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寻找巴金的黛莉-第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大岁数的老人都有。
我说如此甚好,容当后谢,回城保持联系。
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十二 赵公馆里两兄弟(1)
感谢白玉山等几位老人,终于为我打开了一道通向古城民国岁月的大门。祝寿归来一周后,白老首先领我拜见一位年近80岁的老街坊。这位老人名叫张双喜,耍了一辈子汽车,对太原市交通运输历史了如指掌。然而他也说不清谁是“坡子街20号”院主。三人商议一阵,遂驾车前往一座搬迁楼,寻访另一位年近90岁的老太太,名叫张金枝。
张老太太早年从河北邢台来晋谋生。这位老人一开头就回忆道:那个赵公馆,就是坡子街20号。院里有个嫁不出去的老闺女,文文静静。俺们在门口打烧饼,常见她出来走走,梳了个盘盘头——读过书的女娃,就时兴梳短发,不长。
老人们就是厉害,貌似轻描淡写,却一下子说出个“读过书的盘盘头”,而且适婚不嫁。我心顿时受到重击,仿佛一位神枪手,抬手一枪,枪响靶中。这会不会是赵黛莉,不愿遵从旧婚姻呢?
再问,老太太又沉沉忆道:街坊邻居时时议论这家闺女,为啥还不嫁人?我就记住,好像叫个月娥吧?谁也弄不清,月娥到底想嫁个什么人?
赵月娥?
月娥长得什么样?好看不好看?老人便说:长相不漂亮,穿戴一般。月娥和什么人来往多些?老人相告,有时见她出门来,坐上洋车走了,一阵又坐洋车回来啦,出出进进总是孤身一人。那挂洋车亮闪闪的,是新式的,有固定车夫专门伺候赵家人。
赵公馆的老爷是做甚的?
张老太太喉腔里哼了一声,欲言又止,状有蹊跷:我只是见这家老爷,好穿西装,经常坐洋车上下班,也有人开小汽车来找他。他到底是做甚的,咱可不好说,咱也说不好。
掉回头来,他对同来的白、张二老直摆手:那个老苗还在哩,去问老苗吧,老苗能进院里头耍哩。
白、张二老显然明晓,谁是老苗。
所谓“盘盘头”,到底什么头?还要再问。上世纪30年代的知识女性,她们不再像旧式妇女那样脑后作髻,也无须用簪子插过去,而是额前有刘海,下边过耳齐平,有时还在上头扎一条白色发带,就像电影《青春之歌》里面林道静那样——这种发型,在民间并不一定叫盘盘头。
就要告别老太太了,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最后问道:赵公馆那位老爷,是一个经商的大老板吗?老太太给予否定,说可不像生意人,好像留洋回来的工程师吧。我继而又问:日本人当时在不在太原?老太太马上说:在哩,到处都是日本兵!
我心怅然。按说,凡阎锡山系列官员,当时都撤走了。
看看也问不成个啥,三人便谢过老太太,出得楼下,复去一个贫民区,寻找老苗。
不知是何原因,这位苗雨田老大爷仍然孤独地住在一所小平房里。穷苦人家在高楼丛林之间,有一种见缝插针的生存能力。此地七拐八弯,低矮逼仄,门牌号数皆无。也许老人另有好房子,让给子孙们住了?
三位老人相见,是熟识的。苗雨田老人展开回忆,多有与张金枝老太太合拍处。他和赵公馆两个孙子,是太师附小的同学,故常入院内玩耍。他记得两位同学是赵家“龄”字辈的,名字中都带“龄”字。苗老首先证明了老姑娘“盘盘头”确实存在,长期未嫁。继而证实日伪时期,赵公馆主人每天坐洋车上下班。一个后生专给他家拉洋车,名叫陈五子,这个陈五子所知更多,可惜前几年去世了。赵家老爷的确不是生意人,但生活很好,有亲戚在城郊做粮炭运输的大宗生意。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十二 赵公馆里两兄弟(2)
同来的白玉山、张双喜二老就感叹道:那个陈五子,大家都认得,原来他还拉过洋车。他要在世,问他便是了。
苗老人又讲道:赵公馆赵老爷,好像是什么工程局的,待人和善,从不欺压邻里。赵家势力很大,常见小汽车来往,赵老爷有个弟弟,那官儿更大些,来时还有一堆警卫,人家有枪没人敢招惹。
我再一次想到:日伪统治太原,万分严酷,而赵老爷及其兄弟,还做大官?莫非赵公馆住着汉奸人家?
