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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公案-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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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王三郎欲整行货出商于外,朱氏劝云:“万事付之于天,富贵有时,何必奔波劳苦,离家远出哉。况尔妻独自支持,无人看顾,不若勿行,另行善计可矣。”三郎依其言,遂不思远出,只在本地近处生放营为。
时对门有姓李名宾者,先为府吏,后为事革役,性最刁毒,好淫贪色。因见三郎朱氏有貌,日夜图之,欲与相会一翻不能勾。忽一日侵早,见三郎出门去了,李宾装扮齐整,径入三郎舍里,立于帘外,叫声:“王兄在家否?”此时朱氏初起,听得帘外有人叫声,问道:“是谁叫?三郎早巳上庄去矣。”李宾不顾进退,直入帘里,见朱氏云:“小可有件事,特来相托,未知即回么?”朱氏以李宾往日邻居,不疑,乃云:“彼有事未决,想必日晚方回矣。”李宾见朱氏云鬓半偏,启露丹唇,不觉欲心火动,用手扯住朱氏云:“尊嫂且同坐,小可有事告禀,待王兄回时烦仗转达知。”朱氏见李宾有不良之意,面叱之云:“尔为人堂堂六尺之躯,不分内外,白昼来人家调戏人之妻小,真畜类不如也。”道罢,转身进入内去了。李宾羞脸难藏而出,致恨于心,回家自思:“倘或三郎回来,彼妻以其事说与,岂不深致仇恨哉?莫若杀之以泄此忿。”即持利刃复来三郎家,正见朱氏倚栏若有所思之意,不提防李宾复来。宾向前怒道:“认得李某否?”朱氏转头见是李宾,大骂云:“奸贼缘何还不去?”李宾不顾,抽出利刃,望朱氏咽喉刺入,闷地而倒,鲜血进流。可怜红粉佳人,化作一场春梦。李宾悄视四处无人,脱取朱氏之履并刀走出门,埋之于近江亭子边。
朱氏有族弟念六,须走江湖,适是日船泊江口,欲上岸探望朱氏一面。天暮行入其家,叫声无人应。待至房中,转过栏杆边,寂无人声。念六随复登舟,觉其脚下履湿,便脱下置灶上焙干。
其夜王三郎回家,唤朱氏不应,及进厨下,点起灯照时,房中又未曾落锁。三郎疑虑,持灯行过栏杆边,见杀死一人倒在地上,血流满阶,细视之乃其妻也。三郎抱起看时,咽喉下伤着一刀,大哭道:“是谁谋杀吾妻?”次日邻里闻知,都来看,果是被人所杀,不知如何。邻人道:“门外有一路血迹,可随此脚迹而去根究之,可知贼人所在矣。”三郎然其言,即集邻里十数人,径寻血迹而去,那血迹直至念六船中而止。三郎上船,捉住念六,骂道:“我与你无仇,何得杀死吾妻?”
念六大惊,不知所为,被三郎绑缚到家下,乱打一番,解送开封府,陈告于拯。拯审问邻里干证,皆言谋杀人脚迹委的在其船中而没。拯根勘念六情由,念六哭云:“曾与三郎是亲戚,抵暮临其家,无人即回,不知是谁杀死朱氏在家,履上沽得血迹,实不知杀死其妻之由也。”拯疑忖道:“既念六谋杀人,不当取妇人履而去。搜其船上,又无利器,此有不明。”令将念六监于狱中。
拯生一计,出榜文张挂:“朱氏被人所谋;失落其履,有人捡得者重赏官钱。”过一日间,并无消息。忽一日,李宾饮于村舍,村妇有貌,与宾通奸,饮至醉后,乃谓妇云:“看尔有心顾我,当以一场大富赐尔。”妇笑云:“自君来我之家,未曾用半文钱,有甚大富,尔自取之,莫哄妾矣。”宾云:“说尔知之,若得赏钱,那时再来尔家饮酒,宁不奉承我哉。”妇问其故。宾云:“即日王三郎之妻被人谋死,陈告于开封府,将朱念六监狱偿命,至今未决。包太尹榜文张挂究问,有人捡得那被杀妇人之履来报,重赏官钱。我正知其履下落,在说尔知,可令丈夫将去给赏。”妇云:“履在何处?尔怎知之?”宾云:“日前我到江口,见近江亭子边似有物,视之却是妇人履并刀一把,用泥掩之,想必是那被谋妇人的。”村妇不信,及宾去后,密与其夫说知。
