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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吴蔚-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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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墨山国签定盟约后,就要择吉日迎娶约素公主。
傲文最先听到这消息时的反应是如坠冰窖,手足发麻,好半天才从晕眩中回过神来。他想知道约素的境况,又不愿意派人去打探,不愿意让旁人知道他心中还有这个女人,可当真有关于她的讯息传来时,他还是猝不及防了,心里一下子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大伦轻轻敲了敲门,进来禀告道:“王子,未翔侍卫长回来了。”傲文“嗯”了一声,随口应道:“让他进来。”话一出口,才会意过来,追问道,“是未翔回来了么?”大伦道:“是啊。”傲文道:“快叫他进来。”
话音未落,未翔已大踏步迈进屋来,躬身道:“未翔参见王子殿下。”傲文道:“你能平安回来实在是太好了,我正要派人去大漠找你。”未翔道:“是,多谢王子挂念。”
傲文问道:“你可有杀了梦娘?”未翔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原来未翔在垓下绿洲意外得知他从马贼手中营救的蓝衣女子就是马贼新头领梦娘后,心潮起伏,不能自已,终于决定要独自去绿洲石屋。他是要去杀她为傲文王子和死去的侍卫、村民报仇,还是想要履行之前的诺言去接她离开那里,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一路心情极为复杂,有意放慢马速,恨不得永远到不了那里,不知道真相才好。
刚刚驰近绿洲,便远远望见梦娘从院子里飞奔出来迎接,一面奔跑招手,一面欢声笑道:“你终于回来了!”
她一脸晴朗的微笑,灿烂而明丽,美如天边的云彩。那种惊喜全然是发自内心的流露,情真意切,半分做作不出来。他从马上跳下来,愣在原地,紧握刀柄的手也松开了。
梦娘奔到近前,从他的踌躇中看出了端倪,虽然笑容顿敛,但还是十分平静,问道:“你已经知道了?”未翔道:“嗯。”梦娘道:“那你还回来这里做什么?是来杀我么?”
未翔不能回答,他甚至不敢去看她那张冷静从容的脸,他宁可她依旧是他记忆中受伤后楚楚可怜的模样,或者是刚才奔出来时笑容明媚、颜如舜花的样子。
他们就这样伫立了许久。梦娘忽然走近他,柔声道:“我不做马贼了,你也不做侍卫长,我们一起留在这里,或是去更远的地方,别人永远找不到我们,好不好?”
未翔一时呆住,他料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半晌才问道:“你……你为什么要骗我?”梦娘道:“我没有骗你,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叫梦娘,并没有说我不是马贼。”
未翔心想不错,她确实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谎话,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做马贼?”梦娘道:“不是我想做马贼,我阿爹是马贼,我生下来就是马贼,没得选择,也没有能力改变。可是现在不同了,我终于有勇气选择自己的路。”她牵起未翔的手,低声道,“是你给了我勇气。你回答我,愿意让我陪你么?”
未翔不及回答,马蹄得得声中涌过来一大群马贼,翻身下马,将二人团团围住。他本能地挡在梦娘面前,拔出佩刀来。马贼见他反抗,纷纷拔出兵刃,嚷道:“放开我们头领,饶你不死。”
未翔这才会意过来,牵着梦娘的手松开了。他本可以立即挟持她作为人质冲离马贼的包围,但他根本没有动过这个心思——内心一会儿被酸甜苦辣各种人生滋味涨得实实的,一会儿又被无情的事实勾勒得空空的,来回往复,折腾得他疲惫不堪。
领头的一名彪形大汉抢过来将梦娘拉开,大声道:“铁匠特意来迎梦娘回马鬃山,替我们大伙儿做主。”
梦娘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凝视着未翔。铁匠侧头一看,即下令道:“捉住这男人,带回马鬃山给梦娘当男奴。”
马贼发一声喊,一齐围了上来。梦娘喝道:“住手!”重新走回到未翔面前,道,“你还没有回答我。”
未翔心意已定,只冷冷反问道:“是不是我不肯答应跟你走,你就要命手下捉住我,强迫我做你的男奴?”
