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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小箭-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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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下红楼,却上心头,只觉过去成败,种种荣辱,恍如一梦。
  这时,他已信步走到“黄楼”前,面对一个人;——王小石。
  一个平凡的人。
  一个平凡的名字。
  白愁飞无论再怎么端详:都认为眼前这人很寻常、很平凡,决比不上自己飞扬、潇洒、才气纵横、泱泱大度!
  甚至连王小石也一样:
  他也认为他自己很平凡、很平常。
  至少,他跟任何人一样,都有一颗平常而善良的心。
  一个平凡的人,有着一个平常的心。
  白愁飞才情激越、杀气严霜,他所面对的:却是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颗心。
  等都等那么久了,急也不急在于一时。
  是以先礼而后兵。
  王小石率先抱拳招呼道:“白二哥,别来可好?”
  “托您的福!”白愁飞也客客气气地说,“三弟也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王小石笑说,“至少没有人对我下‘五马恙’。”
  白愁飞脸色一变:“老三,夙夜来此,既无病痛,也没急惊风,却是为了何事”?
  王小石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跟二哥讨一人一事的。”
  “什么人?”白愁飞故作不懂,“啥事?”
  “人是温姑娘,还有张炭、吴谅、蔡水择,听说他们晚间已进入了风雨楼;”王小石斯文淡定他说,“事是要讨回个公道。”
  “公道?”白愁飞仍诈作不懂。
  “苏大哥的公道。”
  “这事你不是在日间已提过了吗?”
  “我这人就是这样子,一件事没弄个清楚,无法为自己至亲至崇敬的人讨回个公道,总是不甘不休的;”王小石这一次一面说一面笑,一向纯挚的笑容竟然笑得比冷傲的白愁飞脸上那个更奸!“我今天侥天之幸,救得了家严家姊,这才省悟:当日我刺杀蔡相下遂,若不是你把自楼子里的资料迅速提供给龙八那一伙人,哪有这么快就抓了我爹爹和姊姊的道理!你对一个逃亡的、已没有威胁到你的兄弟尚且如此、看来大哥的命运已然可以想见!”
  白愁飞冷笑:“你恼的只不过是自己的事,却公报私仇。”
  王小石道:“我一早已说过,我要为大哥对回个公道。”
  白愁飞道:“但你一日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我杀害了苏梦枕,你的讨公道不过是假借名义来夺风雨楼的实权而已。”
  王小石:“就算我今晚无法替苏大哥讨回个公道,我至少向你讨回温柔、吴谅、张炭和蔡水择。”
  白愁飞眯着眼道:“金风细雨楼是什么地方?岂任人来去自如。”
  王小石道:“别忘了,我也是金凤细雨楼中的三当家,他们是我的兄弟,我要见见他们。”
  白愁飞冷冷地道:“你也别忘了,当年你狙杀傅宗书之前,已对外公布,跟金风细雨楼已脱离了一切关系。你现在不过是京城里九流子帮派‘象鼻塔’里的小流氓!”
  王小石笑了:“二哥,你又何心为难我呢,放人吧!”
  白愁飞板着脸孔道,“这时候跟我攀什么交情!理屈就想动之以情,想也休想!”
  王小石淡淡地道:“什么叫理屈?苏大哥既然不在了,你就当我不是‘风雨楼’的人,也罢,我现在就代表‘象鼻塔’的主事人向你讨人。”
  白愁飞打从鼻子里哼道:“他们在我管辖的范围里闹了事,谁说交人就交人!”
  王小石昂然道:“他们是我的弟兄,有人证明他们是登楼拜访,堂堂正正地进入楼子里的,你怎能说关人就关人?再说,他们是犯了事,就请交出他们,我自会以‘象鼻塔’的规矩好好惩罚,犯不着白二楼主越俎代庖——白副楼主又不是吃饱了撑着,太闲了没事可干,日间不惜劳师动众地来找咱‘象鼻塔’的麻烦,今晚又抓着咱们塔里的弟妹不放!”
