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杪冬 作者:有时下猪(重生 父子年上 淡漠受)-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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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帝俯下身,在他唇边辗转着亲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叹息一声,紧紧抱着少年轻喃道:“杪冬,醒过来快些醒过来,睁开眼,看着我,睁开眼,看着我”




第 38 章

  “啪”的一声,折子被扔在桌上。
  垂首沉思的庄季抬起头,只见顺帝仰靠在乌木椅上,手掌遮在眼前,微抿的唇角透出丝丝倦意。
  春日事多。
  春耕,税收,水利,国内的事样样烦人。再加上虎视眈眈的北芪和金阳,口蜜腹剑的坞里,摸不透想法的尤金,边境军防也让人操透了心。
  但是庄季想,这些应该都不是理由。
  
  曾经在最吃紧的时候收到尤兀金三国联攻西境的消息,顺帝也只是微微笑着,随手一扔军报,用令人发颤的声音说——
  “朕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所以光是国事,不足以让帝王失去冷静。
  会令他乱了方寸的东西——
  被扔出来的奏折凌乱地摊在桌上,庄季略微一扫,隐约在最末看见了周氏的家章。
  浓墨般的眼眸闪过一丝微光,庄季用食指支着眉角,在心底忍不住也想叹息。
  
  “不光是礼部,”庄季低下头,点开手中的奏折,开口道,“几乎所有的大员都对他意见颇多。”
  顺帝冷哼一声。
  “这个月太子总共就上过三次朝,太学院是一次都没去过”庄季翻着手上的卷轴,似乎想起点什么,勾了勾唇角,“上回来上朝的时候,对着肖卿那伙人咄咄逼人的质问,太子殿下云淡风轻的‘不想去’三个字,差点没气得他们去见老祖宗”
  房间里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庄季抬眼看着帝王如刀刻般,线条完美却透着冷峻的下巴,笑笑,说:“人人都道太子任性妄为,微臣却觉得殿下好像是故意似的”脑海里什么人淡如轻烟的双眸一闪而逝,庄季眉梢挑了挑,重又垂下眼帘。
  “皇上可否明白殿下想做些什么?”他漫不经心地问。
  
  “或许是想要快些结束吧。”沉默良久,顺帝终是放下搭在眼前的手。
  “那又何不遂了殿下的意?”庄季看着手中的卷轴,淡淡地答了一句。然后他感觉到顺帝的视线冷冷地从自己身上扫过,寒意彻骨,不带一丝温度。
  “朕不想结束。”顺帝说。
  “微臣不觉得这样拖下去会对谁有什么好处,”指尖略有颤抖,庄季却强压了下去,“皇上是不忍,可是太子他——”庄季停顿了一会儿,难得认真地说,“微臣觉得抛弃太子这个位置,对殿下来说反而比较好。”
  顺帝没有答话,只是沉下眼默默翻起桌上的奏折。庄季看他一眼,也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琐碎的条条款款之中。
  空气中始终是沉默,时间在细碎的翻阅声中流逝。天色渐暗,在小太监来点燃第一盏灯的时候,埋首在文书中庄季听见一声低低的叹息。
  
  “道理谁都懂,可是朕——不想结束”
  
  从最初就知道真相的孩子,是以怎样的目光来看待这些虚伪的种种?
  顺帝猜不透。
  从前的无视与冷漠,之后的亲密与宠溺,看在那孩子眼里,或许自始至终都是一个笑话吧。就像他曾经说过的,偶尔想起以前的事,就会觉得现在——实在是有些讽刺。
  
  确实是一种讽刺。
  顺帝苦笑。
  除夕那夜少年平静的坦白,以及汴京那日无赦愤怒的嘶吼,已经变成无法挣脱的噩梦。
  只要对上那孩子清亮的眼,就会忍不住去想他是用怎样的心情对待自己的无情与不公,那些谩骂与轻蔑,欺骗与嘲讽,给他带来过怎样的伤害,而他又是一个人孤独地等了多久,才等出那种飘渺不定,淡无所求的笑容?
  是谁的错?是谁的错?
  那个答案顺帝不敢触碰。
  
