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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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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庚子年八国联军入京,慈禧西逃。保皇会在海外运动华侨,积有巨款,因为维新败北的创痛,密谋在武汉起事,由唐才常主持之,他在长江上下游有所布置。哥老会势力遍布长江,唐才常游说其合作。哥老会头目说,我们若以勤王为号召,动起来后,情绪难以把握。必须动之以利益,才有办法。
  唐才常不得已,同意其大戮三日,然后封刀安民的要求。此举大为世人诟病。
  从武汉到上海,持一种富有票证为入党秘证,最高计划是将光绪帝从瀛台劫持出来,运到西安,重建王朝。因事机不密,1900年8月21日晚被张之洞逮捕,次日被害。
  两湖总督张之洞本来并不一定要杀他,但是湖北巡抚荫霖以其大逆不道,不杀不罢休。于是唐才常授首。
  本来他们的势力已经不小。张一麐当年从宜昌西行,看到东湖县张榜揭示第五次富有票免究者二百多人,算起来,东湖一县就有一千多人,而全省数目之多,当令人吃惊。如此之多的会众,却甫起即败,令人浩叹。当慈禧一行因八国联军进攻而西向狂逃,到了河南省一带时,曾给慈禧救驾的吴永在湖北境内看到一个告示,通缉富有票持有者的疑犯。富有、贵为两种票据,本来是一个革命机关的手续,仿照哥老会开堂放票的办法,属于一个标志,首领唐才常,是康有为的学生。因此在票据当中嵌了“有为”二字。唐才常失败以后被杀,慈禧在逃难中还在通缉搜捕他的余党。
  他本是张之洞两湖书院的门人,但张之洞却杀害唐才常等二十余人,自立军因之*云散。维新派在革命派赞助下用武力开辟夺权道路的尝试遂告终结,他们也不愿再试了。康有为分析张之洞的心理,“既惧亡国大夫之诮,又羞蒙杀士之名,内疚神明,外惭清议”。虽也说在点子上,却也十分无聊,滚滚的人头,回天乏术。张之洞《劝学篇》,共24篇,内篇务本,以正人心,外篇务通,以开风气,括之以“五知”,知耻、知惧等等。另外他也说要知变和知要,甚至说出“西艺非要,西政为要”。主张在维护纲常名教的原则下,谨慎参考“西艺”与“西政”,以此来补养专制制度之阙,以起内政之疾,但有一个清朝廷永远在上头,这些思考的折扣就大了。
  晚清的知识分子以为,张之洞督楚十九年,其建设事业,规模宏远,鄂人颇称颂之。第晚年政存宽厚,对官吏不能严加督饬,凡贫老者,咸委县缺、厘金以周济之,此辈以戒得之年,恣意贪婪,之洞不问也。这个就乡愿一点的观点来看也没什么,但他自述《劝学篇》的写作原委,“自乙未后,外患日亟,而士大夫顽固益深……邪说遂张,乃著《劝学篇》上下卷以辟之。大抵会通中西,权衡新旧”(《抱冰堂弟子记》)。
  这个却有点问题。
  其说,有点像杨度在革命者和康、梁之外的第三条路线。但是杨度的第三路线却是要从夹缝中走出来——虽然他根本没有走出。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唐才常的宿命(2)
而张之洞却更走进了夹缝。
  盖其西化虽未走偏,却远不到位;另外就名教、本源而言,虽看似到位,却严重走偏。盖其所说是清廷歪曲过的名教,是一种专制的变相的传统,是假传统。而真传统却在革命者那里,在孙中山、宋教仁、章太炎、蔡元培、胡汉民、陈英士……他们那里,1902年的4月份,章太炎在东京举办中国亡国242年纪念会,此前他和唐才常共同组成自立会,但他以反对勤王为号召,当场剪去发辫,表示与改良派决裂,鼓吹种族革命,发掘人民的历史观念。此种观念又直接从顾炎武、黄宗羲那里承传开辟而来。他们才是真正正统的思想家。
