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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吃三国-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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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见荀彧不再将交谈的话题引到眼下的时事上去,此刻方才松了一口气,沉吟片刻,慢慢斟酌着字句,极为小心地说道:“其实,当大池塘里的一条小鱼也罢,当小池塘里的一条大鱼也罢,于学生而言,都是有利有弊,有得有失的。但在学生眼前的忖度之下,还是愿意选择当大池塘里的一条小鱼。因为学生坚信,只要假以时日,学生一定能成长为大池塘里的一条大鱼的!”
“南阳的诸葛亮、江东的周瑜,都是和你年纪相仿的青年贤俊。他们所选择的,是去当小池塘里的一条大鱼。因为他们那样做,见用也快,立功也快,成名也快,倒也算得一条捷径。”荀彧的眼角边泛起了浅浅的笑意,仿佛早就猜中了他的答案似的,静静地看了他半晌,方才开口道,“而司马仲达你的眼光却是沉下心来,默默地选择了当大池塘里的一条小鱼!就凭着这一份甘于寂寞,能屈能伸的韧性,为师便不得不对你另眼相看!只不过,当大池塘里的鱼儿,并不那么好当啊!你大概须得熬到许多大鱼小鱼都衰老、病死在了你前面之后,才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这可是需要漫长的守候和巧妙的周旋才行哪”
“多谢令君老师指点,学生记住了。”司马懿面不改色,只是平平静静地答了一句。
“对了,仲达,你在丞相府东曹属的位置上,还干得称心吗?你若是觉得不够顺遂,为师想将你调入尚书台来担任掌管天下财赋的度支尚书之职,官秩为真二千石,”荀彧拿起那只“犀角杯”,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然后看着司马懿,款款说道,“你意下如何?”
“这个学生在丞相府东曹属一职上干得甚是满意,暂时尚无外放任官的想法。”司马懿急忙躬身深深谢道,“多谢令君老师处处提携之恩。学生没齿难忘。”
荀彧将那“犀角杯”握在手中仔细端详了许久,才又轻轻放回了桌几之上,悠然说道:“你我师生之间,本也不必如此客气。也罢,你这只‘犀角杯’,为师便收下了。不过,古语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为师亦有一物回赠于你,你可千万不要推辞了。”说罢,向荀恽使了个眼色。荀恽会意,退下堂去。
“这这如何使得?”司马懿一听,顿时涨红了脸,连连摆手说道,“令君老师此举,实在是折杀学生了!”
他正推辞之际,但见荀恽双手托着一方锦盒上堂而来,递到了司马懿面前。
锦盒在他眼前缓缓打开,只见里边的黄绫垫子之上,赫然放着一块手掌大小的月牙形玉玦,通体莹白,明润如酥。尤为令人啧啧称奇的是,玉玦身上盘绕着一条醒目的紫纹,状似蟠龙,活灵活现,盘卷俯仰之际显得威猛无俦。
“紫龙玦?”司马懿一怔,“这便是传说中当年周文王三顾渭滨礼聘姜太公出山的那件旷世奇珍——紫龙玦?”
“不错。”荀彧深深地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此宝乃是当年关中第一名士许劭评价为师为‘济世奇才’而赠予为师的。五官中郎将曹丕得知此事之后,也曾多次亲自前来拜请一观。为师鄙薄他的为人,一直都没有拿出来给他观赏过。如今,为师将此宝赠送于你——望你睹玦生志,砥砺不已,早日成就一代伟器,为我大汉朝立下赫赫奇功!”
