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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小箭-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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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最好。”王小石说,“但我总认为练‘伤心小箭’伤人伤己,是不祥之物,还是不练为上。”
  “你不给,我就缠着你,我听说你正急于去救你的朋友,我就看你敢不敢杀了我,看你怎么找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来独占这箭决!”
  无梦女刷地自身后拔出一支黛色的箭,向星穹扬了一扬:
  “‘忍辱神功’的歌诀就刻在箭身上,你快找个藉口杀人夺宝,少来假惺惺、充好人!”
  王小石摇首,勒缰,笑道:“姑娘好厉害的一张嘴。我劝,是劝过了,你不听,我也设法子。元师叔可以说是死在我手里,他的绝艺没道理由我承传,我也愧不敢当。他临终前的一段日子,是你陪他度过的;你虽口里说是拿他当靠山,但看得出来,若全没感情那是假的。——
  这‘伤心小箭’由你练成,也名正言顺,只望你不要用这绝世奇功,多造杀孽,能存慈悲,恕敌助人,那就功德无量,感激不尽了。”
  无梦女听他口气,甚觉诧异:“你真的要将它给我!?那你自己呢!我们交换可好?”
  王小石一笑:“我们男儿汉真要想扬名立万闯天下创帮立道,应该要靠自己的绝活儿,而不是靠抄袭模仿靠山宝藏灵药秘籍!”
  无梦女听得出他的语气浮动,故意相激道:
  “是你杀了他,你敢把‘山字经’传我,我怕我一学成就第一个先杀了你?”
  “你若能杀得了我,”王小石微笑道,“就请。”
  然后他掏出一物。
  一个瓶子。
  瓶里有一张纸。
  “我急着有事,无法相陪,”王小石把瓶中稿掷给无梦女,“总之,物归原主,一切小心,万忘保重”
  一零六:随机
  王小石只向桥墩那边(四年前有个在寒夜里伤心醉酒汉子飞针破空之处)的黯处深深望了一眼,再下发一言,遂打马面去。
  蹄声远去后,无梦女乍惊乍喜,好一会,她感觉到他来了(就是那种温柔而尊贵的气质),就来到她的身后。
  “我都拿到了,”无梦女乍嗔乍喜他说,“你的猜测没错。我要给他‘忍辱神功’字诀,他反而给了我‘山字经’经文。他果然不堪激。”
  她背后果尔轻轻涌现(如一朵尊贵祥和的云)那温柔矜贵的声音:
  “是的,你得到了。”
  然后又似带着绝大的关怀和一点点稚怯地问她:“如果他真的连你的‘忍辱神功’歌决一并要了,你会不会交与他?”
  “你还说呢!”无梦女啐道:“我不是一早把‘忍辱神功’的歌诀都给了你吗?这哪是什么秘诀!”
  “对,你都给我了”那声音悠游地道、“说起来,我还真没好好谢你哪。”
  “谢什么。”无梦女嗔道,“我的还不就是你的。”
  “可是”那声音温和且善解人意他说,“我的可决不是你的。”
  这句话一说完,无梦女就听到寒风里金刃破空之声。
  她霍然回身,就看到剑光。
  不、血光。
  ——血一般的剑光。
  她在匆匆间用手一格,血光暴现,她跟前一片红潮,并看见自己一只手飞向半天。
  她眼前的人已一手接住了那只仍拿着瓶中稿的断手,徐徐收回了血汪汪的剑,笑着对她稚气他说:
  “现在‘山字经’、‘忍辱神功’,都齐全了,乌日神枪,乌日神枪,还有血河神剑,再加上伤心神箭,我已足以无敌于天下!”
  无梦女惨然嘶声道:“你——!”
