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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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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于廷杖虽除,诗案史祸,较诸廷杖,毒螫百倍。康熙以来,名世之狱,嗣庭之狱,景祺之狱,周华之狱,中藻之狱,锡侯之狱,务以摧折汉人,使之噤不发语。虽李绂、孙嘉淦之无过,犹一切被赭贯木,以挫辱之。”
“至于近世,戊戌之变,长素所身受,而犹谓满洲政治为大地万国所未有,呜呼!斯诚大地万国所未有矣!李陵有言,子为汉臣,安得不云尔乎?”
“长素以为革命之惨,流血成河,死人如麻,而其事卒不可就。然则立宪可不以兵刃得之耶?既知英、奥、德、意诸国,数经民变,始得自由议政之权。民变者,其徒以口舌变乎?抑将以长戟劲弩飞丸发旍变也?近观日本,立宪之始,虽徒以口舌成之,而攘夷覆幕之师在其前矣。使前日无此血战,则后之立宪亦不能成。故知流血成河,死人如麻,为立宪所无可幸免者。”
“要之,拨乱反正,不在天命之有无,而在人力之难易……呜呼哀哉!‘南海圣人’,多方善疗,而梧鼠之技,不过于五,亦有时而穷矣。满人既不可欺,富贵既不可复,而反使炎黄遗胄受其蒙蔽,而缓于自立之图。惜乎!己既自迷,又使他人沦陷,岂直二缶钟惑而已乎!此吾所以不得不为之辨也。”
简言之,在章太炎那里,旧的国粹方面比康、梁还旧还深,新的西方的政体思想比康、梁还新还锐。章太炎的《与吴君遂书》,提倡力行,兼革命与学术于一身,其方法上倾向于以人文阐释与科学实证相结合的治史途径。
1904年,康、梁仍坚守立宪与改良的道路,但已失却从前的影响力。本年,孙中山的《敬告同乡书》,产生更大影响,康、梁之徒为之气沮。“夫康、梁,一以进士,一以举人,而蒙清帝载湉特达之知,非常之宠,千古君臣知遇之隆未有若此者也。百日维新,言听计从,事虽不成,而康、梁从此大名已震动天下。此谁为之?孰令致之?非光绪之恩,易克臻此!今二子之逋逃外国而倡保皇会也,其感恩图报之未遑,岂尚有他哉!”这个剖析,深入到康、梁的骨子里头去。当然,他们感铭于皇帝的知遇,这也没什么错,但他们搞他们自己的一套便也罢了,可是他们偏偏在自己给清廷打得抱头鼠窜之际,还对革命者的搭救毫不领情,并在海外毁坏后者的名声,口舌间所持有的一套还是清廷的语汇,其在海外的行迹,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上下其手,莫名其妙,所以中山先生直接出马,他继续写道:
“或曰:言借名保皇而行革命者,实明明出诸于梁启超之口,是何谓诬?曰然,然而不然也。梁之言果真诚无伪耶?而何以梁之门人之有革命思想者,皆视梁为公敌、为汉仇耶?梁为保皇会中之运动领袖,阅历颇深,世情浸熟,目击近日人心之趋向,风潮之急激,毅力不足,不觉为革命之气所动荡,偶而失其初心,背其宗旨。其在《新民丛报》之忽言革命,忽言破坏,忽言爱同种之过于恩人光绪,忽言爱真理之过于其师康有为者,是犹乎病人之偶发呓语耳,非真有反清归汉、去暗投明之实心也。何以知其然哉?夫康、梁同一鼻孔出气者也,康既刻心写腹以表白其保皇之非伪,而梁未与之决绝,未与之分离,则所言革命焉得有真乎?夫革命与保皇,理不相容,势不两立。今梁以一人而持二说,首鼠两端,其所言革命属真,则保皇之说必伪;而其所言保皇属真,则革命之说亦伪。”
