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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传说2-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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咆哮，其音煊赫难禁，半空阴气脱隐展现，亦纷纷推漾显形，却似一层薄薄的镜子笼罩于海湾盆地之上，延绵数百里，展望不见边际，旋即就看那五根手指捏成拳头，嶙峋暴烈，雄苍鼓节，“嘎达”声响，竟将半边山壁给崩搡开来。一时石屑纷纷，如雨落下，大如屋舍，小胜磨盘，幸赖大伙儿早有防备，觅址躲藏，倒也不会受伤。金算盘和南烈窝在草窝中，听得背上传来石打树木的声音，扑簌簌汹涌骤急，无不胆战心惊，失魂落魄。那为首黄巾力士见势不妙，朝海运仙宫二狐仙匆匆拱手，抱拳道：“老神仙，非我等不肯效命，如今息壤用尽，却全无奏效，我等也不敢再行耽搁，诸位好自为之。”慌不迭腾云而去，匆匆忙忙，须臾化作几个黑点，消失于天色雾际之中。此刻天地感应登生，天空之上，依旧还是红日高照，不过明艳艳的华芒之下，却从四面八方拢聚合环而来，不多时，便在群山诸峰之上凝结一层墨黑平帷。本是隐晦无形的阴气高穹之界，立时彰显无余。天上地下，高拔矮伏，便如五行水火两重天，阴阳二气盘转腾挪，不可融合。就看眼前的偌大囚神之山，竟被直抗而起，连绵树木、成片碧草，伴随着它的起势，就像伞布上的雨滴滚滚翻下，撞在土地上，径似天公震怒，欲开动地脉壕沟，吞噬世间一切。无数灰尘应势冲天而起，或凝拔徐上，或急迅若矢，将周围数百丈方圆皆压抑于浑蒙奇晦之中，虽非黑夜，然伸手不见五指，极展目力，也难以透视尺盈外地。穆双飞等人飞步神速，离囚神之山甚远，苦了金算盘、南烈动弹不能，被如此风息劈面掩袭，呼吸不畅，胸内气血翻涌，险些便昏厥过去。两人急忙低头，听耳边风声呼呼，凄厉无比，耳朵隐隐生疼，状若冰霜击打。芮云娘便有些后悔：“早知会惹上如此麻烦，开始便悄悄溜走，何必非得和‘她’、‘他’打个招呼啊？”“她”指的是紫姬，“他”却是穆双飞。
便看烟雾散尽，一尊无比庞大，形若高山的骷髅大刺刺立于泥砾草垣之中，吞吐黑云，睥睨张顾。目射汹汹金火，光芒过处，烈焰燎灼，其势撼天动地，唯惜其肩胛骨连着颈脖和锁骨之地，竟前歪后凸，未免显得有些萎缩佝偻，否则枭雄壮阔，岂能言笔描绘？大伙儿甫见如此巨魔，高愈万丈，其实不可限量，宽越千围，哪里堪能细衡，胸中俱是一颗心都挤到了嗓子眼，骇异惶然。孟三公叹道：“可见咱们还是失见识的，适才总怕多填压几座山，会将城隘密道给一并封堵，如今却好了，你们瞅瞅，山崩地裂，泥土纷纷，还不一样将阡陌康道给悉掩严实？”李逢春哼道：“刻下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当务之急，便是想个什么法子，能够将它降伏？”孟三公苦着脸，摇头道：“你我能有多大的本领，却说‘降伏’二字？要是有个什么三界法宝，能将之封印起来，那方是最妙的。”穆双飞眉头微蹙，低声道：“前辈，此魔厉害无比，庞大无双，有什么法宝能够封印它来？”孟三公不以为然，道：“定然有的。天地之间，一物降一物，各有相生相克。休刊阿多个子大，说不定能封禁它的宝贝，或许就是二三尺高的物什。” 却看那阿多忽然手撑双膝，弓着腰身探脖张望，口中黑雾散过，轰隆隆传来一阵推层撞波般的念诵之音，听得大伙儿俱是心神凛凛，急忙敛神聚意，凝守灵台极力抗撑。原来这阿多竟然唱诵起魔典法文。
