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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劫:深宅绝恋-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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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你不能哭啊。大夫说了,小产也也要休息十几日的,更不能吹风,不能流泪。不然落下了病根,往后,往后的日子还长呢”小钗实在不忍心再重复钱大夫的话了,此时她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一刀一刀刺在俪如的心上,等她流干了血,人也会毁了。
“往后的日子?”这句话不知为甚么那么可笑,可笑得令人心酸。
“我想看看。”
陈妈妈道:“俪如,别多想了,何苦呢。”
“给我看!”俪如积聚了毕生的勇气,喊出这句话来。
孩子哪里还是孩子,稳婆将他拿过来的时候都忍不住别过脸去。一个已经成形的男胎,混着血水,静静躺在木盆里,这个时候的他,不是肮脏的、衰败的,而是那样沉静安详,那双小脚,仿佛还是昨天踢母亲肚子的小脚,他生得一副机灵乖巧的模样——如果他活着,一定和他的父亲一样好。
不应该!他不应该躺在冰冷的木盆里!还有十几日,就七个月了,就算再拖十几日生下来,也是能活的罢她甚至早就在心里偷偷为他起了好些个好听的名字,为他做了那么多衣裳,足够穿两三年的衣裳为甚么,为甚么他不在母亲的腹中?为甚么?!生死离别,苍天命运,还折磨得她不够么?
俪如哭了。没有声嘶力竭,没有泪迸肠绝,她只是十分纯粹地、安静地、竭尽全力地在哭。她用手牵着被角,全身的筋骨血肉都在战栗,她在极力忍耐自己已经忍无可忍的哭声,生怕叫喊出来的时候,孩子的魂魄会被吓得逃离她身边。
这个孩子,是严昭明留下的唯一,是从俪如的身体中延伸出的血脉和生命,为甚么,为甚么他要离开她?所有人都可以背弃林俪如,唯独他不可以!他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啊!从前,她有丈夫,有孩子,短短几个月,都没有了,没有了严昭明死的时候,俪如虽然痛不欲生,却未必是最绝望,可到了如今,她可真的算是万念俱灰了。
林俪如,从此要在世上茕茕孑立,孤身一人了。
然而,当十几天后严少卿来看俪如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俪如竟然毫不犹豫地一碗一碗地喝着苦药,十分努力地吃饭、走路,只要身子能尽快好起来,她不惜一切。从前她的眼睛里是冰,虽然冷酷,却能被柔情融化成脉脉流淌的河水,如今,她的眼睛里是钢,千锤万凿的钢,敏锐执着,坚毅顽强。就连秦妈妈,都不敢注视她的眼睛。严少卿不知道这十几天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甚么,但是他猜想,能将一个濒死之人从万劫不复的边缘拯救回来的,除了爱,就只有恨了。
无比深沉的恨。
俪如从严少卿的身后见到了小雯的影子,她知道,吴悦榕也来了。她心里反而有些同情她,她虽然刁蛮任性,却是十分天真的,那日吴悦榕一时失手推俪如撞到树上,如今,她又躲在门外不肯进来,心里不知怎么内疚呢,怕是会伤心过了头,伤了腹中的孩子。想起孩子,俪如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对小雯道,
“小雯,你主子呢?外头太阳大,请她进来罢。”
吴悦榕低着头进来的时候,俪如能借着日光看见她脸上星星点点闪烁,她果然是哭了,俪如首先想到的,竟是要好好安慰她,她留下她一个人在房中。
“榕妹妹,你哭过了?听话,别哭。”
“嫂嫂,你不恨我吗?”
