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龙池-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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颟顸爬出，美囤一脚踩住。青年见了，喜出望外，急不可捺，连声喊道：

　　　　这是金蟾！给我吧，给我吧！

　　　　老拙插话：这三条腿的蛤蟆，学名就叫做金蟾。甚为珍罕，据说是天地间千年不遇的奇物。它见金生金，见银生银。而且效率特高，远超当今的印钞机。当然，如果是遇上怪石，就只能生怪石了。而且是日生夜长，迅速埋压你的良田，草木不生。

　　　　那青年显然是存心有意，讨得金蟾，急忙仔细藏了，感激再三。屋中端出一盘馒头，一碗青菜，摆上石桌，招待美囤。美囤看那馒头，一共九个，都塑成牛形，蹄角俱全，难为他做工精巧，有些奇怪。青年坐在对面，看着美囤吃完九个馒头，连声说好。一问，才知这九个馒头乃是天廷神牛，走失凡间，藏身山洞，化为馒头大小的九个小石牛。有青藤道长说过，这神牛，每头有万钧之力。须得有缘之人，除得金蟾，才能化得石牛，成就撼天之力。姑娘，你今日有缘受了这九条神牛，一定能够力移群山，可喜可贺！还有，这青菜是青藤嫩皮，也是青藤道长所赠，吃了可免毒虫叮咬，日后自有效验。青藤他现住盟山五阳观，离此不远等等。正说着，听得有人喊叫：

　　　　牛童，牛童！还不回来，更待何时。

　　　　那青年急急答应，又掏出两支貌似山参的粗壮草根：

　　　　这是玉虎，女孩子服了最好。虽不珍贵，也还难得。大恩无以回报，送给姑娘，作个纪念。

　　　　说完，足下生云，冉冉而起，匆匆赴南天门去了。美囤送别牛童，知道这青年是天廷的放牛娃，私自下凡游玩寻宝来的。玉虎也听师父说过，本是天廷之物，确实珍罕难得。

　　　　只是这五阳观青藤老道，从未听说，有些陌生，去会会他吧。牛童说过，又不远。

　　　　急行缓行，来到盟山深处，看见两山夹谷，溪水弯弯，有一个好大村落。美囤扮作一个登山採药的半老婆子，图的是进村方便。只见她：

　　　　脸比苦瓜皱身如老藤瘦虽然精神好飞霜已白头美囤走进村里，只见村里人群热闹。一打听，才知村里出了蛇妖，已经吞吃了好些人了。青藤道长今天要亲来施法降妖。村里决定，全体村民，集中大场，为道长助威。美囤年轻，从来没有见过道家演法。再说，不是说要会会这个青藤吗？于是就瑟瑟缩缩，混入人群。不一会，青藤坐着凉轿，由村民抬来。身后是八十个弟子，统一着装，扛着几面青龙，白虎之类的破旧旗帜，摆足排场。落轿后，鸣炮三声，有保正致了欢迎词，村民们欢呼鼓掌之类。青藤微微点头，一付重任在肩的模样。然后就爬上高台。高台由三张方桌迭成，并不是很高，上面铺着红布。青藤站上高台，披头散发，准备施法降妖。高台对面不远，摆放了一口大缸，盖着芦席，押着符咒，据说是道长给妖精安排的囚笼。

　　　　施法开始，香烛燃起。青藤念了定场诗，一声号炮，众弟子鼓钹笙弦，一齐奏响。道家的音乐，向来优美，它流畅，细腻，抚慰神经，沁人心脾。青藤在高台上，手里捏着一支松文古定剑，锈迹斑斑，随着音乐，起伏舞动，口中念念有词，很投入的样子。村民们如看歌舞表演，跟着音乐，摇头晃脑，完全陶醉，似乎忘记了今天的主题。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毫无准备，它就突然降临。

　　　　猛然，那大缸竟自晃动不止，而且由弱渐强。终于一声响亮，大缸炸碎，现出一条大蛇。所谓似龙无角，鳞光闪耀，口若门大，身比缸粗。前身高高昂起，左顾右盼，毒焰腾腾。村民害怕，四散而逃。大蛇扭动身躯，直向高台。狂风大作，灯烛尽灭，音乐顿转，紧张而淒厉。青藤有些手忙脚乱，响板乱拍，神符乱飞，挡不住大蛇，毫无作用。看看大蛇游近，双叉蛇信伸出，捲倒高台，老道滾跌在地，不敢爬起。大蛇蠕蠕而来，血盆大口，直扑青藤。音乐戛然而止，众弟子一遍惊惶，陷入两难：