村民闻说,次日径至江口亭子边,掘开新泥,果有妇人履一只、刀一把,忙取回家见妇。其妇大悦,宾所言有信,即令夫将此物来开封付衙见拯。拯问之从何得来,村民直告以近江亭子边,埋在泥中得之。拯问:“谁教尔在此寻觅?”村民不能隐,直告以是其妇说与知之。拯自忖道:“其妇必有缘故。”
乃笑谓村民道:“此赏钱合该是尔的。”遂令库官给出钱五十贯,赏与村民。村民得钱,拜谢而去。拯即唤公牌张、赵近前,密吩咐道:“尔二人随此村民至其家体访,若遇彼妻与人在家饮酒,即捉来见我。”公牌领旨而去。
却说村民得赏钱,欢然将回家见妻,说知得赏之事。其妇不胜之喜,与夫道:“今我得此赏钱,皆是李外郎之恩,可请他来说知,取些分他。村民然其言,即往李宾家请得他来。那妇人一见李宾,笑容可掬,越致奉承,便邀入房中坐定,安排酒浆相待,三人共席而饮。那妇云:“多得外郎指教,已得赏钱,当共分之。”李宾笑云:“留于尔家置酒,剩者当歇钱也。”那妇大笑起来。不提防拯差人来,两个公牌听得多时,直抢进房中,将李宾并村妇捉了,解入府衙见包公,禀知妇人酒间与李宾所言之事。拯勘问于妇:“何知被杀妇人埋履所在?”
村妇惊惧,直告以李宾所教。拯审问李宾,李宾初则抵讳不肯招认,后被严刑拷勘,只得供出是其谋杀朱氏之情。至是再勘村妇,李宾因何来尔家之故,村妇难抵,亦招出往来通奸情弊。拯叠成文卷,问李宾处死,决配村妇于远方,而念六之冤方得释矣。
…
第六十七回 决袁仆而释杨
断云:
袁仆难消雍一根,张家苦狱竟能伸。
包公千载声名下,脱此深冤孰不怜?
话说西京离城五里,地名永安镇,有一人姓张名瑞,家极富实,有东西两庄,积谷甚广,娶城中杨安之女为妻。杨氏贤惠,处家有法,长幼听从,呼令无违。杨氏生一女名兆娘,聪明貌美,针指精通,父母甚爱惜之,常言此女须得一佳婿方肯许聘,年十五尚未适人。张瑞有二仆人,一姓袁,一姓雍。雍仆敦厚而勤于事,袁仆刁诈而卖弄其主。一日,因怒于张,被张逐出之。袁疑是雍一献谗于主人故遭遣,遂甚恨于雍,每思以仇报之。
忽一日,张瑞因庄所回家,感重疾甚紧,服药无效。延十数日,张自量不保,唤杨氏近前嘱云:“我无男子,只有女儿,年已长大,或我不起之后,当即适人,休留在家而致忧虑。雍一为人小心勤事,家务委之亦可。”言罢而卒。杨氏不胜哀痛,收敛殡讫,作完功果之后,杨氏便令里妪与女儿议亲。兆娘闻知,抱母哭云:“吾父过未周年,且无别兄弟,今便将女儿出适,母亲靠着谁人?女儿缘法还在,愿在家陪侍母亲,再过一二年出嫁未迟。”母怜其言,遂息是议。
时光似箭,日月如梭,张某已过又是三四个月,家下事务,出入苗租,尽是雍仆交理。雍愈自紧密,不负主人嘱托。
杨氏亦无疑虑。正值纳粮之际,雍一见杨氏,说知整备银两秤官。杨氏取钱一箧与雍入城找银。雍一领受,待次日方去。适杨氏亲戚有请,杨氏携女同赴席。袁仆知得杨氏已出,抵暮入其家欲盗彼之物,径进里面舍房中,撞见雍一在床上打点钱贯,袁仆怒恨起来,指道:“尔让主人逐我出去,尔今把持家业,是何道理?”就拔出一把尖刀来杀之,雍一措手不及,肋下被伤一刀,气遂绝矣。袁仆摸取钱贯于箧中,急走回来,并无人知觉。
比及杨氏饮酒而归,唤雍一时不见,进房中寻觅,见被人杀死在地。杨氏大惊,哭对女云:“张门何大不幸,丈夫才死,雍一又被人杀死,惹出其祸,怎生伸理?”其女亦哭。邻人知之,甚疑雍一死得不明。当下有庄佃汪某,乃往日张之仇人也,闻是事,告首于洪御史。洪拘其母女并仆婢十数人审问。
