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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间志-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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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狐狸斜眼看她，嘴角冷笑。容萧吐吐舌头，嬉皮笑脸：“殿下饶命——”
“殿下，”外头白冠在问，“地方到了。”
“到了？”容萧歪出头去看，车外下方一片不见边际的山林，“这不是顺义啊？”
马车缓缓下落，停在一处山脚。白冠散去结界，四周寒意立刻席卷而来。虽然并非真的很冷，容萧还是忍不住拢了拢衣袍。眼前有手伸过来，半拢在黑色袍袖之中，将她的手握在掌中，她扭头，看着狐狸侧脸，疑问未出口，他已引了她朝前走去。
一路行着，四周林木密集，路面崎岖不平，湿滑难行，但有白冠在前头开路让开树木密枝，而狐狸每前行一步，脚下便瞬间干燥松软，仿佛走在春日的草地。容萧的手稳稳握在狐狸手中，一步步由他引着向前，偶尔目光相触，只觉得恬静安逸，过去那许多时日的争锋相对、生死徘徊仿佛不过幻梦一场，如今梦已醒来，只余下温暖美好，每分每秒都是满足。
或许是她唇边始终不散的笑意，终于惹来狐狸在她脸颊一捏，宠溺轻吐：“呆子。”
——还有白冠终是按捺不住地翻出白眼。
“我瞧着九殿下莫不是给这疯丫头下了药罢”
渐渐走到高处，眼前一处开阔地，头顶不再有树木遮蔽天空。白冠拂袖扬起一阵风，将地面水汽、残雪荡尽，仰首往天上看去。
“到这里来，要做什么？”容萧看着狐狸。
“你忘了留在顺义的宝贝疙瘩？”狐狸斜睨她一眼。
“宝贝疙瘩？”容萧一愣，变了脸色，“穆康？他什么了？”
白冠回过头来：“你那时成天抱在手上的，怎么倒忘了？早知这样，该叫人宰来下酒，省得辛苦替你喂养。”
容萧念头一闪：“圆方？”她看看四周，“你们把它丢到野地来了？这样天寒地冻的，它那么小——”话还没说完，忽然一声透彻云霄的长啸自高空而来，其中气势，尽显舍我其谁的威仪。容萧仰头望向天空，入目是灰白厚重的云层没进浓绿近墨的山林之后。她有些疑惑，正要将目光转向狐狸询问，视线边缘，突然闯进来什么不同于天空的一点。她以为自己眼花，不过下一刻却惊讶地睁大双眼，看着那个黑点呈现出盘旋反复的姿态。
白冠突地一声低啸，啸声后，天空的黑点似乎开始下落，渐渐能够看清翼、尾的形状，像是在旷野狩猎的鹰隼。
“那是圆方？”容萧几乎跳起来，“它会飞了？这么高？”她瞪眼瞪得眼眶都痛，手臂高举，指着那仪态雍容华美的飞禽，“——什么时候？”
“可不是，”白冠抱手冷哼，“你那只“鸡”嘛。”
容萧僵在原地，眉峰挑得越来越高，张着嘴半天合不拢，仿佛好几个世纪那么长，终于回神，“呀”地一声叫，将白冠吓得一抖。她却已在旁边手舞足蹈起来，双手高举向天空，大呼小叫：“太好了太好了！我说嘛，也不枉费我把它捡回来——真漂亮！圆方——！”她扯了嗓子大喊，喊得几声，突然想起，伸指在嘴边，吹出响亮的呼哨。立刻，高空的影子有了反应，盘旋着，快速朝这边降落下来。
“哈！”容萧得意甩手，“我那时教它的！”眼看着圆方越来越近，她抬起右臂，横在体侧。
“你做什么？”狐狸斜她一眼。
容萧嘿嘿一笑：“我们玩过好多次了，让你们看看。”拍拍上臂，“我以前训练它降落时停在这里。”
“哦？”狐狸微眯了眼，“是么？”