  王小石这几句话说得极重,已不拟有回圜余地。
  白愁飞双眉一剔:“你要他们?”
  五小石截然道:“是。”
  白愁飞:“一定要?”
  王小石:“一定要!”
  愁飞:“要是我不给呢?”
  小石:“人命关天,请恕得罪。”
  白:“如果他们已死了呢?”
  王:“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白愁飞发横了起来,“别忘了,现在是你在‘风雨楼’,不是我在‘象鼻塔,!”
  “如果你真的杀了他们,”王小石一字一句地道:“纵然今日是在大金殿前,我也要你杀人偿命!”
  白愁飞目光闪动,哼声道:“小石,今天你们象鼻塔跟来的人,似乎少了一些——
  你说这种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人多人少都一样,”王小石说,“都一样,咱们只要心志相同就是了,由我作代表,向你讨命追债,人少人多都一样,没什么不同。生死由命,成败知机,我来得了这里,既然心怀不平,就得要打抱不平才走。”
  “那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下台阶不要,要你崩了鼻跌崩了牙,那是活该!”
  白愁飞狠了起来,“告诉你,你的债是讨定了,因为吴谅、蔡水择那些人,他们全都死了。”
  王小石动容:“死了!?”
  白愁飞道:“死了。”
  王小石变色:“都死在这里!?”
  白愁飞道:“不错。”
  王小石激声:“你说的是真的!?”
  白愁飞:“真。”
  王小石:“你杀了我的兄弟?”
  愁飞:“杀了又怎样?我杀得了你的老哥,当然也杀得了你的老弟!”
  小石:“我再问你一声——”
  白:“问一百次都一样。”
  王:“温柔无辜,她一向对你很好,你为啥把她也杀了?”
  白愁飞顿了一顿,半晌才道:“我喜欢杀谁变杀谁,你管得着?”
  一一四:万里一条铁行事自见机
  白愁飞心里决意,口里却问:“我骗你?我只须杀你,不必骗你!”王小石道:
  “你不会杀温柔的。”
  “我不杀她?”白愁飞故作讶异,“她有宝不成!?”
  王小石:“你要杀,在‘发党花府’时已然杀了。你杀不了的。所谓万里一条铁。
  你的性情平日行事,已自见机窍:你和她何仇何怨?你又为何事杀温柔!?我不信。”
  白愁飞愣了一愣,当时,在“发党花府”,温柔出刀救王小石:他大可一掐杀之,但他因不欲与洛阳温门及老字号温家的人为敌,还是因为什么一闪而过的心情和理由,竟然并没杀得下手,因此放过了温柔。
  就在这时,王小石已遥遥听到一个清越的呼唤:
  “小石头、大白菜,你们在干什么!?”
  王小石听碍心头一热,几乎跪倒,感谢上苍:
  是真的。
  是温柔。
  温柔并没有死。
  白愁飞没有杀温柔。
  ——这一刹间,他几乎已完全原谅了白愁飞,他竟张开双臂,要欢呼拥抱对方。
  王小石这个人就是这样子,但白愁飞不是。
  他看得出在这一瞬间,王小石的精、气、神,都已松驰下来。
  这应该是杀王小石的最好时机。
  ——因为王小石是自投罗网。
  ——这是王小石自找死路,他闯入“风雨楼”,就算杀了他,也大可理直气壮,在江湖有足够的理由交待。
  ——跟王小石来的人并不多,只有何小河几个,这时候再不杀:
  必然夜长梦多,噬脐莫及!
  跟着温柔的呼唤,只听另一个声音也大喊道:
  “小石头,白愁飞已杀了蔡水择,还要对温柔不利,你要小心!”
  王小石听了一震。
  那是张炭惶急的语音。
  ——什么?蔡水择死了
  心里惊疑之间、白愁飞立即便出手。
  他一出手就是“惊神指”:
  惊天地而泣鬼神!
