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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解金刀-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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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惊而怒。
    徐小鹤素腕轻翻,“唰”地掣出了手中长剑。
    他们并无仇恨,用不着以死相拼,这一剑徐小鹤用心无非是逼迫对方闪身让开而已。
    只消有尺许转侧之余,徐小鹤便能飞身遁开,穿窗而出,外面海阔天空,大可放手而搏,分上一个强弱胜负,看看谁强?
    却是这人偏偏不令徐小鹤称心如意——
    随着徐小鹤的剑势,姓公的身子只是作了一个适度的转动,甚至双脚都不曾移动分毫,徐小鹤长剑便自刺空。
    紧接着,他掌势轻翻,一如白鹤,五指轻舒,“铮”地一声,已拿住了小鹤手上的剑峰。其势绝快,不容人少缓须臾。
    徐小鹤满以为对方会迫于剑势,非得闪身让开不可,却是不知对方非但不闪身退让,竟然以退为进,改守为攻,自己一时大意,未忍全力施展,长剑反而为其拿死,再想抽招换式,哪里还来得及?
    姓公的显然是此道的大行家。
    眼见他左手拿住对方剑峰,右手骈二指,突地向小鹤那只拿剑的手上一点,后者只觉着手上一麻,掌中剑已到了对方手上。
    不容徐小鹤有所异动,剑光璀璨,已比在了她的前心,事发突然,防不及防。
    徐小鹤蓦地一惊,其时已无能施展。
    “你要干什么?你……”
    一时气得她脸色发青,却是无计施展。
    “把东西还给我。”
    姓公的凌厉的目光,狠狠地瞪着她,那样子真像是气极了,或是一言不当,即将手下无情。
    徐小鹤心里一怕,那双眼睛不由自主地便自泄了机密。
    姓公的果真机智老练,洞悉入微。冷笑声中身势飞转,翩若惊鸿,已来到小鹤床前。
    那一条束腰软带,原就置在床头枕边。一望而知,只一伸手便拿了过来。
    徐小鹤只是恨恨地看着他。
    姓公的转手把剑置于桌上,却也不在意对方会向自己出手,只是急着察看那秘藏于腰带内的物什丢了没有。
    所幸那封书信并不曾遗失,四四方方地整齐折叠在束腰内侧。
    姓公的十分在意这封信是否被人拆阅过,深邃的目光,仔细在信封四周上下审阅,随即,他终于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原因是这封信完好如初,决计不曾为任何人所拆阅过——这一点,可以由信封的每处封口上的“火漆”胶合印记为证。果真为人拆阅,即使手法再为精巧,也不免会使火漆脱落,尤其是到一颗“延平郡王郑”的红漆大印,正正方方地盖于信件骑缝之处任何人若是开启信件,必致有少许差异变动。
    一番细细打量之后,姓公的总算宽心大放,先前的焦虑判态,顿时一扫而空。
    “怎么样,公先生!”
    徐小鹤冷眼旁观,直到这一霎,才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可曾偷看了你的信吗?”
    姓公的抬头向她看了一眼,略似歉意地摇摇头道:“你没有看!”
    徐小鹤轻轻哼了一声:“这么说,信封上这个叫公子锦的人就是你了?”
    姓公的呆了一呆,一时无言置答,目光不移,重复落在手里那封信笺之上。
    信封上字迹清晰,却不容他有所狡辩。
    几行大字,清清楚楚地写着:
    “公子锦面呈”
    大明三太子福寿天齐
    “延平郡王招讨大将军郑”
    似乎是无从狡辩了,缓缓抬起头,打量面前的这个姑娘,姓公的年轻人微微点了一下头,承认了。
    “不错,我就是公子锦!”
    “这个名字这么重要?”徐小鹤略似不解地微微一笑:“每个人不是都有一个名字吗。”
    “不!”公子锦摇摇头,说:“我的名字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信封上的另外两个人的名字。”
    徐小鹤“哦”了一声:“我明白了,你说的是三太子,还是延平郡王……”
    “禁声!”
