泪，只是不想让大哥生气，他才不得不欺骗大哥。可谁知六月债还得快，一转眼这谎言就被拆穿了，自己弄巧成拙，害大哥更加生气。早知如此，干脆便让他气在前面好了。
“责罚你？”萧潼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责罚对你来说不过是挨一顿打，痛过之后依然我行我素。朕告诉你，朕不罚你，但是，你一次次挥霍朕对你的信任与宠爱，朕不会再费力气来教训你了。作为惩罚，朕取消了对你的承诺，朕不会再见塔尔萨兄弟，明日朕便下旨将他们斩首！”
犹如五雷轰顶一般，萧然被震得脸色煞白，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兄长。那张大理石般英俊而坚毅的脸上没有丝毫松动，只是平静到近乎淡漠。
“大哥，小弟知错了，请大哥原谅……小弟可以接受任何惩罚，只除了这件事。求大哥开恩！”萧然心痛欲裂，后悔、自责、绝望，种种情绪象狂风暴雨般肆虐着他的心。这样的惩罚太重了，他宁可被大哥亲手打死，也好过大哥如此冷漠。
他重重地磕下头去，可是萧潼再也不看他一眼，站起来走到御案后，拿了本书看起来，丢下萧然泥塑木雕一般跪在那儿。
冰冷的地板将寒意不断驱逐进体内，可更冷的是萧然的心。他暗暗挣扎了半天，终于向萧潼膝行过去，转到他侧面，含泪恳求道：“小弟不是有意欺瞒大哥，只是怕大哥生气。是小弟做错事，跟塔尔萨兄弟无关，请大哥不要将气撒在他们身上。他们不该是大哥用来惩罚小弟的代价，请大哥冷静些。”
萧潼淡淡地瞥他一眼：“朕很冷静。朕本来是看在你的份上才答应见他们一面，既然你不珍惜朕对你的信任，朕收回这份承诺又什么错？”
萧然浑身一凛：“不，大哥没错，是小弟错了。请大哥再给小弟一次机会……”
萧潼无语。萧然只觉得浑身冰冷，呆呆地看着大哥毫无表情的脸，不敢再说什么，失魂落魄地站起来，重新侍立在萧潼身后，随时等待他的命令。
他的心痛到麻木。二哥，如果你是为了陷害我，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可是，此时此刻，我怎敢再跟大哥去争执？山雨欲来，浚国兵马随时会来侵犯我们，我只能求得大哥原谅，才能有机会去保家卫国。
塔尔萨、塔尔穆，难道，我真的必须放弃你们么？
吏部，臣相赵昶与梁王萧翔在内室密谈。在此之前，赵昶得到襄平君的命令，要他想办法救出塔尔穆。于是赵昶找到萧翔，自然，要说服萧翔帮忙，必定是要拿出对萧翔有利的诱惑。可是萧翔却犹豫了：“我大哥已经对三弟彻底死心，不再管他了。我没必要再去冒什么风险。臣相，我们还是消停些吧。”
赵昶脸色一变，目光闪动了两下，轻轻笑起来：“恐怕皇上仍未死心，否则，他为何不任命靖安军新主帅，至今那个位置仍然空缺？王爷，你恐怕太低估靖王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了。除非靖王死，否则，他仍然有机会再重回朝中，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
“可是……他现在这样子已经挺可怜了，本王有些不忍……”
第九十七章 意外
赵昶呆了一呆，满腹狐疑地看着萧翔，发现后者的表情不象是假的，不免有些尴尬，讪讪地笑了两声：“臣失言了，王爷，臣一心为王爷考虑，一切以王爷的意志为转移。既然王爷对靖王心怀不忍，足见王爷重情重义。是臣多事了。”
萧翔抬手：“不，本王知道臣相一心为本王着想，臣相足智多谋，本王深为钦佩。这件事先缓一缓吧，我今天试探过皇上……”
“你是说——词的事？”
“是啊。皇上看了那几首词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与他过去对三弟的态度完全不同。若换作以前，他肯定不问青红皂白，先赏三弟一顿嘴巴了。可是本王见他无动于衷，那样子分明是不将三弟当一回事了。若果然如此，我还跟三弟争什么？他曾经那样风光，威震三军、名动天下，现在丢官卸职，成了一名普通百姓。想必从此也一蹶不振了，本王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从此就由得他去吧。随便他去做他的词人也好，隐士也好，侠客也好，都与我无关了。”
赵昶垂下眼帘，看着手里的茶杯，将眼底一闪而过的阴影遮挡过去，闲闲地笑道：“王爷能够想通，臣也就放心了。皇上就你与靖王两位亲兄弟，如今靖王失宠，今后的天下还不是你梁王一个人的？”
“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怎会是本王的？”萧翔斜睨过来，“臣相用词不当。”
赵昶呵呵笑道：“是，是，臣失言，臣失言，罪该万死，罪该万死。”然后凑近一些，低声道，“近日亳州遭水患，州府衙门急报上奏，请求朝廷增援。臣打算明日上朝向皇上禀明，并力荐王爷前去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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