中山先生此种判断,具有无可辩驳的强大逻辑力量,足以使对手陷于哑口无言的境地。
夹在革命、立宪之间的名士派,易走极端。同盟会的变节者刘师培也对立宪、革命大加掺和,他在1908年5月24日的上海《神州日报》伪造一则《炳麟启事》,里面说“立宪革命,两难成就……嗣后闭门却扫,研精释典,不日即延高僧剃度,超出凡尘”。十多天后,章太炎在《民报》予以否认。启事虽起于章、刘龃龉矛盾,而神情口吻,逼肖神似。既揣摩到章的心理,同时也是刘师培的心态流露。
改良派与革命派的笔战,客观上让更多的人来认知清廷罪恶,谴责清廷暴行,让人民看清它的丑恶嘴脸和罪恶,认清它是贪污*的政权(这样一个政权,竟然堂而皇之地存在了267年),让人民早日脱离它,唾弃它,迎来一个共和、*的新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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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遍性中的差异性
保皇派与革命者的原则分歧,在1906年的初夏冲突达至顶峰,同盟会以《民报》为据点,和保皇派展开论战。后者的机关报《新民丛报》连载梁启超的《开明专制论》等文,以开明专制为论战依据,《民报》则刊登《〈民报〉与〈新民丛报〉辩驳之纲领》,对其予以迎头痛击。
不但保皇派和革命者之间意识泾渭分明,就是革命者内部,也有激烈和稳健的分别。1905年夏,陈天华投海以后,留学生那边革命派分裂为两种意见:一派是宋教仁、胡瑛等人主张立即退学回国革命,一部分是胡汉民、汪精卫、朱执信等人主张应该谨慎从事。于是宋教仁和胡瑛组成了一个学生联合会,在势力最盛的时候,声称要胡和汪以死来谢罪,其中女同志秋瑾非常激烈,范源濂因为怕她而躲在医院里面,谁知被她找到痛打一顿。有一天秋瑾和同盟会几个省的分部部长邀约胡汉民和汪精卫谈话,汪精卫有些疑惧,坚辞不去,胡汉民乃翩然独往,到会后他详细阐述了革命者应有之立场,最后令秋瑾表示折服,说到痛心处,甚至把在场的胡瑛说哭了。
至于改良派的海外运作,上书的内容应该是当时知识界所能接受的*常识。这个*常识之所以引起注意,不在其内容,而在其形式。什么形式?就是他诉诸的对象。他诉诸何种对象?在慈禧发动政变之前,诉诸光绪帝,这个也无可非议;但在菜市口血案,以及搜捕流放、拘禁皇帝的局面之下,仍然傻子的条件反射一样上书,名义上还是针对皇上,实际直接和最后对象是慈禧,要她来参加他们的宪政游戏,那么意义为零。
改良派的运作成为与虎谋皮,成为一种天方夜谭,海市蜃楼。
因为在专权者的手里,不可能产生专制意志和民间诉求的和解与互动。
如果改良派的宪政运动是针对新一轮革命和*的发动,那么他成为时代先声的可能性就会增大;倘若他不过是要和*意志勾连,玩一种他们认定的改良游戏,那么这个改良,就成为一种传统的政治骗局,并成为一种新禁锢之开始。
在与清廷积极合作的智识者中,杨度又和康、梁有别。他较之后者更注重一切机会。
杨度反对以革命手法对付清王朝。在他的长文《金铁主义》中,他以为法国数十年流血遍地,俄国亦然,只有英国最好,王政复古,国事安全。
但他也承认,譬如俄国,政府过于强暴,惨无人理,罪恶专制有如蛇蝎,而被政府之压抑既久,怨恨太深,故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在此文中又说,举兵以抗政府,很少没有被政府军打败的。譬如普鲁士、俄国改造君主立宪即是。但是民军虽败,却唤起全国舆论。“兵力之武力虽败,而舆论之武力终胜”。所以他以为,唯舆论才是造成胜利的根本。宪法得以实施,国会得以召开,最终将归功于舆论,而不当归功于兵力……
