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词-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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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人独斗五百多个蒙古精兵，最后杀得没力气了，被拥上来的蒙古士兵用刀戳成了血窟隆。我们师兄妹三个人眼睁睁地看着师父被杀，却无能为力，因为还有一百多人围着我们。就在我们与蒙古兵拚杀时，二师兄施暗器杀出一条血路，他大声喊着我的名字，让我带师妹先走，等我与师妹逃出重围后，他却被蒙古兵团团围住。师妹哭着喊着二师兄的名字，我那时真想冲进去救二师兄，可那时师父已经死了，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保住小师妹的性命，就在那危急时刻，谷里的喊声惊动了狼群，很多野狼从林中跑出来撕咬人群，蒙古精兵阵脚大乱，我与师妹趁机逃出野狼谷。”

　　“蒙古人杀了野狼谷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只有我和师妹逃了出来。几天后，我和师妹重回谷里，发现谷内房舍都被蒙古人烧毁了，我和师妹掩埋了师父和师兄的尸首，我怕师妹触景伤情，于是，拉着师妹离开野狼谷，从此浪迹天涯。”

　　一旁的多吉听到此，对身旁的八思巴道：“八思巴，听到了么？那些蒙古人到处烧杀抢掠，害得许多人家破人亡，我早说他们都是坏人，你现在信了吧。我们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来见他们，说不定这又是他们的阴谋诡计。不将我们藏人赶尽杀绝他们是不罢休的。”

　　八思巴道：“我们和师父来此，就是要制止这场没有人性的杀戮，让千千万万的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师父，我说的对么？”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十六节
萨班点点头，道：“当年，成吉思汗的蒙古铁骑以杀人为国家和军队的荣耀，成吉思汗的一生都以征服、屠杀、侵略为乐，他曾对别人说，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杀人性命，夺尽其所有财产，让其亲属流泪痛哭，抱着他们的妻子和女儿睡觉。这样的人所率领的军队必是残暴之师，豺狼之师，蒙古人所攻城池，凡遇抵抗，一律屠城以示报复，老少妇孺也无一幸免，成吉思汗至死都不忘杀戳，他临死前蒙古人正攻打西夏兴庆府，西夏皇帝抵抗不住，决定投降，而此时的成吉思汗已病死于六盘山，但是却在临死之前，下了要对西夏屠城的决定。成吉思汗死后，蒙古军队遵守成吉思汗遗诏，进行了屠城和焚城，他们不仅将兴庆府几十万人全屠并且焚毁了西夏王陵、皇宫、行宫，和所有西夏文字记录，更对整个西夏党项民族进行灭族，大部分党项人被杀，不少部族举族而亡。侥幸存活下来的只得逃亡西藏、云南等地，隐名埋姓，改族易服。他们以为靠屠杀就能让人们对他们臣服，就能永远统治异族的领地和百姓，几十年过去了，现在的可汗已经是成吉思汗的孙子了，他们还在屠杀，去年，蒙古大将多达那奉窝阔台之命，南征吐蕃，屠杀了热振寺的千百名僧众和无辜百姓，若不是达隆巴法王与枳贡巴京俄大师出面制止，此时乌思藏恐怕已血流成河。”

　　多吉恨声道：“就是那个多达那，那日在苍松镇，我们碰上的那个哈里巴拉就是那贼的龟儿子，我早晚要宰了他。叔父，我们就不应该来这里，叫我说，率领后藏的众兄弟与他们拚了，血债还要血来偿。”

　　萨班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若能以一身之躯换得千万同胞性命，让他们从此过上安宁的生活，圆了我在佛祖前立下的大愿，此生也无憾了。”

　　戒痴道：“原来大师竟来自乌思藏区，几年前我偶遇一位西夏蕃僧，听他说在南方藏人居住的地方，有一位高僧大德学识渊博，精通五明，是藏传佛教萨迦派的教主，人们尊称他为班智达，他说时神色极为尊敬，想必说的就是大师了。”

　　八思巴道：“正是。”他面露欣喜之色，道：“想不到师父的德名已先与师父在西凉之境传开了。”