  压下苦涩对着他笑,强忍着肮脏的欲望拥他入眠,逗他说话,想尽办法让他多吃点东西。并非为了补偿,只是私心地希望有一天他的笑容能清晰起来,心里多一点渴求,或者至少,眼里能印下自己的身影。
  可是顺帝知道,从相遇开始,那孩子所等待的,就一直都是结束。
  
  庄季的话顺帝如何不懂?撇开朝臣与皇子们的私心不谈,单杪冬来说,他的能力或许够,性格却实在不适合太子这个位置。
  改立甫子昱为太子,大概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等到那一天等到那一天那孩子会有怎样的反映?
  顺帝大约也能猜得出来——
  为自己属于棋子的路走到安排好最后一步而松口气,或者——是为已经注定了的结局的到来而露出浅浅的喜悦的笑容。
  
  路边的苍木斜出一支粗粗的树杈,顺帝伸出手,啪的一声将它折断。
  
  就算是自欺欺人也罢,他不想看到杪冬露出那样的表情。
  那样被所有人利用到最后,终于解脱了的表情。
  
  不去上朝的日子,杪冬会做的事,不是窝在千尘宫里浑浑噩噩地睡觉,就是守着那一墓园的葵花等待它们开花结果。
  每日黄昏,处理好事务的顺帝总能在这两处中的一处寻着他的身影。
  可是今天
  千尘宫翻了个遍,墓陵的边边角角一处也没放过,宫人们瑟瑟发抖地跪了一地,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杪冬去了哪里。
  夕阳浓稠的橙光洒遍全身,顺帝抬眼望去,只觉得寒意从心底丝丝冒出了头。
  想要一把火烧了整个皇宫的冲动,在想起曾经派往杪冬身边的未矢以后,总算慢慢平复了下来。
  
  小西楼。
  四十年前先皇下令重整书库,破损的图书一律重新誊写,新的誊本分门别类地收藏在太学院里成为皇城最大的书库,而旧的残本孤章则随意堆积在皇宫某个荒弃的楼房里,成了顺帝都未曾听说过的小西楼。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隐约看见破损的书页散落在地上,灰蒙蒙的遍布尘埃,顺帝绕过东倒西歪的书柜,踏着嘎吱作响的楼梯往上走。
  楼上与下面没什么区别,依旧是整排的老旧书架,凌乱不堪的旧书堆了满层,顺帝听着伴随自己的脚步响起的小小吱呀声,在阴暗的光线中走过一排又一排书架,心里慢慢升起某种奇异的感情。
  比起听说他被无赦带出宫时更甚的,一种非要找到他不可,执着到连自己都难以理解的感情。
  
  空气里沉淀着腐旧的气息,还夹杂了一些若有若无的墨香。摆放得并不整齐的书架隔出独立的空间,顺帝一个个找过去,脚步从沉稳逐渐变得焦躁。
  书架并不算多,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找不到尽头的恐惧感。
  又拐过一个书架,顺帝停下了脚步。
  那个书架旁似乎有扇窗,窗户半开着,夕阳的余晖一下子漫进来,给一切镀上一层柔和的橙光。
  顺帝眯起眼,浮躁的心一瞬间安定下来。
  
  少年靠在书架上,手中泛黄的书卷散了满身。
  他轻轻闭着眼,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鼻息轻浅。暧昧的暖光拂过他的睡颜,染上了浅浅光晕的白衣,散落满地的黑发,美得令人心惊。
  顺帝屏住呼吸,将他轻轻地揽进怀里。
  手指小心地滑过少年的面庞,顺帝低声喃喃:“真想”
  
  真想把你拴起来,永生囚禁这份美丽。
  
  夕阳渐渐淡下去,在只剩一层薄薄的余晖时,杪冬缓缓睁开眼睛。
  琉璃般的瞳仁氤氲着浓浓的雾气,他静静地望向房梁一角,面色恍惚,朦胧的目光找不到焦距。
  顺帝慢慢收紧胳膊,忽然他看见少年像找到了期待已久的梦境般,在即将消逝的光晕中绽开了浅浅的微笑。
  顺帝心中一滞,喷薄的感情瞬间决堤。
  他俯下身,在那淡粉色的唇上颤抖着印下自己用尽全力也压制不住的轻吻。