苗老人没有明确涉及此类问题。却谈到:日本人战败投降,阎锡山凯旋回省,大约在1946年以后,赵公馆车马顿稀,院里院外不多见人了,赵老爷也不见了。再后来,这座大院子廉价归了二四七兵工厂,这是谁都知道的——院子归了二四七厂,对头。
闲说一阵子,苗老人又想起来:大约是1950年前后,共产党执政,阎锡山倒了,他忽然在大院外头,遇见了赵家同学中的一位,一个人在那里转悠,心情很不好。这同学不叫延龄就叫德龄。同学相告,他们家转到北京去了,临时回太原来,顺便看看这所早已不属于他家的老院子。当时,二人未作深谈。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赵家任何人。
大时代更迭了,人们的命运随之演变。多少个庞大家族,就此散落。
在苗老低矮残破的小屋中,我收获颇丰。一转眼,又似乎什么也不曾抓到。不,一项重大收获,就是得到少半个名字:苗老人埋头回想老大一阵工夫,终于说出:这位赵老爷,名字中带个“亭”字,或者“廷”字,从声音上说,或叫赵亭云,或赵亭雍,或赵亭一,或赵亭人,或赵亭英,或赵亭营,不一而足。总之,赵姓无改,亭音不错,第三个字,则难以确认。韵母相似时,从山西人嘴里念出来,“英”、“云”、“人”差不多,殊难辨听。
不过,有了赵家半个名字,加上如此含混一个音节,我已经十分满足并且信心大增了。
四位老人——白玉山、张双喜、张金枝、苗雨田岁数合一块,差不离300多岁,总该让我得些仙气。
从而我们得知,坡子街20号赵公馆,确有一位久不嫁人的老姑娘赵月娥——好一番周折劳苦,我们正在逼近历史真相。
回到寓舍,我毫不犹豫地寻找一册久不翻检之书:《民国时期山西省各种组织机构简编》,曾记书中有《日伪山西组织机构》一个专章。
果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一经开卷受益多。
在这部灰皮厚书里,除尽数列举阎锡山党政机构详情外,还把日寇侵占山西时期种种罪恶组织写得明明白白。
赵公馆之主,姓名中有个“廷”字或“亭”字,并且是弟兄二人,那么,一旦查到同姓两官同有此字者,便可以相互印证,二题并论,探其渊源,反倒不易因孤凭而误读。
山西文史工作者,他们默默无闻的业绩,值得我们感激。请看,日伪官员中,果然同有赵廷雅、赵廷英兄弟二人。经查:赵廷雅,字宜斋,1886年生于山西宁武望族,排行老二,年轻时考取山西大学堂,后官费留学英国,为山西首批22名官费留学生之一,排名第四。赵以优异成绩毕业于英国剑桥大学,归国返晋,为高级工程师,致力于山西工程建设。1937年冬,日寇侵占山西,不久成立伪省公署建设厅,下设伪省工程局,赵廷雅出任该局首任局长,事敌多年。1945年日降,1946年赵廷雅离晋,至甘肃天水等地任教,后转天津,为河北工学院教授,卒于1968年。
十二 赵公馆里两兄弟(3)
赵廷雅,就是太原市坡子街20号大院主人。
我联想到长治古城有个裴家,其子也是山西大学堂毕业,官费留洋,学成归国,在长治创建现代食品工业,业绩日丰。日寇侵来后,裴为保家产,出任长治维持会长,终被抗日军民所杀……
接下来再看,事态严重了:
赵廷英,字继成,山西宁武人,赵廷雅之弟,排行老六,生于1894年,以优异成绩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五期步兵科,从晋军排长做起,逐升连、营、团、师,至1937年抗战爆发,曾任国军第二战区第七集团军第47师师长,曾任第七集团军少将高参,降敌后,先于1940年担任伪辎重部队要职,后任山西伪“兴亚黄协军”参谋长,并与司令武兴英联名发表通电,公开响应汪精卫,1942年转任日伪山西省警务厅第二任厅长,兼警备干训所主任。山西日伪警务厅,“是日军对山西占领区进行法西斯统治的重要工具之一”,下属机构有:甲,特设谍报机关;乙,秘战情报机关;丙,经济情报机关;丁,各级拘留所等组织,统领全省6000多名伪警察,残酷*我抗日军民。
经过查阅,可知该厅第五任厅长苏盛江等主要汉奸成员,在抗战胜利后被国民政府山西省法院逮捕惩办。而这位厅长赵廷英,则以贩卖大烟等罪名远解北京关押数年,后被赵府的联姻亲家、名流南桂馨保释出狱,长期留在北京南家。1949年后,一度做过中学教员,于1984年死于京城。
这完全符合几位老人所回忆的:前者赵廷雅,出门有洋车,后者赵廷英,往来坐汽车,都对上号了。
唔,事情的复杂性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想,赵黛莉居然生活在这样一个家族里,然而这又是基本事实而无可更改。惟其如此,她的命运才更加令人牵挂。
上述“名流南桂馨”,在阎锡山高官序列中,是一个特别出名的人,曾经长期涉管阎锡山外务,在京津一带与各路豪强打交道,北伐之后,曾任天津特别市市长,国大代表,对阎在华北经营治理有着较大作用。南桂馨之所以保释和罩护赵廷英,则因为他们同为山西宁武望族,赵廷雅及赵廷英的父亲和叔父,双双娶了南家女子为妻。换言之,赵、南两家是亲家,赵家弟兄的母亲和姨母,便是名流南桂馨的姐妹,赵家弟兄要将南桂馨称为舅舅的。
南桂馨平生没有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劣迹,说不定还为*建政做过些工作,因而在1949年以后,寓居北京没有遭殃,且在政协里面有所安排。于是,阎锡山军中少将,日寇驻晋伪警务厅长赵廷英,受南罩护,得以长住京城,了此残生不提。
宁武赵家和南家,两家合起来,那财产与土地,大到吓人的地步。且不说他们在山西和京津等外埠有着种种买卖,先说在宁武老家的房与地在土改期间被分时,竟然要由“新华社”发布专题报道。我有幸查到了这份通稿——1946年7月31日,新华社通稿称:在*晋绥分局领导下,“宁武县*政府接受群众要求”,将赵廷英、南桂馨等人“土地10000余亩,房屋2500余间,全部没收,分配给贫苦农民”。文中直接点了赵廷英、南桂馨和伪县长杨道一的名字。这显然是在暴风骤雨的土改高潮期到来之前,按照惩办大汉奸来对待的。伪县长杨道一后被执行枪决。如果不是新华社正式报道,谁能相信“土地10000余亩、房屋2500余间”这个巨大数字?与巴金先生屡屡通信的赵黛莉,恰恰生活在一个如此庞大而富有的家族里。这个家,是巴金笔下的“家”和巴金自己的家所远远不可比拟的。宁武城往昔大家族不少,明代以来还有潘家和侯家等。民国时期多次夺得全国女子网球冠军的王青菁、王春葳姐妹俩,单打、双打无人可敌,闻名遐迩,也是宁武女儿。
寻找赵黛莉的过程,实在奇而又奇。上一轮,《黄河》编辑部,通过张发兄与作家杨志刚取得联系,在襄汾范围查找赵逢冬、赵文英被否决,张发兄还颇为遗憾。我请他看过巴金致黛莉的七封信,他爱不释手,一直在共同想办法。这一轮,2009年春,我又来到编辑部,要拜托者居然竟是张发本人,只因为他自己就是宁武人!我将“坡子街20号”赵公馆一家实是宁武人的情况一说,张发兄当场惊叫:“不是哇!”