“当然！放心！它聪明极了，教了一次就记住，从没失败过。”容萧看着天空中的大鸟，“长大了好多啊，真威风——”大鸟接近，展开的双翼羽毛水滑，几乎将头顶视野遮蔽，“真的长大了好多——咦？好像——”她僵住笑容，“咦？咦——！吓哈——”她惊叫着手忙脚乱地要躲，却已来不及，眼睁睁看着巨大的黑影压顶，转瞬将她带倒在地上。
第一百零四章 上古神兽
摔倒引发的疼痛都来不及品味，她目瞪口呆盯着差点要将她一条手臂踩进土里去的巨鸟，几乎肝胆破裂。巨鸟落地站稳收拢双翼时卷起的一阵大风，翻搅得四周沙石草叶飞溅，迷了她双眼。
“你便是这般让我放心的？”狐狸勾着唇角挑了眉，迈步走近。那巨鸟看见他，吓了一跳的模样，似乎很是忌惮，喉咙里嘀哩咕噜地几步跳开，往容萧身后缩躲，可是那样庞大的体型，配上畏缩的姿态，怎么看怎么滑稽。可惜狐狸当它如无物，欠身将容萧拉起来，检视她手臂。
——这是什么？
容萧倚着狐狸揉眼，吐出钻进嘴里的草叶，看着往自己身后躲的巨鸟。它也歪了头看着她，一双眼的确同那时的小毛球一般乌溜溜圆丢丢，可惜却是放大了数十倍数百倍——容萧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傻呆呆地映在那里头。不远处，白冠早已笑得气也喘不过来，捂着肚子前仰后合，嘴里嚷着什么“蠢丫头还真当它是只鸡了”之类的话。
容萧膛目结舌——那个翅膀小小、身体肥胖像鸡的小毛球去了哪里？眼前这个异形，怎么可能是那个蛋里孵出来的东西？它究竟什么时候成了这个模样的，为何从来没有谁跟她提起过？明明离开顺义时，它还只有一只公鸡那么大。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那时她捡回来的石头蛋，究竟是孵出来个什么怪物了？
大眼瞪着小眼，对峙了半晌，巨鸟歪着头，忽然朝她挪上两步，喉咙里咕噜几声，张嘴吐出个什么东西，黄灿灿湿漉漉，滚了几滚，落在她脚边。那献宝一般的眼神，熟悉得仿佛就在昨日。
又是好一会儿，容萧将视线自脚边那颗子弹收回，抬头看着面前圆丢丢水润润的大眼。
“圆方？”
巨鸟立刻扭扭身子，咕咕两声。“圆方？”她又唤，笑意开始浮上嘴角，“圆方！”她伸出手去，看着它又扭扭身体，乖乖凑过来，低下头，额顶轻贴在她掌心。手下触感柔软，又是水润光滑，热热的体温隔了顶羽传到她皮肤，一路通到心里，她咧开嘴笑，只觉得满腔的激越就要抑制不住化作呼喊。却在这时，“嗵”地一声闷响，莹芒自她掌心与圆方头顶处骤然绽射，瞬间光耀万丈，不等她反应过来，又转眼消逝无踪，仿佛刚才那一幕不过只是幻觉。然而，眼前的圆方已在这瞬息之间又变大许多，再要之前的姿势碰触它头顶已是不能。下一刻，它仰首向天，喉咙深处一声冲霄的清啸，双翼横展，翼尾内卷，仿佛要将人们环抱。近十米的翼展，恍若能遮天蔽日。它额上出现一道金轮、眼周红纹斜上、身披夜色，翅膀尾翼有暗金长羽辉映动静之间，仿若神邸，不能亵渎。
容萧揪着狐狸护在她身前的手臂，双眼自手臂上方看着前面姿态华贵神圣无比的巨鸟，魂魄都要出窍而去。
“疯丫头运气倒是不错。”一旁白冠喃喃道，神色满是艳羡，想要凑近，随即被圆方猛然扭头唬开，于是心痒难耐地绕着打转，“老夫怎就遇不上这般好事？”不远处，殷乙也是一脸震撼莫名。
——好事？
容萧仰头与圆方对视，发着呆。
“你有龙魄在体，老龙玄珠护身——”狐狸抬起手，巨型的圆方仍旧有些发怵，不敢乱动，任由他拂过翼上长羽，“如今又得了这上古神兽，的确运气不错。”
“何止啊，”老猴嘀咕，“还有天家谁都治不住的九殿下——”狐狸冷冷丢去一眼，将他后半段话扼杀。
容萧顾不上嘲笑吃瘪的老猴，仍旧发着呆，身旁人事仿佛都不存在，眼里只有那时捧在手心的毛球和如今身前巨鸟景象反复交替变化，每过一刻，震撼更多。
