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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怪谈-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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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下来,一个小道士给陆道士搬了张椅子,放在高台旁边,陆道士闭着眼坐了下来。台上的三姐也闭着眼睛,抿着嘴。我们几个在经堂观看的亲人都心别别直跳,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可以理解,我听奶奶讲述,都觉得气氛诡异,憋着不敢喘大气,更别说当时在场的人了。
“经堂里静悄悄一点声音也没有,忽然,陆道士手中的铜铃抖了一下,发出清脆的颤音,陆道士微闭着眼说:‘到了镇上了,前面还蛮远的,咱们上轿吧。’法台上的三姐说:‘好。’一会儿,陆道士和三姐就坐在那里摇摇晃晃起来,好像真的坐在轿子里一样。”
“他们晃了半天,三姐忽然说:‘成弘大哥,你在这里卖鱼啊?’然后声调一变,哑着嗓子说:‘是啊,这不是小三吗?怎么,你也来啦!’”
(注:胡知道的奶奶没出阁的时候,闺名就叫小四。她的三姐自然叫小三。)
我说:“奶奶,为什么过阴过去的人会自问自答?”
奶奶说:“这你就不知道了,过阴过去的人,碰到阴间的人,阴间的人都会通过这个人的嘴说话。成弘大哥没死的时候,我们都见过的,三姐在法台上说话的神态语气完全和成弘大哥一模一样。”
奶奶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原来是几个鬼魂借助一具躯体说话。
“三姐说:‘是啊,我下来看看钦廉,成弘大哥知道他住哪儿吗?’
‘知道,当然知道。小三,你还坐了轿子啊,下来让成弘大哥好好看看,都多少年没见了,咦,你身后这位谁啊,怎么满身红光?’
‘这是带我下来的师父,回头还要带我上去。’
‘啊,原来你还要上去啊,师父,能不能捎上我啊,我还有几句话当年没来得及同月英交代呢。’”
我问:“奶奶,这月英又是谁啊?”
“月英是成弘大哥的大闺女,成弘大哥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叫秉荣,女儿叫月英。”
我说:“哦,那后来怎么着,陆道士可带他一起回来了?”
“那哪能啊,当时闭着眼的陆道士就发话了:‘我带谁来只能带谁走,不能坏了规矩,你有话就交代给三姐吧。三姐,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要再碰上生人和我说话,我道气一泄,我们两个都回不去。’陆道士说完这话没多长时间就睁开眼睛,满头满脸都是汗水,小道士给他端来一碗清水,陆道士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一会儿,法台上的三姐又说话了:‘成弘大哥,我让轿子走了,你带我去见见钦廉吧。’
‘我……我可不能带你去。’
‘那为什么啊,我在这里也不认识谁啊,你是怕鱼摊没人看吗?’
‘那倒不是,唉,我带你去也可以,但小三啊,你保证不吵不闹。’
‘你说那里去了,几十年没见钦廉了,见着了高兴还来不及,吵闹什么啊。’
‘好吧,我交代刘屠户帮我看一下鱼摊,咱们这就走。’
三姐是坐在法台上的一张椅子上,说完这话她身子也不似先前坐轿子那样晃了,而是两脚悬空摆动,真像在走路一般。走了好一阵,三姐忽然又问:‘成弘大哥,你的腿怎么了,走路咋一瘸一瘸的?’