  那人温情地一笑,一手拿住无梦女右手紧握的箭。
  无梦女死不肯放,那公子温和地一叹,惋惜地道:
  “事到如今,你还未梦醒吗”
  喟息中随手一辈,拍在无梦女的脑门上。
  这人举掌劈着无梦女脸门之际,忽然也觉察了一股奇特的反震之力。
  这轻微的反震非常奇怪。然而他又知晓无梦女(泡泡)是从没练过这种武林传说里的奇功的。
  所以他也不以为然。
  不以为意。
  因为他已得到了练“伤心小箭”的一切条件,这使得向来静若处子定如禅僧的他,也忍不住开心得不像往昔那般大处谨慎小处也小心翼翼了。
  王小石转身打马而去时,心中仿佛听到一个奇异的声音在呼唤他。
  ——就像昔年雪夜里在此地一战的一切幽魂在呼着他的小名。
  如果他不是赶着去救他的兄弟,他一定会远早就停下来,再回头去看无梦女,原因是:
  一,他总是不放心把一切练成“伤心箭”的秘诀,全交给一个女子。
  二,他不知怎的,在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虽然那不妥也还不知道是什么在那里。
  三,他觉得桥墩那头有人在监视着一切,他本应该弄个清楚:到底是谁。
  不过,今夜京华合当有事。
  他要赶去多风多雨的风雨楼,去救他的兄弟。
  何况,这时际,他有部分兄弟,在何小河、梁阿牛带队之下,已从另一捷径抄了过来,跟他会合,而且说什么赶也不走,要与他并肩上天泉山,理由是:
  “‘象鼻塔’里有的是讲义气的弟兄,怎能让大哥一人涉险。”
  “温柔、张炭、蔡水择、吴谅是你的兄弟姊妹也是咱们的兄弟姊妹”
  一零七:传真机
  杨无邪现身之后,那顶妖艳的轿车,布帘缓缓拉开。
  狄飞惊终于又见到了苏梦枕。
  上一次见面,上一次见面是在
  在开封府南大街口“三合楼”内,当时是“天下第一楼”:“风雨楼”楼主苏梦枕,意兴风发地带着他那两个新结义的兄弟:意气飞越的王小石和白愁飞,直扑登楼,会着了
  他,要他劝雷损投降,要他带领“六分半堂”向“金风细雨楼”投诚
  那时候,苏梦枕是一个病人。
  而且还是一个负伤、中毒的病人。
  要任是谁受了他这样的伤、中了他那样的毒、得了他那样的病,早就十条命部不剩一
  口气了,可是,他却要一口气吃掉号称“武林第一堂”的“六分半堂”,连眼也不眨。
  那一次睽别,又近十载了吧?
  当时那一次会谈,“六分半堂”总堂主,就在“三合楼”楼顶之上。
  而今,雷损已逝
  就死在“金凤细雨楼”的“红楼”中:“跨海飞天堂”里!
  如今,“红楼”仍屹立在那儿,在“六分半堂”的重地里也隐约可以望见楼椽飞檐,可是,“玉塔”与“青楼”,却在半年前那一阵轰然爆炸声中,荡然无存了。
  ——那“金风细雨楼”原来的主人,也跟他坐镇的“象牙塔”一样,在滚滚尘烟中仿
  佛灰飞烟灭。
  剩下的红、黄、白楼,楼依旧,但已物是、人非。
  没料到,这“六分半堂”的首敌,在他流落逃亡之际,竟然就在堂内重地“踏梅寻雪
  阁”出现。
  ——“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心爱的一棵“伤树”下面,竟有一个地道,直通死敌
  “六分半堂”的要塞!
  故而,苏梦枕在这样一个欲雪狂风,有星无月之夜,出现在这一顶妖异的轿车内
  想到这里,念及这些,狄飞惊心里不禁一阵恍惚了
  杨无邪一望见那对鬼火般阴冷的眼神,心中就像焚起一把熊熊的烈火,一向喜怒不形
  于色(多年埋首各种重大机密的工作,他早已学会无动于衷)的他,也不禁喉头哽咽、该
  然欲泣:
  “公子”
  “杨总管。”
  轿里的人伸出了手。
  一只瘦骨嶙嶙的手。
  冰的。
  ——要不是这只手能动,杨无邪真错以为刚才在自己手背上碰了碰、握了握的手,是
  死了很久的人的手。
  杨无邪只觉心里一酸。
  他一向认为:“男几有泪不轻弹”,就算有泪,也决不在外人面前淌——可是,今儿
  重会故主,竟完全抑制不住,他咬得唇角渗出了血。
  但那泪竟断了线的念珠,不往往下滑落。
  还是苏公子先说话:“看到你仍活着,真好。”
  “怎么悲伤呢?重逢是很好的事。”
  “公子还在,属下不敢先死。我等了半年。忍死苦守,到处打听,等的就是公子
  的消息,待的就是今天。”
  “好,很好。”
  “可惜,有很多的弟兄,给挤兑的挤兑,害死的害死了。”
  “我知道。我是知道了”
  “不要紧只要公子在就好了公子一定能为他们报仇的。
  我杨无邪活着,就等今天,只等公子一声令下——”
  “你有心了记得我们从前在‘青楼’之巅同吟的诗吗?”
