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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霜寒1-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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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若水终于被他逗得露出了一丝笑容。两人相拥着离开小孤山，重新返回京城。
靖王府的侍卫、下人们终于又迎回了他们的王爷与未来的王妃，冷清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王府又热闹起来。虽是秋天，府中仍然花木葱茏、风景如画。夜晚他们又可以听到他们的王爷与王妃一个抚琴、一个吹箫，珠联璧合，仙音曼妙。月夜他们会看到双双璧影同倚栏杆，仿佛临风欲举，直上仙阙。
两人心里都充满了幸福的期待，期待着皇上为他们指婚的那一天。
下午，刚从兵部出来，准备到军营中去的萧然被萧潼一道口谕传进宫中，萧然只觉得头皮发麻，他知道大哥要跟自己“秋后算账”了。
战战兢兢地跪在萧潼面前，萧然只觉得身上很多部位都在疼。这是曜月宫内室，未经传唤，任何人都不得擅入。这里通常都是萧潼惩罚萧然的“刑房”，所以萧然一到这里就会勾起以前的惨痛记忆。
“三弟，朕今日有空。”萧潼今天的态度特别好，一点也不象平日面沉似水的样子。
萧然咬咬牙，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有半点迟疑，膝行到墙边，从柜子里拿出藤条，再回到萧潼身边，双手举过头顶：“请大哥教训。”
“好，朕说过，一条错二十藤条。你自己说说，你犯了多少错？一条一条说。”萧潼接过藤条，指着萧然，不紧不慢地道。
“是。”萧然的背上开始冒出冷汗，“小弟不该私自放走摩戈。”
“你知不知道，仅此一条，朕可以判你通敌判国？”萧潼的声音骤然冷下去。
“小弟知道……”萧然的身子不争气地开始颤抖。
“知道你还敢做？”萧潼陡然提高声音，“你忘了他曾射朕一箭？”
“不，不，小弟不敢忘。只是……”萧然仰头看着萧潼，“大哥，两国交兵，各为其主，摩戈他不是罪魁祸首，而且……而且小弟与他多次交战，甚是钦佩他的武功、胆识与为人，敬他是位英雄……”
“啪”，一个耳光抽下来，打得萧然头一偏，熟悉的力度，没有留情，嘴里已有了一丝血腥味，脸颊麻辣辣地疼。
“就算这样，你未经朕的允许，自作主张，便是欺君之罪。是谁教的你如此胆大妄为？”萧潼板起脸来，双目中射出犀利的光芒。这一刻，身为帝王的威严又从他身上丝丝流露出来，仿佛每个毛孔中都充满霸气。
“是，小弟知错了。”萧然垂着头，一点也不敢去对视那双充满压迫的眸子。
“好，还要朕替你动手么？”萧潼拿藤条戳了一下他的臀部，萧然另半边脸也腾地红起来，可怜巴巴地看着萧潼，“大哥，不要，求你了，给小弟留些颜面……”
回答他的是又一记耳光，打在同一个地方，半边脸顿时夸张地肿起来：“再不脱，朕抽到你脱为止。”
萧然绝望地脱了裤子，跪趴下去，萧潼手中的藤条带着风声呼啸而下，啪啪啪啪，连续抽了二十下，萧然心中暗暗松口气，大哥还是怜惜自己的，打得这么快，自己都还没来得及体会到刻骨铭心的疼痛，他便已经抽完了。
萧潼见他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心中又气又好笑，心想你这死小子犯下无数条罪，若是朕慢慢抽你，不知道最后你还能不能活着出去。
“第二条？”
“小弟不该明知水儿是秋卓然之女，却私自与她相爱，没有禀报大哥。”萧然说话的时候已经开始感觉到屁股上火烧火燎的痛，可这时候大哥的藤条又象毒蛇一样咬了上来，这次他放慢了速度，每抽一下便停顿片刻，让他充分感受到藤条着肉后的疼痛。萧然头上的冷汗开始随着每一次击打涔涔而下，他死死地握紧拳头，咬紧牙关。
