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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英雄-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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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吕元膺一马当先,亲自带了人马赶来,只听蹄声阵阵,有如雷鸣,圆净见漫山遍野都是官兵,不禁大惊失色,惨然道:“功败垂成,都是你小子坏我大事。”回过剑来,往自己胸口刺落。
吴元庆见他欲图自尽,一招蜻蜓点水,一剑刺在他手腕,只听当啷一声,圆净长剑落地,圆净抬头看了吴元庆两眼,说道:“你便连自尽也不许我吗?”
吴元庆冷笑道:“你罪大恶极,这时才图自尽,只怕已经迟了!”
圆净长叹了一口气,束手就擒。
莫峰见妻女已经救出,对吴元庆和林洁感激不已。便要跟随吴元庆出山,说是给他做一名长随。吴元庆道:“你家有老母在堂,又有妻子儿女,岂能跟我去闯荡江湖?你的心意我已经领了,但你可不能不负起你一个男子汉的责任。”莫峰只得罢了。
回到洛阳,吕元膺对吴元庆极是感佩。当下连夜审问众贼,圆净极是倔强,任你如何审问与拷打,他都是咬定不说。其余众贼见大势已去,便都承认是受李师道指使,欲火烧宫廷,纵兵杀掠。并承认杀害武元衡者也是李师道主谋。当下录下供状,画了押,吕元膺便点了一军,由吴元庆带领,把一干人犯押赴京师长安。
一路无事,洛阳离长安甚近,两三天便到了。宪宗李纯听得吴元庆禀报,大是震怒,但其时宪宗不顾众臣反对,已经派兵征伐王承宗,两面用兵已是极难,总不能三处同时用兵,便强按下心头怒火,不再追究李师道之罪。
当下便颁旨:以反叛罪处死一干人犯,却并不言李师道之罪。首恶圆净凌迟处死,其余尽皆腰斩。以此暗暗警戒李师道。
并没等到秋后,便立即处决。执刑那日,长安街头人山人海,伸袖成云,挥汗成雨,在一个广场之上,搭了一巨大的木台,一众人犯被押在台上,一溜儿排开,面向人群而跪,成长长的一字形,就好像一条长蛇。
圆净得到特殊对待,被绑在一根木桩之上,只见他怒眼圆睛,到了此时,仍是一副狠恶的模样。
由刑部尚书王大人监斩,吴元庆为副。
午时已到,首先给圆净行刑,一刀割下去,便在圆净身上割下了不大不小的一块,好像一个铜钱般,圆圆的,圆净惨叫一声,声振云霄,响彻长街数十里。
在圆净的惨叫声中,一溜刽子手高举了鬼头大刀,手起刀落,众贼皆从中而断,下半截掉在地上,像砍下一段朽木,上半身却还在血泊中抓行,口中大声叫唤,却不知呼喝些什么。
在这惨叫声中,围观人众顿时鸦雀无声,忽然暴发出一阵轰鸣,也不知是欢呼,是害怕,还是同情。
吴元庆虽然是大胆之人,但看到这种惨像,也不禁吓得脸色煞白,他回头看刑部尚书王大人,只见王大人神情自若,竟无半点惧色,他不禁从心里佩服,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为官之料。
他不明白,人世间为什么要想出这样的残酷之刑法来,虽然这些贼子绝不是好人,但如此处决,却又何必呢?杀人不过头点地,斩头也就是了。难道非要看着别人痛苦,心中就舒服些吗?吴元庆看着那人山人海,兴高采烈的看客,心中更不是滋味,他想不懂,这样残酷的事,到底有什么好看,为什么这些人看得这么有滋有味?好像比什么大戏都还要精彩似的,他的心中忽然不太明白,这人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呢?
圆净已经被割了数刀,每割一刀便发出一声悠长的惨呼,他看到了吴元庆,眼睛忽然圆睁,怒喝道:“恶贼!为何阻我自杀?现在叫我受如此酷刑,我死后也不放过你!总有一日,叫你亲身尝尝遭受千刀万剐的滋味!”