　　萨班道：“老衲一生为盛名所累，深感惶恐。世间一切皆空，我与施主在此相遇，皆是因缘所致，施主何需拘于一个名字。”

　　戒痴参习了十几年佛经，于佛理也粗通一二，听罢此言，惭愧道：“大师教导的是，倒是我愚钝了。”

　　八思巴沉吟不语，听得戒心道：“三哥，那后来呢？”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十七节
戒痴继续道：“后来，我和师妹决定刺杀铁木真为师父和师兄报仇，那铁木真四处征战居无定所，为人又十分狡诈，听说他每天晚上在哪个蒙古包里睡觉只有几个贴身的侍从清楚，我们跑了很多蒙古大营，都没有察出他的下落，有一次，终于抓住一个怕死的蒙古兵，从他口里得知铁木真要派儿子窝阔台去天山商议剿灭中原武林之事，我们才知道这铁木真野心很大，他早已对中原宋境虎视眈眈。于是，我与师妹连夜赶到天山，准备在途中刺杀拖雷，让铁木真也尝尝骨肉分离的滋味。谁知那窝阔台还没来，却惹出另一件事。”

　　戒心听到紧要处，忙问：“是什么事？”

　　戒痴叹了口气，道：“我们刚到天山脚下，就碰到了你爹金满堂。他奉夏神宗密旨去回疆，想联合回疆诸部共抗蒙古，但回疆内部分裂，又惧于蒙古铁骑的淫威，只想偏安一隅，不愿与西夏联手。金满堂回去途中，经过天山，看上了天山派的女弟子，那女弟子就是玉玲珑，你爹风流成性，玉玲珑当时已是怀春少女，加之又生得貌美，见你爹也是一表人才，人中翘楚，两个人一来二去，就私订了终身。唉，要是我和师妹不去天山就好了，我和师妹去天山时，天山派掌门莫言已经为你爹和玉玲珑订了亲，谁知你爹见了师妹后，就一下子喜欢上了她。”

　　戒心听得目瞪口呆，自语道：“怎么会是这样？我还以为……”

　　戒痴苦笑道：“你还以为你爹和你娘是相情相悦才走到一起的？不，是你爹移情别恋，是你爹毁了师妹一生的幸福。”

　　戒心慢慢地垂下头，道：“那玉玲珑总说要找他报仇，说他始乱终弃，原来是为了这个。”

　　戒痴听他称金满堂为“他”，竟没有称爹，心里又是一阵欣慰，道：“你娘当时只是报仇心切，她怕只靠我们两个人的力量难报父仇，那金满堂又在她面前花言巧语地骗她，说只要师妹与她相好，就率一品堂众高手帮助师妹刺杀铁木真的儿子窝阔台。其实那时他已经接到神宗皇帝的密旨，让他率一品堂八大高手前往黑水刺杀窝阔台，以解西夏中兴府之困。他这个顺水人情，你娘却信以为真，她并没有答应和他好，只说等杀了窝阔台再说，可是，谁能说的清楚呢，也许从师妹见到金满堂的第一面时，她已经有些喜欢他了吧。”

　　戒痴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中有说不出的落寞与无奈，声音就更显得虚弱了，他道：“那时，窝阔台中途变卦，没有来天山，而是已狩猎为名在黑水以北五十里处扎下大营，准备向西夏开战，因为一品堂内部出了奸细，我们偷袭失败，去的弟兄死了大半，乱战中金满堂为了照顾师妹，自已受了重伤。我们只好又回到野狼谷，刚到谷里不久，窝阔台打听到我们的底细，派五百名蒙古勇士乔装成茶商，意欲来谷里将我们斩草除根，我和一品堂剩下的十几个兄弟一起将蒙古武士赶出了野狼谷。我的这条腿就是在那时被蒙古武士砍伤的。”戒心道：“我知道，砍伤三哥腿的是一个叫粘合重山的蒙古人。”戒痴道：“你怎么知道？”戒心道：“在谷里，卧大哥告诉我了。”戒痴道：“他还告诉你什么了？”戒心道：“他只是说了一些你当年的事，没有提我娘。”

