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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疯子-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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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茗渊沉沉松了口气,走过去摸了摸那孩童的脑袋,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没有人保护你么?”

  乔旭似懂非懂地抬起头,歪着脑袋道:“只有爹在,今天是娘的生辰。”

  她突然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阿尘。这时乔钰从人群之中走过来,听见了她的声音,试探地问:“是傅大人?”

  “在此遇见将军真是巧,令公子刚才险些被马给撞着。”方才差点目睹乔旭被撞飞,此刻她委实没好气,酸不溜丢道,“将军出门,都不带上护卫的么?”

  乔钰蹙眉摇头,自责道:“刚刚一时没注意。”他顿了顿,“多谢傅大人相救,下官感激不尽。”

  因知晓他眼睛看不见,傅茗渊也没有再多说的意思;念着此人与夏笙寒关系匪浅,指不定也是个脑子有毛病的,遂只摆摆手道:“是本官的夫人救了他。”

  “那就多谢夫人了。”他恭敬有礼地向着阿尘又行了个礼,总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想来一个人带着个调皮的儿子上街没那么容易。

  阿尘面无波澜,徐徐吐出两个字:“不必。”

  这一声虽轻,却叫乔钰一怔,脱口问:“冒昧问一句,不知夫人可是岭南人士?”

  听得这个问题,连傅茗渊都愣了。阿尘来自岭南,这应当是她与老首辅才知道的事,对外一直宣称对方的祖籍是宣陵,其余不详。

  “不是。”

  言罢,阿尘转身便走,也没了再逛下去的意思。傅茗渊仓促与乔钰道了个别,即刻追上,忽而道:“你有没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阿尘瞥她一眼,摇头:“没有。”

  

  初秋已至,秣陵之行定在月初,景帝虽美其名曰“微服私访”,但到底是为了游玩,还将信阳公主也给拽上了。傅茗渊担心离朝时间太久不安全,遂将阿尘也带了过去。是以,这一出行的队伍尤其壮大。

  清晨之时,前来送行的官员不多,傅茗渊也就随意打发两句,哪知下一刻便瞅见湘王款款而来,还带着龙羽等几个亲卫。

  多日不见,这位六王爷依旧不怒自威,看得她腿脚打颤;景帝很快也注意到了对方,脸色一阵白,向傅茗渊做了个口型:快跑。

  她无可奈何地回道:人都来了,怎么跑?

  景帝生无可恋地蹲在了墙角。

  云沐的反应显然比他们正常了许多,上前问道:“微臣见过湘王殿下,不知殿下来此有何要事?”

  湘王不搭理他,目光扫过眼前的几辆马车,最后停在了夏笙寒的身上,不疾不徐道:“本王也去。”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傅茗渊则是蹑手蹑脚地溜走:陛下,你珍重,我走了。

  景帝大叫着拽住她的袖子不给她走,脱口道:“你这个叛徒!要死一起死!”

  这话无疑是传入了湘王的耳中,左右都在窃笑,唯独他脸色不变。云沐不好阻拦,最终还是傅茗渊不怕死地走过去道:“此次陛下与微臣一同出行,湘王殿下德高望重,若是京中无人,委实不妥啊!”

  她说的声泪俱下,差点就要跪下来拜拜祖宗。湘王有些不耐地扫了她一眼,拂袖而走。傅茗渊感激涕零,当即命人驾着马车,在湘王反悔之前速速奔走。

  龙羽凝视着他们远去的方向,转头问:“殿下,不要紧么?”

  湘王眸色渐冷,头也不回道:“你带几个人跟上。”

  

  夏笙寒的藩地虽然远在秣陵,但他自幼居于京中,也只有每年的这个时候才会回去看看。景帝与信阳公主不愧是亲兄妹,沿途眼睛闪得能发金光,纷纷讨论着干脆别回去了。

  傅茗渊却是像个蘑菇似的蜷着身子。

  她本以为带着阿尘出来便可以摆脱掉夏笙寒,可最终还是免不了与他同乘一辆马车,而她的首辅夫人却是与严吉等闲杂人等坐在最后面。

  生无可恋。

  每每看见夏笙寒一脸愉悦的表情,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将脑袋探了出去,问前方马上的云沐:“云大人,大概还有多久才到?”

