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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疯子-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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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这个疯子,留下个小跟班来当眼线?傅茗渊气不过想将人撵走,但又一想这殷哲可是知道她身份的人,贸然撵出去指不定会出什么纰漏,只好将人留了下来。
殷哲虽然与景帝一般年纪,人倒是懂事,只听了句吩咐便将自己打理得好。傅茗渊看着委实感动,又想起那玩心太重的景帝,默默叹了口气。
待遣散了小书童之后,她安顿好了殷哲便打着哈欠回屋。月光之下树影微动,殷哲驻足在门外,原本的腼腆笑容转为了肃穆,忽地拾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想也不想地往院子里竹林那边砸了过去。
被砸中的竹竿摇晃,响声悉悉索索,隐约能听出其中夹杂着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落荒而逃。
殷哲环视四周,满意地笑了笑,转身回屋睡觉。
在梁州遇刺一事,傅茗渊交代景帝莫要声张;景帝的玩心虽重,但朝中谁能信谁不能信,还是有些把握,故而从未在百官面前提起此事。
距离科举的日子越来越近,翌日早朝之上,官员们纷纷讨论起了五省试点对此事的影响,傅茗渊只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倒是镇国公唐瑾发表了不同的意见:“微臣在外,听得百姓们似乎希望能让女子入学,不知陛下如何想?”
此言一出,百官肃静,接着又交头接耳了起来。
诚然,延国有不少私塾都是同意收女子入学的,但五省的学府乃是公办,原本将官家子弟与庶民混杂在一起,就引来不少非议,如今若再是让女子入学,只怕意见会更大。
“开什么玩笑,女子既不能参加科举,又不能入朝,收她们来吃白饭的?”
“就是就是,这学府是为了扩招考生,又不是什么收容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唯独两位老丞相迟迟不发话。傅茗渊闭目聆听,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倘若这些人知道面前就站着个女子,会作何想?
这一改革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难,延国百年不曾女子为仕,就算景帝真的应下,这观念一时也改不过来。她倒是想同意,可也知道急不得。
“——本王倒是认为,此举不失为良策。”
忽而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自殿下传来,百官纷纷转头而望,瞧见一个头戴束发银冠的年轻男子,未着官服,举止却是落落大方,再加上那句“本王”,想来便是景帝的八皇叔潭王了。
傅茗渊先前未与此人见过面,只知对方性情温和,也不怎么参与朝政,比起湘王和夏笙寒来,是目前夏氏里最正常的一个了。
那原本还在叽叽喳喳的工部侍郎顷刻闭了嘴,往二相那里求救,可二老却视而不见。
“普天之下,亦有不少女子身怀才学,倘若因性别之分而没有把握住人才,岂不是一大损失?”潭王目露笑意,“当然,此事还需由陛下定夺。”
潭王不常上朝,但说的话亦有一定分量。傅茗渊一脸感激,而百官也纷纷表示会再作考虑。
另一件要事则是守在扬国边境的士兵发现了一名细作,扬国素来觑觎延国领土,此次派了探子来,指不定又想耍什么手段。众人纷纷商讨究竟要派哪位将军前去,年迈的右将军充耳不闻,出列道:“陛下,老臣倒是有一适合人选,是右军的副将之一,名为乔钰,领兵之术,不亚于臣。”
百官顿时唏嘘。
这位乔副将在延国的确赫赫有名,精通兵法,却始终为副将,多任军师之职,原因便是其人先天目盲。扬国乃是大国,兵力强盛,与延国实力相当,看老将军的意思是想让此人出任,但史上领兵打仗从无由盲人任主帅,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景帝心中不解,遂与老将军磨了磨牙,表示人选会再作考虑,况且扬延两国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会不会打仗都是个问题。
“老师,你说右将军为何要派一个瞎子去?”小皇帝坐在御书房里纳闷。
“听闻乔将军是出色将领,虽是先天目盲,但亦能上战场杀敌。”傅茗渊想了想,道,“这新任的左将军乃是带功上任;右军虽然强大,但人才尚稀,老将军想让手下立功,这也可以理解。”
景帝依然歪着脑袋。
“陛下若是不放心,微臣可以去会一会这位乔将军,再作打算。”言罢,她交代好了这天的任务就告了辞,准备前往乔钰所在的靖远将军府。
宫中对这乔钰的传闻不多,只知他眼睛看不见,还有个五岁大的儿子。傅茗渊想着登门造访应该套些近乎,遂决定将阿尘带去,好与乔夫人话话家常。
阿尘爽快答应,问:“我们要去哪位将军家?”