“第三条？”
“小弟不该违背父皇遗旨，明知秋卓然是朝廷钦犯，还与他相交。”
“第四条？”
“大哥知道水儿的身份后，小弟不该对大哥拔剑相向，若是大哥判小弟弑君之罪，那是千刀万剐之刑。”提到这一点，萧然心中的痛便铺天盖地而来，当时的惨痛记忆深入骨髓。大哥，他一再地被自己伤透了心，可他却还是原谅了自己……
“知道就好，还有么？”
“小弟不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辜负大哥栽培之恩，一心求死。”这会儿轮到萧潼心痛了。想到萧然趴在刑床上，咬紧牙关、满身是血、气息奄奄的样子，他只觉得五脏六腑被撕得粉碎，血流如注。然儿啊然儿，那时你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朕会恨死自己。这辈子，朕再也不会快乐起来……
“没了么？”
“小弟不该意气用事，冲动之下指责大哥、冒犯大哥天威。”
六条罪，一百二十藤条，一轮轮抽下来，萧潼的手已抽得发麻，而萧然臀上肿得象山一样，一道道鲜红的血痕纵横交错地分布在臀上，哪里还能看出原来的肌肤。萧然从头至尾没有发出一声呻吟，任凭冷汗浸湿了头发，任凭那张白玉似的脸褪尽血色，惨白一片。
萧潼一边打一边心疼，这小子倔得跟牛一样，就不知道向自己求饶。几次几乎想就此罢手了，可是想想这死小子若不好好惩戒，将来不知道还会干出多少无法无天的事来，又不得不逼自己硬起心肠。
“好好想想，还有什么？”
“还有……”萧然心中苦涩，他知道自己没错，可在三纲五常面前，他却错得离谱，“小弟不该妄议尊长，指责父皇的不是。”
萧潼看着他惨不忍睹的臀部，轻叹一声，软了口气：“这一条，朕不打你了，自己掌嘴。”
“大哥，打多少下？”
“三十下。”
“是。”萧然恭顺地应了，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打去，每一下都用了全力。
三十下打完，那张英俊绝伦的脸已肿得象馒头一样，唇边不断流下血来。也不敢去擦，垂了手，笔直地跪在萧潼面前：“大哥，小弟打完了，大哥还要罚什么？”
萧潼俯身抱起他，把他放在软榻上，为他擦洗伤口、上好药，然后又冷冷地命令道：“跪到墙角去，跪满一个时辰，朕派人送你回去。”
萧然心里一热，眼里又泛起水雾，自从那日自己在暖阁赔罪之后，大哥已变得越来越和蔼可亲了。虽然脸上装得冰冷，可心里却是温柔的。他又象自己小时候那样，罚过自己便亲自给自己上药了。心中欢喜得几乎雀跃，大哥原谅了自己所有的错？罚过之后便回到最初的兄弟之情了么？大哥，多么希望你多一点大哥，少一点君王，多么希望父皇说的话永远不要应验。小弟愿意一生效忠于你，任你驱遣。只求你不要拿走你对我的爱……
跪在墙边，壮着胆子道：“大哥，你要批阅奏折么？”
萧潼奇怪地问道：“是啊，怎么了？”
“大哥，你可以拿到这里来批么？小弟想……请大哥陪着小弟。小弟疼，可是看着大哥，小弟就不觉得疼了。”
萧潼的心微微一颤，这惹人疼的死小子啊，哪里象个跃马沙场、横扫千军的大将军，倒象一个需要长辈疼爱、呵护的孩子。自从他死里逃生后，似乎变了很多。冲动过后，这小子真的越来越乖巧了。
点点头，看到萧然眼里燃起两簇小火苗，红肿的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他的心里又软得一塌糊涂了。
“可记得教训了么？”明明是严厉的话，声音却已温和了。
“是。”
“以后还敢再犯么？”
“小弟不敢了。”
“很好。”萧潼点点头，又道，“算了，伤得这样，今夜住在宫中，不要回去了。”
萧然明白他是顾全自己的面子，顺从地点头应是。
“大哥，塔萨王族的人大哥打算如何处置？”
“朕将他们放了。朕跟你讲过，那个塔萨王塔尔罕是个孬种，完全不似表面上那么强悍，他被你吓破了胆，甘心臣服。”