‘还不是那个不孝子,做什么事都没轻没重,弄坏了我的腿,让我到这边来受罪。’”
说到这里,奶奶特8卦地补充:“银子啊,这事说起来就蹊跷了,当时我们都不明白这话的意思,要不是三姐后来问成弘大哥的女儿月英,这事还真闹不明白。原来成弘大哥闭眼入棺的时候,抬尸的秉荣没轻重,把成弘大哥的一条腿挂在棺材壁上,直接落了尸,成弘大哥那条腿的腿骨就折断了。抬尸的还有月英秉荣的一个本家叔叔,尸体断骨这种忌讳的事情当然谁也不会说出去,那不是招骂吗。如果不是三姐在那边遇上了成弘大哥,恐怕谁也不知道这个事。”
我附和奶奶的话:“那是那是,真是神了。”
奶奶一听,越发说得眉飞色舞,仿佛即刻间年轻了十几岁:“三姐在法台上摆腿摆了半天,这才模拟成弘大哥的口气说:‘小三,这个房子就是钦廉兄弟的了,我就送你到这里,你自己进去吧。’
‘怎么,成弘大哥你就走了,好歹进来喝口热茶。’
‘不了不了,真的不用了,走了。’
‘那好,你慢走啊。’
三姐说着来了一个推门的姿势,两条腿又摆动起来,边动边喊:‘钦廉,我来了,钦廉……好哇,钦廉你这个混账王八蛋!’”
我越发好奇:“怎么忽然骂起来了?”
奶奶说:“还能为什么别的事,后来三姐和我们说,当时她一进房间,就看得床前摆着两双鞋子,一双男式布鞋,一双绣花鞋,三姐知道,钦廉在那里又找了一个女人。”
我说:“奶奶,都二十年了,要真有那边的世界,重新找个女人,开始新生活也很正常啊。”心中想,现在分居三年法院就判离婚,这个钦廉总不至于要等三姐等二十多年吧。看来奶奶之所以这么迷信,也和年老分不开关系,人年纪大了,总归是怕死的,如果有那样一个世界,死只能代表一种新生,在那边,仍旧可以过和现在差不多的生活,这种期盼和愿望是年轻人体验不到的,因为年轻人总觉得自己离死亡很遥远。
奶奶说:“话是这么说,可是钦廉死之前和三姐感情好得很,三姐哪能受得了这个,当时在法台上就闭着眼睛发气狂来,嘴里叫‘你这个狐狸精你这个狐狸精’,一边手舞足蹈又抓又挠,好像是在和什么人厮打。大伙当时就要冲上去扶三姐,可是被陆道士拦住了。陆道士说:‘我倒没料到这一劫,这下两个女人打起来了,只有把三姐赶紧叫回来,你们不要动,一动这个法术就废了,让我来!’陆道士把手一抖,法铃声响,几个小道士便开始围着八仙桌搭成的法台念经,陆道士也绕着法台跑,边跑边用清水撒地,嘴里说‘三姐回来,三姐回来’。”
我紧张得嗓子发哑:“……然后呢?”
“三姐还是在台上张牙舞爪,说‘我不回去,我不回去了,我就在这里看着你!’‘钦廉,你怎么不说话,你说,你是要这个小妖精还是要我!’‘你说什么,你说是这小妖精供你吃供你住,你是个废物吗,自己不长手不长脚,要别人供!’忽然声音变得很尖锐妖媚:‘这二十年,你给了他什么?你什么都没有,没我,钦廉早饿死了,你当他是个宝,当初成弘大哥介绍给我的时候,我还看不上呢!’这番话就是钦廉在那边找的婆娘对三姐说的。三姐气得呼呼直喘气,说‘什么,还是成弘大哥介绍的,怪不得他不肯跟我进来!钦廉,这样吧,你就说一句话,要我还是要她!’然后三姐的语气变成钦廉;‘我……没用,你还是回去吧……’三姐嘴里吐完这句话,当时就晕倒在法台上。”
我说:“啊,那……三姐,到底回转来没有?”