  杨无邪脸色忽然一变。
  红了眼。
  白了脸。
  然后他才能目带泪光,颤声吟哦:“独立三边静,轻生一剑知”
  苏梦枕点头,火舌吞吐,照进车内,映得他双目一阵寒碧:他的发已脱落不少。
  胡须很乱。
  衣袍很蓝。
  蓝得很亮。
  亮得眩目。
  而且还很香。
  ——穿这样亮蓝(比晴天还蓝,比碧海更蓝,比青更蓝)的衣饰,还有那么浓郁的香
  味,是要掩饰什么,还是隐瞒了什么?
  狄飞惊这样地揣想。
  他也想起他和雷损的交情。
  在“六分半堂”里,他是“大堂主”,雷损是“总堂主”。
  按照江湖上的常规、武林中的规律:老大创帮立道,自少不免有个好老二的支持相助
  ;一旦老大得了天下、打下江山,那么,老大对老二逐渐茁壮的势力。定有冲突,只要一
  生嫉恨,老大和老二的势力,少不免会来一场并吞、对垒。
  雷损是个阴狠、多疑、而且相当残暴的人,他一向唯利(凡对他有“利”的事,这自
  然包括了“势”、“权”、“名”和“钱”)是图。
  狄飞惊却是个人材。因为有他,所以雷损的“六分半堂”可以迅速壮大,就算遇上“
  金风细雨楼”这般强敌,他也一样可以维持对峙的局面,不衰不溃。
  ——没有人知道:没有了狄飞惊的“六分半堂”,是不是还可以屹立不倒。
  ——但没有了总堂主雷损的“六分半堂”,的确仍雄视一方,因为仍有个大堂主狄飞
  惊!
  可是,最令敌人诧异的是(也最使人意外的是):雷损似乎极信任狄飞惊,一直都没
  有抵制他、怀疑他,而狄飞惊也像是极忠于雷损,一直都没有出卖、背叛过他。
  这使得“六分半堂”能够遇挫不折,遇险能存。
  雷损当众就说过这样的话:“六分半堂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狄飞惊。”
  别忘了,狄飞惊不姓“雷”:他在“六分半堂”里只不过是个外姓子弟。
  他也真的珍惜狄飞惊,甚至在总动员偷袭金风细雨楼这一役里,他真的把狄飞惊留在
  “苦水铺”镇守大后方,不让他稍微涉险。
  因而,雷损虽命丧于斯役,但因狄惊不死,所以仍保住了“六分半堂”的元气。
  问题在于(难得也在这里):
  雷损是个大奸大恶的人。他有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人没对付过?什么好计没用过?
  不但他做过想过策划过,狄飞惊跟他共事多年,也一直受重用,可以想像得出来、有许多
  毒计、陷饼和对付敌手的策略,两人都曾共同商讨、设计过。
  可是雷损仍对他推心置腹,既没有排斥他,也从来没嫉恨之,更没有因他知道得太多
  而防范他,反而处处保着他,从不用对敌的方法来对付他。
  同样的,狄飞惊也是奸诈之人。他跟雷损,非亲非故,但雷损不但重用他,许多重大
  计策,也必与他商量,方才推动。按照道理,他已知道得大多雷损的事:这极可能导致雷
  损要除掉这个心腹大患或他要先下手为强推翻雷损两种结果。
  ——可是,直至雷损死去那一天,这两种情形都没有发生
  所以,而今目睹这星夜里,杨无邪与苏梦枕主仆相逢的场面,狄飞惊也在迷惚中想起
  他的故主
  却听雷纯在旁幽幽地道。
  “他们使你想起爹爹,是吧?”