“就是靖远将军府啊。”
“这样啊”阿尘目光微动,但仍是面无表情,“我突然不想去了。”
“诶?”傅茗渊奇怪道,“刚才不是还答应我的么?”
“我突然肚子疼。”
“”
傅茗渊没了办法,心知阿尘是个想法不定的主儿,也没了强迫的念头,出了博书斋没走几步,远远瞧见夏笙寒飞快地走来,她腿一抖,慌忙想撤离,可还没迈步就被抓了个正着。
“傅大人要去哪里?”他举着伞闲逛,身边倒是没跟着人。
傅茗渊叹了口气,心知今日是躲不掉了,遂直视着他,大义凛然道:“王爷来的正好,臣想去靖远将军府,却不知晓具体方位,不知王爷可否带我一程?”
“没问题。”夏笙寒拍了拍她肩,顺势就把她一夹,连人带物往皇宫那边捎了过去,“陛下说要见你。”
“诶?见我作甚?”
“我怎知晓?”他晃着脑袋道,“指不定又要开宴会吧。”
“怎么能这么不务正业!”
傅茗渊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可无奈只好被他拖着带走,沿途遇到的宫女太监们纷纷指指点点,啧啧道:王爷和傅大人最近走得可真近啊。
——才不是这么回事!
傅茗渊欲哭无泪,耳边却忽然听得一阵嘈杂人声,极目望去,竟是一路兵马凯旋,声势浩大。她忽然想起这天是定襄侯回朝之日,率先冲到她面前的,果不其然是那陆子期:“哈哈哈佞臣,老子平安回来啦!”
她不由扶额:还真是福大命大这次圆满解决了檀国的难民事件,她还得思考如何给此人加官进爵。
尚未回答,她余光瞥见那队伍中的领头之人,鲜衣怒马,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似因常年带兵打仗,颇有将领风范,银甲披风,轮廓却有几分眼熟。
“真不愧是定襄侯啊,果真是年轻有为。”身旁有一人赞道。
“可不是,不知谁家的姑娘有这等好福气呢。”
傅茗渊细细盯着那人款款而来的英姿,是说不出的熟悉之感,遂问夏笙寒道:“这定襄侯叫什么名字?”
“似乎是叫‘云沐’。”
“!”她陡然一怔,目光中顿时现出几分欣喜来,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双眸明净纯粹,喃喃道,“居然变得这么厉害了啊。”
她本是轻轻一句,而夏笙寒却奇怪地望着她,问:“你认识他?”
傅茗渊回过神来,警惕地瞄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你这表情,都快流口水了啊。”
“才没有!”
他顿了片刻,凝视着她灿灿的双眼,忽然不满道:“那你要不要冲上去拥抱一下来庆祝重逢?”
傅茗渊丝毫听不出他的情绪,但总觉得今日的夏笙寒与以往不同,不由纳闷:“你你今天吃火药了?”