　　　　是先救师父呢，还是自顾逃命。

　　　　最后的选择是：一不救死，二不逃生，全体肃立，静观待变。主要原因是大家都双脚发软，行走有些困难。

　　　　美囤在一旁，看那大蛇尚未成人形，行动呆迟，不过是个雏儿嫩把式。当即快步走上，拾起锈剑，瞅准蛇妖后心扎下，钉在地上。大蛇扭动挣扎了一阵，无奈死了，大脑袋正压住青藤双腿。这里有个难度，要求杀妖救人，不露声色，象一个乡里土老婆子的作派，美囤做到了。

　　　　紧张过后，最先回过神来的是青藤，他躺在地上，一直耐心地等到大蛇彻底不动，这才小心坐起。先扳开蛇妖的大眼睛，认真观察了它的瞳孔，确定已死无疑，放下心来。然后用力推开蛇脑袋，一骨碌爬起，拍打身上的灰土，整理头发。

　　　　风平浪静，警报解除。几个胆大的村民，探头探脑地回来，打算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善后工作。当他们亲眼看见青藤正在蛇妖身上擦他锈剑的血污时，立即轰动：

　　　　道长杀死蛇妖啦！

　　　　美囤杀死大蛇，救了青藤，按江湖规矩，算是向青藤致意。不想这青藤死里逃生，傲慢无礼，只顾享受村民的欢呼，并不理睬美囤。忙着吩咐众弟子抬上所有的花红彩礼，然后登上凉轿，扬长而去。美囤不满：好小子，装大头萝卜，本姑娘偏要摸摸你的黑蛋蛋。就跟在青藤大队后面，来到五阳观。

　　　　五阳观地处盟山山腰，山门全由乱石垒成，也还高大，有平有直，但终归粗糙。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大而穷的地方。青藤是五阳观的观主。

　　　　美囤走进山门，正要细看。一个小道童匆匆跑来拦住：天色己晚，不便游逛，檀友还是先到聚香堂歇息吧。一种怪异的迎接。

　　　　聚香堂是观内一所大房间，专供来往香客睡觉休息用的。美囤进得房来，只见周围是一圈通铺，还铺着稻草，但没有被褥。中间是一个火塘，早有七男八女一群人围着烤火。美囤挤了进去，听他们闲聊。

　　　　大老黑，你要想个办法才行，都饿了两天了。

　　　　莫非要吃了我们？

　　　　要吃早吃了，那有饿瘦了再吃的道理。

　　　　那为啥要关住咱们？

　　　　他们在炼丹。

　　　　什么丹？这么紧要。

　　　　叫金……什么丹，厉害呀！只一粒，就抵三千年修炼。我等凡人服了，平步青云，立成真仙！厉害厉害。

　　　　老黑连连摇头，赞叹不已。

　　　　正说着，房门推开，两个道童送来晚饭：馒头，稀粥，还有大块的蛇肉。

　　　　只要有馒头，再关一百年我也愿意。

　　　　明天就放你们回家。

　　　　那东西成了？

　　　　道童摇头，不愿多说。

　　　　夜深人静，美囤溜出聚香堂。僵尸鬼向来夜间行事，这样效果要好一些。

　　　　走出房门，只见五阳观内，灯火通明。五百弟子，忙出忙进，紧张有序。

　　　　那青藤正在丹房门前，与一个女人说话。美囤见那女人，有些面熟，只是想不起来。青藤很配合，遥相呼应，及时提醒：

　　　　紫玉娘娘，这可不能怨我。按说时间是到了，火力也足。还不能成丹，可能是没有金阳种子的原因。

　　　　哦！是当年的紫玉！这个紫玉，因不堪忍受王母的毒打，私自下凡，就住在五阳观。她带来天廷金阳丹秘方，伙同青藤，秘密炼制金阳丹，已经三十年了。

　　　　金阳种子！这该死的青藤，你怎么不早说。美囤立即唤出一枚金钱，速回孽龙池，取金阳粉！金钱领命，倏忽不见。美囤元神出窍，溜进丹房察看。只见里面炉火熊熊，热浪滚滚。唯独鼎中丹汁，不现热气，就像是一锅冷水酱油，不死不活。少顷，金钱回来，只拿来小小一包，也足夠了。美囤将金阳粉撒入鼎中，再用大棍搅匀。然后悄悄飘出丹房，道徒虽多，俱是肉眼凡胎，毫无察觉。

