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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骑士III坠入天堂-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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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个问题,他用冷淡的口气回答说:「我现在要让大家自由。」
两个女人闭口不言,在那里又坐了好一会儿,然后,离开房间。
1
当我被移到诊疗室硬邦邦的床上时,意识已经完全恢复清醒了。我把眼睛睁得比平常大,想要表示自己很有精神,可是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不管说什么,场合似乎都不对,只会让自己显得滑稽而已。我知道自己应该是受了伤,但并没有多严重。站在周围的人们,个个露出严肃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可笑。那些像在做伸展运动似的,偶尔露出严肃表情的人,说不定是为了健康才这么做的。
「没关系的,妳的伤势不严重。」笹仓凑近我说道。
「我伤在哪里?」我开口问他,语气应该是冷静的。
「脑袋后面。」笹仓低声回答。
「啊啊,在那里就看不到了。」
「只是轻伤而已,一定是被碎片弹到的。」
当然是轻伤,要是脖子被子弹打到的话,我就没办法回到这里了,哪还能像刚刚一样讲话。
光是想象,一股嫌恶的感觉便油然而生,一点也不想举起手触摸那里。
「有预备用的座舱罩吗?」我问。
「别担心。」他点点头。
「马上去修吧。」我说:「你在这里也没有用,笹仓会修的不是只有飞机吗?」
他的脸庞离我远去,似乎是死心了,换人站到我身边。
视线再也无法聚焦,是贫血吧?
加油,我喘着气。剎那间,我闻到消毒水的味道。虽然和燃料很类似,只有差一点点而已,没想到竟会变成这么难闻的味道,真是不可思议。
我闭上眼睛,想起最后那场战斗。究竟是哪里出错呢?什么时候就应该注意到呢?
我思考着。
想跟过去看的念头是我一开始就犯下的错误。一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很惊讶,怎么会有那种飞行员呢?那是我这次最震惊的事。做到那种地步、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对方击落的想法,究竟是从哪里产生的呢?这是我完全不能理解的。我完全没有那种念头。不,对一个小孩来说,根本连那种感觉都不会产生。那应该是大人才有的执念吧?
飞机竟能载着那种奇怪的意志、飞到这么高的天空,真是不可思议。
没错,真的很不可思议。令人无法理解。
我现在的心情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恶心。那种心情很像看到不想看的奇怪东西,就像在路上看到被辗过的死猫尸体一样。
大概是因为血压下降吧,情绪格外低落。
我想起了明亮的天空。
为什么?
从学校回来的路上,穿过稻田中央的笔直道路。
我独自在那里走着。只要一回到家,等着我的只有那张我一点都不想看到的母亲的脸。我把长长的枯草从茎部剥下,拿在手里挥舞着。将路边的草折断,一发现更强韧的草,就撤换手中的武器。若发现有翅膀的昆虫,就动手攻击牠们。我对自己定下规则,若不破坏周围的秩序、清除一切,就无法继续前进。不过,这种事其实只是拿来打发时间而已。
斜坡上传来微弱的引擎声。
是卡车?还是摩托车?发出了啪咑啪咑的干涩声响,应该是二行程单汽缸的车种。走上去一看,路边停了一台很大的摩托车,穿着白色衬衫的男子挺直腰杆、撑开双腿跨坐在上面。他点了烟,把打火机塞进裤子口袋里。他的视线随着飘过来的烟,看向这边。
我撇开视线,打算就这样走过去。
「水素。」他叫住我。
我犹豫了一下,走了两三步后,回过头来。
「妳是水素吧?」
「干什么?」我反问对方。
男人笑了起来。他的脸庞晒得黝黑,看起来虽然年轻,但额头和眼角的皱纹很深,被落腮胡围住的嘴巴咧开、露出笑容。一股厌恶的情绪油然而生,好野蛮的外型,我最讨厌这种人。
「妳长大了。」
「你是谁?」
「过得好吗?」歪斜的嘴一边吐烟,一边冒出混浊的语句,声音像是充斥着混杂了液体的泡泡。然后,他说出了我母亲的名字,玻噶艘恢谎劬Α�
过得好不好,用看的不就知道了吗?
如果过得不好,你打算怎么样?