梦娘睁大了眼睛,眼波流转中,期盼变成了失望,忽地扬起手来,狠狠扇在了未翔脸上,随即转身喝道:“我们走!”决然率马贼离去,再也没有回过头来。
这片绿洲位于大漠腹心,马贼带走了所有的马匹,未翔无法靠脚力离开,不得不滞留下来。他怀疑梦娘是有意要将他困在这里,一时心中愤恨,宁可徒步上路,哪怕累死在大漠中,也决不令她如愿。
离开石屋后三日,铁匠率领数名马贼追上了精疲力竭的未翔,将马匹和行囊还给了他,他这才得以返回楼兰。
傲文自然不知道未翔有此番奇遇,见他身上并无伤痕,料来他未曾遭遇过马贼,梦娘也应该早已离开了那间石屋,便安慰道:“人回来就好,日后总有机会杀光那群马贼。等我解决好眼前的问题,就会立即着手安排这件事,到时派你领兵,去铲平马鬃山。”未翔道:“是。”
傲文道:“走,我带你去见几位朋友。”领着未翔来到萧扬几人居住的别苑,郑重其事地做了介绍。
笑笑生笑道:“不用介绍啦,我在玉门关就见过侍卫长了。”未翔道:“笑先生我确实早已见过。游龙君,久仰大名,实在是幸会。”
萧扬曾被未翔下令捉拿软禁在驿馆中,畏他精明,生怕被识破真实身份,只淡淡点了点头,不敢开口接话。
傲文不见惊鸿,问道:“天女呢?”笑笑生道:“被阿曼达王后派人接去后宫了。”
傲文猜想是表妹的疯病又犯了,王后请惊鸿前去协助治疗。自从芙蕖从大漠回来,就变得癫狂,经常无故发疯,抓人打人甚至咬人,令王宫中的所有人提心吊胆。阿曼达王后给她戴上辟邪宝玉后才有所好转,只是人有些痴痴呆呆。惊鸿断定芙蕖公主是中了暗黑魔气,然而她自己神力已尽,无法施展法力为公主祛除魔障,只能配合辟邪宝玉勉强压制。笑笑生更是叹道:“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断言芙蕖公主痴恋表哥傲文,入魔已深,还会惹出更大的乱子来。
傲文想到表妹只有在见到自己时才会神志清醒,重新展露笑颜,正想要去看望芙蕖公主,忽见侍卫扶着小伦进来,不免大喜,道:“小伦,于阗人放你回来了。”小伦道:“是。王子,我有重要话要问你。”
傲文见他浑身是伤,很是愤然,道:“他们拷打你了么?”小伦道:“于阗人想知道王子到塔克拉玛干去做什么,我不肯说,他们就动重刑拷问。后来黑甲武士也打得累了,就坐在一旁歇息。他们以为我昏死了过去,其实我能听得见他们谈话。我听到他们议论,说傲文王子跟须沙王子其实是亲兄弟,是么?”
傲文和须沙是同母异父兄弟之事,只有问天国王夫妇等极少数人知情,就是萧扬、未翔都从未听过,闻言均大吃一惊,一齐望向傲文。傲文万料不到这件事会在这样的场合下被揭破出来,他不愿意当面欺骗自己最好的朋友,微一迟疑,即点了点头。
小伦道:“难怪,难怪希盾两次放过了王子。”傲文肃色道:“墨山营盘那次,我们被围困在墨山王宫中,希盾起初并没有打算放过我,大伦你当时在场,应该很清楚这一点。亏得游龙阻挡了攻入车师的墨山军队,破坏了希盾的全盘计划,局面对于阗十分不利,他才选择与楼兰议和,不过是出于利益考虑。至于上一次在于阗军营,希盾已经宣布次日要当众处死我,是须沙不忍心,偷偷放了我逃走,跟他没有任何干系。小伦,你这类的话,我再也不想听到。”
未翔见傲文面色不善,忙命侍卫先带小伦下去歇息。
傲文犹自余怒未消,道:“希盾从始至终都知道我和须沙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却有意在最近散布开去,根本是别有用心。”
萧扬道:“王子,请借一步说话。”傲文便跟他走到一边,问道:“什么事?”萧扬道:“尊母可有对王子说过你的身世?”
