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传说2-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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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猎物一般，十分欢喜。又见他们避直饶曲，索性扭摆身形，蹑手蹑脚先转过山梁，堵在甬道另外一端的出口，欲拦截诸人前行道路，于对方惊慌失措、惶怖悚然之际，再痛下玄重魔法，将之罗网毁尽、屠戮殆悉。这也是猎手追狩的一种情趣意向。不料它才跨于山梁之后，始低下头来，反被两位极富机变、法力高强的老狐仙联袂扑先，甫受火烈法宝袭击，打得双目生生作疼，登时又气又羞，又看飞霞球爆炸之后，不能散开，兀自幻变数十条长龙壮虎，缠斗游击，专在跟前晃来晃去，愈发焦躁难捺，张口便吐出一口黑气，好象幽幽串涧之中猛然窜出的层层乌云，摧拉鼓动，打枯裂朽，纷纷击离破碎，遂愤燎燎阔步追赶下来。芮云娘听得背后轰鸣不绝，饶是她最是胆大皮厚，此时此刻，也不免心惊肉跳，转身跳上一块嶙峋岩石，然后引着大伙儿爬上后面一片小丘，蓦然暗暗叫苦，原来竟在张皇失措之际，偏错了方向，走错了道路。待再要回头，后面如山昂立，黑云缭绕，两道火色金光从高处赫赫照耀，撼人魂魄，焉能投入泥鬼菩萨怀抱？

　　李逢春双手激射，又是两团飞霞球破空而出，孰料此番泥鬼菩萨早有防备，将一只巴掌直推而出，亮点星芒撞在手骨之上，扑哧一声轻响，全无半点损伤，旋见又变出一只长角羚羊，不及顶角抵触，即为消散。李逢春虽早知难奈其何，见状尚胸中悸动，忍不住大吃一惊，孟三公纵有心襄助，然袖中空空，叫道：“没有核桃了。”这飞霞球虽是法宝，却和寻常神器兵刃不同，乃是采用海云仙宫烂花峰上的核桃投入琉璃圆炉之中，放置于高树崖温泉之内，用氤氲蒸汽缓缓熏炼而制。高树崖的温泉，从仙境中央烈火池经过，收了火烧，天然吸引得其中的一种火焰，烈灼极强，其火性融于水中，顺着水汽熏入核桃，这飞霞球便即成功一半。另一半更是奇妙匪测，将核桃捧在手中，默默忖念核内火性爆炸之后的种种形状，或龙或虎，或狮或豹，或似适才那一只破碎的羚羊，待飞霞球爆炸之后，气息登时就可相应生变，二度攻敌，往往因教人猝不及防，难以守御而致大功效。换做旁别妖怪，连受数枚飞霞球扑袭，纵然不死，也要重创，可是对此泥金菩萨而言，竟不过如同隔靴搔痒，丝毫不起作用。孟三公又道：“适才不死讨论过，能够以阳制阴么？可惜咱们的核桃太小，以后回到了海云仙宫，竟然要在烂花峰上寻觅一个天大的核桃，然后再寻一个天大的圆炉，直接抛入烈火池附近，非得炼制一枚举世无双、三界第一之飞霞法宝。”李逢春仰头抬脖，凝目观视眼前的入魔比丘僧，叹道：“若从卦象来看，阳在上，阴在下，从‘阳’角度而言，唤作‘据’；从‘阴’角度而言，称谓‘承’，而非‘乘’，都是极好的现象，孰料阴强阳若，便是‘据’、‘承’也不济事。”紫姬急问道：“姊姊，这条路不大对吧？”芮云娘心中一动，暗道毕竟是朝夕相处的结拜妹子，自己稍转心念，却瞒不过她，叹道：“是啊，刚才被此大魔头逼迫，脚步歪了一下，竟误了方向。”钟月敏拉扯穆双飞袖衽，重重哼道：“我早说过，她不可靠。”穆双飞胸中也是砰砰乱跳，无论昔日修为之时，怎样强调务必稳重厚持、端固庄雅，刻下亦被阿多那凛凛浑厚的气势压迫得喘息难畅，面色犹然不改，抱拳道：“芮姑娘还有什么主意？”芮云娘眼珠子转了转，柔荑互握，道：“罢了，这条路多半是通往洞外的，咱们先出去再作道理不迟。”