我沉默了下来。那时,我已经隐隐约约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不愿意承认。我反抗似地瞪着他,但心里拼命在想该怎么逃离现场。如果我手上有比草茎更强的武器——例如枪,就可以用来威胁他,然后逃走。没办法。我轻轻低下头,然后转身走开。虽然觉得低头是一件很屈辱的事,可是我一直告诉自己,这么做是对的。我能做的处理就是这样。
那男人似乎讲了些什么,但是被引擎的声音盖住,所以我没听见。摩托车往反方向离开。我忍耐了几秒,悄悄地转过头去,摩托车的声音已经远去,看不见了。
松了一口气。可是,我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等待一个来路不明的东西。当然,最后什么都没出现。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右手在痛。
我紧紧握着草茎。张开手掌检查指尖,血渗了出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受的伤。伤口这种东西向来都是这样,总是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嵌进身体里。等发现会痛的时候,它已经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了。可爱到让人想把它含在嘴里,伤口就是拥有这种欺骗人们的力量。
走过架在小河上的桥梁时,我把手上用草做成的武器丢掉。草茎轻轻落在平滑的水面上,没有沉下去,就这样静静地顺着河水流走。已经听不到摩托车的声音了。蓝色的天空倒映在水里,为了确认这一点,我抬头望着天空。嘴里仍旧含着手指,在嘴里用舌头舔舐伤口。
一架小型战斗机笔直而安静地飞着,看起来小小的。我的视线追随着它,一直到它隐没在山边的阴影里为止。
从以前开始,我就一直很想驾驶飞机,不过,这个时候应该是我第一次把它当作武器来看待。因为我想驾着飞机,把那个骑摩托车的男人赶走。
让他不能再到我家来。
不再与母亲碰面。
如果是飞机的话,应该可以办到吧!用草茎是办不到的。
就算现在的我办不到,总有一天我一定可以。抱着那种想法的我真令人怀念,令人觉得有些可笑。
为什么我没想到在攻击男人之前先攻击母亲?那样的攻击明明比较有效果。
我再也笑不出来。为什么?
2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大概花了五秒钟,才把视线焦点集中在白色天花板的凹凸之处。可是,头动不了,头部似乎缠着绷带。下巴附近有障碍物。我看见耸立在那里、透着光的白色屏风。另一边十分明亮,好像有人在那边。
「现在几点了?」我开口问道。
慌忙动作的声音。一道影子靠近屏风。从屏风另一侧冒出了一个人,一个年轻女人,是陌生的脸孔。
「啊,这里是哪里?」我继续问道。
「是医院。」女人用奇特的声音微笑着说。她穿着白衣,应该是护士吧?我以前在玩具店看过这种娃娃。
「几点了?」
「嗯……」她看了一下戴在手腕内侧的小手表,那个手表看起来也像玩具一样。「现在是九点半。」
「我可以起来吗?」
「已经过熄灯时间了,请您好好休息。」
「我一直都在睡觉,不想睡了。」我打算起身,护士赶忙阻止。「我必须回基地。」
「请不要乱来。」
「为什么?就因为这种伤?」我摸摸头上的绷带。找了好一会儿,发现右后方稍微肿起来。可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没有很严重啊!」
「是的,伤势并不严重。可是不能马上离开这里。」
「妳是说我今晚得留在这里?」
「呃,说是留在这里嘛……应该说是住院。」
「住院?在这里?」
「不,不是这个房间,呃,我想应该是明天早上吧,会将您移到单人病房去。」
「没有那个必要,我马上就回去了。」我的口气也许变得稍微严厉些。
我转向侧面,把脚放到床下,护士靠了过来,站在我面前。
「您这样说会让我很困扰的。」护士用困扰的表情说着,接着又露出了像是在学校学到的苦笑。「总之,请您好好休息,保重自己。您应该多多休息,因为您已经工作过度了。」
我盯着她的脸,叹了口气。
或许她说的没错,跟她抱怨是没有用的。
「我饿了,有没有什么可以吃?」我把刚好想到的事说了出来,其实我并不觉得饿。
「因为到刚刚为止都还在打点滴,所以要请您稍微忍耐一下。明天就可以进食了。」
我看看自己的手腕,左腕关节附近贴了一块OK绷。
「我想喝点东西。」我说:「好渴。」这是真的。
「喝水好吗?」护士歪着头问。
我点点头。如果我说想喝咖啡,她应该不会理我吧。其实跟喝水比起来,我比较想去抽烟。
护士离开了房间,应该是去帮我倒水吧。我走下床,窥视屏风外侧。
这里看起来像一个诊疗所。有着玻璃门的柜子整齐地放在墙边,有桌子和套着白色椅罩的圆形椅子、比一般房间还要明亮的灯光,和反射着灯光的晶亮地板。我回到床上,在床铺下方发现一个篮子,我的上衣和裤子就折好放在里面。把上衣拉出来,查看领子部分,上面果然有血迹。我在胸前口袋摸了一会儿,找到自己的身分证。不过口袋里没有钱包,上飞机的时候,身上越轻越好,所以我没有带钱包,而是把它留在房间
里。
现在身上穿的长衬衫,并不是我自己的。我的衬衫不在篮子里,应该是被血弄脏了吧,搞不好已经被丢掉了。
护士走了进来,我坐回床上。在塑料托盘里放着塑料杯子,她把托盘递到我面前,我觉得这简直像是在叫我喝下静电。
「谢谢。」我向她道谢,伸手拿过杯子,送到嘴边喝了两口。是温开水。我好像已经很久没喝开水这种饮料了。
「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还好。」我面无笑容地回答,其实我现在的状况很好。