第三十二回 万乘之君忧庙堂 第四章 拒婚
更新时间:2009…11…13 12:56:16 本章字数:3122
吴元庆听着他的痛骂,心中恻然,他后悔不已,当时真的不该阻止他自杀。不管他如何十恶不赦,又何必让他受如此惨酷的死法?自己有时恨起一个人来,会恨不得把之千刀万剐,但他现在明白,自己毕竟是个心肠很软的人。他觉得只要是个人,就不该遭受这样的痛苦,就是把这样的刑法施之动物,无论是猪狗还是虎狼,那也是太残忍了,何况是人呢?
刽子手一边割,一边报着刀数,割下来的肉被刽子手随手抛向天空,然后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守候在一边的野狗纷拥而上,把人肉抢进了嘴里。
圆净胸脯上的肌肉已经割尽,露出根根肋骨,里面的心脏也若隐若现,看得到它博动的样子。他已经没了气力,不再喝骂,低垂着头,似乎已经死去,但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表明他还是个活人。
吴元庆回头看那些被腰斩的人,只见血已经把他们淹没,但还有半截身子的人在血中爬行,有些甚至张开双手在空中挥舞,好像想抓住什么,又好像要爬起身来。一条狗冲向去,想咬他一口,被他的手一扬,竟吓得退了三步。
吴元庆只觉人间惨事,莫过如此,再也忍受不住,当场便哇哇的吐了起来,他这一吐,顿时便如起了连锁反应一般,到处听到哇哇的呕吐之声。吴元庆搜肠刮肚,只吐得好像肠子都已经翻了出来,还是忍不住的干呕。
刑部尚书只看得大皱眉头,忍不住责备道:“吴将军乃是武将,曾出生入死,大战疆场,想来杀人无算,怎么竟如此不能自持?”
吴元庆道:“对不起,小将实在胆小的很,这监斩之事便偏劳大人了,在下日后再感谢大人。”也不等他回答,躬身行了一礼,转身便离开了刑场。
他回到家中,仍是呕吐不止,强要抑制自己不去想刑场上的景象,但那如河水般的血流,那在血中蠕动的肠子,那惨不忍闻的呼号,那在血中爬行的半截身体,那被割下来一片片的血肉,却总是浮现在面前,回响在耳旁,好像那些肮脏的东西已经进入了自己的肠胃,不管自己怎么吐,也吐不干净了。
这一天他一粒饭都没有吃,一看见饭便呕吐,一看见饭便呕吐。晚上睡觉之时,恶梦仍是不断,他总是想起圆净那没有肌肉的胸膛,想起他怒目圆睁的样子。圆净固然是个恶贼,固然该死,但又何必要让他死得这么惨呢?
然而若是自己落入了圆净手中呢?他知道,圆净也不会比宪宗更仁慈,他受的也许就是凌迟,就是腰斩,也许更加残酷。
他终于明白,人其实是世间最残忍的动物。
第二天,吴元庆去看望裴度,裴度伤已经大愈了。只见他瘦了很多,但精神更加矍铄。他已经开始上朝,对讨伐淮西的决心也没有丝毫动摇。
在这段时间,有很多人都劝宪宗免去他的官职,以安王承宗、李师道之心,宪宗不听。
各路官军讨伐淮西,已经四年了,却没有什么建树,没有什么进取。而物资转运困乏不堪,有些百姓甚至到了用驴耕地的地步。宪宗也因此很是忧虑。
这日上朝,宰相李逢吉出班奏道:“征战淮西多年,如今又同时讨伐成德,朝廷与民众实在是困乏不堪。古人云: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现在非到不得已之时,用兵只能劳民伤财,大损国力。如今士气低落,财物耗尽,日后真不知该如何办理,请圣上明断。”
于是众朝臣纷纷奏说战争之害,言如今财物、兵士的损耗,其实意思只有一个,就是是打算停战。
宪宗李纯不语,也不知他心意如何。他见裴度始终不说话,便问道:“裴爱卿意下如何?”
裴度道:“臣无话可说,臣只请亲自前往淮西督战!”