「往事」
“被你发现了,其实我还会喷火呢。”
他不但不反驳,还微微启唇往她耳边凑。尽管知道他不会喷火,傅茗渊还是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忙不迭逃开,而夏笙寒则是紧紧追着她跑。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从围观定襄侯凯旋,改为围观慧王与首辅的追逐战,甚至有人跟着起哄,赌谁会赢。
喧闹声不断,傅茗渊不知他又抽了什么风,只好跑到横街再跑回来。马上的领兵之人注意到了这阵骚乱,微微蹙眉。身旁的一将道:“云大人,似乎是慧王殿下在前边闹事。”
“慧王?”云沐循着那人所指方向望了一眼,目光淡漠,不再理会,“人马就交给你,本侯先入城了。”
时近傍晚,傅茗渊终是将那个疯子给摆脱了,也耽误了一天的行程,只得明天再去靖远将军府拜访。
定襄侯回朝乃是大事一件,然于她而言却是个不大不小的惊喜。
这,需要追溯到她儿时的一件事。
傅茗渊在六岁以前是住在江都附近的一座村子,小时候也算半个野孩子,某天跟着爷爷去林子里打猎,正好看到草丛那边有什么动静,以为是猎物,二话不说一棒子抡了上去,拨开草丛一看才知倒下的是个翩翩少年。
杀人了。
于是她跑了。
她跑到一半,内心煎熬无比,还是折了回去,瞧见这小少年又醒了,才知道原来这厢并没有死,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这小少年似乎是官家子弟,说自己名唤“云沐”,来野外踏青的时候鞋子脏了,刚一蹲下来准备掸掸灰,就被人给敲昏了过去。他分明早就头破血流了,却含笑表示不在意此事,没有大碍。
傅茗渊觉得他疯了,于是又跑了,只匆匆道了个歉,塞了一包吃的给他当作赔罪,连名字也没有说。
而今已是过了将近十五年,她却没想到会在此遇上对方,心情甚好。当晚殷哲来询问此事,也不知从何处听来的,只问:“傅大人认识定襄侯么?”
“夏笙寒告诉你的?”
殷哲腼腆地抓了抓脑袋。
月光皎洁,她的面容白皙清丽,淡而柔美,比起白天更像个女子,宁静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小时候不懂事,抡了他一棍子,他没怪我,我觉得他胸怀大度,以后是个人才。不过现在他恐怕早就不记得了吧。”
她莞尔一笑,一转头,发现殷哲正在奋笔疾书地记着什么。
“你你不是不会写字么?”
“我只是念的书不多,字还是会写的。”殷哲不看她,继续写,“傅大人,继续说。”
“你”傅茗渊叹了口气,“你这跟班倒是做的称职,只是夏疯子也不晓得又生什么气。”
殷哲手中突然一顿,抬头望她:“傅大人真不知道么?”
傅茗渊一愣,“我怎么知道?”
少年想了想,又笑道:“其实傅大人可以自己去问王爷的,不过王爷这人呆不住,若是几日没见到你,指不准会亲自来炸了博书斋。”
“你怎么能说的这么一本正经”
这夜,傅茗渊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要回忆过去的点滴,但六岁前的记忆却甚是模糊。她想着想着,脑海里却全是夏笙寒那吃了火药桶似的反应,大半夜地惊出一身冷汗。
不行,这疯子每天在她眼前晃悠,她都快有幻觉了
原来昨日景帝寻她前去御书房,就是为了讨论关于派兵一事。这定襄侯方一回朝便听闻了此事,主动请缨前往扬国。
景帝本就怕人推脱,自然高兴;老太师却是险些一头撞在了柱子上。
刚回来没几天就又要去打仗,他的孙儿要到何时才有着落
“禀陛下,微臣的十万军队已整装待发,只要陛下准许,即刻前往边疆。”
一大清早,御书房外就围满了人;云沐独跪于景帝面前,一副“你不让我去我就不起来”的模样。右将军的脸色甚是难看,云太师的脸色更加难看。
景帝见过想立功的,却真没见过喜欢打仗到这个地步的,一直拖着没回应,直到傅茗渊来了才问:“朕要先询问诸位爱卿的意见,不知傅爱卿意下如何?”