杨氏哭诉不知杀死情由,汪指称其母女与人通奸,雍一妒奸,故被奸夫所杀。洪信之,勘令其招。杨氏不肯诬服,连年不决,累死者数人,而其母女被拷打身无完肤,家私消乏。兆娘不胜其苦,对母日:“女旦夕死矣,只恨无人顾视母亲,不能即决,此冤难明,当直之于神。母不可诬服招认,以丧名节。”言罢,其母呜咽不止。次日兆娘果死,杨氏伤感甚至,亦欲自尽之计,狱中多人皆慰劝之,方得不死。
次年洪已迁去,而包公来按西京。杨氏狱中闻知,重贿狱官,得出陈诉于拯。拯根勘其事,拘邻里问之,皆言雍一之死未知是谁所杀,然杨氏母女确无污行,可怜其死者不下数人矣。拯亦疑之。次日斋戒祷于城隍司云:“今有杨氏疑狱,连年不决,其有冤情,当以梦应我,为之明理。”祷罢回衙。是夜拯秉烛于寝室,未及二更,一阵风过,吹得烛影不明。拯作睡非睡,起身视之,仿佛见窗外有一黑猿在立。拯叱问曰:“是谁来此?”猿应云:“特来证杨氏之狱。”拯即开窗看时,四下安静,悄无人声,不见了那猿。拯沉吟半响,计上心来。
次日清早,升堂取出杨氏一干人问之云:“尔家曾有姓袁人否?”杨氏答云:“妾丈夫在日,有走仆姓袁,已逐于外数年,别无姓袁者矣。”拯即差公牌拘得袁仆到衙勘问。袁仆不肯招认。拯又差人于袁家搜取其物,都将得来看。公牌至其家,搜得箧一个,内有余钱数贯,持来见拯。拯未及问,杨氏认箧箱是当日付与雍一盛钱找银秤粮之物。拯审得明白,乃问袁云:“杀死人者是汝,尚何抵赖,干累于众?”因令取长枷监于狱中根勘。袁仆不能隐,只得吐实,供出谋杀情由。拯叠成文案,问袁处死,汪某诬陷良人,决配远恶州郡之军,遂放出杨氏与一干人,皆感谢而去。西京传播此狱若非包公之来,雍一之冤焉能得明,而杨氏虽不肯诬服,况被累死于狱中必矣。天眼恢恢,报应不昧,使是疑狱决于包公之案,何其神哉。
…
第六十八回 决客商而开张狱
断云:
张汉深冤何所诉,建康邸舍得奸商。
包公一念阴阳准,万里青天日月光。
话说东京管下袁州,离城七里,地名萍乡,有富民姓张名迟,与弟张汉共堂居住。张迟娶岭南周文之女为妻。周氏过张家门二年,生一子周岁,适周母有小疾,着安童来报其女知之。周氏闻知母疾,与夫商议,要回家看顾。张初则不允其去,过数月,周氏又道起居归宁之事。张见妻坚意要行,只得与之收拾回去。比及周氏得到母家,母病已痊,见女儿回来,不胜之喜,留待一月有余。
忽张迟有故人潘某在临安县为吏,有些物要送张某,遣仆敬来萍乡相请。张某接得故人来书,次日先打发仆回报,许来相会。潘仆去后,迟与弟商议道:“临安县潘故人书来相请,我已许赴约而去,家下要人看理,尔当代我前往周家说知,就同嫂回来。”弟应诺。
次日早,张汉径离门来到周家,见了嫂,道知:“兄将远行,特命我来接嫂回家。”周氏乃是贤惠妇人,甚敬其叔,吩咐整备酒礼相待。张汉饮至数杯,乃云:“路途颇远,须趁早起身。”周氏遂辞别父母,随叔步行而回。行到高岭,时五月天气,日色酷热,周氏手里又抱着小孩儿,极是困倦,乃对叔云:“正当晌午,望家里不远,且在林子里略坐一回,少避暑气再行。”张汉云:“既是行得难,少坐一时也好。不如先把侄孩儿与我先去,回报知于兄,令觅轿夫来接。”周氏云:“如此甚好。”即将孩儿与叔先抱得回来。正值兄在门首候望,汉说与兄知嫂行不上,需待人来接。迟即雇二轿夫,前至半岭上,寻那妇人不见。轿夫回报于张,张大惊,即同弟复来其坐息处寻之,委的不见。其弟亦疑虑,谓兄云:“莫非嫂有甚物事忘在母家,偶记得回转取之,兄试再往周家探视一番。”迟然其言,径来周家问时,皆云:“自离门后已半日矣,哪曾见其转来?”张愈慌,再来约弟,说与未有在家。二人穿林过岭,到幽僻处,则见其妻死于丛林中,且无首矣。张迟哀哭甚至,乃道:“当日不允尔来,坚意要行,惹此大祸,怎得明白?”正是:不因此妇身先丧,怎见包公一鉴明?