　　戒痴便又道：“你娘见金满堂是因她受伤，心生愧疚，自此一直在谷里悉心地照顾金满堂，两个人日久生情，等一年后，金满堂伤好之后，你娘就怀了身孕。她天真地以为金满堂只喜欢她一个人，可不久，玉玲珑就找上门来，她才知道，原来金满堂早与另一个女人有婚约。”

　　戒心道：“那玉玲珑心狠手辣，一定不肯放过我娘。”戒痴点头道：“那玉玲珑以天山派绝技银狐掌成名于世，人又长得体态丰腴容貌艳丽，武林中有好事者送她一个玉面狐狸的绰号，后来大家都这么叫她，一些中原的富甲公子、大漠的豪杰首领、西域的各国王室贵族知道天山有个大美人，都想娶她为妻，甚至一些江湖中的屑小之辈都对她的美貌垂涎三尺，那时候，不知道有多少男人为追求她最后成了她掌下之鬼，当年她凭着那张天仙般的面孔和杀人如麻的银狐掌，几乎是艳绝西域大漠。你想，这样一个骄傲的女人如果知道自己心爱的男人又喜欢上了别的女人，她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在江湖上立足？自她与金满堂订亲后，她就在天山等着金满堂来接她成亲，可等来的却是一封金满堂的绝情信，她恼羞成怒，到谷里来找金满堂兴师问罪，那一天金满堂正好去觐见来凉州避祸的夏神宗，不在谷里，她就在谷口嚷嚷着要见你娘，你娘那时就快要生产了，挺着大肚子去见她，那玉玲珑一见你娘，气得全身发抖，一会骂金满堂始乱终弃，一会又骂你娘不要脸，勾引了她的男人，胡言乱语地，疯了一样。师妹之前对他们的事一无所知，让玉玲珑这么一闹，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我记得那天师妹在那里象泥塑一样地站了很久，一句话也没说，任凭玉玲珑污言秽语地百般羞辱她，我实在听不下去，要上前理论，师妹拦住我，对我说：三哥，是我错了么？我真的是一个坏女人吗？说着，眼泪就流下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师妹流泪，我心里比刀割还要难受。”

第二十八节
戒心鼻子一酸，道：“我娘她不是坏女人，三哥，我娘她是坏女人吗？”戒痴流泪道：“你娘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人，她怎么是坏女人呢？这都是你爹金满堂移情别恋造的孽。”戒心含泪道：“他……他……怎么是那样的一个人？”

　　戒痴道：“是他，就是他，他欺骗了玉玲珑，也欺骗了你娘，那天，你娘对玉玲珑说，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等她生下孩子，她会找玉玲珑给她一个交代，玉玲珑离去时仍恨意难消，约好等你娘生下孩子她会再来野狼谷，到时，她要亲手杀了你爹和你娘这对狗男女，以免遭江湖人耻笑，她那时毕竟还是个未出嫁的女儿家，不象现在这么心肠歹毒。”

　　“玉玲珑走后，你娘整日以泪洗面，她恨你爹欺骗了她，又恨自己一个弱女子报不了父仇，我怕她出事，所以整天陪着她，劝她想开些，不要做傻事，半个月后，你娘生下了你，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她把襁褓中的你交到我的手里，对我说：‘三哥，我知道金郎对我是真心的，他不告诉我他和玉玲珑的婚约，一定是怕我伤心，我要去见玉玲珑，求她原谅我们，如果她不允，我可以把金郎还给她。’唉，师妹太善良了，她还在为那个负心之人开脱，师妹怕玉玲珑再来伤害你，便将你托付给我，让我抱着你去谷外找个地方躲避几日，等她处理完这件事再设法通知我回谷，我知道你娘心肠好，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若与玉玲珑动起手来，她一定不是玉玲珑的对手，就不答应，执意要随你娘一同去见玉玲珑，可你娘苦苦地哀求我，没办法，我只好抱着你离开野狼谷。”

　　“几日后，我打听到师妹的消息，她竟被玉玲珑给……杀了。”戒痴声音颤抖着，道：“我不相信，四处去找玉玲珑，可哪有她的踪影，后来才听说，金满堂在凉州接到师妹的死讯后，一下子倒在地上昏厥过去，醒来后神情大乱，胡言乱语地，好象得了失心疯一样，夏神宗问清缘由，下令一品堂追杀玉玲珑，玉玲珑害怕了，就躲了起来。我才相信师妹真的死了。”