  1908年,蔡元培在德国所编《中学修养教科书》各册由商务出版。此为中小学修身课本。该书序文说“无徒以四书、五经……扰我学生思想”,被张之洞指为妄诞,欲对蔡元培不利。商务为免去麻烦,在版权页未列蔡先生名字(《蔡元培年谱》336页)。汪精卫策划大举行动之际,蔡元培在德国,但与革命党同志保持密切联系。蔡先生写信给吴稚晖说:“精卫君至可敬爱,彼与国人所组织之小队,或可发一惊人之剧。”
  大约三十年后,张之洞的小孩又跑到汪精卫的面前讨好。其子张仁蠡在抗战期间投到日军卵翼之下,1939年夏任武汉特别市长,依托日军,以他爹张之洞当年在湖北的声望为后盾,以簪缨世族为居。他为了在武汉市长位子上和伪湖北省府的何佩瑢等人争权夺利,对方提出省市政府合并计划,拿到板垣征四郎处欲批准。
  张仁蠡无计可施,面临被人吃掉。他原来曾在北洋时期在教育总长傅增湘手下当科长,于是就请退隐京华的傅先生开书单,他拿去刻印,这种种转折都是为了用来讨好汪精卫。他先到汉口藏书家徐行可处拜访,讨得文廷式的《纯常子枝语》手写稿40册,因为文廷式乃汪氏钦慕的词人,将书送给汪精卫祝寿,汪极重视,不久即予刊刻,这样张仁蠡复又站稳脚跟(伪鄂省财厅会计张世瑛的回忆)。
  此一循环,不知张之洞在地下作何感想!
  戊戌年慈禧发动政变前的两个月,就下令颁发张之洞《劝学篇》于各省,用以对抗改良主义运动。书中说,中国之祸不在四海之外,而在九州之内。“邪说暴行,横流天下,乃为中国之祸”。“夫不可变者,伦纪也,非法制也;圣道也,非器械也;心术也,非工艺也”。张之洞的结论是:今日时局唯以激发忠爱,讲求富强,尊朝廷、卫社稷为第一义。
  这也真是卑之无甚高论了。问题是专制乃杀灭生机的一种病毒,怎么以之“求富强”呢?这不是南辕北辙吗?张氏的症结,就在这里。
  张之洞要维护旧的道德,其实旧的思想好的一面,也要在*体制下才能完善之,辩证有序融化之,升华之,承继之。旧思想、旧道德中好的一面,在专制中同样备被打压,至晚清,世道跑步进入缺德社会,根源在于清廷的习惯性缺德。
  如此一来,张之洞之流要求不变中体之下,来做立宪意义的改良,那就强人所难了,是看似正确,实则永远走不到目的地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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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活在幻想中
康有为对皇帝的怀念,执著的念想,在变法失败后狼狈逃窜的年月中,越加的深入骨髓,渐渐地发展为一种相思成疾的精神病倾向。任何其他的人和事,在他眼中,都会显得轻飘无质量;其他的路径和方法,被他以皇帝头号幕僚的身份一比,顿时相形见绌。康有为就活在这样的幻想和幻象中不能自拔。
  他自然有他的理由。且看当年他们之间的对话:
  二十八日早入朝房……吾入对,上问年岁出身毕,吾即言:四夷交迫,分割至,覆亡无日。
  上即言:皆守旧者致之耳。
  上言:今日诚非变法不可。
  吾言:近岁非不言变法,然而少变而不全变,举其一而不改其二,连类并败,必至无功。譬如一殿,材既坏败,势将颓覆,若小小弥缝补漏,风雨既至,终至倾轧,必须拆而更筑,力可庇托。然更筑新基,则地之广袤,度之高下,砖石楹桷之多寡,窗门楹朽之阔窄,灰钉竹屑之琐细,皆须全局统算,有一小缺,必无成功,是殿终不成,而风雨终不能御也。
  上然之。
  吾乃曰:臣于变法之事,尝辑考各国变法之故……皇上决意变法,可备采择……
  上曰:然,汝条理甚详。
  吾乃曰:皇上之圣既见及此,何为久而不举,坐致割弱?