“哦,当时三姐晕倒在法台上,可把陆道士吓坏了,折腾了半夜,念了半夜的经,做了半夜的法,才算把三姐的魂魄拉了回来。这场法事做完以后,三姐连着哭了好几天,说儿女不孝,清明从不给父亲上坟烧纸,让钦廉在那边受穷,找别的女人吃软饭。”
(以上这些话可能读者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老太太口述的,那是因为胡知道奶奶一口方言,若是照实记述,读起来就跟天书差不多,所以改成直观一点的文字。)
我说:“为啥他们清明不上坟。”
奶奶说:“三姐和钦廉有两个女儿,现在也六十多了,大女儿在国外,小女儿在常州给她自己的儿子带孙子,一年回来不了几次,请了个保姆在这边照料三姐,九几年的时候坟改,坟地还耕地,她大女儿出钱把钦廉迁到三官殿附近的公墓去了,其实迁坟一事大家能拖则拖,后来基本都没迁,唯独钦廉和成弘大哥的坟迁走了。成弘大哥的儿子秉荣以前是个二流子,现在可不得了,大老板,全家都搬城里去了。你想啊,这一到清明,三姐一个*十的老太太,哪有能力跑那么远去公墓上坟烧纸。”
(注:三官殿是我们那里老火葬场的所在地)
我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在那边受穷,原来阳间烧的纸钱阴间真的会变成钱啊,那为什么还有人做生意呢,那个成弘……爷爷不是在贩鱼吗?”
奶奶也变得很迷惘:“那哪知道呢,历古历代都是这么说的,恐怕就是这样吧。成弘大哥贩鱼也是不得已,他那个儿子秉荣,现在只想赚钱,心里哪还有死去的老子啊。钦廉大哥就可怜了,他那门手艺在那里赚不到钱的。”
我大是奇怪:“为什么?”
奶奶说:“钦廉大哥生前是扎草帽的,他扎的草帽样式又好,又经得起用,戴几年都不会坏,当年十村八里的谁不知道钦廉的草帽。但可惜啊,钦廉大哥除了扎草帽什么也不会。”
我说:“那他在那边就不能扎草帽吗?”
奶奶一本正经说:“银子啊,你也不想想,那个地方又没有太阳,有谁需要草帽呢。”
我顿时往床上一滚,被雷倒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75,胡知道的穿越梦
那天晚上,我基本上没有睡着,脑子里老是回旋着公路、大雾、汽车、过阴、那边的世界等等乱起八糟的东西。
奶奶那个故事我将信将疑,这和我历来接触到的“阴间”概念毫不相同,在我们惯常的阴间概念中,有阎王判官牛头马面无常小鬼,十方地狱阴气森森,鬼哭狼嚎,恶人要受难,好人要投胎富贵,要过奈何桥,要喝孟婆汤。
可是,在奶奶的过阴故事里,这一切全没有了。阴间的世界和阳间的世界毫无区别,有城有镇有住户居民,还有做小生意的,搞运输的(抬轿子),同样是贫富悬殊,同样过普通老百姓生活。唯一不同的是,那边没有太阳。
那样的阴间就如同不存在于地球上的另一个时空,或者说另一个星球,拷贝了地球的一切,仿若世外桃源。
我的思想越来越混乱,身边的胡知道同学却没心没肺地熟睡过去,发出了抑扬顿挫的鼾声。
在我的想象中,鬼魂应该只是一缕意念,一束脑电波。而我们活着的人就如同一台调频收音机,如果你的波段正好和那个鬼魂的波段相同,你就可以“接受”到这个鬼魂,从而出现“见鬼”这样的事情。
鬼是不应该以实体形式存在的!
可是,奶奶的故事……
我想起了魔法橙子讲述的九姨太的故事,那个故事里,有个来自唐朝的丫鬟也曾经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空间,那个“镜子空间”有各种颜色的浓雾。会不会那个地方也是一种“地狱”,一种存在于我们想象之外的空间。
我的想法越来越混乱,脑袋不由又开始疼了起来。在高速公路上,我们丢失了那枚从木渎女船主那里弄来的玉蝉,这枚玉蝉莫非也掉到我们想不出来的空间里了吗?
这个宇宙,或者说就是我们这个地球上,莫非还存在着无数看不见摸不着的异度空间。
汗,我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再这么下去,我快成科幻大师了。
旁边胡知道“嗷”地一声大叫,坐了起来。
我说:“你干什么?”
胡知道惨叫:“银子,你掐我腿,我疼!”