五大臣出访的依托(1)
当1906年9月,张之洞奉上谕:载泽等陈奏深以国势不振,由于上下不能相连,内外隔阂,而各国之所以富强者,实由于实行宪法,取决公论。时处今日唯仿行宪政,大权统一朝廷,庶政公诸舆论,但目前规制未备,民智未开,亟应先将官制次第更张……以预备立宪基础(《张之洞年谱》)。
一个“大权统一”,一个“但是”,所有努力全打水漂了。
到了次年的夏天,安徽巡抚恩铭被道员徐锡麟行刺出缺,张之洞立派第八镇统制张彪,乘军舰前往弹压。
清廷命令张之洞,立宪之道宜如何进行,各种奏折在外呈交地方大吏,取其切实正大者,选录代奏。
因吴樾事件后,再次出访分两路,日期、路线对外界保密。戴鸿慈、端方一路,载泽、尚其亨、李盛铎一路。
熊希龄跟随的是端方一路,他在上海等候,这一路共有33位随员,经费是26万两银子。至于考察报告,各团员都大感头疼,所以到日本后就先期将工程发包给杨度。半年多时间,游历了日本、英国、美国、法国、德国、俄国、意大利等国。熊希龄到了意大利,不再跟团,赶紧打道回府,理董考察报告事务。他专门到日本,去找杨度要稿子。
杨度认为当时的清政府,为列强欺凌剥夺,“今政府之对于外,则赠礼之政府也。所赠者,国民之经济而已。其对于内,则窃财之政府也。所窃之财为何?国民之经济而已。其不负责任如此,故吾今日所主张之唯一救国方法,以大声疾呼号召于天下者,曰‘开国会’三字而已。无国会必无责任政府,此如车之两轮……”(《金铁主义》第三节)此文作于1907年。文章奇长,实为一专著。对社会、对皇族而言,殊欠明了。辗转复沓,横说竖说,反而减弱它想达到的效果。
杨度的设计、理念都没有问题,虽说来源于日本宪政,但矛盾纠结的晚清帝国,实现的路径却没有一条。
杨度晚年好论佛,《新佛教论答梅光羲》,描其不甘寂寞之状,如在目前。他说他的修炼,“自觉气达于丹田,转趋尾骨,上缘背脊,以贯于顶……此后静坐之时,手足自动,异状甚多。身亦上腾,几播床下。枕移被揭,不可遏止。四肢动毕,遂及他部,或齿牙上下自叩,或眼球左右转动,或耳筋自掣,或面筋自动,作种种喜怒哭笑之状……”
此系论静坐之法,如何安心,倘果真遵照其法而行,只怕不但不能安心,反而搅动心里火山之爆发,五脏六腑,骚然万状,令人笑倒在地。此公在日留学时以君宪论结识袁世凯,从此多年奔走其门下。袁世凯暴卒后,他又依托张勋、曹锟、吴佩孚,其间也曾转贴孙中山。再往后是张作霖、张宗昌、第三国际、杜月笙……汹汹奔忙,六根不净,昭然若揭。
所以他标榜的修佛,说起来天花乱坠,做起来竟很像谤佛。
五大臣出洋,考察政治,经过日本,杨度事先撰写考察蓝本,事后大臣再予填空之法补足。
时在1906年1月21日,熊希龄随载泽等访欧,经日本、抵东京当日,即将此任务交杨度。《中国宪政大纲应吸收东西各国之所长》,写了几个月,夏天交卷,其后与梁启超商组党(宪政会),以人事纠纷未果,1907年创《中日新报》,组政俗调查会,脱离康、梁。
1907年底他因伯父去世回湘,联络谭延辏У热俗橄苷蚕盎幔没嵋院先∈棵裰宸⑵鹑攵记朐福笊枇⒚裱∫樵骸!!∽詈玫膖xt下载网
五大臣出访的依托(2)
同年7月,黄遵宪致信梁启超,谈到“今日之新进小生,造孽流毒,现身说法,自陈己过,以匡救其实,维持其蔽可也。谓得国粹即能保国本,此非其时。仆未敢附和也。”即可见其徘徊犹豫之状。
1907年,又派政考团达寿往日,汪大燮往美,于式枚往德考察宪政,溥伦、孙家鼐为资政院总裁,负责筹备工作,各省成立咨议局,府、县成立议事会。
今有告别革命派以为当时革命党不闹事,听任清廷立宪不是很好吗?