  云沐闻声转头,提醒道:“傅大人,我们才刚刚出来。”

  “”

  傅茗渊泄气地将身子缩了回来,一转头看见夏笙寒丢了伞要往外爬,这势头怕是要爬到车顶上去。她连忙出手阻拦,问:“你干嘛?!”

  他波澜不惊地指了指头顶:“我去上面吹吹风。”

  “你脑子有毛病啊!马车顶上哪能坐人啊!”

  闻言,夏笙寒的动作停了下来,低头俯视着她:“要我不去也可以,你别再出去和人说话就好了。”

  傅茗渊微愣,即刻明白他所指的“人”是外面领着车队的云沐,有些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对云大人有什么意见?”

  “没有意见啊。”他无所谓摊开手,眼神甚是无辜,“不过是想捏死他罢了。”

  “”

  「遇刺」

  “为什么要捏死他?”傅茗渊的目光倏地警惕起来,“你们有仇?”

  “对,被你发现了。”

  夏笙寒肃穆地点头,罢了还托着下巴表示沉思。他每每说这句话的时候都不太正常,因此傅茗渊也只当他是疯病再度发作,神色转为了怜悯。

  “你吃药了么?”

  “什么药?”

  “治好你脑子的药。”

  “没有。”他似笑非笑地抬起手,“你帮我去太医院开一副来?”

  一听到“太医院”三字,傅茗渊的身子便反射性地抖了一下,憋屈道:“不要我不敢去太医院。”

  夏笙寒垂眸凝视着她的脸,忽而摇头啧啧道:“以我们的交情,你连去太医院都不敢为我冒险,哎”

  他说着还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引得傅茗渊一阵寒:“我跟你才没什么交情!”

  她固执地转过头去,明显能听到对面的清朗男子在低低发笑,于是怒意更甚,索性往外挪了挪身子,再也不理他。

  过了一会儿,对方仍旧不出声,她感到有些反常,遂回头一看,只见夏笙寒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抱着伞靠在车壁上安静地睡着,修长的睫毛微动,手臂不经意地蜷了蜷,不确定是否真的睡着了。

  他不说话的时候实实在在是个俊秀儒雅的男子,形容恰似谪仙,紫伞衬着白衣,水墨点着山河,此时的睡姿又像个孩子一般,令人一时无法移开双眸。

  的确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可怎么就疯得如此惨不忍睹

  傅茗渊叹了口气,蓦地见他眉峰蹙了一下,似乎有些难受。她微微一惊,顷刻想起严吉曾提到过,夏笙寒时而会有头痛的病症,是少年时留下的后遗症,多少年来也没有治好。

  见他的神色并没有缓和的迹象,傅茗渊小心翼翼地往他身边挪了一挪,确定他不是在装睡,这才探出手来,轻轻在他后脑上摸索着。

  似乎与常人没什么不同,但在靠右上的位置有一道明显的疤痕,长约两寸,却是极深,大概就是他头痛的来源。

  严吉说的不假,他的确是从鬼门关回来的。哪有人走路撞柱子撞到了后面,哪有柱子会把人的脑袋撞出个这么大的窟窿来?

  疯了倒也好。

  她缓慢地将手收了回来,重又挪回原来坐的地方,然而在这时,马车却倏地颠簸了一下。她一个没扶稳,整个人往后一倾,重重撞在了夏笙寒的身上;一抬头,恰好对上他的一双明眸。

  “你想非礼我么?”他低头注视着她横七竖八倒着的样子,眼中笑意不止。

  “才才才才没没没!”傅茗渊的脸“刷”一下就红了,语无伦次地喊叫了一通,手臂却被对方忽的一拉。

  夏笙寒的面色沉了下来,将她拽到了马车的最里边,头也不回地叮嘱道:“呆在这里别动。”

  “怎么了?”她急问。

  “有杀气。”

  不等傅茗渊反应过来,他已然执着伞跃下了马车;与此同时,外面顷刻响起了一阵骚动,混乱的马车响彻耳畔,继而是云沐高声喊道:“速速护送陛下与公主离开!”