当日迟与弟雇人抬将尸于外,用棺木盛贮了。次日周氏母家得知此事,其兄周立极是个好讼之人,即扭张汉赴告于曹都宪,指称张汉欲奸嫂氏,嫂不从,恐回说知其兄,故杀之以灭口。曹信其然,用严刑拷掠,虽张某受责身无完肤,终不肯诬服。曹令都官根究妇人首级,都官领人到岭上寻觅首级,哪里去讨?回报不得,密地开一妇人坟墓,取出尸断其首来回报。
曹再审勘,张汉含冤,如何肯招?受不过极刑,只得诬服,认个谋杀之情,案卷既成,用长枷监系狱中候决。就是张之邻里亦信张汉的有是事,问拟不差。
将近半年,宋仁宗于五台山行香回驾后,东京阴云不散,四下弥漫,不辨东西南北。仁宗问于文武:“东京城因何自朕烧香回宫之后,连日阴云?主甚吉凶?”王丞相出班奏云:“阴云乃怨郁之气,不主甚么吉凶。臣闻得近年狱内处决者,多有冤枉,内死不明者,怨抑之气不散,上干天意,故有是应。往年陛下每欲作斋醮,正为此也。多因边庭未靖,此斋醮歇二年未建,今冬又该审狱各郡州之囚,乞陛下广施仁德,委任得能官再加审实,直待刑正罪当,然后决之若何?可赦者即从开之,则阴云自散,日月开明矣。”仁宗允其奏,即降旨着落开封府包太尹先审东京罪人,而后巡审各郡。
旨既下,包拯承上命,开封府衙门审问该就刑律案,正及张汉一款,便唤张犯厅前问之。张抱悲哭诉前情诬枉之事。拯疑:“当日彼夫寻觅其妇首级未有,待过数日都官寻取便能得,此事有可疑。”令散枷张汉于狱中,遂唤公牌张龙、薛霸吩咐道:“尔二人前往南街头寻个卜卦人来,有事商议。”二人领命,径出府衙,行过南街,没寻个卜卦术士处。及问得人来,乃教之云:“此去北津桥,有张术士在那里推卜,可寻他去。”
二人直来北津桥,果见一老翁铺下纸张,正待人来推卜。薛霸近前揖云:“开封府包公有请,托烦就行。”张术士闻知是包府之命,不敢推阻,就收拾起招子,随二公人来衙,拜见于拯。
拯问:“尔名张术士否?”张答云:“衰老便是。”拯云:“令尔代推占一事,须虔诚祷之。”张云:“大人占何事,敢问主意?”拯云:“尔只管推占,主意在我自心。”张正不知何故,只得依仪祷祝,推出一天山遁卦,报与拯道:“大人占得此卦,遁者匿也,是问个阴幽之事。”拯笑云:“卦辞如何道?”张云:“卦辞意义深渊难明,须与大人自测之。”拯玩其辞云:
卦遇天山遁,此义由君问。
聿姓走东边,糠口米休论。
拯看罢卜辞,沉吟半晌,正不知如何解说,便令取官米一斗给赏张术士而去。唤过六曹吏司,并公差问之云:“本处有糠口地名否?”众人皆答无此地名。拯退入后堂,秉烛而坐,思忖其事,忽然悟来,乃道:“得占辞之义矣。”次日升堂,唤过张、薛二公牌,会得张之邻人萧某来到,密吩咐:“汝带二公人前到建康地方,旅邸之间,限三日要缉访张家事情来报。”
萧某以事干系情重,难以缉访,虑有违限之罪,欲待推辞,见拯有怒色,只得随二公牌离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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