　　戒心痛哭道：“我娘……真是被玉玲珑害死的。”戒痴道：“我那时恨透了金满堂，是他害了你娘，若不是他，师妹就不会死，若没有他，师妹或许就嫁给了我，我们找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快快乐乐地度过一生。是金满堂毁了这一切，他要为他造的孽遭到应有的报应，那时他们以为玉玲珑连你和你娘都杀了，我就将错就错，也没有告诉他们你还活着，师妹也死了，我活在这个世上也没什么意思，万念俱灰，就在念叶寺削发为僧，从此隐姓埋名，和你在念叶寺里吃斋念佛，唯一的希望就是把你养大成人。十七年了，当年我一时鲁莽酿成大错，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我这么做，对他是太残忍了。”

　　戒心握着戒痴的手道：“三哥，这些年，苦了你了。”

　　戒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去年卧钟臣来念叶寺，我就想是该说出事情真相了，原打算他们接我去野狼谷后，我再将实情讲明，让你们父子相认，也了了我一桩心事，想不到节外生枝，一品堂的弟子来寺里对我说，你半路被歹人掳走，下落不明，我一时着急，就出来寻你，想不到这一寻竟是一年多，前几日我在凉州城无意中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身边的人都称他小王爷，他手里握着一把扇子，我见那扇坠似曾见过，仔细一看，竟是那日我给你的那尊黄金马头，我四下里一打听，方知那位公子就是西凉王阔端的小儿子华都。我悄悄跟着他们进了王府，就遇到了你。”

　　戒心道：“在西凉府大牢里，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三哥了，他们几次想害死我，多亏有心经护体，我才能从牢里逃出来。”戒痴听他说到心经，压低了嗓子道：“我看出来了，你的内功比在念叶寺里好了许多，练这内功很是凶险，若没有武功极高的人在你身边护持，很容易走火入魔，你在牢里孤身一人，又没人帮你，又是如何练的？”戒心就将自己这一年来的诸多遭遇讲与戒痴听，因见戒痴身体越来越虚弱，只捡些紧要的简单地说了。

　　戒痴听他说到在牢中利用冰块消解了身体练功里的多余热量，也是惊奇不已，道：“想不到你有如此机缘。也不枉受这一通罪了。”又凑在戒心耳边低声道：“那心经是你娘的家传武功心法，她当年将你托付给我时，那本心经就藏在裹你的襁褓之中，你娘是想让你继承野狼谷的祖业。早知道她是报着必死的决心去见玉玲珑，我就该阻拦她的。唉，如今说什么都已晚了，你既已练成此功，不要忘记你娘的一番苦心。”

　　戒心点头道：“我一定要练好武功，等我练好武功，我要找玉玲珑为我娘报仇，我要找到那个粘合重山，让他也尝尝腿被打断的滋味，我还要……”戒痴摇头道：“戒心你错了，你娘若是活着，她不会让你去为她报仇的，她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意看到你受伤害，玉玲珑狡诈歹毒，你即使武功远胜于她，也不是她的对手。我要你去找你爹，他会好好待你的，只要你活的快乐，开心，三哥也就放心了。”

　　一旁的萨班听到此处，高呼无量寿佛，道：“戒痴师父能抛弃上一辈人的恩怨，不再以冤报仇，已大彻大悟，真是可喜可贺。”

　　戒痴道：“大师的话叫我惭愧，我学佛十余载，仍是参不破这一个痴字。”他说了这么多的话，此时早已气若游丝，眼神忽然变得迷茫，只听他轻声道：“按照辈份，我该是你的舅舅才对，可我不想让你叫我舅舅，我让你叫我三哥，你一叫我三哥，我就好象看见小师妹在我的身边，师妹，兰心，你为什么不来看我，我给寺院起名念叶寺，就是要你知道，三哥还想着你，念着你，你冰雪聪明，一定明白我的意思……你怎么不来看我，我知道你没有死，你该来看看我的……你托付给我的事，我没有忘，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