    来人公子锦顿时面现严谨,身子一闪,来到窗前,掀开帘子,探头向外打量一眼,才自收回。
    徐小鹤所居之处,这个小小阁楼,并无别人混杂,楼下正房,由于主人徐铁眉外出未归,小小院落,再无外人,大可放心说话。
    话虽如此,公子锦仍然保持贯常的拘谨,不敢丝毫大意。
    “这两个名字,请你记住,今后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要不然,你可有杀身之危。”
    说时,公子锦炯炯的目神,颇为郑重其事地直射着她,随即把那封像是极重要的书信收回束腰之内,重新束回腰间。
    徐小鹤显然还不明白,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奇怪地向他看着。
    “有这么严重?”她说:“这个三太子又是谁呢?还有谁又是延平郡王……大将军什么的……他又是谁?”
    公子锦打量着她,由她脸上所显现的无邪表情,证明对方少女确是于此事一无所知,心里不禁略略放松,随即点点头道:“不知道最好!”
    微微皱了一下眉毛,他缓缓说道:“方才对你出手,出于无奈,还请你不要怪罪……我……可以坐下来歇歇么?”
    徐小鹤这才忽然想到,敢情对方身上还带着严重的毒伤,不由“啊”了一声。
    “我竟是忘了,快坐下……你的伤好点了没有?”随即,她擦亮了灯盏,脸上不自觉地现出了关注之情。
    来人公子锦却似有些吃受不住地在一张藤椅上坐下。徐小鹤见状不敢怠慢,端起了灯,来到他面前,借助着灯光,向他脸上细细打量。
    一看之下,不由暗暗吃了一惊。
    不过是一霎间,对方已似失去了先时的从容英挺,白皙的脸上,密茸茸地布满了一层汗珠,且是眉心深锁,显然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你怎么了?”徐小鹤搁下了灯,匆匆找来一块布巾,为他掐拭脸上的汗。
    公子锦一面提吸着真气,摇摇头说:“不要紧……这伤每天夜里,都会发作一次!”
    “我明白了!”打量着他,徐小鹤恍然大悟说:“刚才你耗费了太多真气,看来毒气出穴,有些发作了!”
    公子锦点点头,表示她说得不错,他一路行来,为了避免惊动巡更的官差,一路施展轻功,穿房越脊,已然耗费了不少真力,加以先时与小鹤动手,稍后又施展一些内力,若在平日健康之时,自然不算什么,此刻内伤未愈,一时发作起来,自非等闲。
    徐小鹤深精医理,当下遂不多言,匆匆自旁侧药柜里,找出“鹤年堂”精制的急救丸药,取了数粒名“白鹤保命丹”,随即与他服下。
    公子锦虽是生性倔强,却也无能拒绝,对方原就是为他医病之人,也只能听从她的处置。
    服药之后,她终是不放心,又看了他的脉,益发关怀地道:“你的脉象洪大,身子里火热难当……看来短时还不能行动,这可怎么是好?”
    公子锦忍痛咬牙,站起来说:“我得去了,这里不……便!”
    却是走了两步,又自站定,一只手按着桌面,全身籁籁而颤,竟然寸步难行。
    徐小鹤说:“你就别逞能了!来,上床先躺一躺,不要紧,没有人看见!”
    嘴里这么说,毕竟是这样事以前从未发生过,一时心里乱跳,脸也红了。
    公子锦终是不再恃强,看着她苦笑了一下,即由她搀扶着,来到床边,才坐下,身不由己地便躺了下来,一时只觉着全身大燥,五内如焚,恍惚间已是大汗淋漓,鼻中自然地发出了呻吟。
    徐小鹤看看没有法子,随即挽起了袖子,轻轻嘱咐道:“你先躺着,用真气守住气海,知道吧!”
    公子锦“哼”了一声,点头答应。
    徐小鹤说:“我要瞧瞧你的伤,一些东西,都在前面的药房,我去拿来,你放心……不要紧的,知不知道?”