萧然松了一口气：“多谢大哥。”一言出口，顿觉不对，连忙道歉，“小弟失言，请大哥恕罪。”
萧潼挥挥手，想想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这死小子巴不得自己放了那五十几个人呢，看在他刚刚受过罚的份上，不再跟他计较。
萧然在宫里养了一夜伤，第二天萧潼免了他早朝，让他回家。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过了中秋。那天萧然刚从军营回到家中，管家林安便给他呈上一个贴子，原来是二哥萧翔家设宴开诗会，邀请他这个京城第一才子前往。萧然暗暗好笑，二哥那个水平竟然开诗会？不知他邀了什么名士文人？既然二哥相邀，他不好抹了他的面子。便跟秋若水打了个招呼，到梁王府赴宴去了。
第三十章 共君此夜须沉醉（修）
梁王府后花园，池台水榭，笙歌阵阵，臣相赵昶与梁王萧翔正在凉亭中兴致勃勃地下棋，而其余京城文士名流则悠闲地坐在沿湖的一带长廊里，一边饮着酒，一边看着九曲桥头的湖心亭中那些翩翩起舞的女子。
梁王萧翔姬妾成群，又喜欢逛秦楼楚馆，尽管梁王妃顾婕羽是个善妒的女人，可对于自己的丈夫却丝毫管不住。开始时也曾又哭又闹，可萧翔没有半点示弱的表示，顾婕羽的父亲不过是没有实权的太傅，皇上虽是萧翔的大哥，却又从来不管这个兄弟，所以顾婕羽投诉无门，到最后只能咬牙忍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翔文不成、武不就，偏偏喜欢做出真名士自风流的模样，与京城中那些所谓的才子交往。在一起无非就是吃喝玩乐、依红偎翠。
萧然进来的时候，满园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子们便把目光齐齐地投在了他身上，而那些本来摇头晃脑，装作正在细品音乐或舞姿的“才子”们也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位仿佛刚从琼楼玉宇中降落的男子，金冠束发，白衣飘飘，年轻而俊美的面容映着满园阳光，举手投足间有说不出的俊逸潇洒。
萧翔不觉停了手中的棋子，一眼不眨地看着远远走来的那位少年，心中涌起翻江倒海般的妒意。凭什么这小子可以沾尽春光，得尽上天的眷顾？凭什么他文韬武略、琴棋书画、天文地理样样精通，还长着一副令全天下女人为之痴狂的好模样？凭什么大哥将他捧在掌心，事事偏袒他，处处维护他？凭什么他犯下无数条王法，却被大哥轻描淡写地一笔勾掉？凭什么……凭什么他有这么好运！
向赵昶使个眼色，萧翔唇边勾起狐狸般的笑容：“臣相，我三弟来了。呆会儿一切按计划行事。”赵昶会意地点点头。
赵昶看着萧翔，眼里满是赞许的笑意：“王爷年纪虽轻，却是我辈中的佼佼者，心机手段非臣等可及。臣比王爷年长了一轮，却是虚度年华，真是惭愧啊惭愧！”
萧然走上凉亭，赵昶立刻起身见礼，萧然微笑摆手：“赵臣相，不在朝中，不必多礼。”萧翔也站起来，一把拉住他的手，状极亲密，将他带到长廊中，向众文士引见。那些文士中有几人是翰林院的，也有一些世家子弟。
萧然本是长宁第一才子，所结识的词人、学者、画家、琴师不计其数，在他眼里，眼前这些多是附庸风雅之辈，可因为是二哥相邀，他不便推辞，更不好驳了二哥的面子，因此温文尔雅地一一见礼，那种绝尘的气质引得众人赞叹不已。
萧翔与赵昶停了对弈，拉起萧然一起坐进长廊。长廊里摆着一张张长桌，上面放满水果、菜肴、美酒，那些文人们边饮边聊、边赏歌舞，好不惬意。
萧翔殷勤地给萧然斟上酒，道：“现在是小酌，呆会儿赏完歌舞，我们再尽情地喝。”频频劝酒，萧然不便推辞，只得陪着他一杯杯饮着。