  他要杀王小石。
  王小石却不想杀白愁飞。
  白愁飞要攻其不备。
  王小石在白愁飞出击前的刹那已完成了防备。
  ——是防备,而不是反击。
  王小石双臂仍然大开。
  白愁飞要攻。
  他脸色煞白。
  左手五指狂抖不已,右乎却夹在左腋下,动作灵活,但左膊委地,宛似半身不遂。
  他的右指只要从左胁袖出,一旦弹动,那就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兵器、最无法招架的利器、最难以抵挡的武器!
  然而王小石的刀和剑,仍在背后、腰间。
  他中门洞开。
  白愁飞身形宛若飘凤卷雨,侧进疾欺。
  王小石大大方方地后退。
  白愁飞进一步。
  王小石退一步。
  一进。
  一退。
  一进、一退。
  进。
  退。
  进的始终仍未出指。
  退的仍然不变换姿势。
  动作重复,周而复始。
  王小石的退路,并非笔直,而是转圈,所以他的退路永无尽时。
  白愁飞继续迫进。
  他很清楚地知道:
  只要他再迫进半步,就能出指。
  一旦出指,必能制胜。
  只要制胜,必可致命。
  但他千方百计、变换身法,都无法多进那小小的半步之距!
  进不了就是进不了!
  他迫不进去,但王小石也脱不了身。
  王小石中门洞开,胸腹之间尽是破绽,但白愁飞却不敢贸然攻袭。
  ——对任何一闪即灭稍纵即逝的微子破绽均能把握不放过的白愁飞,对着这么多和这样大的破绽,居然不知如何攻袭也无法出击!
  就在这时,却发生了一事:
  一件完全意外的事!
  一箭射来,来得全无来由、毫无征兆,如一场意料之外的惊艳!
  那一箭,射向王小石背心!
  王小石正在疾退,所以他等于把身子撞向那一箭!
  这无异于自寻死路!
  这一箭是在近距离发射,避无可避,而发箭的人,也防无可防、防不胜防!
  更冷不防的是:
  这一箭射向玉小石,白愁飞正大喜过望,忽尔,箭尾裂开,又遽射出一箭,向正在疾追的白愁飞,迎胸射到!
  原先的一箭,来的甚为突兀,但箭中箭,更是离奇!
  两人都防不着。
  当然也避不了。
  ——就算两人闪躲得及,为了避开这一箭,只要白愁飞出指,王小石便死定了;若果王小石反击,白愁飞也断断保不住性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却发生了一个极大至巨的变化:
  白愁飞一直不出指,却在此际弹出了指劲,急攻王小石!
  一直不还手的王小石,陡然立止,踢起地上一石,急打白愁飞!
  白愁飞那一缕指风,不止是射向王小石,而是超越过王小石,射中那支王小石背后的箭!
  那箭一偏,居然还能直射,射入王小石左背胁里!
  王小石那一颗石子,及时截住那射向白愁飞胸膛的一箭!
  那箭给石头一击,立时偏了方向,但仍“哧”地射入白愁飞右胸脯上。
  ——两人互相打歪对彼此致命的一箭,竟似有极大至深的默契。
  然后,局面遽然大变:
  王小石变得往前跌撞几尺,白愁飞反成向后踉跄疾掠数丈。
  两人负伤腾动的身子,骤眼看去,就像两只带箭怒飞的雕和雁!
  两人跌开数步,立定,闷哼,回身,抚胸,然后望向发箭的人!
  一一五:唯大英雄能本色
  何小河!
  ——放箭暗算王小石和白愁飞的人,竟是“老天爷”何小河!
  白愁飞是京城第一大帮“金风细雨楼”的总舵主,王小石是京里崛起最快的“象鼻塔”的首领,他们身怀绝艺,身经百战,机警过人,反应敏锐,而今竟都一个不小心,伤在一个区区弱质女流:何小河的“甩手箭”下!