傅茗渊闻言,默默看向那跪在不远处的俊朗青年,墨色的大袖长袍,身披暗红的立领披风,虽是神色漠然,却处处英气勃发。
“傅爱卿?”景帝又唤了一声。
“”她立即回神,思忖片刻,揖手道,“微臣认为,定襄侯昨日刚刚回朝,纵然他已休整完毕,手下的士兵或许尚未缓歇过来。兹事重大,择日定夺为妥。”
云太师与右老将军的神色皆是稍稍缓和,云沐却不起身,直视她道:“傅大人是瞧不起本侯么?”
他一双眸子沉定幽深,毅然决然,还带着几分怒气。气氛一时僵了,最后还是老太师将人拉走,低首道:“陛下见笑了。”
景帝自知在群臣之中威信尚不足,有些不悦;傅茗渊则是更加生怒,抱怨道:“怎么会有人这么不领情!”
“老师似乎很在意定襄侯?”景帝突然幽幽地望着她。
“怎么会,陛下多虑”她说到一半,忽而意识到什么,“是慧王与你说的?”
“是啊。”景帝有些嫌弃地瞄了她一眼,“小皇叔说,你似乎对定襄侯有非分之想。朕还真没看出来,原来老师你是个”
“!”夏笙寒你死定了,“陛下莫要听他胡说!微臣家中可是有位夫人的。”
“哦,也对”景帝悟了一悟,似乎是暂时相信了她,目光中的嫌弃转为了平和,“关于派兵一事,老师可有人选了?”
“暂时还没有。”傅茗渊摇了摇头,“微臣今日正是要去拜访右将军推荐的乔副将。”
“那好,就由小皇叔带你去吧,朕去看会儿书。”
“”
好歹一年下来,再加上傅茗渊屡次以死相逼,景帝终是有了几分作为帝王的自觉,先前是学习一刻便奖励自己玩耍两个时辰,终于变为了现在的学习两个时辰玩耍一个时辰,令她甚是宽慰。
方才在御书房时就注意到了那个执伞之人,此刻却是消失不见了。傅茗渊独自出宫,但不晓得靖远将军府在何处,本着死活不去问那个疯子的精神,正准备抓一个路人来询问,却瞧见不远处的柳树下那抹鲜明的紫色,倚在树旁动也不动。
所谓冤家路窄。
“王爷在等我?”
她试探地上前问了一句,才注意到夏笙寒的手里正牵着一匹马,看起来是一匹汗血宝马。她忽然想起曾经去王府时,听说他的骏马死了——虽然极有可能是被他煮了吃了——但至少她应该表达一下安慰。
“这是新买的马?”
夏笙寒望了她一眼,耸肩道:“是王兄刚刚送来的。”
“湘王?”回忆起先前的蜘蛛事件,傅茗渊总是心有余悸,但猜测终归是猜测,尚不可断言,“湘王他与你关系不好么?”
“曾经很好,我疯了之后就没怎么与他说过话了。”他重又凝视着那匹宝马,忽然道,“送你怎么样?”
“诶?!”傅茗渊一惊,连忙摇手,“不不不,我不会骑马。”
夏笙寒听罢,有些惊讶地望她,随后懂也似的点点头:“原来一个人能废柴到这个地步啊”
“喂!”她好气又好笑,瞪他一眼,“不是说要带我去靖远将军府的么?”
夏笙寒点了点头,打着伞牵着马并肩走了几步,“你为何要拒绝定襄侯的请命?”
早些便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傅茗渊摊手道:“近年来朝中也没出什么乱子,功劳已经让定襄侯抢去了一件又一件,右老将军若不是坐不住了,怎么会推荐一个先天目盲的副将上任?朝中老将为国效力多年,有些愿望还是要满足的。”
“哦”他晃着脑袋,“我当你是想要嫁去侯府,准备去找陛下赐婚呢。”
“!”傅茗渊一个激灵,突然站定,瞪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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