  上以目睨帘外,既而叹曰:奈掣肘何?伊(指守旧权贵)等皆不留心办事。
  吾曰:大臣等非不欲留心也,奈以资格迁转,至大位时,精力已衰,又多兼差,安无暇晷,无从读书,实无如何,故累奉旨办学堂,办商务,彼等少年所学皆无之,实不知所办也……
  上一笑。
  吾曰:自割台后,民志已离,非多得皇上哀痛之诏,无以收拾之也。
  上曰:然。
  吾乃曰:今日之患,在吾民智不开,故虽多而不可用,而民智不开之故,皆以八股试士为之……故台辽之割,不割于朝廷,而割于八股,二万万之款,不赔于朝廷,而赔于八股,胶州、旅大、威湾、广州湾之割,不割于朝廷,而割于八股。
  上曰:然,西人皆为有用之学,而吾中国皆为无用之学,故致此。
  对曰:上既知八股之害,废之可乎?
  上曰:可。
  对曰:上既以为可废,请上自下明诏,勿交部议,若交部议,部臣必驳矣。
  上曰:可。
  ……(据康有为《自编年谱》节录)
  一个何等开明、锐进,富有超越眼光和远见卓识的光绪帝啊。难怪康有为开口闭口他和皇帝如何如何了;问题是变法烈火焚城一般亡于慈禧的政变,一时间人头落地,杀戒大开……改良派背井离乡,有国难投,皇帝又在软禁的折磨之中,而康有为这个时候仍然沉溺在当年短暂的得意,一概拒绝革命者的善意和帮助,这种固执和不智,对康氏本人,对幽禁中的光绪帝,对改良事业的前途,都是极大的根本的伤害。口能吐玫瑰,也能吐蒺藜。康有为常常口不择言,其言其文,伤人无数。
  现今的国人大体上和旧时代不同了。他们不再渴望一个明智的皇帝和一些守正不阿的清官。他们业已懂得,只有西方式的*制度,才可以保证他们想得到的东西:富裕、安全和受到公正的对待。就算得力的强梁或中产以上阶层,也多作此想。这是他们急不可待地将子女玉帛转移到欧美的一个原因。
  但那时的康有为却自始至终渴望一个明智的皇帝,而且这个皇帝对他那么赏识。
  

梁启超念头飘忽
1900年,梁启超想去美国,未及到,而义和团已在北京骚乱,接到多方函电催促回国。回至日本,闻北方失守。抵沪之日,唐才常等人已先后就义。
  公私皆不获有所救。于是去国,先往香港,继而渡南洋,游澳洲(《三十自述》)。他1902年春办《新民丛报》。他说,“专欲鼓吹革命”,“如欲导以变法,则不可不骇以民权,欲导之以民权也,则不可不骇以革命”。大概唐才常的血把他刺激了一下。
  钱基博说:“梁氏……其间亦为革命排满之论,而其师康有为深不谓然,屡责备之。”
  1903年,康有为在香港发表《与南北美洲诸华商书》:“中国只可立宪,不能革命。”章太炎作《驳康有为论革命书》予以痛驳。
  这个时候,梁启超将世界政体分为三种,一是*立宪政体,但他说该政体在选举总统时,竞争太烈,施政方略变数太大,不是国家之福;二是君主专制政体,朝廷把人不当人,防民如防备盗贼一样,各种矛盾冲突导致大乱,也可怕得很;三是君主立宪政体,乃是最优良的,它行之有效,又合于中国风俗。
  但是他又说,今日中国遂可行君主立宪政体乎?还是不能。立宪政体,必待民智稍开而后能行之。中国最速亦须十年或十五年。
  这又把话说回去了。既然如此,当年何必紧紧抓住光绪帝变法呢?像愚公移山一样,一代代等下去不好吗?