    公子锦又是点了点头,眼睛里流露着感激。她随即含笑以慰,悄悄转身自去。
    聆听着小鹤轻微的动作,自楼栏飘落。公子锦心里不自禁暗暗赞佩,看不出对方一个女孩儿家,竟然有此能耐,只凭着这身杰出的轻功,当今江湖,便已罕见,更难能的是这番古道热肠侠女胸襟,便非时下一般凡俗女儿所能伦比,比较之下,自己先时的出手,显然莽撞了。
    思念之未已,只觉着一阵急痛穿心,未及因应施展,便自昏厥了过去。
    微微起了些风,引动着窗外那一丝碧绿的竹叶婆姿生姿,发出了唰唰的响声。
    东半天淡淡地透着一抹曙光,灰蒙蒙的。整夜酷暑难耐,似乎只有这一霎,才微微有了些凉意。
    公子锦翻了个身,霍地睁开了眼睛。
    立刻他有所警觉,蓦地坐了起来。残灯未熄,透着朦朦的一层纱罩,摇曳出一室的凄凉……眼中所看见的一切,竟然都是陌生的,包括这张睡榻、淡绿的素帐以及……
    随着他掀起帐幔,一副更生动的画面呈现眼前,大姑娘徐小鹤竟然趴在案子上睡着了——半边脸枕在胳膊上,映着灯光,显示着迷人的朦胧睡态,长长的两排睫毛,扇面儿样地叠着,多少还带着些稚气模样。
    足足呆了好一阵子,打量着她的睡态,公子锦才都明白了过来。原来自己昨天睡在这里,对方姑娘不但疗治了自己的伤,还让出了床,就在自己身边整整守了一夜,最后她困极了,才趴在案上睡了。
    “唉,我可真是害人不浅……”
    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他小心地下了床,转动之际随即发觉到自己身上的伤,显然是重新包扎过了,地上乱七八糟,散置着擦过脓血的棉布,盆里的水甚至是含有血质的淡淡红色。
    显然就在昨夜自己昏迷之中,徐小鹤不辞辛苦污秽地大大动了手脚,一夜辛劳才似把自己由死神手里抢回了活命,无论如何,这条命总算是暂时保住了。
    暗暗地叹息着,公子锦轻轻束好了腰带,却也不曾忘记察看一下,还好,那封重要的书信,总算不曾遗失。
    感觉着差不多应是天交四鼓了。
    往昔,他也总是在这个时候起身,无论寒暑,从不曾间断练习武功,现在他却不敢再作片刻逗留,只要被任何人发觉到眼前情景,徐小鹤一世清白便将断送无疑。
    想到这里,公子锦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转身待去的当儿,却又回过身来。
    案上有残茶半碗,即以手指蘸着茶水,写了大大的“谢”字。
    剪剪清风,蔼蔼煦荫。
    栖霞古寺在一片蝉唱声中,享受着盛暑之下的午后宁静。骄阳火炽,却穿不透那丛丛翠岭叠障,更何况寺殿高耸、八面通风,一天暑气到此全无能施展,果真是歇暑盛处,莫怪乎一十二间禅房全都让外来避暑的“贵客”占满了。
    说是贵客,却也无丝毫夸张。
    这些来客,说白了,极少是掸门中人,甚至与佛门一些渊源也联结不上,和尚既有交结八方之缘,客人也就无怪乎雅俗共济、良莠不齐,只要肯大力输银,在佛前多“布施”几文,慷慨解囊,这里无不欢迎。
    栖霞古寺一寺香火,偌大开支,养着三百僧众,一句话:庙门八字开,有缘无钱莫进来——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小沙弥上了两盏菊花清茗,打起了湘帘,把一天的碧绿清芬让进禅房,一串串的紫丁香花,连带着蝴蝶儿,都似举手可掬……天光、云蔼、碧绿已似融为一体,好一派清幽光景。
    陆安先生、叶居士,两位素洁高雅之土,正在对弈。棋枰上黑白子丛丛满布,这局棋连续着昨晚的未竟,午后接战,直到此刻,仍是胜负未分。
    陆先生年在七旬,白皙修长、细眉长眼,一派温文儒雅,望之极有修养,不失他“金陵神医”的高风亮节。
    叶居士华发苍须,面相清癯、刀骨峨凸、两肩高耸,略略有些驼背,却是目光深邃,肤色黑褐,不怒自威。
    陆先生肤白皙,着一·领白丝长衫。
    叶居士肤色黑,着一领黑丝长衫。
    一白一黑,倒似不谋而合。庙里早有传说,直呼为黑白先生。二人生性高洁素雅,外貌虽异,喜好一致,极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一双超然隐士,不期然地却在眼前庙里相聚,也算是无独有偶。
    “这局棋我是赢不了啦!”