傲文此刻正最不愿意别人提及这件事,闻言相当不快,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我已是莫逆之交,连你也要怀疑我跟希盾有所勾结么?”
萧扬道:“当然不是。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王子……”正待说出游龙临死的那番话,忽有侍卫赶来禀告道:“国王和王后召傲文王子速去书房,有要紧事商议。游龙君,笑先生,国王也请你们与王子同去。”
几人遂赶来书房,国王夫妇和惊鸿都在场。问天命所有侍卫退出,请众人坐下,才道:“今日请几位来,是想正式商议楼兰新娘一事。傲文,你无需尴尬,你的婚事关系到未来楼兰的命运,早已经不是你自己的私事。况且这几位都与你是生死之交,还有什么话说不开?”傲文只得应道:“是。”
阿曼达道:“我们详细请教过天女,你的新娘应该是跟你有过机缘的。你自小在宫中长大,认识的女子除了侍女之外,就只有少数权贵的女儿。在你心目中,可有觉得跟谁最有缘分?”傲文干脆地道:“没有。”
阿曼达道:“那么芙蕖呢?你们是表兄妹,自小一起长大,不是一向很合得来么?”傲文终于听到了这句他最怕听到的话,尽管之前心中早想过千百个应对的法子,还是愣了一下,才讪讪道:“我对表妹一向只有兄妹之情,况且她与须沙已有婚约。”
问天拍了一下桌子,沉声道:“不准再提芙蕖与须沙王子的婚约。”若不是有贵客在场,只怕已经要厉声呵斥。
傲文“霍”地站了起来,大声道:“不是说新娘必须得是跟我本人有机缘么?我心中早有了喜欢的女子。”阿曼达大奇,问道:“是谁?”
萧扬早上也曾听到墨山公主约素要嫁给车师新国王昌迈的消息,料到傲文此刻失态必然与听到约素即将出嫁有关,忙叫道:“王子……”傲文却已经不顾一切地说了出来,道:“约素。”
问天脸上肌肉牵动了一下,皱眉道:“约素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惊鸿道:“约素是墨山约藏国王的亲妹妹。”
阿曼达讶然道:“傲文如何会认得约素公主?”傲文便原原本本说了与约素的相识经过,甚至连约素曾烧毁假彩裙也没有隐瞒。
问天大是动容,道:“你已经知道约素居心叵测,之前对你好,只是刻意逢迎你,目的就是要杀你。”傲文道:“不错,就算她想杀我,就算她想毁去神物,我还是情不自禁地喜欢她,这不是你们所说的缘分是什么?”
问天从未对傲文发过脾气,此刻却忍不住怒发冲冠,喝道:“胡闹!我绝不会允准你娶约素公主。”傲文道:“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可说了。”欠身行了一礼,昂然走了出去。
问天气得全身发抖,连声叫道:“来人,快来人,派侍卫看住王储,不准他出宫。”
傲文赌气出来书房,却见芙蕖正站在门前的廊庑下发呆,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她明显削瘦了许多,黑色的眼圈下还有青肿的眼泡,衣衫松垂地挂在她身形上,愈发显得瘦骨嶙峋。
傲文怔得一怔,不得已上前叫道:“表妹!”芙蕖问道:“原来你喜欢的是墨山公主。”傲文道:“你都听见了?”芙蕖点点头,道:“表哥,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傲文心事重重,本不欲再跟表妹纠缠,但见芙蕖脸上黑气极重,料来一口拒绝她的话,定然惹得她疯病复发,只得跟着她来到后苑中。
芙蕖道:“表哥还记得么?我们小时侯就是在这里玩耍打闹。”傲文不忍见到她如此感伤,正色道:“表妹,是我对不起你,可我心中有了别的女子。往事都已经成为了记忆,就让它们过去吧。”
芙蕖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为什么我常会有一种心酸的像要被消融的感觉?为什么我会对你如此地割舍不下?”傲文只能道:“一切都会过去的。”
芙蕖蓦然转身,抓住傲文肩头,俯身往他颈间咬去。跟在傲文身后的大伦吃了一惊,忙抢过来,想拉开公主,却被芙蕖推了个趔趄,险些摔倒。
傲文心道:“表妹是因为到大漠寻我才沾染了幽密森林的魔气,我有负于她,被她咬上几口出气又有什么打紧?”挥手止住侍卫,强忍疼痛,一声不吭。
芙蕖松开嘴,却见傲文左颈间留下一个清晰的齿痕,血印宛然,不由得大是心疼,哭道:“表哥,你为什么不抵挡?为什么不推开我?”