我又喝了一口水,护士就拿着托盘站在旁边等。我把仍盛有三分之二杯开水的杯子还给她,她把托盘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
有人在轻声敲门。
戴着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穿着白袍,应该是医生吧?在玩具店几乎不会看到这种娃娃。他看着我,露出了仿佛会消失在黑暗里的笑容。
「现在觉得如何?」他用低沉的声音问道。我想他的喉咙搞不好是个钟乳石洞。
「不坏。」不是刚刚才回答过这个问题吗?不过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我想,这种程度的伤口,应该不需要住院吧?」
「明天要再做一次详细的检查。」他看着我的后脑,一边摸一边说着。因为刚好就在耳朵附近,我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对了,草薙小姐,您有访客,要见她吗?」
「是谁?」
「一位叫做甲斐的女士。」
「嗯。」我点点头。「我可以见她。」
「好的,那么我请她到这里来。」
「不,我想换个衣服,我过去见她。」我答道:「不能在这里见面。」
「为什么?」
「怕会泄漏机密。」
医生盯着我的脸。
「不行吗?」我扬起下巴。
「可以。」他微笑着点头。
「谢谢。」
医生低声跟护士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离开房间了,他应该只是来告诉我甲斐来医院而已。护士退到屏风另一侧。我拉出床下的篮子,穿上裤子,然后套上鞋子,绑好鞋带。这时,后脑有一点点不舒服的感觉。因为没有自己的衬衫,所以我直接穿医院的衣服,把它扎进裤子里,然后套上被血弄脏的上衣。血迹已经完全干掉了,况且那并不是别人的血,而是我自己的。
「怎么走?」我走到屏风外面,向护士询问。
「这边请。」她已经站到门边,拉开门扉,一副要让我先离开的样子。「往下走三层楼。您要坐电梯吗?」
「都可以。」我回答。
后来我决定从旁边的楼梯走下去。这栋建筑物十分老旧,楼梯间也相当昏暗。
「没问题吗?」护士回头看我。
「我又不是第一次爬楼梯。」我很认真地回答。她噗哧笑了出来。能沟通真是太好了。
「那是飞机吗?」她小声问道。
「咦?」我一时没听懂她的意思,看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后,才了解她的意思。这件衣服胸口印有标志跟文字。
「您开飞机吗?」
「嗯。」
这是什么对话啊。我一边想,一边慢慢地走下楼梯。走到走廊上,穿过明亮的大厅。四周一片寂静,几个职员待在柜台里面,他们都盯着我这边看。我走进柜台,护士帮我拉开一扇木门,里面的空间更加明亮。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甲斐站了起来,回过头看我。护士在门口点点头,从外侧把门关上。
我走近甲斐,向她敬礼。
「好久不见。」她轻轻举起一只手。「看起来好像没问题了。」
「我现在完全没有问题。」我就这样站着回答。
「坐吧!」甲斐一边坐下一边说道。
「是。」我坐在另一张围绕在桌旁的沙发上。
「老实说吧,现在是什么状况?」
「我一直到刚刚才起床。因为一直在睡觉,所以现在觉得状况很好。」
「伤口呢?」
「不严重。」我摇摇头。
「医生也这么说,不过还是得好好做个检查。」
「明天好像还要做检查。」
甲斐把放在椅子上的背包拉过来,拿出香烟。
「要抽吗?」她斜眼看着我。
「如果可以的话。」我点点头。
「真难得。」她笑着把香烟跟打火机放在桌上。
我伸手掏了一根烟。打火机细细的,看起来像是很高级的代用品,不过我不觉得它很耐用。虽然如此,小小的火焰还是忠实地发挥了它的功用。我吐出一口烟,产生了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甲斐从背包里拿出一叠折起来的报纸,把它们放在桌上,推到我面前,然后伸手拿了自己的烟,点燃,换个姿势再次交叠双脚。总是这样,在这个人身边,永远只看得到她的自信。没有自信的东西,大概都已经被她烧掉,或是粗暴地塞进口袋里了。之所以了解这一点,或许是因为我的生存方式跟她很像。
我一边吐出烟圈,一边打开报纸。似乎没什么头条。旁边有张小照片,是个站在飞机前的男飞行员。他留着胡子,露出无所畏惧的微笑。当然,我对他有印象。
我慢慢抬起头来看着甲斐。她玻噶搜劬Γ鲁鱿赶傅难倘χ螅陨蕴羝鹨槐呙济�
「妳打下的,是这个首席飞行员。」
「没错,就是他。」我点点头。
「咦?」甲斐睁大眼睛。「妳看到他了?」
「嗯。」
「喔……」她扬起下巴,就这样躺进沙发里。「视力真好。」
「原来如此……樱城并没有失败。」我低声说着。「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他的本名,不过大家都叫他Joker。」
「Joker。」我反复念着那个名字,想着那张露出洁白牙齿、无所畏惧的笑容。「不过,所谓的首席飞行员应该是过去式了吧?」
「是吗?」
「嗯。」我轻轻点头。「他的飞行技术确实很老练,可是我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那是因为草薙妳太特别了。」
「不是这样的。以结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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