她果然是自责的,俪如叹气,但又不能对她多说些甚么:“傻妹妹,恨你做甚么,因缘际会,都是注定的。”
“其实那日,如果不是我没站稳推了一把,如果,如果小雯和小钗她们不打起来,如果,如果小雯不先说那些伤人的话”
“妹妹,你又流泪了,你怀着孩子呢,将来孩子生出来,也是个爱哭鬼。”俪如心里反而有些欣慰,吴悦榕虽然跋扈骄纵,但好歹心里是善良纯真的。
俪如一心想要宽慰她,一时又不知如何是好,她便从衣箱中拿出做好的婴儿衣服,只留一双精致的虎头鞋。
“我也没有甚么好东西给你,我亲手做的衣裳、肚兜,工夫不好,你就给孩子将就着穿吧。”俪如说着,将那些花样出色的小衫全交给吴悦榕,声音也有些哽咽:“是我的心意,请你一定收下,别嫌弃。”
“嫂嫂,这些花样儿真出色,比我娘家的嬷嬷做的还好看。”
“这一件,是‘如意吉祥’,这一件,是‘岁岁平安’妹妹,我还在病中,怕犯忌讳,不好去看你的,往后我这儿你也要少来,夫人看见了,教你为难。”
“嫂嫂”吴悦榕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
“好榕儿,这都是我的命运。人争不过命运,就要惜福,我如今是无福可惜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和孩子,别怕,我会每天为你祈祷的。”
吴悦榕惊异于俪如的沉着和平静,她是来乞求她的原谅的,作为一个母亲,她知道失去自己的孩子将会是怎么样的痛,她甚至准备好了,下跪、怒骂、责打,她都能甘心领受。可是,俪如竟然一句责怪的话都没说,又送了她这些东西,她心里既奇怪,又感激。
俪如的心里,却不得不有些可怜她,这十几天的时间里,俪如听说的话虽不多,心里思量的事情却不少,如今她对吴悦榕,只有无可奈何的同病相怜之感了,不仅仅因为她和她一样曾经是个母亲,更因为她可以预见她们密切相连的未来。
自从失去孩子,每个夜晚俪如都难以成眠,她手中握着为孩子做的虎头鞋,每一寸针脚,都是娘亲的爱心。然而她将虎头鞋越握越紧的时候,她笃定的不是悲伤,而是恨。她唯一难过的是,严昭明死前千叮万嘱要她“护着孩子、不要恨他、不要报仇、好好活着”,孩子没有了,她对不起他,要她“不要恨他”,如今她也做不到了——除非时光倒流,除非她一直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除非早两日钱大夫没有来找她,没有对她说了那些话
俪如静静回想起婚书、休书、札记、秘药,还有陈妈妈告诉她的过往,她每一天都在盘算自己的筹码,一个人默默等待着厚积薄发。
☆、第五八章【向往新生】
【爱惜难将穷袴赠,凋零似把睡鞋留。】
公主府是回不去了,不要说现在俪如自己不想回去,就算她要回去,至少二夫人和严少卿是不会答应的。俪如开始修身养性,在严府的家中安安静静地做一个无夫无子的寡妇。
从这一年的秋天开始,俪如也开始认认真真学着做一个和陈娘蓉一样的女人,她要将深宫中的那些智慧和手段都学会,等着派上用场的那一天。
当然,俪如自己知道,只学会了手段还不够的,她从前最是一个善良和赤诚的女人,如今,只有眼睛像钢铁般坚毅是不够的,她还必须将这些善良和赤诚抛弃掉,直至自己心中只剩下肃杀的空气,和孤零零的墓碑,她迫切地希望自己可以做到,所以,当九月十五日林朝光因病去世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俪如学会了冷漠。
时光那么快,长安,又是一个飘雪的冬天。
腊月初八这一天,一声啼哭打破了严府死一般的寂静,严府的第一个孙子出生了。俪如打心眼儿里为吴悦榕高兴,这个孩子从一出生就注定是天之骄子,必定会受到百般疼爱,千般荣宠。
当俪如掀开厚厚的门帘踏进吴悦榕的房门的时候,吴悦榕正在睡炕上抱着她的孩子轻声哼着童谣,那神情恬淡优雅,仿佛将她身上的棱角都磨干净了。吴悦榕见她来了,十分欣喜。
“嫂嫂!你来了,快来坐。”
俪如怕自己身上的湿气过给了孩子,远远地伸手帮吴悦榕掖了掖被角,然后在旁边两步远的绣墩上坐下了。
吴悦榕却不拘束,将孩子抱起来给她看,“嫂嫂你瞧,这是你做的肚兜,水绿的颜色真好,绣工也好。”
俪如看看那个孩子,已经褪去了黄疸,皮肤也不是刚出生时皱皱的,而是鲜活水灵的粉红色了,他微微闭着眼睛,仿佛还沉浸在刚才母亲香甜乳汁带来的美梦里,这个孩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将来等着他的将是有无限希望的未来。俪如看着这个孩子,忽然有些动容,她在想,如果她的孩子还在,一定和这个孩子一样好看。那么,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么?她只一味地细细盘算自己的筹码,却从来没有顾及过无辜的局外人,如果将这个孩子甚至是吴悦榕也思量进去,那她可能会是输,彻彻底底的输,她费尽心思的冷酷,难道终究抵不过生的希望和力量么?