“复三公”是假,“废三公”是真。
“父亲,您对司马懿实在是太过优礼了!”待司马懿离府之后,荀恽终于按捺不住,对荀彧说道,“孩儿总觉得这司马懿城府极深,虚实难测。只怕父亲大人对他付出再多的诚心挚意,也未必感化得了他。而且,司马氏一族自先京兆尹司马防时起,就和曹家的关系太紧密了,他们是不会站到我们这边一起对付曹丞相的”
荀彧静静地坐在木榻之上,双目深深沉沉地凝望在育贤堂门口之处,仿佛看到司马懿还一直站在那里似的。过了许久许久,他才悠悠一叹,道:“恽儿,你说得没错。司马氏一族确实与曹家关系甚密,为父也不可不对他们有所提防。今日和司马仲达的这番交谈,为父多方明言暗示,也仅仅是希望能使得他们不要过于倾附曹家罢了。当然,他们能站到咱们这一边自是最好;退一步讲,也至少不能让他们为曹家助纣为虐
“这个司马懿,你可不要小看了。你记着为父今天的预言,大约再过二十年,无论朝局如何变幻,他都会脱颖而出,风头定能盖过为父!唉!为父今日对他亲而抚之,多方示恩,又何尝不是为我荀氏一门预留后路?恽儿哪!对司马懿这样的一代人杰,谁也不能等闲视之啊!他胸中城府固是深不可测,但言行举止却始终是循理而动,从容中道,并未有何悖礼违法之迹。你也不应对其太苛,若是一味挑剔,将他激得横生异志,恐怕亦是不符我儒家忠恕之道啊!”
“这孩儿知道了。”荀恽急忙点头答道。
“你刚才也听到了,他自言胸中大志,便是要将自己磨砺成为‘集张良之智、萧何之能、韩信之才于一身,独当大任’的奇才。当真是后生可畏也!”荀彧的目光静静地投向了曹丞相府所在的正南方,仿佛看得很深很深,似要一直洞穿丞相府里的重重庭院,“司马仲达既是如此自负其才,只怕亦非寻常礼遇所能打动得了他倘若曹操能以刘备当年三顾茅庐礼聘诸葛亮之诚恩抚司马仲达,也许司马仲达还能为其所用。曹操若是以仆隶之职待他,以势凌之,以威驱之,只怕司马仲达日后亦是终不能为他曹氏尽忠到底不过,这些都是后事了。为父今日的话已经讲得太多了”
荀恽静静地听着,暗中不以为然地一撇嘴,微微摇了摇头,心道:父亲大人真是太高看司马懿了!他说什么要成为‘集张良之智、萧何之能、韩信之才于一身,独当大任’的奇才,不过是轻狂无知满篇大话罢了!父亲大人倒把他这番话当真了,往高了说,他就只是丞相府中一员抄抄写写、伏案皓首的刀笔掾吏,哪里看得出有什么过人之处?父亲大人真是老了
正在这时,却听仆人在堂门外呼道:“启禀老爷、公子,太尉杨彪杨大人特来登门造访。”
荀彧一听,急忙从榻上站起身来,在荀恽的搀扶之下,缓步来到堂门口处,稳稳立定,吩咐仆人道:“有请杨太尉登堂示教!”
仆人在外应了一声,便跑到大门外去接杨彪进府了。
没过多久,一阵沉缓的步履之声渐行渐近,在育贤堂门口处停下。但见一位鹤发童颜,面容慈祥,气度清奇的紫袍老者端正而立,向里含笑呼道:“荀令君,老朽造次来访,真是叨扰了。”
荀彧急忙迎上前去,拱手作礼道:“杨太尉大驾光临,荀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恕罪。”
他俩一边寒暄着,一边进了育贤堂,分宾主之席坐下。
刚一坐定,杨彪便从袍袖之中取出一叠奏章来,轻轻放在面前的桌几之上,然后开门见山地说道:“荀令君,老朽今日前来贵府造访,既存着公心,又怀有私意。老实说,刚才老朽去了一趟皇宫,顺便将陛下批给你们尚书台阅处的几份奏章带了过来,转交令君您自行处置。”
“哦!杨太尉刚从皇宫过来?既然您带了御批奏章而来,那么就请杨太尉稍候片刻。等荀某将这些奏章处置完毕之后,再与您一叙衷曲,如何?”荀彧听罢,不禁脸色一正,便喊荀恽去将那叠奏章取来阅办。
“不忙,不忙。你暂且听一听老朽带来的关于这几份奏章的口谕。”杨彪右手一摆,止住了荀恽,正视着荀彧,开口说道,“你们尚书台户部呈上的那道奏请在冀州、青州、幽州三地扩建十万三千顷民屯的奏章,陛下甚是赞同,称此举乃是养民强国的务本之策,应予立即施行,不得迟滞。”
“唔陛下能一眼就看清这一叠奏章当中最紧要的这一份的价值,实乃英主也!老臣叹服。”荀彧缓缓抚着颌下的数绺须髯,不禁失声感慨道,“陛下对其他奏章还有何意见?”