  狄飞惊微微一惊。
  要说是“一惊”,不如说是“一惊”吧。
  ——这女子仿佛能看透人的内心在想什么。
  “自从白愁飞背叛苏梦枕之后,”雷纯说,“我想,最重要的是拉拢一个人,还有留
  着一个人的性命。”
  “你所说的第二人指的是杨无邪?”他没有问第一位是谁。
  “对。”
  “白愁飞虽然占领了白楼、”狄飞惊深深同意,“但只要杨无邪活着,那些资料就完
  全犹如在他脑海里、像一部机器,可以把那些要点全部传真下来,这是一座活的白楼。活
  的白楼当然比死的自楼更有用。”
  雷纯凝眸望着他。
  “怎么?”
  “苏梦枕没有死,杨无邪在我这儿,这些变化,你不觉得有些微讶异吗?”
  “我既身在武林中,便预算好每天都有惊变;我自跟从雷总堂主,也早有心理准备惊
  变是常事。”狄飞惊淡淡地道,“对我而言,每天都一样有惊变,惊变已成了平常”
  他顿了一顿,才语重心长他说:“反而雷动天雷二堂主仍然活着,这才教我有点惊心
  。”
  一零八:白费心机
  “孙鱼回来了!”
  ——嘿,他回来了。
  竟在这时候回来了。
  白愁飞正值这当儿有许多大事要做的节骨眼上,却急尔想起孙鱼近日做了许多让他不
  满的事,而影响较大的事至少有这几件:
  他派孙鱼去暗杀朱小腰,孙鱼不但无功而返,而且从万里望的报告中显示,孙鱼还趁
  机与王小石叙旧,一声声什么“王三当家的”、“小鱼儿”的喊得好不亲热。
  孙鱼竟带领王小石从“深记洞窟”劫走了他手上的重要人质,王紫萍和王天六!以致
  他跟王小石的京华龙虎斗里顿失对敌人的一道杀手锏;一张催命符!
  孙鱼的做法也使他跟龙八太爷系的人闹僵,而且失信于干爹蔡京!陈皮和万里望还因
  而给附从“八爷庄”的人狠狠地修理了一顿!王小石还当众人之面前救走了孙鱼,这等同
  孙鱼同公众表自他跟王小石是同一路的人!
  这些都是不可饶恕的错误,但对白愁飞而言,更不可宽恕的罪行,反而不是孙鱼的行
  事,而是他的笑容!
  ——那可恶至极的笑容!
  孙鱼跟梁何不一样:
  梁何严谨、严肃、严厉。
  如果用一字去形容梁何,那就是。
  梁何虽然威严,但毕竟说什么都是自己的部属,在自己面前,只有自己严,没他严的
  份儿!
  孙鱼则不同。
  ——梁何显然是严肃地看待生命(尤其是生命中所有的战斗),孙鱼则十分轻松。
  所以他常笑:至少脸上常挂着笑容,像只常驻在花瓣上的蝶。
  白愁飞觉得他的笑十分难看,然而孙鱼的嬉谑轻忽:那不怀好意、自以为是的笑,却
  是对准(包括自己)都一视同仁!
  为此,白愁飞已痛恨他许久许久了!
  这可能连孙鱼也不知道,白愁飞白楼主竟然是为了这么一个理由而暗底里憎厌着他!
  ——因为他看不顺眼这什么都不在乎的笑容!
  白愁飞一向不喜欢别人(尤其部属)对着他时仍能轻轻松松地笑:这是算啥意思!?
  不认真?不放在心上?还是没瞧在眼里!?
  他不能叫孙鱼不许笑,除非他干脆杀了这个人。
  他不能下达没有理由的命令,虽然他有权这样做;可是越是有权这样做,就越得要节
  制这种权力,否则,就会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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