吴悦榕看着她,以为她在为她流掉的那个孩子伤心,心里泛起一阵愧疚。
“嫂嫂,对不住。如果不是我,你”
“说甚么呢,榕儿你记得,你从来没有对我不起,不是你的错。”
吴悦榕虽不甚明白她究竟说的是宽慰还是甚么,但是看她笃定的眼神,也更感激地点了点头。
“起了甚么名字?”
吴悦榕道:“叫修能。”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是楚辞里的好名字。将来必定孝顺懂事。”
正当俪如要再说甚么的时候,小钗从门外进来了。
这是失去孩子那天之后俪如第二次见到小钗,从那天晚上起小钗就回二房住,没再见过俪如和陈妈妈。数月不见,两个人心里好像都有些甚么,一时气氛尴尬。
“小钗来了。来看看孩子,你也还没看呢。”做母亲的人,果真是最心软的,吴悦榕仿佛忘记了她和小钗之间的“过节”,热情地招呼她去看孩子,她说这话的时候,俪如的心里也是一阵悸动,不忍心说甚么,快步出来了。
门外宝珠和巧儿正在烧炭盆。
“巧儿,昨天大夫说的话你听见了么?”
“是哪一句?是说小少爷?”
“是啊,大夫说小少爷胎中受惊,身子孱弱,不知能不能”宝珠把声音压得很低,“不知能不能熬到明年开春呢”
俪如心里一紧,仿佛想到了甚么,几乎是小跑着回房去找陈妈妈。
“妈妈,我方才,去看那个孩子了。”
陈妈妈道:“那怎么神色这样难看?有甚么不妥么?”
俪如道:“那个孩子,还那么小,那么稚嫩还有榕儿,榕儿也是无辜的。妈妈,我的决定,是不是错的?”
陈妈妈道:“从前你对我说,你不想带着仇恨过日子,那样的日子太苦。自打你说你要我将宫中往事斗争都讲给你听的时候,我就担心会有这一天。俪如,从前我说我看得没有你通透,其实现在的你又何尝不是当年的我呢?从前进宫去,心里最大的奢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出来,谁知道,人虽出来了,心却放在里头了。”
俪如道:“难道要走,也走不成么?”
陈妈妈道:“谈何容易。只是一样,我知道你心里是最善良的,你现在已经不忍心,何况将来?”
俪如道:“离开是不容易。然而带着仇恨过日子比放下仇恨过日子更艰难。妈妈,你说如果我们能远离这些凡世红尘,好是不好?”
陈妈妈道:“当然好。早前你只顾着为孩子伤心,我是不忍心劝你,其实,大公子要你‘不要恨他’、‘不要报仇’、‘好好活着’,是对你抱了希望的。你又何忍心一次次让他失望呢?”
俪如道:“那妈妈,你和我一同回洛阳老家去,你可愿意?”
陈妈妈的眼神突然暗淡下去:“长安洛阳,天涯海角,处处都可以是你的家。只是,你若决定了放下一切牵绊,往后的路,我恐怕是不能陪你了。”
俪如道:“妈妈你不想远离这些纷争烦扰么?”