大伙儿狼狈逃奔，绝不敢稍有倏怠，那泥鬼菩萨紧跟其后，虽是身巨腿长，在洞中毕竟行动不甚自如，数次险些便能一掌盈握诸人，却往往就差几步，被他们嗖嗖逃走。李逢春叹道：“瞎折腾么？”金算盘想应和几句，实在胸中气息难平，只要怏怏缄默。南烈牢牢扶定他的胳膊，低声道：“金老板，快逃。”孟三公将九华扔给前面钟月敏，喝道：“实在不行，便留下咱们老兄弟来垫后，好歹能拖延得它一时半刻。”话音方落，就听阿多咽喉传来咕隆几声，似发冷笑。穆双飞摇头道：“老前辈，大伙儿若能顺利逃出，它又追赶不及，何必再冤枉垫后哩？”手指阿多，道：“你瞧它适才颌骨歪挪，好象瞧破你们的打算，正在冷笑讥诮，说你们两位前辈竟想要纠缠拖延于它，不过痴人做梦，徒抱黄粱罢了。”李逢春匆匆在孟三公肩膀上推了一掌，喝道：“说了什么糊涂话，你作真以为自己是英雄，快逃，快逃。”

　　芮云娘叫道：“妹子，你到前面来吧！瞧你身体不大好，跑得费力，姊姊帮你一把。”穆双飞轻轻探手，挽住紫姬腰肢，低声道：“黄姑娘，你安心在前面带路，这等小事，在下能看顾好，只盼此番果真能安然出洞，可千万莫引着大伙儿冲入死胡同。”紫姬娇羞无限，纵然身处极大危险之中，犹不觉喜色盈面，桃瓣浓浓迎春风。芮云娘心头一震，又是一恨，冷笑道：“穆公子真是体贴柔意、怜香惜玉的好人，妹子，你委实好福气咯。”负气冲出几步，蓦然回头纠正道：“你既然晓得我的名字，再叫我黄姑娘却是什么意思？”穆双飞愕然一怔，笑道：“是，是，芮姑娘，烦你前面带路。”钟月敏未免也颇有些不悦，心想：“她虽然是娇弱女子，终究妖怪出身，岂能果真弱不禁风？我虽然勤练武功，毕竟还是凡人，难道我就跑得动了么？”一手提着铁枪，一手握捉九华手腕，凶巴巴哼道：“走。”却看穆双飞探出另外一只手来，叫道：“你扶着我。”钟月敏又惊又喜，脸色绯红，口中嘟哝道：“我跑不动步吗？不消你来搀扶。”话虽如此，却早将铁枪收了，依旧变成寸长的青竹，纳入袖衽，腾出手来，任被穆双飞紧握。九华心有所动：“莫非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搞不懂的。她既嗔怪穆大哥多管闲事，又要牢牢扶着人家，岂非言行不一么？羞，羞，羞也。”

　　蓦见前面闪过一丝光线，不过影影绰绰虚晃数下，却已在诸人头上燃起一线光明，再坚持片刻，就能到达洞外。便在此时，听得后面动静愈猛烈，原来是阿多眼见他们即将出洞，暴怒之下，顾不得周围岩石拦隔，奋力驱扑，两只遮天蔽日的巴掌白骨已然压向大伙儿头顶。李逢春和孟三公走在最后，眼见势急，突然齐齐双手反撞，两道黄气疾向巨魔扑去，泥鬼菩萨阿多浑不在意，暗道区区两个老狐狸，能有多大能耐，便在此时，忽闻嗅得一股无比浓烈的恶臭，禁不住头晕目眩，狂感呕吐，踉踉跄跄停下脚步。孟三公哈哈大笑，回头道：“天下能放臭屁的，难道只有黄鼬么？我们老兄弟放臭屁的本领，也算是三界一流。”李逢春苦笑道：“你我本是神仙，也为有矜持尊严的，此番落下面子，做…做此多年未做过之事，委实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不好意思”，难掩面上得意之色。泥鬼菩萨阿多被他们肆意调侃，登时勃然大怒，浑身骨骼“嘎达嘎达”响动不歇，牙嘴咆哮一声，如风云翻涌、万海扑腾，再又发狂般追来，却看那一帮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已跑至洞口，喝喝嚷嚷着接踵跳将出去。