  上一次遇袭还是去年冬天;此次随行的人马虽然不多,但也没有少到让人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偷袭,除非是——提前便知道了他们的行程。

  百官虽然知晓景帝要出宫,可具体的路线和目的地却是少有人了解;即是说:这幕后之人的地位绝对不低。

  傅茗渊心里一阵烦乱,虽然夏笙寒让她呆着别动,可他看起来就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相信他不如相信自己,再这么坐着便是让人瓮中捉鳖。

  她心念一动,当即跳下了马车,却不敢在原地多作停留,弯着身子朝阿尘所在的方向奔了过去,余光瞥见几道黑色的身影与云沐的兵马纠缠,也来不及多想,低声唤道:“阿尘,出事了。”

  她虽然竭力奔跑,但到底还是被其中几个刺客看见了,有两人瞬间向着她的方向刺了过来。便在这时,车门大开,那二人顷刻被一股力道踹了出去。

  傅茗渊的手臂被人一抓,一抬头,是面色沉静的阿尘:“阿渊,没事吧?”

  “我没事,我们去保护陛下。”她说着往车内看了一眼,只瞧见吓坏了的辛公公,却不见严吉,“严公公呢?”

  “严公公去陛下那里了啊。”

  傅茗渊讶道:“他会功夫?”

  “谁知道啊。”

  “”

  二人心知不可多作停留,遂将辛公公带到一旁的隐蔽处,混乱之中奔向了景帝所处的位置,好在他毫发无伤。傅茗渊松了口气,立即拽过他的手,“陛下,我们先走。”

  “不行。”景帝的脸色发白,四处张望着,焦急道,“亦纯刚才突然跑出去了!”

  傅茗渊一惊,即刻开始搜寻信阳公主的身影,然而在一片混乱之中,却是怎么也找不到。尽管我方在明敌方在暗,但云沐征战多年的实力不是吹嘘出来的,短时间内便将刺客们击毙了大半。

  其余的刺客见状不妙,当即转身撤退;云沐正气凛然地大叫:“活捉!”

  在他话音刚落之时,竟有一道道暗箭从附近的树上突袭而来,想必是这些人为逃跑准备好的最后手段。

  四面八方的暗箭几乎将他们包围,不少护卫都中了招,纷纷坠马。傅茗渊虽然带着景帝退到了安全的地方,但仍旧不见信阳公主,急得冒了一身冷汗。

  暗器的准备显然十分周全,她连马都不会骑,丝毫搭不上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沐一人在马上持枪对抗。霎时间,在一个不易被察觉的角落竟忽然射出数枚暗器,直刺云沐的后背。

  “——小心!”

  傅茗渊忍不住叫了出来,以为他就要血溅当场,视野之中却忽然现出一抹白衣身影,熟悉到令她看一个背影便知晓是谁。

  乍现的冷光从那柄紫伞中射出,她甚至没有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最后的一波暗箭已被销毁殆尽。而在云沐的身前,夏笙寒正波澜不惊地站定,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徐徐走到傅茗渊的面前,用伞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谁让你跑出来的?”

  “呃”她愣了一瞬,耳边却骤然听见一声啜泣,抬眸望去,竟是信阳公主跪坐在不远处,手里沾着血,面色惶然。

  头一个跑过去的便是景帝,拉起小公主左看右瞧,确定她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责备道:“你刚才为什么忽然跑出去?”