陈妈妈道:“我不走,自有我的前因。我跟着你,也只会拖累你的。”
俪如道:“为甚么?”
陈妈妈道:“往日的种种真相,还害得你不够苦么?你既然要走,许多事根本不必再知道了。你快将那休书找出来,今日就去回了你的公婆,明日一大早就走。”
好罢。如今的俪如,做任何决定都是不容易的,一旦决定了要复仇,就不能心软,只能一往无前,如今一旦决定了要走,也必须尽速远离,额因为只要有丝毫的停留,俪如怕自己会后悔。
还没走到严祁二夫人房中,俪如就在花厅碰到一个人。
那个人,还和当年一样,站在墙根下隐秘处,对她招手。
“嫂嫂过来。”是严少卿。
俪如也和当年一样,为避嫌,不是走得很近。
严少卿倒和从前不一样了,并不能泰然自若地走到俪如跟前来。俪如看地下一深一浅的脚印十分凌乱,知道严少卿已在此处踱了多时了。事实上,俪如从吴悦榕那儿出来就神色不对,严少卿就一直在这里等她。
“二爷在此处何事?”
“你到哪儿去?”
“到哪儿去,不干二爷的事。”
“你怎的这样说?你知不知道,如今你的眼神,和从前不一样了,你从没这样看过我,看得我心里难受。”
“二爷也说起从前了,如今的二爷,还是从前的二爷么?二爷做了甚么事情,心里有数。”
严少卿心下一紧,问:“你要做甚么?”
俪如反而轻松自己地道:“二爷放心。看在榕儿和孩子的面上,我不做甚么。我只是去求老爷夫人放我出府,往后,”俪如意味深长地看着严少卿,“我们大房的人,再也碍不着二爷了。”
☆、第五九章【对质】子不语生日快乐
【红颜春树今非昨,青草空埋土一丘。】
“甚么?你要走?!”
“正是。”
“难道严府中,再没甚么值得你留恋的么?”
“我只放心不下榕儿和孩子,旁的人旁的事,与我何干。”
旁的人旁的事?与她何干?严少卿想了多次,不论她是去撒泼,去告状,甚至是去摊牌,都无所谓,他宁愿俪如的眼神,是那天他去看她时那样的坚毅和仇恨的,甚至是把小钗送给他时那样笑意盈盈的也好啊,而不愿意她是现在这样无所谓的,这种淡薄冷漠,让严少卿的心空了一大块。
即使从前严少卿做了许多错事,他也没想过她会离开,只要她还在严府中,只要他还能把她放在心里,他伤害她,他勾引小钗,他和榕儿生孩子,都不要紧,有的时候,他宁愿她恨他,因为除了月老的红线,即使是恨也能将两个人紧紧拴在一起的。可是没想到,她竟然要走。
严少卿忽然问:“你俪如,你是不是知道了甚么?你恨我了?”
俪如道:“二爷说的哪里话。二爷与我,从来并无瓜葛,哪里用得上‘恨’这样的字眼。二爷,后会无期了。”
并无瓜葛,后会无期。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厢情愿?多么可笑。不甘心!严少卿当然不甘心!既然如此,他严少卿,也要置之死地了。只是严少卿并没有意识到,出尽底牌是最可悲的,不止会令别人痛不欲生,更会将自己渐渐逼上绝路。
“甚么?你要走?”二夫人和严祁一听见俪如的请求,几乎同时问。
“是。媳妇一无是处,请求父母大人做主,赐还本家,今日来,正是和父母辞行的。”俪如将严昭明留下的休书拿出啦,跪在地上请求严家二老的宽赦。其实所谓的赐还本家,也不过是托辞,林朝光死了,林家如今一个人都没有,俪如能到哪儿去呢。
“这既然有休书在,你要走也并非不可,只是你要到哪里去呢?如今你的本家已无一人,你若愿意留在府中,我们也好照顾你。”其实问这句话的时候,二夫人自然不会出自真心。如今,宣宗已然薨逝,再没有甚么制衡他们的东西,严昭明和俪如的孩子都已不在人世,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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