　　　　趁青藤在丹房忙碌，美囤来到五阳观后院。这里是青藤住所，在佛家，这叫精舍。在道家如何称呼，美囤不知道。推开房门，屋内灯火明亮，案头有一部厚书，用一面五寸铜镜压住。美囤素常爱书，顺手连书带铜镜，揣进怀里，拿回去慢慢看吧。不敢久留，匆匆离去。

　　　　再说青藤，在丹房门前，忧心忡忡，惶惶不安。忽然有弟子兴冲冲跑来：师父，成了！青藤自然不信，急急跑进丹房，只见霞光闪闪，瑞气千条。一鼎稀汁，已浓缩成膏。青藤兴奋，高声吩咐众弟子，搬桌案，换蜡烛，取清油，白绸，准备制丹。

　　　　美囤呢？嘿嘿，她在房梁暗处蹲着，早已看得清楚，听得明白。这个金阳丹，咱是能骗则骗，骗不来就抢，下定决心，志在必得！看看众道徒七手八脚，将金丹制成，满装了四个大葫芦。美囤急忙抛出一枚金钱。

　　　　只见紫玉跑进丹房：

　　　　好了吗？

　　　　青藤迎上去：

　　　　好了。

　　　　在那儿？

　　　　你看。

　　　　青藤回身一指，众弟子一阵喧哗。天哪！四个大葫芦，全部不见！青藤再一回头，紫玉也不见了。大伙急忙追出门外，大夜弥天，只见一点红光，在山间急飞，渐行渐远，瞬时不见。青藤捶胸顿足，徒唤奈何。

　　　　事后不久，紫玉被召回天廷。因私带秘方，泄露天机，被重责三千铁棍，开除留用，赶出机关大院，罚在御马监餵马。那紫玉不敢支吾，只得一瘸一拐，给弼马温做了走狗。

　　　　老拙插话：紫玉一瘸一拐的原因，是因为这次比较倒霉。铁棍太重，把个坐骨神经，生生打坏。又不给报销医药费，只好这样了。

　　　　美囤回到孽龙池，硕果累累，非常高兴。她大把地嚼吃金阳丹。这东西又香又脆，比炒豆子来劲。连吃了几天，忽然想到，这雄性荷尔蒙过剩，有长胡子的可能。到时候姑娘变大叔，不太雅观，就节制了许多。

　　　　那本《青藤秘钞》的厚书，原来是青藤的私人筆记，全是手写，小楷工整。记载着青藤多年搜罗的秘诀偏方，奇闻怪招。内容广泛，不拘门派。美囤仔细读过好几遍，得益非浅。

　　　　至于那面銅镜，虽然古色古香，一时还看不出什么。只是偶尔照照，看看胖了没有。

　　　　还有一件重要事情，必须交待清楚。

　　　　一天夜里，美囤在孽龙池边，遭遇孽龙阿婆。阿婆领着她的七个孙儿，来到孽龙池，是来祭奠先烈先祖的。美囤慌忙跟上，一同礼拜磕头。完后闲谈，美囤劝阿婆：出钱江府，东行八百里，汪洋大海之中，有一白沙洲，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島。那里海阔天空，大有作为，强过阴河万倍。阿婆何妨一试。说罢，又取出一大葫芦金阳丹，送给阿婆。阿婆知道珍贵，再三推辞。美囤不许，只得收了。

　　　　阿婆向来行事果决，当即领着她的七个孙儿，直赴白沙洲。后来轰轰烈烈，成就大业，正是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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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冒险城隍
　　　　十二，冒险城隍

　　　　据说，天下有四大名将。他们是：韩信，关公，李靖，岳飞。一个个功勖卓著，威震千古。其中李靖，六韜三略，武功高强，輔佐秦王，扫平天下，汗马功劳，官拜兵部尚书仆射，敕封卫国公，十分显赫。这李靖一心向道，自身修炼不说，还广结四方道友，虚心请教，终成正果。玉帝封他为伏魔大元帅，统率天廷三军，人称托塔李天王。