所谓“佛有佛经，魔有魔典”，彼此只在一线之隔，佛能成魔，魔亦可成佛。那阿多昔日乃是累世修行的灵山比丘僧，对于诸多佛经莫不涉猎阅读，有的熟谙于心，信手拈来，字字句句莫不解释清晰，且常有心得；有的匆匆掠读，无辨无忖，不记不想，纵不能常抱默识，却也略晓大概。它入魔之后，无数魔文随着心魔布劫而至，那魔文从宇宙混沌而来，无形无色，却实实在在。它读上一遍，跨出一步，竟比人家本魔出身的尚更能领会魔典要义。佛经高高在上，珠玑串联，晦简相交，堪能普度众生，大昭慈悲胸怀，信徒善众听之，无不心神开阔、灵台明朗，视野气襟如拔高观远，极胜往昔，便是所谓“领悟”之境界。魔典亦有其睥睨桀骜之态，内文玄妙，章节花色，其造化悠妙，别有独到，只有魔众听之，*欢悦，喜乐而动，如痴如醉，而普通人佛神妖之众听了该文，却往往在不知不觉之间，被幽幽晦音、渺渺语色拖陷泥淖，妙虽妙，终究难以自拔，到头来，不是如痴如醉依旧如意，而是如癫如狂沉堕黑暗。先前众人只道此魔依凭神勇体壮、搬山抱海之力，必会拳打脚踢一番施将下来，将眼前小小敌手碾为齑粉醢酱，孰料它却搬弄风雅，斗然念动什么魔典奇咒，此刻便是或念佛文，或诵道家宝箴，或温思儒家圣贤大言，还是不免感觉胸中气血冲突，浑身血脉百骸若不停倾轧挤搡，甚是焦躁难受，恨不得便要大叫一声。只是李逢春和孟三公提醒大家，哪怕把嘴唇咬破，千万不可叫出声来，只要发出一声，魂魄便被魔典所诱，因之都竭力忍耐。九华休看年岁小，他自有一篇《雷公诀》，乃是他幼年为风铃庵庵主传授，意出《帛兰百叶光明经》，说来巧妙，应付魔典竟生大效，诸人之中，便数他最是轻松。金算盘颤声道：“他们各有法文，你我怎么办？”南烈急中生智，脑中灵光闪烁，道：“不怕，咱们行商座贾的，谁人不懂得陶朱公传下的《生意十宗》？”两人便躲在草窝中，翻来覆去背诵那《生意十宗》，不多时，倒也浑然入化。魔典之音充沛着海湾盆地，鸟兽沉迷，叫嚣吼呖，渐渐脱形化状，恍若虚实难辨的魍魉鬼魅，便是近岸的游鱼，也浑浑噩噩冲破海浪，搁浅于沙滩之上。穆双飞搂紧二女，手指摸得腰间长箫，竟然因此皲裂，稍一触碰，皆成竹屑，可是孤云真人相赠自己的箫管，非但坚固如昔，反应声出一股凉凉之意，那凉气透过指尖传递于臂，又过肩传袭于前胸“膻中”和后背“大椎”二穴，翻涌烦躁之感立时消缓许多，不由好奇：“这果真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宝。”钟月敏和紫姬显是也感觉到从箫管传来的阵阵阴凉，登觉舒适许多。
苦撑硬持，陷于被动，于兵家而言，倘若不能因之也将对方拖入困境，那便同落至绝境无二。九华年幼，见识匪广，自然不谙此理；紫姬和钟月敏乃是女子，无论性格秉情如何迥乎不同，对于爱情的渴望那都是一样的，既然能躺在爱人怀中，感觉其体温心跳，纵然不幸遇上香陨花凋的劫难，也大觉其所，周围情势怎样，如何发展，亦不能详揣长摩；黄姬芮云娘，本是冷静异常、胸机城府甚为可怕的一介女妖，然这时眼见穆、钟、紫三人“亲密”情状，又摸了摸腰间那个好容易方得手的包裹，想起尚未受得包裹中玄妙物事的好处，便要毙命于此，正是悔妒相交，除了怨天尤人，满脑子也不觉一片混乱；金算盘和南烈各怀银票钱财，浑浑噩噩，吐气长，吸气断，状若昏寐；唯独李逢春、孟三公和穆双飞能清目思考，暗道：“仅这般落魄守御，却不能还击，可不是什么好办法咧，只怕再坚持不得一二个时辰，大伙儿都要被魔典怪音扰乱神智。那，那——” 那阿多念诵魔文，非但长久不乏，反似瞧着精神振张。果然，又过了约莫两盏茶的工夫，情势更加凶险万分。孤云真人所赠的神箫开始变得温熨升烫，体表如触蓄炭铜炉，欲借其清凉平息心神，已渐渐不能，全仗穆双飞无奈之下，搂着紫姬口接口、舌贴舌交转内息，又将一股真气传至钟月敏丹田，方勉强续抗。