“可还记得你曾说过，要让自己有同我谈判的资格？”狐狸的指，落在她额上，拈去一片枯叶，“如今看来，说你早已有了，似乎也未尝不可。”轻松语气里，他忽地揽住她，扬臂。容萧措不及防惊呼出声，身体却已稳稳落在巨鸟背上。“抓稳。”狐狸浅笑，随即翩然落在她身后，展臂揽她在胸前。几乎同时，圆方仰首长鸣，舒展双翼，轻微几次簸动后，展翅离地，飞向天空。
风在耳旁呼啸，地上万物被远远抛离，最初的惊慌之后，渐渐有另一种更加激烈的情绪取而代之。容萧垂目看着仿佛已被踩在脚下的天地，只觉得心脏都要欢腾得跳出喉咙，那种血液喷薄的激越，快要让她无法呼吸。头有些晕，身体也在不由自主地颤抖，若非身后稳如山峦的怀抱，她恐怕早已跌落万里高空。
许久之后，圆方慢慢放缓了速度，借着风力，悠闲自在地在高空盘旋。头顶错落的云层之间，有阳光迸射，洒落下来，映得圆方身上羽毛斑斓夺目。狐狸散去结界，任由风拂面而来，暖阳罩在身上，无比惬意。容萧平复了呼吸，满心满怀只剩宁谧，天高地远，无处不是自在。
“姬顼，”她喃喃开口，“白冠说得不错，我的运气，实在是太好”狐狸已侧躺了身体，手撑着头，半眯了眼，另一只手把玩着她腕上龙玉，听到她开口，微微一笑。容萧回头，正看到他唇角上扬，衬在阳光下，让人屏息。“——好得，”她蹙眉，“常常以为也许下一刻便化作泡影，再寻不着。”
狐狸不说话，却将她手腕拉过去，放在唇边，张口咬上，直至冒出血来。容萧痛得泪迷了眼，却见他欠身过来，唇上带着刺红，就这样映上她的唇。淡淡的血腥，辗转中，再分不清彼此。稍后分开，狐狸眸光幽深，看进她眼底，手指轻捻，在她腕上已经结痂愈合的齿痕上摩挲。
“痛么？”
容萧愣愣看着他，下意识点头。
“可还是泡影？”狐狸在她唇边低语，“可还会寻不着？”
容萧心跳如雷，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头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不知又是多久，远处天际与大海相接，暖风吹来，带了水气。容萧眯眼望着前方，“咦”的一声，皱起眉头，回身看向狐狸。
“那个地方——”
狐狸挑唇一笑：“不错。极乐岛。”
也算是故地重游。狐狸仍是好整以暇地郊游般漫步而行，容萧跟在他身后一步四顾。再后头跟着圆方，一路叽里咕噜地似乎也挺高兴，即便是被那些怪异的植物忽然吞进去半个脑袋，也没见它表现出什么恐慌害怕的模样，只是挣脱出来之后，张嘴一口火焰将那些藤枝烧了个干净。
没费多少波折，再次走到那片无际的草地，然后草叶依旧如刀飞舞，容萧依旧被罩在了透明的球体之中，昏头涨脑地被蔓藤卷起，再能睁眼时，又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她坐在那透明的结界之中，无奈看着近在咫尺的巨大宝石般圆眼。
“这次你是要吃了我，还是要将我摔成肉泥？”
“本尊尚且不曾问你为何还敢来我岛上作乱！”老龙瓮声瓮气地开口，毫无所动地携着她在天空游弋。
“你该去问九殿下。”容萧歪着嘴朝老龙身后紧紧尾随的圆方那边示意。
老龙冷哼：“那小子一肚子黑水，老夫不屑得同他说话。”
“那上神是打算捏着我就这样在天上飞来飞去吗？我已经头晕了。”容萧瘫坐着。
“话说回来，你们何时又得了那傻鸟？”
“我捡的。”
“捡的？”老龙的巨眼朝她一瞪，“你这丫头运气倒是挺不错。”
“是啊。”容萧叹口气，“上神也认得它？”
“怎会不认得？上古时，它们可比地上蚂蚁还多，成天打斗不休，后来渐渐少了，偶尔才能见到。你能遇上一个，却是这千百年来头一回。我瞧它尚未成年，否则便是以原本九殿下的修为，要降伏它也得花费许多力气。”