  信阳公主却像没听见他说话似的,茫然地盯着前方,惊慌失措道:“臭小子他他”

  傅茗渊上前一看,竟是殷哲半跪在地,用银枪支撑着身体,但背部有一道显而易见的伤口,两袖也被暗箭划了不少伤处。

  “阿哲!”夏笙寒连忙上前一探,神色适才有了缓和,“还好,伤的不重。”

  殷哲面无血色,但还是露出腼腆的笑容,摇头道:“王爷,我没事。”

  听到这句话,忍了半天的小公主终于开始掉眼泪,嗅着鼻子道:“刚才我脚崴了,害得臭小子中了一刀,还有好多好多箭”

  她说到一半便开始语无伦次,最终还是被景帝安慰着到一旁坐着。损失不算惨重,却是吓坏了不少人,故而只得暂时休息。

  云沐的臂上淌着血,却像没有察觉似的,在周围的刺客身上探查一番,但什么也没找到,皱着眉道:“不行,全死了。”

  傅茗渊见状有些不忍,屡次想要走过去却又折了回来。在她内心挣扎之时,眼前忽然闪过一张脸,是夏笙寒突如其来凑了上来,睁大双眼盯着她。

  “你你还吓我!”她猛地喘了两口气,才注意到对方的脸色比先前白了许多,便问,“你怎么了?”

  夏笙寒耸了耸肩,信手掷了个东西给她,随后转身便走,轻声道:“想去就去罢。”

  她抬手一看,才知他方才扔来的是一团干净的纱布,大约是看出了她想给云沐包扎。傅茗渊也没多想,径直朝着云沐走了过去,试探地说:“云大人,我看你臂上破了不少口子,要不先处理一下吧?”

  云沐抬起头望她,目光有些惊讶,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有劳傅大人了。”

  傅茗渊冲他笑了一下,蹲下来撕开他被割裂的袖子,看见那一道道清晰可见的伤痕,有新伤有旧伤,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气。

  见她一时愣了,云沐有些不适地往旁边挪了挪,不耐道:“不过是在战场上的旧伤罢了。”

  她连忙点头,仓促处理了一下伤口,用纱布小心翼翼地给他包扎好。她皮肤白皙,手很小也很软,丝毫不似男子的硌人,处理伤口时也是十分谨慎。

  云沐微微皱着眉头,盯着她瞧了半晌也没有开口,眼神不自在地扫向远处,默然不语。

  

  因这一行信阳公主受到了惊吓,他们不得不在最近的一处行宫落脚。傅茗渊一时想不出是谁下的手,遂将手揣在袖子里,在庭院里散了会儿步。

  种种猜测扰乱着她的心神,眼前却莫名现出了夏笙寒那张略略苍白的脸。直觉告诉她有哪里不对,遂决定前去对方的房间问一问。

  一更钟漏,月华如水,大多数人已经睡下,唯有几间屋子里亮着火光。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夏笙寒的门外,正欲敲门,忽地听见里面传来严吉的声音,话里带着责备:“王爷,这暗箭都刺到肉里去了,刚才为何不说?”

  傅茗渊微怔,顷刻想起他在救下云沐之后,面色便有些怪异,竟是因为这个。

  “说了又怎么样,反正也没有人给我包扎。”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不是说有仇么,怎么还如此拼命?

  她在外边驻足,感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给揪了一下,好似潭水里被丢了一颗石子,漾起的涟漪久不停歇。

  最终她还是没有去敲门,小心翼翼地退了两步,踮着脚尖走回了屋子。

  绕过回廊的另一间屋子里,云府随同的小厮正在给云沐换药。这小厮跟随他征战多年,处理伤口的功夫不亚于大夫,不一会儿便清理干净,一抬头,却看见自家少爷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不对。”他突然吐出了两个字,把那小厮吓了一跳。

  “少少少少爷你怎么了?!”

  云沐摇了摇头,可紧蹙的眉依然不松,目光落定在小厮的手上,琢磨道:“手,不对。”

  小厮闻言,立即抱紧了手臂,两眼通红,“少爷难道你要剁了我的手么?!”

  云沐不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神色不耐地摇头,摆手道:“你出去罢;小心点,这里不大对劲。”

  小厮不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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