傲文摇了摇头,道:“表妹,我心乱得很,你先回房好好养病,我再来看你。”命侍卫送芙蕖回去,自己往宫门赶来,却在东门前被侍卫拦住,告道:“国王陛下有令,傲文王子不得离开王宫。”
傲文大怒道:“你敢拦我?”那侍卫被他一喝,即迟疑着退到一旁。傲文命道:“大伦,快去牵我的马来,我要出城。”
未翔疾步赶来阻止道:“王子,国王有令……”傲文哪里肯听人说,伸手一推,喝道:“让开!”
未翔右手突然伸出,已拿住傲文手腕,手上加劲,往后拧去。傲文侧身相避,反手拿住未翔手腕,两人同时拉扯,片刻间相持不下。
傲文道:“未翔,你敢对我动手?”未翔不动声色地道:“等王子将来当了国王,大可以以不敬之罪处死未翔,可我现在必须执行问天国王的命令,不得放王子离开宫门半步。”
傲文怒不可遏,抬腿猛击打未翔小腹,迫得他松手退开一步。然而未翔旋即又扑了上来,二人徒手相搏,各使擒拿方法捉住对方手臂,勾结绊住小腿,欲使背力摔倒对手。
一旁侍卫见王子与侍卫长拳打脚踢,大打出手,各不相让,无不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僵持之时,二人忽觉得腋窝下有异物来回挠动。腋窝是人体最敏感得地带,一被触碰就容易发笑。傲文、未翔当此局面自然笑不出来,却是半身酸软,不由自主地松了力,各自退开。
定睛看时,原来是笑笑生不知如何靠近了缠斗中的二人,各往腋窝下胳肢几下,化开了这场搏斗。未翔哭笑不得,傲文却是余怒未消。萧扬赶过来劝道:“王子,我请你饮酒。走,去我住处。”上前挽了傲文手臂,半拉半拽地将他拖走。
未翔见游龙出面,料来傲文不至于再冲动。他自大漠归来后还未回过家,挂念祖父,当即交代了侍卫几句,自己出宫回去东里的家。
天光已暗,暮色苍茫。路过一处大宅邸时,正见两人在门前下马。前面是一名披着紫色粒Я'的妇人,身形极像傲文王子的母亲桑紫夫人。后面一人则裹着一件墨绿色的大斗篷,似是在亲王府见过的摩诃巫师。
未翔不由得一愣,心道:“桑紫夫人不是只隐居在蒲昌海么?如何又进城来了?她又如何跟摩诃巫师搅在了一起?”
忽见商人甘奇从宅邸中迎了出来,这才想到这里是桑紫父亲阿胡在楼兰的住处。心中释然,见对方已转身进屋,也没有上前招呼,径直策马往家中赶去。仆人正在门前挑灯,见少主人归来,忙上前挽马,喜滋滋地告道:“老主人正要派人去王宫寻侍卫长,有贵客来。”
未翔父母均已去世,只有他和祖父相依为命,闻言不免一愣,问道:“贵客是谁?”仆人道:“是个漂亮姑娘,正跟老主人在花厅谈天呢。”
未翔急忙抢进厅来,却见一名蓝衣女子席坐在堂侧,与祖父白庆交谈甚欢,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马贼头领梦娘。未翔上前抓住她手腕,一把将她从锦褥上拉了起来,喝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梦娘手腕被握得生疼,仍然面带微笑,道:“我是特意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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