芮云娘却不得如此相公能鸳鸯襄扶，孤树孑然，妄独迎风，已然是花容憔悴，萎靡伏地，咬着嘴唇半失人醒。九华嘴唇蠕动，犹然苦念《雷公诀》，但随着魔典咒文愈急愈密，背上好象压了一块无比沉重的石头，难受甚紧，恨不得便能奋力挣脱，展臂大叫那才痛快。李逢春见之不妙，暗暗叫苦，一边默背霓裳仙子所授之道法真经，一边探出手去，按住九华的嘴巴，再拍打几下，以示戒备提醒。孟三公好管闲事，想一并襄助小黑雷鬼，只是若论真实能耐，他较之李逢春，其实稍逊小半筹，此时在魔音轰轰侵袭之下，作真感觉有心无力，倦怠无比，唯能调动气海三味真火，运动任督二脉，周游四肢百骸，勉强自保罢了。金算盘和南烈俱是机灵，一人扯下对方一只袜子，塞入对方口中，暗道只要不叫出声音，便不会沉堕魔劫，至于如何限制身体扭摆，不落滑稽，却是无计可施，只好任之自然。
便在此时，陡闻远处传来一阵乐律，乃自琴而发，闻之悠扬缓和，起伏长绵，颇不同凡响。泥鬼菩萨的魔咒典文陡被此琴音突兀搅和，便似湖水之中竟然投入一颗小石子，层层涟漪推荡开来，初时并不着意，渐渐波沉浪起，小水晕变成了大漩涡。待至最后，魔咒音歪调走，分明似被那琴声牵动而行，即使勉强牵引回来，也是断断续续、磕磕巴巴，全不似前番那般浑厚流畅。穆双飞蓦然心中一动，暗道：“啊，是了，我糊涂也。这比丘魔僧的法文虽然厉害凌猛，毕竟尚得通过传声播音之法方能旋奏恶效，我若能摸之脉络，从其循游途径之上决断下手，岂非便如双下争斗，正寻得对方招式的破绽一般？”就是这一分神的瞬间，但觉紫姬唇如草莓，舌津甘甜，禁不住腹下春情大动，便欲云雨，慌不迭敛气宁神，极守中元。那紫姬睡在他腿上，女子体触更敏锐，自早察觉他阳火萌动，登时羞臊得满脸通红，但一口气息正从穆双飞嘴里传来，自己不能不接，倒似故意曲奉迎合，如胶似漆。穆双飞传了一口气之后，轻轻松开嘴唇，原来阿多念诵的魔典被琴声侵扰，腰间神箫重复清凉，实不好再使这等夫妻亲密般的法子。钟月敏昔日在风铃庵念佛经最是不甚用心，适才险些闭过气息，这时长长叹了一口气，睁开双目，满脸茫然，待见紫姬嫣然一笑，赧然无限，那穆双飞神气也有些羞涩，不由惊然，才回复些的气力，皆用在了眼皮上，狠狠瞪了二人一眼，忽地又扑哧一笑。其余诸人心神归定，好上许多。
紫姬秋波流转，口吐麝兰，柔声道：“相…相公，莫不是他们追来了？”钟月敏脸色勃变，咦了一声，旋即闭口含齿，暗道：“我方才不醒之时，两人又做了什么事情吧？哼哼，我还会认输么？我，我——”闭目赌气。穆双飞似未察觉紫姬称呼亲昵，乃是夫妻彼此尊称，点点头，认得那琴声乃是古狐筝琴和大乐师竖琴交相而作，至于两人如何来到此地，又怎生能够操琴配合，记得前几日彼此还在倚琴决斗，却全然无暇忖顾，低声道：“你们坐好，我也襄助一臂之力。”遂松开紫姬和钟月敏，摘下孤云真人所赠的箫管，贴到唇边运气吹送。他自知阿多魔典咒文气势汹汹，正面抵御决计不能，心下遂早生计较。如此一来，一箫双琴便同时以弱导强，纷纷并事“四两拨千斤”之妙，阿多空凭勇暴喝，念诵急骤，也难成昔时威风光景。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阿多吐字唱句添艰加苦，忽然暴长身体、挺直椎板，两只大巴掌高高举起，从上往下用力“呼呼”拍击，正重重砸在本已废荒堆砾的山石之上，根根指骨如万钧铁锤，激起层层泥墙灰帷，那什么魔文自再也不念了，代之以胜雷咆哮、强炮高吼。魔典既歇，琴声亦随势而止，便看后面梧桐树林之中，转出一群人来，除了金发古狐、大乐师，后面尚且步随野郎中曹甲重、李念狐和雪霸王。雪霸王尽得造化精华，体形本是何等壮大，然此刻在阿多跟前，相互衡较，竟连一只小猫亦远远不及，浑若毛皮小虫罢了。