我哑然,怪不得自己没有痛感,原来掐的是胡知道同学的腿。
我说:“哦,没什么事那你继续睡吧。”
胡知道同学反而起身披起衣服,坐在那里发愣。我说:“你怎么不睡啊,你要不睡我可睡了。”
胡知道说:“银子,我刚刚做了个奇怪的梦。”
我心中咯噔了一下,这两天我最怕听到“奇怪”“离奇”之类的字眼了,我说:“有多奇怪,你说来听听看。”
胡知道愣了片刻,忽然问道:“银子,你说,兔子会不会抽烟?”
我哑然失笑,这家伙脑子坏特了?问这么稀奇的问题,我说:“兔子要是会抽烟,我家胡知道就会飞檐走壁了。”
胡知道说:“知道你不信,我跟你说,我梦到咱们在高速路上开车来着。”
我拍拍他的脑袋:“乖,看来你白天被吓坏了,来,姐姐疼你。”
胡知道挣脱我的怀抱:“和你说真的呢,银子,我梦到开车撞人。”
我诧异:“撞人?我还以为你又梦到那场莫名其妙的大雾呢~”
胡知道说:“不是,当时我梦到咱们在高速公路上,阳光明媚,可是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就像美国西部一样荒凉,我使劲踩油门,速度表上已经越过了红线区,车身却还没有起飘的感觉,我就想这宝马果然非同一般,好车啊。高速路两旁的护栏飞快地后退,看上去就像一条模糊的飘带,你坐在我的身边,打开车上的音响,我清楚记得,那是一首潘玮柏的老歌,什么你是高手我是庸手的,节奏挺劲爆。正听得来劲,车前方不到二十米处忽然出现一队人。那队人穿着麻衣,头缠白布,打着经幡,散着纸钱,人群里幽冥诡异的哭声传过密封的车身,似清楚似隐约地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说:“扯什么呀,高速公路上怎么会突然出现送葬的队伍?”
胡知道白我一眼:“我这不是做梦嘛!当时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根本来不及多想,就看到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在我的车头飞起,接着是一个孩子血肉模糊的脸摔向前挡风玻璃。咱们车子上的雨刮器自动打开,将血水和孩子的碎脸刮开去,血丝满布的脸上有一双始终圆睁着看着我的大眼睛在玻璃上缓缓移动……”
我听得冷汗直冒,胡知道这猪头形容得也太仔细太血腥了:“然后,你就被吓醒了。”
胡知道说:“我是被吓醒了,但不是你理解的‘醒’。”
我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当时我发出一声惊叫,就一身冷汗地坐了起来。心想妈的,原来是个梦!身周的光线有些刺眼,我转头去看睡在旁边的你,一看却看了个空。强烈的阳光伴着蝉鸣从四面八方朝我扑过来,我这才发现,自己坐在一张浓荫下的竹榻上,时间分明是正午。”
“这怎么可能呢!我明明记得昨天晚上和你一起睡觉的,你还嘀嘀咕咕和我说了半天话,怎么回醒来却独自一人睡在一张竹塌上。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头上翠盖浓荫,几棵老大的榕树将阳光阻融在外,前面是一间稍微破旧的老式平房。感觉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然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女人,穿着干净朴素,衣服的款式都很老旧,提着个圆圆的仿佛我们家多年前用来装酱油的塑料壶,壶里灌满了水。她一直走到我面前,我这才看清楚了,是我妈,但精神旺健好象年轻了十几岁。我刚欲开口,她将壶递给我,朝我咧嘴一笑,说‘道道,该上学了,开水里加了蜂蜜’。银子,你不知道我听到这句话有多震惊,我只觉得后心发凉,记忆的阀门一下洞开,这完全是我小时侯的场景啊,老屋,大树,睡午觉的竹榻。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伸手去接那个水壶。但是,我的手,那双还显着稚嫩小手!是我的手?
我心中仿佛被巨大的铁锤一下又一下地撞击,低下头,看到我弱小的身子!我的小脚!我穿的小号衣裤!我开始头晕目眩,狠狠在自己胳膊上掐一下,那疼痛感却十分真实!那一刻,我真的是怀疑自己回到了少年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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