“原本的九殿下，”容萧跪起身，贴在看不见的屏障上，仿佛这样就是在说悄悄话，“究竟有多强？”
“哼，天宫九殿下的威名，老夫早听得耳也长茧，自他出生便闹得沸沸扬扬，说什么千古难得。天帝那老小子脸皮也厚，竟用了上古大帝的名号为他起名。我瞧却是虚的，否则怎会沦落到如今这副憋屈模样。”老龙语气不屑，可容萧仍是听得出异样，不由得咧嘴笑得开心，随即被老龙再瞪一眼，“你这丫头太蠢，那时我便同你说过，你与他，总归苦的是你。我瞧你到那时找谁哭——”
“老龙少罗嗦，”后头这时忽然响起狐狸语声，“若是玩够了，我还有事要请教。”
第一百零五章 原来那就是轩辕山
老龙冷哼一声，装作不曾听见，却又压低了声音问容萧：“你们来前，可曾遇见什么了不得的事？”容萧摇摇头。老龙又哼了哼，突地折身往地面落去，容萧措不及防，被下坠的惯性惊得尖叫。等到手脚触到实地睁眼，人已经趴在一片花草之中，身边不远处小溪潺潺，四周鸟兽成群，空气中芳香沁入心脾，仿佛仙人之境。老龙化成人形，仙风道骨地站在一侧，另一边圆方也扑腾着翅膀落地，搅得周围一时“鸡飞狗跳”。
“九殿下要问什么？”老龙道，“不曾想还有九殿下也做不成的事。”
狐狸翩然落地，嘴角仍旧挑着隐约的弧度。容萧看在眼里，一时也觉得若自己是老龙，肯定也会如同眼睛里生了颗钉子，头顶气得冒青烟。
“除去龙魄，”狐狸极随意地开口，仿佛所说的话寻常至极，“可还有什么法子令我恢复元神真身？”
老龙抬手捋了捋雪白胡须：“为何来问我？我如何知道？”
“哦？”狐狸一笑，“当真？”
“我瞧你如今用这妖狐之躯也挺顺当，怎么还念着崇极殿上的元身？你将这丫头迷得七荤八素，却要甩甩手一走了之跑去做你的天家皇子？”老龙说着转头朝容萧丢去一句，“如何，我可有说错？蠢丫头现在知道厉害了——”
“那呆子既然已被我迷得七荤八素，又怎会听你胡言乱语。”狐狸有些不耐地打断，“即便你将玄珠渡给了她，她也仍是我的人，用不着你来抱不平。”老龙随即斜眼去看容萧。容萧本来好好坐着看他两人说话，被老龙一瞪，耸了耸肩，惹来老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叹气。这时，狐狸又道：“妖狐修为太低，若以我原本的力量，或者能想法子既保住她性命，又能将玄珠还你，于你也是好事。”
“你小子少来这套，还想着在老夫这里耍心机，老夫再不上当！”老龙挥着袖袍，“快快离开！老夫没得这闲工夫陪你们耍玩！”话音未落，不远处圆方不知又被什么刺激，叫着跳起来，张嘴就是一口烈焰出去，瞬间焦糊了大片范围。老龙眼睛都气得赤红，暴跳如雷地骂起来。狐狸静静听了一会儿，忽而折身向容萧伸出手去：“走罢。”
容萧从呆愣中醒过神，起身将手交给他：“真的走了？”
“嗯。”狐狸冷睨一眼噎了半截骂的老龙，“看来他果然不知。”
直到圆方振翅飞离极乐岛许久，仿佛都还能听见老龙气急败坏的吼骂声。
“回去么？”容萧看着狐狸让圆方径直北飞。
“嗯。”狐狸侧了侧身，将头靠在她腿上，合上眼假寐，语气懒洋洋地，似乎有些提不起精神，“——或者，先去一个地方。”
狐狸说的地方，其实是停在天空，就那样远远注视着一座半隐在云雾之中、看不清全貌的山峰。即使隔着那么远，也能感觉到仿佛有无形压力，自山峰那个方向层层叠叠地倾轧过来，令人无法呼吸。容萧觉得憋闷，下意识抬手按在胸口，竭力想要忽视那种按捺不住要从身体深处发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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