“还有一份奏章,乃是侍中魏讽所写的。魏侍中认为曹丞相奏请恢复‘三公’之官制,实乃公而忘私之义举,值得褒扬。但接下来,便须得让吏部重新理清丞相之权与三公之职的范畴,以使丞相与三公‘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共匡汉室’!”杨彪沉吟有顷,便又缓缓说道,“陛下特让老朽前来求教荀令君,对魏讽这道奏章应当如何看待?”
育贤堂上顿时一下静了下来,静得只剩下那窗户外树叶被微风吹动的“沙沙”声响清晰可闻。许久许久,荀彧那略略显得有些沙哑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一片沉寂:“还请太尉大人转告陛下,依老臣之见,魏讽这道奏章真乃满篇胡言乱语,实在有扰圣听——不如立即把它烧了!”
“烧了?”杨彪不禁吃了一惊,“令君大人可是奏请陛下将它烧了?”
“对,烧了它。”荀彧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而且,陛下最好能当着曹丞相的面将这道奏章烧了。”
杨彪呆坐在那里,隔了半晌,方才缓过神来,喃喃说道:“荀令君的这番建议,当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这有什么出人意料之外的?”荀彧脸上深深一笑,语气有些复杂地问道,“而今杨大人已是身居太尉之位,执掌天下兵马大权,本是你职责之所在——那么,荀某试问一下,您自信调得动皇宫内禁军统领夏侯尚将军麾下一万禁军中的一兵一卒吗?”
“这这”杨彪一听此言,顿时嗫嗫着不能作答。
“曹丞相的建议只是恢复‘三公’之位,并不是要恢复‘三公’之权。”荀彧冷冷地说道,“说穿了,他只是虚设三公之位来尊崇杨大人、王朗大人和荀某罢了,根本不会把自己手中握着的那份‘代君理政、独揽百司’的丞相之权让出一分一毫来的!”
“难怪荀令君一直极力推辞担任这个司空之职”杨彪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原来你早就料到了曹丞相奏请重设‘三公’之官是个虚幌子!”
“也不尽然。其实,就算曹丞相让荀某去当一个名副其实的司空,荀某一样亦会推辞不受的。只是,让荀某一直没有想明白的是,曹丞相近日为何要重设‘三公’之官来笼络我等?”荀彧微微皱起了眉头,说道,“自建安十三年时他悍然斩杀了汉室骨鲠之臣、太中大夫孔融之后,荀某就再也没有给他效过力了。眼下,他猝然又以司空之职来拉拢荀某,究竟有何用意呢?”
“唉!倘若老朽早知道这个太尉之位是他曹孟德用来笼络人心、有名无实的幌子,老朽也是绝不接受的。”杨彪右手一拍膝盖,长叹不已,“那日在朝堂之上,老朽还以为他曹孟德乃是天良未泯,要自削己权以归汉室没想到末了他仍是玩弄权术,阳予阴取!明日上朝,老朽也要像荀令君一样,当众辞去这太尉之位!”