第 39 章

  天还没亮,黯淡的烛火一闪一闪,印得杪冬的脸有些模糊不清。
  墙角的柜子上有个小小的抽屉,抽屉上挂着一把精巧的铜锁。杪冬掏出钥匙,啪嗒一声将铜锁打开。
  拉开抽屉,一枚暗红的令牌印入眼帘。
  杪冬垂着头,盯着那枚令牌沉默良久,终于他抿抿唇,将令牌拿出来,紧紧地握进手心里。
  
  小园子像往常一样推开房门,然后被房间里穿戴整齐的杪冬吓了一大跳。
  “殿殿下?”
  莫不是见了鬼?平日里怎么叫也叫不起来的殿下,现在居然清清醒醒地站在自己眼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自己犯眼花?
  惊疑不定的小园子使劲扯了下自己的脸,然后看见杪冬朝痛得泪光闪闪的自己笑了一下。
  “小园子,”他抓着自己乱糟糟的长发,略有些讪讪道,“来帮我梳一下头发吧。”
  
  “哦哦哦!”小园子忙不迭跑过去,一边接过杪冬手里的梳子,一边劈里啪啦发表自己的疑问,“殿下今日怎会起得这样早?是有什么事吗?”
  “嗯,”杪冬应了一句,“要上早朝。”
  小园子明显楞了一下,讪笑着说:“哈哈,真难得殿下会主动去上早朝”
  杪冬笑了笑,垂下眼眸不再说话。
  
  今年边疆似乎不太安定,金阳与北芪皆蠢蠢欲动,时不时举兵进犯,烦不胜烦。坞里的态度暧昧不明,尤金也阴阳怪气,总觉得风声不对,似有什么大的阴谋正在酝酿。
  话是这样说,实情如何各人心中自有计较。总之今日离职休养的周老将军入了殿,义愤填膺地要为镇守边疆尽一份绵薄之力。
  毕竟是军功赫赫的老将军,又是国丈,顺帝对他也表现出应有的尊敬,殿堂之上当场赐坐。已经是七旬之人的他声音依旧洪亮,讨南伐北的计划侃侃而谈,颇有点颐指气使的味道。
  
  似乎以前也没这样精神过
  杪冬淡淡地想。他抬起头,望着那人苍苍的白发,瘦骨嶙峋的身子以及早已不复稳健的双手,眼眸晃了晃,重又低下头去。
  
  整个早朝顺帝没说几句话,只是在散朝前随□代一句要杪冬跟他去趟御书房,杪冬心中一顿,略有迟疑地望向他,却对上那人眼中温和的笑意。
  明黄的袖子在大殿上空轻轻一挥,顺帝沉声道:“退朝。”
  官员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间或投来一些意味不明的目光,杪冬站在原地没动,直到福公公来扯他,他才恍然回过神来,默默拐进内殿。
  
  奢华的珠帘幽幽地衬着光,看上去冷冰冰的。杪冬抬起手,手指刚触碰到这圆润的明珠,就被什么人倏的扯过,包裹在温暖的掌心之中。
  珠帘在身后叮叮当当响个不停,顺帝笑着说了句“怎么这样慢”,然后不管不顾地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阳光很好,风吹得也很舒服,顺帝的掌心虽然有些粗糙,暖暖的温度却是刚刚好,他一边走一边说些有趣的事情,话题信手就能拈来,声音低低的,非常好听。
  
  可是杪冬却终究停驻了脚步。
  顺帝回过头,深如夜空的眼眸静静地望着他。
  “儿臣还有点事”杪冬避开顺帝的视线,从他掌心中一点一点抽回自己的手指,“儿臣一会儿自己会去御书房”
  顺帝没有答话,杪冬忽然转过身,沿着深深的望不见尽头的长廊奔跑起来。
  哒哒哒的脚步声回荡在长廊上空,顺帝静静地看着,直到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深处。
  
  靠近玉林殿的时候,杪冬听见里面传出阵阵喧哗声。
  似乎是什么人说了有趣的事情,大家一窝蜂地笑开了。不必仔细去分辨,杪冬轻而易举就能从那些嘈杂的人声中认出周将军的声音。
  以及甫子昱,肖卿,甚至其他的一些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高官重臣。
  