九华对古狐、雪霸王却无多少畏怯，眼见他们来此，不由欢喜，拍掌笑道：“有了你们襄助，还有大叔那些稀奇古怪的法术，不怕不能将恶菩萨拉趴下。”“大叔”所指，自然便是一旁抚须莞尔的野郎中曹甲重了，但见郎中神情恬淡，不慌不忙，便似视眼前的庞然骷髅浑如无物。九华又见雪霸王虽对着高山一般的泥鬼菩萨怒目而视，然形色之间，未免透露几分惶乱畏怯，不由好笑，小孩儿天性烂漫无邪，嘻嘻笑道：“原来大白老虎再是神勇，毕竟也有胆小骇怕的时候。”雪霸王极通人性，听他呱噪，嘴唇胡须拔咂，黄碧色的眸子透出几分凶色。李念狐也被阿多这等巨物所慑镇，只是她在古狐身边，总觉这位公子爷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纵然眼前的骷髅巨物再是凶猛凛怖，自己亦不用过于担忧，轻轻手抚雪霸王脊背，以示劝慰。雪霸王兀自恚愤难平，古狐怀抱筝琴，淡淡道：“童言无忌，你也是修真久远的半仙之兽，何必耿耿于怀，岂非被人笑话？”雪霸王只是服他，垂首含脖，显是羞惭不已。穆双飞微微一叹，抱拳道：“大哥追踪而来，辛苦辛苦。”紫姬柔声道：“兄弟之间，便该和睦亲善才是。”钟月敏轻轻扯扯她的袖衽，道：“也不晓得他们兄弟之间有何家事，既不肯说，你我未知其中端详，倒也不知怎么劝解。哼哼！做好人委实不容易，劳心费力的。”瞧了瞧李念狐，见这位同门师妹毫不理睬自己，颇觉无甚趣味。李逢春和孟三公相顾诧异，暗道穆双飞容姿已堪称美艳秀丽，不想他的兄长，更是绝色无双、风华卓莹，暗暗夸赞，只是对其冷冰淡漠的神情，极不以为然。芮云娘却是生平第一次见得古狐，瞅瞅穆双飞，又看看金发俏郎君，不知不觉，又将一番心事转到这位抱琴俏立的少年身上，意见痴痴，如迷如醉。
正自说话，忽然头上一片黑云笼过，却是阿多魔抬起一条臂骨，横架于众人头顶，便好象一座飞来峰，须臾即可落下，将大伙儿碾为齑粉。众人正自欲四下躲避，孰料大乐师两根手指压在琴弦之上，轻轻一拨，那竖琴登时通体蓝气充盈，阿多闻之，浑身上下激灵灵打个寒噤，立刻动弹难挣。细细忖观，亦称不得难以挣扎，不过胸肋四肢、诸多关节枢密处，莫名其妙麻痹巍颤，脱力难撑。古狐目色平静，素来冷凝赛雪、秋水结冰，蓦见那琴色甚是奇异，不禁脸颊抽搐，嘴唇微微翕合，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吞噎回去。这般动静瞅在穆双飞眼中，暗感诧怪，默默揣测，料忖这大乐师来历必非同寻常，说不得和古狐尚有某种牵扯难理的纠葛干系。
便听接着一声琴动，其音高扬，甚为清脆，就看竖琴握柄处，一道灿烂黄华喧嚣升腾，喧张嚣托，却幻成一柄军中令牌的模样，随风虚灭。“令牌”虽灭，先前号令即下，受命者焉能不从之？只是传令何者，除了大乐师自己，余众都无从知晓，不由迷惑。九华问道：“老爷爷，你这是军令是给谁的啊？”大乐师笑了笑，道：“你去看看大海。”九华闻之，撇撇嘴巴，哭笑不得：此地虽离海滩并不远，可纵然踮足眺望，也断然瞧不见大海的丝毫景致，何也？皆因前面正被团包罗叠的山石、葳蕤葱郁之树木隔挡开来，然听辨海涛，历历清晰。
透过半空的墨乌阴气，遥看日转动静，当下并未至海潮时刻，然众人耳中轰轰隆隆，分明听得无数海水正朝这边扑打而来，其音由远及近，要不是海潮，那会是什么？正自不知所措，忽看九华手指天空，大呼道：“你们快看。”大伙儿纷纷仰脖抬头，但见浓浓阴云之下，一片粼粼海水几若贴着云底狂飞而来，至泥鬼菩萨阿多上方，顿凝其势，忽然居高临下疾速降落，扑浇得骷髅巨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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