  到了1905年,他撰写《开明专制论》,倡言中国今日万不能实行共和之宪制,也不能实行君主之宪制,当以开明专制为宪制之预备。较之同盟会此时发行的《民报》,梁氏常与之为敌,思想又趋保守逆动。
  汪精卫《论革命之趋势》1910年春刊于《民报》。他在此数万言长文的结尾部分指出,立宪派的论点:应使宪法由国会产生,不应是国会由宪法而生。
  这是不错的,它是宪政的正途。
  问题是,前提是宪法若要由国会产生,就决不能使国会由朝廷的指定而组成。若是这样,那宪法也不可得。现实是什么呢?国会系由朝廷指派而成。
  这一点,就连立宪派也绝望了。
  所以,汪精卫在文章中呼叫立宪派赶紧醒悟,促他们勘破生死界限,假如他们真的念及人民的疾苦哀号,就应当奋然投袂而起。
  作者指出,专制之世,上下都没有法可守。因此人民对于君主,只有以道德高下来判定,有道德就足以服人,无道德则被指为残贼。立宪的世道就不一样,君主和人民的权利义务,都有法条所限,人们看待君主,没有贤愚不肖的问题,仅有违法与否的分别。若要把危险的大权在握的君主控制在笼子里,使他不至于乱咬人,必须造成真正的宪政。若是国会由强权指定,那样的国会就只得名义,宪政呢?自然是晃晃悠悠,无根漂蓬,又必定泡汤了。
  在同一年的梁启超的文章《国会期限问题》中,梁氏以为,清朝官吏视宪政为寇仇,所痴迷者,就是金钱,就是权位,没有别的。他们也大呼要立宪要宪政,不过前提是这种宪政必须保证他们对权位、金钱的攫取,否则什么宪政也不要。
  梁启超论到,前些年,考察政治大臣曾有结论:立宪政治,上利君,下利民,而独独对中间的各级官僚不利。为什么呢?他们为之迷醉的贪贿之政,肯定不可行了。所以梁氏认为他们才是宪政的大阻碍,即宪政的阻碍并不在居于最高位的皇帝。基于此点,他推求再三,恭维说,皇上对宪政的期待,比任何人都还要急迫。皇上定然对国会爱护有加,就像爱护子女一样。可是,预备立宪一会儿九年,一会儿七年,没个盼头,他也急啊。那怎么向国人和读者解释呢?梁先生说,可能是要求宪政者的哀告还不够,诚心还不足,那么他就要带头,不断地请求,不断地上书,直到那一天的到来……此公也真可谓移宪政之山的愚公了。
  章太炎对康、梁辈是很烦躁不耐的,主要就是他们难以沟通、难以疏通、难以交通的心性把他搞冒火了。他决然说:“世有大雄无畏者,必不与竖子聚谈猥贱之事已。”(《四惑论》)
  就梁先生的言行看来,游移跳动,忽三忽四,忽天忽地,念头飘荡,殊少定见。谭嗣同的血算是白流了。他曾撰写《日本预备立宪时代与人民》,为当时清廷下预备立宪令合作。后又发起政闻社,其机关杂志《政论》,旋为清政府封禁。
  到了1911年,武昌起义后,清廷起用袁世凯为内阁总理大臣,连梁启超一块儿起用,授他为法部副大臣,这时他反而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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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太炎大笔如椽
1903年章太炎《驳康有为论革命书》振聋发聩,其文富于思辩、学理和论战性;而康、梁的文章都是血质充沛,感情外露,笔蘸浓墨,哀感顽艳。
  章太炎投身论战后,他的文章征引繁博,论据坚实,康、梁逊之。无论掉书袋,还是述见解,章太炎均胜对手一筹。文人学士,转而佩之。“夫以一时之富贵,冒万亿不韪而不辞,舞词弄札,眩惑天下,使贱儒元恶为之则已矣;尊称圣人,自谓教主,而犹为是妄言,在己则脂韦突梯以佞满人已耳,而天下之受其蛊惑者,乃较诸出于贱儒元恶之口为尤甚。岂可无一言以是正之乎”?
  “长素又曰:氐、羌、鲜卑等族,以至元魏所改九十六姓,大江以南,骆越、闽、广,今皆与中夏相杂,恐无从检阅姓谱而攘除之。不知骆越、闽、广,皆归化汉人而非陵制汉人者也。五胡代北,始尝宰制中华……日本定法,夙有蕃别,欧、美近制,亦许归化。此皆以己族为主人……今彼满洲者,其为归化汉人乎?其为陵制汉人乎?……徒以尊事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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