我说就是。
从各方史料查知,赵家在宁武城里拥有一座显赫的九进大院。张发兄连连说:赵家、南家谁不知道?我在宁武上中学,人人清楚那个九进大院。弄了半天,赵黛莉成了我们宁武人?
我半开玩笑道:仁兄一向重视文学女青年,这回可是一个资深文学女青年哩。
张发兄性情中人,现在他完全振奋起来:资深,绝对资深!老赵你说吧,咱们下一步咋个找法?
我说,这段历史比较复杂,咱俩少不得专赴宁武。为了不那么盲目,还应该遵循前例,先期请人查问一番,看看赵家尚有什么知情人在世,待咱们真去时,也好少费周折。如果找不见直接知情人,至少要选中一位明晓宁武史志的本土专家,以便细细咨询。
不等我把话说完,张发兄早已拿起了电话。
这一回,依靠了又一位作家——宁武王树森。
老王嘛!张发兄提示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文学创作一级,他自己就是县志主编,现成一个活字典!
我说你们宁武可真能出作家。你看,张发兄和王树林算两位,更有一段文坛佳话,说的是一个时期,县委书记郭新民、县长贾真,二人共执宁武党政,竟然同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个偏远的山区小县,能有如此人文景观,极是罕见。
这不,又出现一个真正的“资深文学女青年”。
我和张发兄议定:春节前,把先期寻访重任拜托给王树森先生,春节后,赴宁武与王会合,共做实地调研。
十三 抗战前最后一封信
在山西故土过春节,人们必要回家,大有亲近传统之善。中国民俗经数千年、亿万人繁衍传承而构成。而“五四”前后反封建专制、反家庭禁锢、反家长族权,确有那一时期的历史需求。在当时,唾弃家族陈规,强调个人背叛,实质上还是瞄准了袁世凯等垂死旧势力。
巴金先生致黛莉这批信,同样是那个动荡年代的产物。从中我们看到,年轻的巴金,其理想、其奋斗虽然激进,但是,一旦对待具体人、具体事,则呈现出温情柔美来。也许,安那其主义者本来就有着“对事”和“待人”截然不同的双重秉性,既差异、矛盾着,又混合、统一着,待事时,成为暴力革命的同盟军,待人时,又成为温情关怀的对象了。巴金先生第七封信,依然如此——
黛莉:
信收到。你对《短简》说了许多话,很使我感动。我感谢你的关心。
《夜未央》不是我不寄你,是那本书至今未印出来,你不要抱怨我。我现在寄你一册样书吧,但里面没有插图。这样本只装出了三册,是为了一个朋友预备排演而提早装的。
我寄你的《贵族之家》等书收到没有?《良友》的□退□□已取来了。我将来再买些书寄你。
《文丛》现在又被禁止。我们按时会出一个新刊物,内容是一样的。《文丛》内容不算坏,也没有激烈的文章,是没有理由被禁止的。但是又和《文季月刊》一样被禁了。这事你也许不会相信罢。然而,你放心,我们总有同样的刊物给你看的。
尼采的书对于你们并不适宜,在那样的情形里,他的超人哲学帮助了我,但以后或以前读来,有些地方又会引起我的反感。所以我不介绍给你。
我在上海也许不□□□月的□留。以后的行止一时还不能决定。你高兴时尽管写信来。信寄在文化生活出版社,可以转到我的手里的。我在旅途中也许会寄点画片给你。
望你好好地活下去!
祝
好
金 四月六日
使黛莉在信中说了许多话的《短简》,正是巴金与诸多青年读者往来交流的短章选集,不知内中是否提到过赵黛莉?可惜没有看过。巴金因为黛莉的来信而感动。
信中又一次提及《夜未央》,黛莉迟迟不得此著,似乎有些着急,巴金便寄上一册提早装订的样书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