歌舞一轮又一轮地进行，那些文士们开始有些索然寡味了，纷纷向萧翔投去暗示的目光，萧翔会意，挥退湖心亭中弹琴、跳舞的女子，笑着对萧然道：“三弟，我的这些朋友们早就听说三弟的大名，只恨无缘结识。大家都知道三弟才华横溢，诗词歌赋信手拈来、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今日大家有幸在此相聚，三弟可否看在愚兄的份上，为大家抚琴弹唱一曲，让大家一饱耳福？”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兴奋起来，欢呼、怂恿声此起彼落。
萧然觉得今天好象不胜酒力，才喝了几杯，脑子里已有些晕乎乎了。但又不好推辞，只能点头称是，走到湖心亭的琴边，端正坐下，略一沉吟，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两声，天籁之音伴着他低沉、醇厚的嗓音，一支《金缕曲》随风荡漾在园中：
然也狂生耳，偶然间，辎尘京国，乌衣门第。有酒唯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不信道，遂成知己。青眼高歌俱未老，向樽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
共君此夜须沉醉，且由它，蛾眉谣诼，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寻思起，从头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后生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萧翔半眯着眼睛，一边装作细心聆听，一边唇边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三弟啊三弟，你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敢做这样的词，不怕被大哥听到打断你的腿。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生在皇家，让你觉得痛苦么？寻思起，从头翻悔，你若翻悔，大可辞官不做，滚到民间去，何必还要留在京城。一面为大哥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一面又感叹身世、细数沧桑！
萧然在弹唱这首词时，眼前浮现出泽悦那双漂亮得有些邪魅的眼睛，每次见面，总是与他弹剑长吟、琴箫合鸣。虽然一个在穆国、一个在海天泽国，可两人从初次见面起，便结成了肝胆相照的生死之交。“不信道，遂成知己”，泽悦，何时你再来长宁，或者我再去泽国，你我再弹一曲《高山流水》？“然诺重，君须记”，不管天涯海角，不管世事更替，你我的友情永远不会改变……
“好，好一个青眼高歌俱未老，向樽前，拭尽英雄泪。靖王千岁果然好才华、好气魄，我等有幸得识君面，今日一定要放怀畅饮，不醉不归！”人群中站起一名紫衣男子，萧然认得他是二哥的好朋友封子常。
还未回答，赵昶已在一旁击掌赞道：“好主意！臣素知王爷海量，今日得此良辰，又闻王爷仙音一曲，若没有美酒相伴，岂非大煞风景？梁王千岁，你不会吝啬府上美酒佳酿吧？”
萧翔哈哈大笑：“今日正想与众位一醉方休，何况有幸得到三弟赏脸，本王更是兴致盎然。来呀，将府中所有美酒都拿出来！”
顿时花园中摆起两桌宴席，成年的女儿红、兰陵酒揭了坛盖，醇香四溢。萧然本想推辞，可哪里架得住那么多人重重包围，殷勤劝酒。他面子薄，暗想若是扫了二哥的兴，二哥该生自己气了。便索性放开怀抱，拼却一醉吧。反正在二哥府中，醉了也会有人送自己回去。
喝到最后萧然已觉得自己的意识好象飘远了，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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