  杪冬低着头在门外伫立了一会儿,然后他抬起脸,轻轻推开半掩的房门。
  谈笑说闹声在他迈进房门的那一刹戛然而止,杪冬顿了顿,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径直走到周将军面前。
  
  原本,周将军就不是个亲切的人。
  对待懦弱的自己,戎马一生的老将军是鲜少有笑容的,见了面,大多是恨铁不成钢的厉声斥责。
  不过杪冬想,现在他大概是不会再斥责自己了,但是同样的,那种失望痛心的眼神也会被仿若看陌生人般的冷漠所取代。
  总是有这样一天的。
  杪冬捏紧手中的令牌,心里淡淡的想。
  
  “太子殿下找老夫何事?”
  不带感情的质问声中,杪冬伸出手,暗红的令牌静静躺在手心中。
  周将军脸色变了一下。
  这块令牌,还是在很久前千尘宫被刺客袭击后,周将军匆匆赶入宫中交给自己的。不过杪冬从来没有用。
  因为他想着,总有一天,这东西是要物归原主的。
  
  周将军板着脸从他手上拿走令牌,冷冷地哼了一声。
  杪冬忽然笑了一下,开口说:“教养之恩,无以为报。”
  他慢慢俯下身,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肘着地,膝着地,额着地,一声,两声,三声。
  三个响头。
  
  “教养之恩,无以为报。”
  
  缓缓站起来,再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步步朝殿外走去。
  总有这样一天的。
  从一开始,杪冬就知道了。
  一直都在这样心不在焉地等待着,偶尔想起那些错放在自己身上的感情,也会心存忐忑,所以到它最终来临的时候,反而有一种轻轻地松了口气的感觉。
  
  迈出房门,阳光一泻而下,明媚得耀眼。
  杪冬撑开手档在眼前,半眯着眼透过指缝,隐约看见明晃晃的光线中,有什么人靠在扶栏上等待。
  放下手,那个人深不见底的眼一下子望了进来。
  漆黑,浓稠,深邃,一眼望去似乎冷淡得找不到一丝人类的感情,但仔细看时,会发现那里面其实沉溺着似水的温柔。
  杪冬恍了下神。
  那人上前拉住他的手,说:“不去御书房了,我们去陵墓看看,看看那些葵花开了没有。”
  
  花枝长得老长了,但花苞一个也没有。杪冬站在墓碑前,望着刻在上面的那些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顺帝在一旁看了半天,忽然唤了句“杪冬”。
  杪冬回头,看见顺帝摊开的手指上,躺着一面破旧的玉佩。
  “这个是我小时候,母后送给我的。”
  深红的穗被风吹乱,衬着碧绿的碎玉,煞是好看。杪冬抬起眼帘,看着顺帝的眼睛,顺帝笑了笑,说:“也是我的护身符。”
  
  玉佩像是碎开过,布满细细的裂痕。
  “小时候,它救过我的命。”
  “在我登上太子之位的那天,叔父朝我射了一箭。但是难以置信的,玉佩系在腰带上的线断了,它飞出来挡住那支箭,裂成了碎片。”
  “我想这应该是母后冥冥中的保佑,就寻人来把它修补好一直戴着,直到登上帝位要佩戴与身份相符的饰物,才把它摘下。”
  玉佩在阳光下闪着莹润的光泽,翠的绿嫩生生地渗出来,应该是有人经常抚摸的缘故吧。
  “杪冬,这面玉佩送给你。”有人上前一步,低着头将玉佩小心翼翼地系在自己腰间,他微微勾着嘴角,用低沉的语调说,“就当作——是杪冬的护身符。”
  
  过了好一阵子,杪冬才回过神来。
  他低下头往腰间看,嫩黄的衣摆,碧绿的玉,红的穗捻,搭在一起有种鲜艳的感觉。
  风中不知传来谁的声音,轻轻柔柔地说“母后会保佑你啊”杪冬抬起脸,忽然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顺帝心中一动,凑过去轻轻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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