众臣大惊,心想你一个文弱书生,竟如此大胆,李纯大喜,问道:“爱卿真能为朕被刀剑,冒矢石而一行吗?”
裴度昴然道:“我誓不与贼人共生天地之间!”又道:“此一去,若贼子不灭,裴度誓不回来!”众人见他说得绝决,都不禁面面相觑。
裴度又道:“近日我看了吴元济的奏表,他面临的形势实在已经窘困紧迫得很,只可惜各将领人心不齐,不能够合力紧逼他,所以他还没有降顺。如果我亲自前往行营,各将领惟恐我争功,定能争先进军破敌了。”
宪宗大悦,说道:“裴爱卿所言甚是。”看了李逢吉一眼,道:“李爱卿言道:‘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又说现在还不是不得已之时,朕欲问李卿,现在不是万不得已之时,什么时候才是万不得已之时?要等贼子进了长安,打进宫中,把朕抓了起来,那时才是万不得已吗?然则那时候再用兵却又还有何用?”
他说这些话时虽然和言悦色,但话中含意却极是严厉,李逢吉吓得忙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众臣也跟着跪了下来,定时黑鸦鸦的跪了一片。
宪宗道:“众卿都起来吧,众卿见事不明,害怕征战,朕也不来责怪。唯裴爱卿精诚为国,一片忠心,实为可嘉。裴爱卿,朕任命你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兼彰义节度使,还充任淮西宣慰招讨处置使。”
裴度谢恩毕,因奏道:“皇上,臣出征淮西,独木难支,臣请左金吾卫大将军吴元庆为副使。”
宪宗李纯点点头,笑道:“朕不但要封吴元庆的官,朕尚有一喜事要加之吴爱卿身上。”
吴元庆听李纯同意其出征淮西,顿时心花怒放,管他官大官小,那都不在乎,只要能出征淮西,便一切心愿已足,忙跪下磕头谢恩。
李纯笑道:“现在就谢恩还嫌早了些,朕的话还没说完呢。吴爱卿,永安公主曾许嫁回鹘保义可汗,蒙卿护送,谁知保义可汗已死,闻听爱卿尚无妻室,朕意欲招你为驸马,卿意如何?快快谢恩罢。”
顿时,安静的大殿中一片喧哗,大家纷纷向吴元庆表示祝贺,招为驸马,那真是天大的荣耀!
吴元庆当听到李纯说还有喜事,又说到李红英,一颗心就不禁怦怦的跳了起来,心里只是说“糟了,糟了。”谁知竟真的要把李红英嫁给自己,这皇帝说出的话,那就是圣旨,若不遵从,只怕便有杀头灭族之祸,但自己一心只爱林洁,又岂能娶别的女子?一时跪在当地,呆若木鸡,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纯和众臣见他如此,还以为他欢喜得呆了,却听吴元庆磕了几个头,郞声道:“贼子不灭,何以家为。皇上,如今贼子叛乱,吴元庆誓死灭尽天下贼子,暂不想成家,以免有家室之恋,消磨意志。请皇上明鉴。”
众人听了这句话,顿时都不禁呆住,均想,这人莫非是呆子?怎么连皇上许婚都拒绝?何况许配给他的又还是公主之尊?
李纯大怒,便要发作,转念一想,便即忍住。何况李红英毕竟不是他自己的女儿,对之并没有多少感情,只是既然认了女儿,封了公主,便也想让她有个归宿。知她喜欢这个吴元庆,所以才许婚,谁知这小子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竟敢抗旨拒婚。真是岂有此理。只是这年轻人有个性,武功高强,甚合自己脾味,一时倒不想加罪,心想,你为报父仇,一心想亲自出征淮西,我偏不如你意。
当下说道:“你若想当副使,出征淮西,你就答应这门婚事,你若不答应,贼子灭不灭,也与你不相干了。”
吴元庆道:“皇上,这国家大事,岂能……岂能……”他想说岂能戏言,出尔反尔?但终于不敢说出来。
李纯道:“你是说我不能言而无信吗?哼,天子无戏言,我说的话全是圣旨,你既先把我的圣旨不当一回事,又岂能责我以‘天子无戏言’?”