　　　　这天廷玉帝，近日来，因连连出事，有些烦乱。先是西天佛祖，奏上一本，控诉老鼋绑架观音一案。又有钱江龙王三太子，报告老鼋猖獗，到处行凶作恶，闹得一条钱江，神鬼不宁。还附上钱江府城隍的一封诉苦信，也说老鼋暴虐，根本不把他当人。

　　　　玉帝急忙召开御前会议，商讨此事。什么是御前会议呢？原来，这玉帝是个新派人物。经常在南书房，与金星，李靖二人，秘密商讨军国大事。三人不拘君臣礼节，畅所欲言，颇显民主。时间长了，就固定为“御前会议”。金星名叫李长庚，是天廷老臣。白发飘拂，足计多谋，官居一品，统领天廷的三省六部，各路天君，是文官之首。类似于凡间的宰相。

　　　　会议决定，使出霹雳手段，出动天兵，痛剿老鼋，整肃钱江。

　　　　痛剿就痛剿吧，老鼋不怕。他在江底，一战二跑，毫不在乎。岸上的胡四，黑皮等人，遭城隍爷追捕，当即显出狐精本相，奔跑如电，早躲进深山。只苦了韦家小姐妹，换了人形，跑又跑不快，藏又无处藏，结果双双被捕就擒，押在城隍庙。说是要引诱老鼋来救，一举擒之。

　　　　就在此刻，美囤来到了钱江府。她是来闲玩的，根本不知道钱江府变生事端，只是老朋友全部失踪，有些纳闷。

　　　　深夜，僵尸鬼依然老婆子打扮，在江边游荡。一个穷老婆子，无财无色，可以断多少人的邪念，免多少是非啊。

　　　　正走着，忽然一声吆喝：奸细！站住。七八个虾兵围上，大刀长矛。美囤有些慌乱。

　　　　鳜奶奶，我们抓住个奸细。

　　　　美囤急忙分辯，不惜赌咒发誓：

　　　　老身不是奸细。

　　　　鳜奶奶上来，一个青春不再，有些装腔作势的女人。看了看美囤，并且还伸手捏了捏美囤的胳膊。感觉很瘦，皮包骨头，直径不超过一寸。

　　　　原来是个骷髅鬼！

　　　　莫非这婆娘也是火眼金睛？美囤一阵紧张，我这老婆子确实变得有些过份，忘了尺寸：

　　　　老身浑身有肉，不是骷髅鬼！

　　　　本来也是，僵尸鬼与骷髅鬼相去甚远，根本是有肉与无肉的区别。你这火眼金睛，还欠火候。

　　　　带回去，仔细问问。

　　　　众虾兵一拥而上，拖着美囤就要下水。美囤拼命挣扎：

　　　　老身不会水，会淹死的！

　　　　淹死了就不是奸细，奸细就淹不死。

　　　　鳜鱼婆的逻辑令人费解。

　　　　老拙插话：鳜鱼婆的逻辑是，奸细要打我龙宫的主意，必须要活动水下，这就是“奸细就淹不死”。虽然令“人”费解，其实亦是至理。僵尸鬼本来无所谓淹死淹不死，偏要谎称“会淹死”，是在强辯洗白。双方都是聪明人，都在用瞎嚷嚷打掩护。

　　　　讨饶无效，美囤准备动粗！

　　　　关键时刻，一个黑影快速游来，上岸。鳜鱼婆！三天不打，你的贱骨又伸出来了。七千斤禅杖排头抡来，势不可挡。众人一楞：

　　　　是老鼋！快跑。

　　　　鼋大叔，是他们，不是我。

　　　　大家扔下美囤，一连串的扑通声，纷纷跳入钱江逃命，一个不留，包括鳜鱼婆。

　　　　美囤巧遇老鼋。老鼋说他正要去城隍庙打救二韦。美囤劝老鼋还是先避一避，鳜鱼婆肯定是回去搬兵叫人了。让我去救她俩吧。老鼋也不强争，那好吧，你要去城隍庙，我就去近山寺，看看降龙。

　　　　各位，这各地城隍庙，是十殿阎王设在阳间的派出机构，主管一方冥界，有文武判官，各司大神，四大将军，日夜游神等等，可比阴曹地府。各色鬼魅，譬如小偷见了警察局，向来避之唯恐不及。

　　　　美囤要救韦家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