  不但这使得白愁飞惊异,王小石也一样惊诧。
  在场的人无不震栗。
  ——不管是“象鼻塔”方面的人还是“金风细雨楼”的弟子,对这俏不伶仃,活色活丽的弱质女子,全部刮目相看!
  王小石本来是知道何小河是雷纯的人、但他一直都没有“见外”。
  他一向都能容人,所以在“象鼻塔”里,收容了各种各类来自各帮各派的人物,为“迷天七圣盟”、“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乃至“有桥集团”所无,也因而成为崛起并壮大最速的帮会。
  他一向不“介意”这个,仍当何小河是自己人,让她参与一切塔中要务大事,毫不设防。
  但他没料到,在今日如许重大关头里,何小河竟然会暗算他!
  何况,他大敌当前,白愁飞的“惊神指”一旦发出,他就绝对活得了也活不下去了,他只能全神贯注去应对。
  他只有退。
  所以“几乎”(要是没白愁飞那一指)避不开何小河的袭击。
  以白愁飞的武功和防范,何小河那一箭,能伤他的机会极微。
  白愁飞之所以猝不及防、是因为他一没料到何小河会遽然出手(王小石不是要单打独斗的吗?怎么竟没管好他的部下!),二料不到何小河是向王小石出手(怎么突然来处窝里反?他心里正幸灾乐祸!),三更意料不到箭中有箭,射向自己,到他惊觉时,他已来不及躲、来不及避、来不及闪、来不及接了!
  何况,他也一样巨敌当前:别看他进王小石退,其实王小石一面退,一面在觑准他有任何差池,都会作出排出倒海的反击;而他已不能不进,因为王小石的急退已带动了他的攻势——也就是说,他的进攻竟成了被动的!
  他只能进。
  没有退路。
  是以他也“差一点”(要是没有王小石那踢起的一石)命丧何小河箭下!
  那一刹间,两人竟完全有十足的默契:
  白愁飞来不及收招弹开射向自己的一箭。
  他只赶得及以凌空指劲激飞射向王小石的箭。
  王小石也不及避开背后一箭。
  他只及一脚踹起石子撞歪射向白愁飞的小箭!
  可以说,白愁飞是为救自己而救王小石;王小石若不震开射向白愁飞的箭,要是白愁飞着了箭,必须拼死发出“惊神指”,只怕也是必死无疑。
  ——这刹瞬间,互救已成了同存的必然策略。
  所以两人都不死。
  只伤。
  ——负伤是因为:
  白愁飞本就无意要救王小石,是以他的指劲只震歪箭势,并无心将之击落。
  王小石以足踢石,其准确程度远逊于他的以手掷石。
  所以两人虽免了死,但都同时挂了彩。
  或者,两人都不真心真意、全心全意救护对方,就算被迫救人以自救、也存心让付上一些代价。
  ——两大高手,两方宗主,竟都伤于一青楼名妓何小河之手!
  王小石伤得较重,他用内力镇住创口。
  白愁飞伤得较轻,但他发觉箭镞淬毒,他运指如风,连封胸际十一穴,但并不立即放出小箭,只脸色铁青,默运玄功,将毒力逼到左乳首上。
  ——只有毒仍留箭簇上,他才有办法以内力把毒力逼凝在箭尖上。
  然后他便闷哼一声,目光如电,射向何小河。
  说也奇怪,直至这时候,他还没有出手,但他只瞪了那么一眼,大家都觉得他一定会出手,而且只要他一旦出手,何小河就会输定,而且也必然死定了。
  何小河也并非没有追击,她只是没有机会追击。
  因为同是跟在王小石身侧的温宝,还有护在白愁飞身边的欧阳意意和祥哥儿,已一齐包围着何小河。
  她已没有机会再攻袭第二次。
  也没有能力这样做。
  她已作了该作的事。
  她现在就只等做完这件事之后的报应。
  “很好,没有多少人能够成功地暗算我;”白愁飞相当英雄味他说,“你能伤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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