“杨大人且慢!”荀彧一听,急忙将他劝住,“曹操让‘三公’之官与自己的丞相之职并存于朝,总比先前一举废除‘三公’的好。您和王朗大人各据太尉、司徒之位,多多少少尚能牵制一下他的丞相之权,你们千万不可轻辞此职。大概曹操也是由于孙权、刘备等诸侯指责他‘托名汉相,实为汉贼’,才不得已重设‘三公’之官以消弭朝廷内外的讥刺之言罢。不过,依荀某看来,曹操此番重设‘三公’之官制,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吧”
“哦荀令君这么一说,老朽倒不禁联想起最近发生的一件怪事来。”杨彪听了,蹙着眉头思忖了片刻,沉吟着开口了,“数日前谏议大夫董昭亲临老朽府上,呈送了一封密函。这密函中的内容有违礼法,老朽便当场拒绝了董昭。当时老朽以为那密函中所写的内容仅是董昭一个人的荒谬之见,并未往深处多想,现在看来,董昭那时所为实是蓄谋已久,大概他也是受人指使的”
“什么密函?”荀彧微微一惊,“您且说来听一听。”
“喏!就是这封密函”杨彪从袍袖之中取出一封绢函来,急忙递给了荀彧,“其实今天老朽前来造访,也想就这封密函与您谈一谈”
荀彧轻轻展开那封密函,细细阅看起来。只见上面写道:“董昭致书杨太尉:昔日周旦、吕望,当姬氏之盛,因二圣之业,辅翼成王之幼,功勋若彼,犹受上爵,锡土开宇;末世田单,驱强齐之众,报弱燕之怨,收城七十余座,迎复齐襄王;齐襄王加赏于田单,使东有掖邑之封,西有菑上之虞。前世录功,浓厚如此。今曹公遭海内倾覆,宗庙焚灭,躬擐甲胄,周旋征伐,栉风沐雨,三十年间芟夷群凶,为百姓除害,使汉室复存,刘氏奉祀。其巍巍功德,与周旦、吕望、田单等数公相比,犹若泰山之于丘石,岂可同日而论乎?如今,却让曹公徒与列将功臣并肩而赏,不显殊荣,此岂天下所望哉?有请太尉大人深思。”
静静阅罢之后,荀彧将绢函缓缓合上,闭目凝思片刻,方才睁眼望向杨彪,沉沉说道:“看来董昭已然利欲熏心,竟想凭着拥戴曹操晋爵升阶而换取一己之荣华富贵!唉!士人之中出此败类,真是可耻!”
说着,他站起身来,背负双手,在堂上急速踱了数步,忽又立定,转头问向杨彪:“董昭可曾与您讲过要用何等的殊荣与封爵来显耀曹丞相的巍巍功勋?”
“这个老朽一读完他这密函便马上严词厉色地拒绝了他,哪里还顾得上去深问他这些问题”杨彪将须髯一掀,愤然说道,“想那董昭,枉自号称为前汉鸿儒董仲舒之后,却做出这等令先祖蒙羞的丑事来!”
“杨太尉切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其实细细阅看这奏章,董昭的含义亦是不言而自明的了。他所奏请朝廷给予曹丞相的殊荣与封赏,绝非一县一邑这样的赐爵所能比拟”荀彧却是顺着自己先前的思路追想下去,悠然说道,“如果荀某没有猜错的话,董昭所言的封赏与殊荣,应当是国公之爵、九锡之礼!”
“什什么?”一听之下,杨彪顿时张口结舌起来,“国公之爵、九锡之礼?这是何等的殊荣与恩遇啊!已是堪称人臣之极了老朽记得王莽就是在安汉公这个位置上篡了前汉的。光武大帝有鉴于此,曾经颁下明诏,令后世不得妄封群臣为国公。董董昭这么做,是在冲撞我大汉礼法啊!”
却见荀彧慢慢移步来到堂中的那尊金猊香炉前停下,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炉上升腾而起的缕缕青烟在半空中幻化出各种奇形怪状来,眼底里亦随之浮起了一片忧郁之色。
杨彪见到荀彧此刻举止有些古怪,便也闭住了口,莫名其妙地观察着他,不再放声多言。
良久之后,荀彧才低沉着声音忽地向他问道:“杨太尉,荀某此刻倒想请教您一个问题。您看,这育贤堂上,香烟浮动,煞是让人眼花缭乱。却不知这究竟是堂外吹来的微风在徐徐撩动,还是炉中升起的香烟自己在往上飘动?”
“唔?”杨彪一时也未明白过来荀彧为何会问这“风动”“烟动”之类的玄虚话题,不由得怔了一下。但转瞬之际,他心念一动,顿时悟了过来,也起身来到金猊香炉之前,盯着那升在空中姿态百变的一缕缕青烟,深深一叹,道:“想来荀令君自是对此洞若观火,何须多问老朽——此时此刻,可谓是‘风也在动,烟也在动,内外齐动’!荀令君以为如何?”
荀彧并不立即回答,仍是向那香烟静视许久,方才缓缓说道:“其实,风动也罢烟动也罢,这对当今大汉朝局而言,都没有多大的关系。依荀某之见,关键在于某些人的‘心动’才是造成当前朝局动荡的症结啊!拖了三四年这一天终于还是直逼过来了”
“呵呵呵荀令君,老朽也希望您能一直镇住这些人的心一点儿也不乱动啊!自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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