第三十二回 万乘之君忧庙堂 第五章 私自出征
更新时间:2009…11…13 12:56:16 本章字数:2851
当下李纯不再理吴元庆,裴度奏道:“如今贼寇尚未平定,宰相应当招揽延引各地德才兼备的人才参与谋划计议。”于是,他请求在私人宅第中会见宾客,宪宗准其所请。
退朝之后,吴元庆一片神思恍惚。别人都用怪异的眼光看他,好像他是一个怪物一般。
将到家中,只见前面一个人在等候,走近前去,却是李红英,吴元庆看到她,心中不禁有气,心想你明知我与林洁好,何必还要以势压人呢?却见她脸容憔悴,眼色幽怨,心里不禁软了,心想,她爱我敬我,对我一片深情总是没有错。只是我却不能报答,只能辜负她的好意了。
两人默默相对,良久,良久,吴元庆叹了口气,道:“三妹,咱们义结金兰,兄妹情深,名份早定,你这却是何苦?”
李红英叹道:“我也希望我只把你当哥哥,但是我做不到。爹爹见我闷闷不乐,他知道我的心事,向皇上提出来,元庆哥哥,并不是我叫皇上这样的。我知道你喜欢林姑娘,我怎么会强逼你呢?”
吴元庆黯然道:“对不起。”
李红英凄然道:“不,是我对不起你,听说皇上很是恼怒,又不准你出征淮西了。”
吴元庆道:“你别这么说。我辜负了你的感情,你不恼恨我吗?”
李红英道:“我不恼恨,我只恨我为什么生在皇家。我若不生在皇家,你也许就会喜欢我了。”
吴元庆道:“不,我现在也很喜欢你,但这是兄妹之情,我与林洁……三妹,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
李红英道:“可是我偏要强求。只可惜我生在帝王之家,别人看着风光,其实许多事都不能自己作主。我若是像林姑娘一样,生在普通人家,我就跟着你,就算像王姑娘一样,给你做丫环奴婢,也胜于现在这样生活。”
吴元庆心下感动,说道:“三妹,将来你会遇到好男人的,等你遇上了你爱的人,到时就会觉得,他比我强过百倍。”
李红英凄然道:“不会的,我这一生都不会遇到这样的人了。比你强的男人世上自然有,但我偏不喜欢。”
吴元庆无言以对,说道:“你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等下公主府的人发现公主不见了,还不知怎么焦急呢。”
李红英道:“叫他们焦急去。我……我也是个人,什么公主,连随便出入的自由都没有,再怎么尊贵,再怎么富有,又有什么用?”
吴元庆道:“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人生在世,谁也不是百分这百自由的,就是皇上,也有许多的不自由。何况你我?”
李红英看着他,忽然道:“元庆哥哥,你真的就那么讨厌我吗?”
吴元庆道:“三妹,我若讨厌你,又怎么会与你义结金兰?”
李红英道:“其实,我不是争风吃醋的人,如果我和林姑娘一起,我一定会和她亲如姐妹,我不会摆公主的架子,我尊她为姐姐,你……你……”说了两个你,终于说不下去,脸上一片娇羞。
吴元庆知道她的意思,她竟愿意做妾,顿时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柔声道:“三妹,再别说这话,你是金枝玉叶,想我吴元庆一个山野匹夫,算得了什么?我真是不敢当。”
李红英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两人正站着发呆,林洁和王茵圆从家中出来,看到二人,林洁叫道:“吴大哥你下朝了?怎么站在家门口说话?也不请公主进家坐。”便向前见礼,说道:“林洁叩见公主。”说着,便要下跪,李红英忙扶住了,说道:“林姐姐,咱们亲如姐妹一般,你何必如此多礼?你这不是骂我吗?”心想,你说话神气,俨然以女主人自居,倒好似自己已经是女主人了一般。我却不过是一个客人而已。心中十分不快,又伤又妒,又无可奈何。便也不进去坐,说:“我出来这么久,他们该找我了,我回去了。”转身便走了。
吴元庆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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