这是不通的。首先,立宪的筹备是在革命的压力下,一旦压力停止,立宪马上停止。
其次,号曰立宪,却容不得维新立宪派人士参与——只许我自摸,不许他人染指。譬如此际梁启超在东京组政闻社,彼欲回国参与分权,却被严厉禁止,明确告之他们仍是戴罪之身!
预备立宪,没有诚意,反而倒有无尽的机心与蛮横。1906年秋,载泽并向慈禧密奏“立宪”大利有三:“一曰皇位永固,大利一;一曰外患渐轻,大利二;一曰内乱可弭,大利三。”也即“今日宣布立宪,不过明示宗旨为立宪之预备”,至于实行之期,那就看他们的另一番算计了。国家、生民都是其不惜埋葬的赌本。“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面对晚清的劣政恶症,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们更多地选择了忍辱偷生,或同流合污,或把生命消耗在毫无指望的上书请求路途。但同盟会健儿的挺身犯难,不乏吴樾、徐锡麟、彭家珍这样敢于公开向*宣战的孤胆勇士。
端方考察美国时,大员出洋考察政治,端方、戴鸿慈由日本转美国,抵欧洲,绕地球一周而返。当时中山先生委派冯自由驻日本,陈少白驻香港,刘成禺驻美国旧金山,与保皇党人相争持,遍设言论、筹饷机关于南北美各国。刘成禺为洪门致公堂白扇,握有言论总裁权,端方到美后的情形,刘成禺多有所知。加利福尼亚大学请端方、戴鸿慈二人赴校演讲,刘成禺正在该大学,得以亲见其演说情形。他在《世载堂杂忆》中记叙当时情况,大学校长请他们演说,端、戴两人同时上台并立于演席中。端方对戴鸿慈说:“请老前辈发言。”戴鸿慈说,你和西方人多有往来,你才晓得规矩,你先说吧。两人一左一右站立,端方说一段,翻译译一段。译完,端方就问戴氏说,老前辈,我说的没错吧?戴鸿慈说,不错不错。端方又说一段,翻译译完后,他马上又向戴氏请教对否,如是往复数百次。结果那些听演说的西方人就问刘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刘成禺就以中国古礼如是作答。校长得知后,就修书以刘成禺所说致谢。于是端、戴就问刘成禺,所谓古礼之说在哪部经典里头。刘氏举出当年苏东坡自编典故的故事,说是想当然耳!一度在唐人街传为绝妙好辞。
端方知道刘成禺从湖北来美留学,就视之为他的学生,托人转达要求刘氏去驻地看望他。待到见面,他问道:“你是我的学生,何以不来见我?”刘氏以报馆忙碌卖文为生作答。端方就说:“我读汝在《大同日报》所作之文。我语汝,从今以后,那些话都不要讲了。” 刘成禺故作不知。端方说,什么话!就是你讲出口的那些话,你也明白,我也明白,从今以后,都不要讲了。同是中国人,一致对外,此次考察回国,必有大办法,老弟,再不要讲了。
临行,端方又说:我忝居老师,你屈居门人,你给我面子,那些话此后都不要讲了。刘成禺说,端方口中所谓“那些话”,盖排满论也。
到了1907年,立宪在全国绅商阶层已趋共识,逐渐形成涌动的呼求与洪流,他们请愿召开国会,开放舆论。民间要求归要求,在宫廷内,又是一番情景。1907年6月,协办大学士、外务部尚书、军机大臣瞿鸿■,被侍读学士恽毓鼎参劾,说他暗通报馆,授意言官,阴结外援,分布党羽,请予罢免。这个奏稿系杨士琦手笔,由恽毓鼎具名,奕劻背后指使,给杨士琦的润笔是白银二万两。由铁良、孙家鼐查明,随即将瞿氏开缺回籍。稍微开明者即无法在慈禧势力范围动弹。
1908年9月,清廷被迫公布《钦定宪法大纲》二十三条,预备之期为九年。该大纲为宪政编查馆草拟,可疑之处如下:
日期:九年,因有变化,实为渺不可期,缓兵之计,既可为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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