　　金算盘不妨脚下一个磕绊，方出洞口，便贴着土坡滴溜溜滚下，牵扯得始终搀扶他的南烈也不由踉跄跌撞，头下脚上跌跤下去，恰恰一头撞中旁边被乱叶叠织的天然土篱笆，翻入其后约莫二三尺深的草窝。才待站起，便听洞口传来一声极是震煊摇赫的吼叫，轰隆隆之间，土石崩裂，灰岩俱塌，五根冲天指骨暴探而出，被外面的阳光倾照，雪金衬映，彼相闪烁。穆双飞不敢怠慢，松开紫姬和钟月敏，长袖摆动，抛出莫邪之匕，口中念念有词，那匕首登化为三尺青锋，径向泥鬼菩萨手掌斫去。此剑颇得淬炼，变化神通，随心所欲，凡遇铁石之物，所过之处不若摧枯拉朽，但那阿多的指骨却比金石不知要坚硬多少倍，受其削砍之力，“当啷”脆响，竟将尔反撞出去，倒也在情理合忖之中。南烈和金算盘俱吓得张目结舌，两人面面相觑，暗想陷落于草窝之中，虽未免略嫌邋遢狼狈、落魄凋零，然也算堪能安稳躲匿之地，只要那巨魔不将目光朝边角细屑搜索逡巡，便足可防护得自己一番周全。钟月敏眼见无效，甩开九华臂膀，抖手摸出袖中“清风斜雨”，吆词念诀，便看寸许小竹迎风开展，伸长丈多，通体钢铁精神，红缨飘灼，凌空便靠巴掌骨用力投掷。九华反应敏快，摘下小槌，重重击于腰间小鼓，此刻玩弄花样虚幻终究无用，但见踏踏实实一道雷电如苍龙张牙舞爪、腾空飞起，张口便咬在一根小指骨上。孰料对方忽然是了什么玄妙，五指屈伸之际，非但先后将莫邪宝剑、清风斜雨尽皆点震开来，便连可虚可实、本该一击不中便瞬消失的雷电，亦被其崩弹回冲。穆双飞暗呼不妙，斜臂探手，捉住莫邪剑柄，虎口隐隐生疼。钟月敏眼见枪势返撞势猛，愈发不敢懈怠，左足横踏半步，让开锋锐，疾抄侧握，牢牢捉定，那枪势呼呼挟力迅猛，不能顿止，被它拖曳得跑出十七八步，方才勉强拿稳身形，心中悸动不已。九华那一道雷愈发古怪，经由泥鬼菩萨指骨，光色电芒不消反增，边缘轮廓更是清晰明锐，煞气愈显，想必是受了此魔骨骼内残存的真火烈焰感应之故，“嗖”的一声，偏向金算盘和南烈藏身的草窝处飞来。两人吓得屁滚尿流，急欲爬起躲避，哪里还来得及，便听“嘎啦”一声巨响，草窝背后一株千年的半朽半死古松被雷电殛成两截，下面一截兀自盘根泥土，可上面那截扑簌簌连枝带叶倒下，便似个极沉重的门闩或锅盖压镇于草窝之上。两人刻下便仅能透过一些缝罅朝外张望，推搡不动，暗暗叫苦。李逢春那手掌巨骨兀自扭摆不停，急对孟三公叫道：“老孟，此贼气力之大，足能扛天抱海，便是囚神之山，怕也禁不得它如此折腾。”孟三公心知其意，道：“你说得很是，咱们再添上几道料，能拖延一时，便拖延一时。”两人盘膝坐下，沉神入静，不多时，便看天上飞来几多白云，三三两两站立合计七八个赤膊袒胸、筋骨精壮的汉子，头戴圆叶帽，臂箍紫金环，腰间系着偌宽之犀牛皮腰带，穿着赭黄亮灿灿的锦缎袍裤，皆赤足精突，眉色凶恶。李逢春立起身，抱拳道：“诸位黄巾力士辛苦，今日念召而来，乃有一事相烦襄助。”为首一名黄巾力士打量周围，即知其中大概，面有为难之色，道：“老仙长倘有使唤，我等不过天界杂役，自然莫敢不从。只是此魔气焰冲天，法力高强，莫非就是当年被三菩萨联袂方才压伏的那位灵河比丘僧？恕我直言，单单依凭我等兄弟，想要挪山石再*它，不过蚍蜉撼树，自不量力也。”另一位黄巾力士脾性暴躁，喝道：“怎有闲情逸致却和此魔纠缠咧？你两位老狐仙有空召唤我们，何不早些请来西天诸尊？”其身后一人摇头道：“这些话不是咱们该说的，说了便失却本分。依我看，两位老仙长既不肯腾云离开，非在此地要和此魔纠缠，想必别有不得已之缘故。”忽然手指九华，低声嘀咕，隐约听闻“他父亲和咱们交情不错”“可不能就这么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好歹也该教他知道，咱们为他儿子出了一番心力”“不错，免得被他抱怨口舌，日夜责怪你我兄弟不够义气”云云。