    陆先生搁下手里的一颗白子,呵呵笑道:“小和尚那里一卷帘子,闻着了花香,我的心念一动,就知道这局棋是输定了。”
    叶居士赫赫笑了两声,叫了声“吃”,径自由抨上拈起一颗棋子。
    看看正如所说,对方白子已是无路可走,赢不了啦!
    “输了就输了吧,偏偏还有一番说词——”
    打着一口浓重的贵州口音,叶居士耸动着浓眉,奚落道:“那花香蝶舞,你我共见,何以我不动心?前此一局我输给了你,便没有这些托词,贵乡宝地,多谋土师爷,果然有些心机,比不得我们荒凉地方,人要老实得多。”
    陆先生“笃!”了一声,指着他道:“你又胡诌了,赢了一局棋,又算什么,犯得着连人家老家出处也糟塌了,嘿嘿……要说起来,你们贵宝地果然是大大有名,‘天无三日晴’倒也不是说你,那‘人无三分情’今日我可是有所领教,佩服!佩服!”
    一番话说得两个人都大笑了起来。
    叶居士笑声一顿,连连摇头道:“话是说不过你这个绍兴师爷,你我有言在先,今天谁输了棋,是要请客的,叶某长年茹素,偶尔着一次荤,也不为罪过,今晚少不了要去太白居尝尝新鲜。”
    “好呀!”陆先生点头笑说:“我也正有此意,晚了鲥鱼就吃不到了。”
    “好吧,就扰你一顿。”
    叶居士拍拍身上的长衣,站起来忽然偏头向着窗外看了一眼,笑说:“今天不甚热,外面的紫花开得好,我们也雅上一雅,到外面瞧瞧花去。”
    陆先生一笑说:“好!”身子一转,率先向院中跨出。
    这一出,有分教——
    却只见一个和尚方自蹑手蹑脚,打窗下转了个身子,原待快速退开,却为陆先生这么抢先一出,败露了行藏,双方原是认得的人,乍然相见,不免大为尴尬。
    和尚法名“智显”,是这里负责住宿的接待僧人。其人形销骨立,高眉大眼,五官长得倒也不差,只是脸上少了些肉,有些儿“脑后见腮”。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个智显和尚能说善道,甚是刁钻,是个不易应付的主儿。
    此刻被陆安忽然撞见,智显和尚先是怔了一怔,立刻双手合十地喧了一声:“阿一弥一陀一佛一我当是哪一个居士在房里下棋,原来是陆施主!”
    陆先生“哼”了一声,道:“和尚来这里有何贵干?是寻叶居士?”
    “不不……”
    智显和尚连连搓着双手。叶居士也步出室外,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地瞪向智显。
    “又是你,是来讨房钱么?”
    “嗯——不不……不不……”
    “哼!”叶居土道:“我早已与你说过,不许你再进我这院里,这又是怎么回事?要房钱?好,我这就同你一起去见你们方丈去,看看他如何说。”
    智显和尚脸色不自然地摇头笑道:“那倒不必,既然居土与我们方丈算过了,贫僧不再多事就是,今日来寻居士,实在是……正好陆先生在这里,那就更好了……”
    陆安先生皱眉道:“啊?”
    智显和尚说:“我们这庙里,日前来了朝廷的贵人大官,在这里避暑,西边院子暂时封闭,二位先生说来也是我们庙里的常客了,原是不该哆嗦,只是上面既有交代,少不得来知会一声,二位心里知道,来去进出,迎面撞见,拐个弯儿避一避,也就没有事了。你看,就这么回事,好!二位歇着吧,不打扰了!”
    说完合十一拱,转过了身子,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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