　　主意既定，几名黄巾力士皆抱拳道：“也罢，今日既然来此，俱听两位吩咐便是。”孟三公见崖壁内探出的巨大掌骨骨节嘎嘎响动愈盛，心下焦急，道；“诸位不用客气，我老头子也不多遑客气，就盼诸位能用些息壤之土，填压于囚神之山上，好歹得困住它。”那息壤是出于凤凰山的一种奇妙泥石，握在手中，不过普通鹅卵石大，但要能应用得法，便可变幻为高山大丘，最显三界神妙造化，昔日大禹之父鲧便是携带此宝在各地治水防洪，可惜用不得当，未能成功。那边紫姬眉头微蹙，忽然低声对芮云娘道：“姊姊，你在洞内之时，不是说道此魔乃阴气凝结、阴水恶火淬炼而成，因之阴气太重，受不得阳气熏照么？如今它一只手抢了出来，被太阳曝照无余，却似不存半点畏惧啊？”芮云娘冷笑道：“妹妹，你糊涂了？都说嫁了男人的女子不知不觉便会变笨，如是观之，其言虽不免有些虚浮夸张，然也并非完全穿凿。”紫姬莫名其妙被她训责，又是生气又是好笑，也有几分欢喜：“你说我嫁给了穆公子，因此便有些愚滞迟钝么？可在我看来，这是极好的。不似你一般依旧终身无所托付，全赖美色四处周旋。”口中却恭敬说道：“是，是，请姊姊指教。”芮云娘见她不巧言辩驳，愕然一怔，继而自己也有些不甚好意思，低声道：“你认真瞧瞧周围地势，三面环山，最能抱阴，而正面对海，波浪浩瀚，水洋壮阔，更是无时不刻将许多水阴之气送上岸来。此地看似南国风情，赤日炎炎，万类树木横纵葳蕤，可实际上正是纳阴藏起凉的盆地。何况下面，便是第三城隘所在，该城依靠玄阴地穴而建，穴中阴气，更是浓腻结滞无比，非但能将气息绵延周围，便是姑苏城外桔黄石梁桥下的幽幽崖谷，也不免为其熏蚀弥漫。唉！那几个黄巾力士虽是天界的杂役，可毕竟也是神祗一族，适才他们降落云头之时，莫不激灵灵打个寒噤，为何原故？就是因为在此地上空盘结一层薄薄结界，阴气层照，纵然太阳阳光能打下来，而阳气不得入也。”　她说完话，手指虚晃一式，捏住一团火焰，便往半空弹去，那火焰本是明燎灿烂，可是才窜出山峰之高，忽然便似泥牛入海，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那一层阴气绵绵溶溶，看似无形，却实有其质，火焰撞上那阴气，便即如被凉水泼灭。紫姬失望之极，喃喃道：“倘若能将那些阴气悉数驱散，太阳光下，泥鬼菩萨必然难存其身。”陡闻轰隆响动，原来是黄巾力士皆摸出息壤，拉扯成一片片，细细糊裱于囚神之山外壁，紧固结实。也不敢当真就在此山之外再压上几座别的山，以免填塞通入城隘之密道，反为不美。那息壤果真见风即长，以泥状被涂抹于壁外，被风息稍吹，即可化为无比坚硬、层层褶皱叠加之岩壁，几人面面顾觑，只盼囚神之山便如铜墙铁壁一般，怎能如天地樊笼，将阿多幽闭其中，可果真若此，也无法在入密道，如何得进第三城隘呢？真正左右为难、一筹莫展。

第七十三回　　神仙斗（下）
那泥鬼菩萨被困于囚神之山中，纵然眼目不广、耳闻难明，可是一股灵台意识却清清楚楚。它法术玄修高深，五根手指叉于洞外，能觉风息异动，骨节之中，又凭空生出一个个极小的圆瘤，遥侦诸多动静。此刻察觉对方竟召唤来黄巾力士，以息壤为泥浆，密密层层填涂于山体之外，愈发怒不可遏，亦决计不敢稍事怠慢，鼓足了浑身气力，绷膝推腰，肩掀背抬，便在洞内顶起牛来。众人惴惴不安在外面等候，眼见黄巾力士有条不紊工作，那息壤推浆化岩，坚固可见，心下莫不有些欢喜，才相交口欲赞，蓦然听得一阵怒吼，周围气氲摇摆，山壁陡然如海涛一般震动起伏，几位黄巾力士被阿多魔隔空击打，纷纷堕落云头，只摔跌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李逢春大惊失色，喝道：“都退后，只怕那怪物便要冲出来了。”话音方落，天崩地裂雷鸣咆哮，其音煊赫难禁，半空阴气脱隐展现，亦纷纷推漾显形，却似一层薄薄的镜子笼罩于海湾盆地之上，延绵数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